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九章 聚仙峰頂 文 / wpg
莽莽原始叢一林,雖是初春天氣,卻也乍暖還寒,清晨裡溥霧籠罩,加上植物樹木森密,十米之內,已是視野極限。
在這荒無人煙的林中,飄起一股極為鮮香的食物味道,「什麼味?」姑娘一把揭開帳篷,走了出來,一眼瞧過去,是個穿了休閒服的男子,蹲在鍋前往裡放作料,看髮型,卻又是那個自己的嚮導,大是驚奇。於是走近前去看,只見他身上一塵不染,脖上還繫了一條金鏈,在他背上一拍,他轉回頭來,正是萬興舟。
「你!你怎麼打扮成這個樣子?這和你一點也不襯!」姑娘習慣了那土裡土氣,藍衫著身的萬興舟,這時感覺怪怪。
萬興舟也是一驚,原來姑娘已取下了墨鏡,這時細看模樣,已有24、5年紀,雖然姣好年華已過,臉上不施一點脂粉,但風姿仍美,只是可惜在眼下有幾點白麻子,不免美中不足。
「雪米餅!哈哈!雪米…餅。」萬興舟受了這幾日姑娘的逗氣,一時找著了她的缺點,正是大加報復,忽然留意姑娘眼睛通紅,微微腫起,不由心下惴惴,而看她臉色,又不似生氣,稍是安心,忽然耳根又是極疼。
「欠打啊!西瓜子!敢叫我雪米餅?耳朵不想要了是吧?說!你煮的魚和這木桶是哪裡來的?」姑娘出手奇快,又一次扯住了萬興舟的耳朵,「你是不是仗著本事,又上哪偷來的?」
萬興舟經過昨日一戰,也不想再隱密自己的身份,索性換回自己的衣物,又在清晨時回到40里外的萬家莊,在村口的魚塘中取了幾尾活魚,又順手把塘邊的木桶提了來,在清泉邊汲了一桶水。這時近距離看那姑娘,沒有墨鏡的遮擋,歎道:「好美!好個雪米餅,呃,不,我哪會偷人的魚,我來回走了兩個小時,到萬家莊取了魚,當時一摸口袋,正好還有你給的兩百元嚮導費,就找了塊石頭,壓在塘邊了,買這麼點東西,我想也足夠了。」
姑娘驚道:「兩小時?我們走了兩天!」想到萬興舟力敗五個高手,心中也是驚服,而看他右手雖然還沒完全恢復,但做些尋常活動卻也是毫無困難,轉頭見萬興舟笑得賊賊的,連說話口音也不再有鄉音,美目圓睜:「看不出你這豬腦袋裡還滿是陰險哪!你到底冒充鄉里人幹什麼,又為什麼死皮賴臉的要做我的嚮導?」
萬興舟越發笑得眼角彎彎,接著臉上一肅說:「誰讓你這麼美呢?俗話說鮮花不發香,蒼蠅又怎麼會去叮呢?」
那姑娘聽他讚自己美,又把他自己比做蒼蠅,不禁撲的笑出聲來,轉念一想,忽覺不對,手上用力一扯,只聽萬興舟啊的一聲慘叫。罵道:「你是想說雞蛋…」終覺不雅,沒有說出口來,但心中還是覺得這人雖然有些俗氣,人還算是真實。可自己竟在鬥口中漸落下風,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萬興舟只覺那姑娘的手在耳上柔柔捏著,感覺極美,也不說破,取笑說:「雪米餅,看起來你不是石頭,只不過是只核桃罷了。洗洗臉吧,昨晚定是哭了一夜,都成花貓了。」
那姑娘其實雙眼一直都因流淚過多,紅腫不堪,只得戴了墨鏡遮擋,但今晨感覺再無必要。洗漱完畢,看著萬興舟一笑,又是耳上一扯,卻不再用大力,說:「你還好意思說我,拿,看看你自己吧。」說著自袋中拿出一塊小鏡,遞給萬興舟。
萬興舟一照,只見鏡中人也是雙眼通紅,原來昨晚不知為何忽然之間就情不自禁,以至如此。
那姑娘笑道:「咱們也是彼此彼此,看我這麼兩天,也沒能看出你是個高人,你今後你叫我雪米餅,我就叫你西瓜子,兩種休閒食物,倒是…」忽然臉紅。
「倒是天生一對!哈哈!」萬興舟大笑起來。
那姑娘將臉別開,眉間一緊,手在袋中握著那只同心結,搖了搖頭,將話差開,說:「怎麼今天的早餐這麼豐富?」
萬興舟開心說:「沒什麼,今天我生日嘛。」
「生日?」姑娘奇怪。
「是啊,過個生日也奇怪啊。」想到這是最後一個生日,心中淒涼,但臉上還是繃住了笑臉。
「幾歲?」
「30羅。」萬興舟笑語。
那姑娘觀察萬興舟臉色,不再接口,見一邊已有樹截成的桌椅,在一隻小樁上坐下,撫著那兩人合抱的大樁,問:「怎麼還是濕的,你剛砍下的樹嗎?你那些功夫真是奇特,這刀讓人看不出來有多麼鋒利,又是多長哪,竟然能一刀斬下這麼粗壯的大樹?」
萬興舟將煮好的魚端到桌上放好,又拿起一段桶粗的樹幹,徒手在幹上虛劃,不見木屑落地,那樹幹由一變二,又由二變四,萬興舟撿木質較密的那一半,又幾下削劃,直到成了兩根細長的木筷,遞給了看得目瞪口呆的姑娘。
萬興舟請姑娘吃著魚,然後大略講了自己習得分子刀的過程和領悟經歷,但省去了自己中毒和殺人的那些無關經歷,只將當時的冷熱感受推於節令地域的影響,而練就時間也加強到了3年。姑娘聽得如癡如迷,自覺不可思異,但事實又放在眼前,原來第一ri斬殺野豬時那柴刀中不過是個幌子,只不過當時姑娘雖對柴刀割肉的快速準確有疑,但也自己解釋為山人殺豬宰羊熟練而已,這時不自禁伸手當空,感覺一片虛緲,無法知道這空氣分子是如何吸入,又如何吐出,將其凝成固體,試了一陣,無從著手,只得放棄。說:「聽說古人武技高手,練到極高境地的時候,能聚氣成劍,傷人無形,更高者則能殺人千里之外。我從小練武,問了爸爸這些話,他說那只不過是古人無聊,自欺欺人罷了,也不准我信這些話,只叫我紮實練好基本功,整天就是練功,可惜現在也沒什麼用,看你這樣子瞎練,就比我強多了,想起來倒真有些好笑。萬興舟說:「這天地間的事情,誰又說得清楚,踏破鐵鞋的事多的是。」兩人說說笑笑,把一鍋魚吃了大半,姑娘問:「你的手臂怎麼樣了?現在還疼麼?」說著打開紗布,為萬興舟換了藥,萬興舟換衣服時,把紗布胡亂裹起,姑娘這時又重新為他綁緊裹好,只是奇怪他的身上怎麼會這麼乾淨。
萬興舟略一活動,說:「除了骨頭隱隱的痛,活動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忽然大叫,原來那姑娘用力在其背上一按,一般熱氣透骨而入,萬興舟放鬆了身體,接受她的推拿,過了半個小時,額頭隱隱見汗,動了動,又甩甩胳膊,只覺雖不是安好如初,卻也是活動自如了。
那姑娘笑道:「怎麼樣?這是我家傳的功夫,你那刀子再厲害,也無法治傷吧。好了,現在沒有什麼大礙,我可想知道你還有什麼別的本事麼?」
萬興舟眼發亮,「你真想知道麼?我可以ri行千里,你若要去那聚仙峰,我們今日就可到了!」
那姑娘卻不見高興,只說:「是麼?可是沒有過程的旅行,你覺得美嗎?」
萬興舟興致高昂,對那姑娘的話也沒有放在心上,將食物和簡單行裡往肩上一背,然後對姑娘說:「怎麼樣?要不要現在就上頂峰去看看,要過程嘛,咱們可以慢慢再回來看。」
姑娘將頭抬起,舒出一口氣,微笑起來,「那樣也好,但是我怎麼辦,我可沒法子ri行千里啊,對了,除非你背著我。」
萬興舟卻少見的窘迫起來,「那樣不好吧。」在他的心目中,她總是遙不可及,而萬興舟必死之人,已從來沒有將心思放在得到她的上面,只是這感覺實在太美妙,能追著尋著,便是一種人生和在世活著的樂趣。
「喲,笨豬!我都不怕,你反倒怕起來了!我收拾收拾,我們就出發。」說著自鑽進了帳中,低頭一收背包,淚卻掉了下來。伸手將那紅色的同心結拿出來,看了一眼,狠狠的捏在手中,最後還有又放回了袋中。
萬興舟把背包如抱孩子般的抱在胸前,然後把以前的舊衣物全部撕成布條,放在了身前。姑娘走出一看,哧的笑出聲來,「你還真像個父親啊。」
萬興舟扁嘴低頭看看,說:「我真有那麼老麼?都像孩子他爸了。」
「少廢話!蹲下,不然你怎麼背我?」
萬興舟聽命蹲下,只覺得背上一暖,柔軟的軀體已伏在了背上,萬興舟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這才站起,用布條將姑娘牢牢縛在背上,說:「好了麼?我可是要走了。」
姑娘雙手扶著萬興舟的背,將頭輕輕枕在上面,閉眼說:「好了…」
萬興舟如猿猴輕展,攀上一根粗壯樹幹,先躍起半米,用爆裂指掌一擊樹幹,又撐高了1米有餘,落下來攀在樹上,心中已有把握,放了樹幹,雙手交錯向下按出,引動天地陰陽變動,激起了陣陣強烈氣流,萬興舟藉著這上湧氣流,在棵棵樹尖足尖輕點,如飛一般踏行。
那姑娘感覺日光刺眼,原來日頭初升,就在左前方,耳中呼呼風響,看莽莽林海在腳下如同海浪,浪浪轉眼即至,又飛速湧向了身後,而自己和萬興舟在這林海波濤中穿越飛行,忍不住心頭激盪:「啊~~~~~~~~」呼喊起來。
萬興舟也是難以自己,縱聲長笑,那空闊無邊的藍天、白雲、腳下深綠色的林海,背上的柔弱美人,構成一幅絕色的畫面,人生有如此良辰美景,夫復何求!
由於不必再由林中穿行,未到午間,萬興舟已登上了聚仙峰,在峰腳略一休息,便向上攀登,那山峰甚是平緩,萬興舟登得毫不費勁,但山峰實在太大,到了午間3點,也才登至山腰,萬興舟忽覺後頸奇癢,原來是那姑娘在頸中呵氣。
「幹麼什?別鬧,我們很快就能登上山頂了。」萬興舟不敢回頭,僵了脖子問。
姑娘笑聲如鈴:「你看這裡花草這麼多,不如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在這草地上躺上躺多舒服啊。」原來越至高處,樹木漸矮,這時到了山腰,已基本沒有樹木,只有些低矮植物和花草了。
萬興舟說:「不了,山頂的風景一定更美,不如我們上了峰頂再休息吧,如果你餓了,就吃點乾糧吧。」他其實並不是不累,實在是捨不得從背上放下那姑娘來。
那姑娘輕輕歎了口氣,「山頂的風景真那麼好嗎?」
萬興舟並未聽出姑娘語氣中的無奈,笑語:「一定的,不然你巴巴的來這荒蕪之地幹麼?」
「我沒有來過啊,只是聽說這山峰很高,又很容易攀登,所來才決定的。」
萬興舟說:「你放心好了,咱們雖未歷盡艱苦,但也算不容易了,老天自會補償,給我們最美的風景的。」
「真的嗎?」
「真的。」
萬興舟加快腳步,向山峰頂端登去,山越行越高,而地面也漸漸荒涼起來,有的地方裸露出青黃的土地來,到得後來,空氣也開始稀薄起來,而萬興舟卻是全身都可用作呼吸,絲毫不為所動,更是鼓足了勁往上,這時距峰頂也不遠了。
在白雪漸厚的峰頂地段飛躍一段時間後,穿過圍繞山峰的雲層,來到了聚仙峰的最上一段,空氣竟又漸漸豐密起來,而氣候也暖和了。萬興舟雙掌連擊百餘下,終於飛躍上了聚仙峰頂。
兩人同時看得呆了,這聚仙峰頂如在天堂正中,而整個山頂並不是尖的,就像被人一刀斬去了頂,成了一個圓形的平台,這平台也圓得奇異,只怕拿圓規畫出來的也未必有如此圓滑。平台光滑如鏡,青石為底,根本毫無裂痕瑕疵,如人工切割好的一整塊花崗石桌面,而足踏在上面,竟然生出暖意來。
姑娘輕輕的拍了拍萬興舟的背,萬興舟這才反應過來,戀戀不捨的將布帶解開,把那姑娘放了下來。那姑娘好奇的四處走望,這平台大約百米方圓,那姑娘走到中央,卻大聲叫道:「西瓜子!你快來瞧!」
萬興舟聞言走到姑娘身旁,往地上一瞧,也不由得驚異萬分,這正中央的地帶放著一個圓形的布墊,上面毫無灰塵,那姑娘伏下身子一摸,「喲,怎麼是石頭的?」
萬興舟大奇,也是低頭一摸,真的是石頭制就的,只是看起來就如逼真的布料墊子。那姑娘笑說:「看樣子是給人來坐的,我也來坐一坐。」一彎腰坐在上面,卻又跳了起來,大叫:「真熱!真熱!」萬興舟說:「我來試試。」坐下還沒了三秒鐘,只覺得一般火熱的氣柱直衝上來,體內立時熱意難當,也是狼狽的爬了起來。
兩人坐在圓頂邊緣,放眼四望,又轉回頭來相視而笑,感歎這造物之奇,雖不似兩人所想的世間美景,卻是更加奇麗無比。
當晚,兩人吃過乾糧,躺在這溫熱的平台之上,仰望那潔淨無比的星空,沒有了雲層的遮擋,星空更如一塊巨大的藍水晶,閃耀點點光芒,那姑娘說:「西瓜子…」只說了半句,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萬興舟說:「不要說話,你看這星空,多麼廣大,大得不知是它包容著我們,還是和我們有著永遠那麼遠的距離啊。」忽然間一種強烈的情感襲來,只想要痛哭一場。
那姑娘握住了萬興舟的手掌。靜靜看著星空,靜靜將淚水順著眼角流下,疲倦起來,睡著了。
半夜裡一個驚雷,姑娘醒了過來,手中一握,感到溫柔安定,原來萬興舟從來也未曾把手鬆開過。側頭看時,萬興舟仍然呆呆望向天際,不知在想什麼。雷聲一個接一個的滾了起來,天際球狀的閃電飛出,然後分裂,將暗藍色的天撕開一道道金色的裂縫,響徹雲霄毫無阻隔的雷聲便傳了過來,驟然間狂風暴雨,吹捲而來,但這聚仙峰頂熱力雖緩,卻是強勁沖抵,風雨自旁掠過,就急急的落入凡塵去了。
兩人觀了半夜雷雨之景,第二日陽光透雲而出,萬道金光下,描繪出一架架七色虹橋。
那姑娘深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了峰頂邊緣,轉身看著萬興舟,淒涼的一笑,說:「西瓜子,謝謝你做我的嚮導,我的目的達到,又看了這些奇麗風景,我很知足了,你回去吧,不用再記著我。」
萬興舟驀然驚懼,「你要幹什麼?」
那姑娘說:「你不明白的,這是早就定下的行程,不過我也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聽人說這山風景最好,只是難找,現在上來看時,果然不錯,葬在這裡,可算最最美的結果了。」
萬興舟急問:「為什麼?這樣的人生本就苦短,你卻還要結束它!你看,這世界上多少事物這麼美妙,你就捨得下嗎?」
那姑娘忽又流下淚來:「我知道,但你不明白,這樣子活著實在太過痛苦,我忍受不了,每夜總要哭得累了,這才睡得著,我不想就這麼過下去,長痛不如短痛,你瞧,這樣風景如畫的地方,一個淒美的故事,多麼完美的結局。」
萬興舟很想用分子束將這姑娘拉回來,但她站得實在太靠邊,萬興舟又離得太遠,以至於不敢有絲毫動作,只得再向前走了兩步。
「不要再向前走了!讓我和你再說兩句話,不要讓我沒說完就走。」
萬興舟只得止步,說:「這裡已是天邊,為什麼站在這麼高的地方,你還是不能放下那些情感呢?你看我,快樂也罷,難過也罷,都是一種難能可貴的體驗,這樣的豐富多彩,無拘無束的感受著,總也嫌時間過得太快,活不夠似的。」
「你不會懂得的,永遠也不會!」那姑娘堅定的說:「我和他12年的情感,可是一朝之間,全都改變了,我努力的挽回,但是一點用也沒有,你叫我還怎麼能相信別人?」說著又大哭起來,「他,他還說我不懂得溫柔,說我沒有女人味,不會關心人,說我會打人,太粗野,可我怎麼捨得真的打疼他啊!」
萬興舟看她情緒激動,怕她就此跳下,不由得大急,說:「你細細的跟我說,我一定好好聽你說,你把這一切都說給我聽吧,你不能自殺,那是人神不犯的重罪,要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的!」
那姑娘掏出手帕擦乾了淚,笑語:「不用了,你還算不錯,但比他還是差很多,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我還是早些走啦,哪管它超不超生,只要不受這苦痛,也就心無它想了。啊,這個送給你了。」說著將那紅色的同心結一拋,萬興舟伸手接住,抬頭看時,如同一盆冷水從頭淋下,那姑娘衣袖一飄,已躍下了峰去。
萬興舟呆若木雞的站在峰頂,看著空蕩蕩的雲間天邊,腦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