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五章 兩個女人 文 / 宋漠然
剛剛轉身，就聽到姐姐那柔和的聲音：「五弟，想去哪兒啊？」
沒辦法，我只得傻笑著轉過身迎了上去：「姐姐，你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
「我要是不來看看你，你還不飛上天去？」姐姐一邊說一邊坐了下來。姐姐今年三十有五，看起來卻和二十出頭的妙齡少女一般，只是清秀之中多了一分成熟，美麗之中多了一分高貴。
「玉兒，你也來了。」我不冷不熱的跟姐姐身旁女子打了聲招呼。這個世上，惟一讓我頭疼的就是這個小妮子。她是當朝丞相梁漢儒的小女兒，名叫梁婷玉，出了名的刁蠻任性。最要命的是，她和我早有婚約，換言之，她是我的未婚妻。本來父皇決定在我封王之後便給我們操辦婚事，結果父親一病，婚事就耽擱下來。我為這事慶幸了好些日子，誰知道好景不長，前些日子她到我景泰宮來，把我最心愛的一隻八哥鳥給放跑了，真把我給氣了個半死。現在見到她，我自然沒有好臉色。
「漠然，你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我吧？」梁婷玉笑吟吟的看著我。可惡，明知道我在生氣還這樣說。她今天穿著一件紅色的紗衣，略施脂粉，憑良心說，也算是個大美人。特別是一笑起來嘴角露出兩個小酒窩，還有兩顆小虎牙，說不出的可愛。只不過以我現在的心情，看到她的笑容，只想衝過去把她的臉揉成一團。
「沒規矩！漠然是你叫的麼？你應該叫本王王爺！」我沒好氣的說道。
姐姐笑道：「你們有婚約在身，遲早會成夫妻，何必這麼見外呢？對不對，玉兒。」梁婷玉竟也羞紅了臉，低著頭答道：「公主說的是。」哼，你也有害羞的時候。
「姐姐今天進宮，不會是光為了來看我吧？」
姐姐的臉色頓時暗淡了下來，輕歎了口氣：「我本來想進宮給父皇請安的，誰知道劉義說父皇有命，任何人不得打擾。」
我在心裡狠狠罵了一句狗奴才，好言安慰道：「姐姐不用太擔心，父皇是真龍天子，自有神明庇佑，他老人家一定會好起來的。」其實這話說出來，我自己也不相信，我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姐姐又幽幽的歎了口氣，神色黯然的說道：「希望如此吧。來，漠然，過來讓姐姐看看。」我頓時難為情起來，我已經十八歲，是成人了。可姐姐還把我當小孩子看待，每次見到我都要摸摸我的臉，看是不是瘦了。要是沒別人在場也就算了，可今天梁婷玉在，我真的不太願意讓她看到我像個小孩子一樣。可一看到姐姐關切的神色，我只好挪了過去。姐姐溫柔而細膩的手輕輕撫摸在我的臉上，喃喃念道：「好像瘦了，又黑了……」我心裡一陣感動，這麼多年了，姐姐還是這麼愛我。輕輕拉著姐姐的手，我笑道：「姐姐多慮了，漠然吃得好，睡得好，怎麼會瘦呢？只是這些天在外面跑多了，讓太陽給曬黑了些。」
「咦？你脖子底下怎麼有道傷痕？」姐姐突然驚叫起來。我伸手一摸，才想到，剛才在御花園和那幾個宮女玩耍時，被我抓著那小妮子不小心抓了我一把，當時我還沒怎麼在意，沒想到居然抓出一條傷痕來。看來改天得找機會讓那小妮子好好補償補償我。
「哦，沒事，不小心弄的。」我隨口敷衍道。可姐姐哪裡會相信，仔細看了看，嗔怪似的看著我，問道：「這明明就是手抓的，說，是不是又跟那些宮女們胡鬧了？」我斜眼看了看梁婷玉一眼，只見她正嘟嘴看著我，眼睛瞪得老大。我立時覺得說不出的痛快，能她生氣我就開心了。
「姐姐，你知道還問？」我故作輕浮的壞笑道。
姐姐狠狠瞪了我一眼，大概是擔心玉兒會不高興，沒有再問下去。之後便稱府中還有事，要先回去了，讓我好好陪陪玉兒。我算是明白了，這才是姐姐今天來的真正目的。沒想到一向疼極了我的姐姐，也會把我往火炕裡推。姐姐一走，那王洪借口送公主出宮也跟了出去，沒見回來。哼，這傢伙，平常我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時候，沒見你這麼懂事？
整個大廳之上就剩下我和梁婷玉兩個人，我心裡氣她放走了我的八哥鳥，根本不理她。隨手拿過茶案上一本我早已倒背如流的《六韜》看不起來。
人剛一走，梁婷玉就走了過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傳來，我心裡頗覺奇怪，她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香味的？
「漠然，還為那只破鳥生氣呢？」她話說得很小心，生怕激怒了我。
可我幾乎是蹦了起來：「破鳥？！那只八哥可能說好些話呢！本王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弄到手的，沒想到讓你給放跑了。你不知錯就算了，居然說本王的鳥是破鳥！你，你，你這個……」本來想狠狠的罵她幾句，可終究沒有罵出口。她的老爹是當朝丞相，幾個哥哥也都是朝中大員，有功於我東唐。我雖然一直不太滿意梁丞相不站出來和劉鬮爭鬥，但他怎麼說也是我將來的岳父大人。
梁婷玉居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漠然，你生氣的樣子真可愛！」我肺都快氣炸了，這野丫頭，真拿她沒辦法。行，惹不起你，我還躲不起你嗎？於是我謊稱要休息了，讓值事太監送客。
「你走，你有本事就走，你要是走了，我到公主那裡去告你！。」
京師大街上，身著便裝的我帶著梁婷玉饒有興趣的逛著。她非要讓我陪她出宮來玩，我也有好些日子沒有出宮了，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於是便陪她出了宮。
誰知道，我一到街上，心裡就像被人捅了一刀。大街之上，已經不復往日的繁華，街道兩旁的店舖稀稀拉拉的開著，好些都關了門。而街道上，只有幾個小販擺著攤子，眼睛不時的望著過往的行人，賣力的吆喝著。街上最多的一種人是，乞丐。他們衣不蔽體，蓬頭垢面，三五成群，或坐或臥。遇見有路人經過，便一起圍了上來，跪在你面前不住的磕頭。他們個個面有菜色，我看得出來，他們原本都不是乞丐，只是因為太過飢餓的原因，才被迫放下自尊，走上街頭。這兩年天災兵禍不斷，各地的饑民都紛紛湧入京師。唉，東唐不幸啊。
「公子小姐，求求你們，賞兩個銅板，讓老婆子買個餅吧。」一個頭髮花白，滿面皺紋的老太太跪在我們跟前，攔住了我們的去路。看著她枯樹皮般的皮膚，一汪死水般的眼睛裡老淚縱橫，年紀一大把還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我心裡陣陣發酸。梁婷玉在腰間摸索著錢帶，我扭頭看她，只見她眼眶都紅了，沒想到這小妮子心腸倒還不錯。
「玉兒，不要給。」我說出一句讓梁婷玉大為不解的話，她疑惑的看著我，可手卻收了回來。我們繼續往前走，任由那老太太在背後抽泣。身為王爺，我絕對有能力幫助剛才那個老太太，我不但可以給她銀子讓她衣食無憂，甚至可以給她買下宅子，僕人，讓她過錦衣玉食的生活。可那有什麼意義？僅僅是讓她一個人過上好日子，東唐大地上有千千萬萬處境悲慘的災民，憑我一人之力，我能幫到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