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一章 力挽狂瀾 文 / 陳邵軒
陶侃離開後,荊州刺史一職空了出來,王敦就派堂弟王廙(yi)填補空缺。王廙上任後,第一件事便是清理門戶,他率領荊州幾萬將士,向北攻擊鄭攀。鄭攀見老東家要動真格的,十分害怕,便舉白旗投降。他本是晉朝的官員,和官軍沒什麼過節,當初造反也是意氣用事,沒必要拿命死磕。
杜曾不同,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拜晉朝所賜,他要報仇。把鄭攀的祖宗八代問候了個遍後,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擺在了杜曾面前:打不過啊!怎麼辦?
既然打不過,那就投降!杜曾咬咬牙,再找機會就是了。
王廙兵不血刃地平定了兩場叛亂,滿心歡喜地宣佈撤軍,竟陵(湖北天門市)內史朱伺認為杜曾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萬萬不可撤軍。王廙正在興頭上,哪能考慮這些,他很快率軍回師荊州。
大軍剛出發不久,杜曾果然再度反叛,騎兵部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抵達揚口(今湖北潛口),王廙這才明白,自己中了杜曾的調虎離山之計。他火速下令朱伺回援,但還是晚了一步,朱伺和部將劉浚雙雙被圍,救援變成了突圍戰。激戰數日後,劉浚陣亡,朱伺突圍成功。
此人的突圍過程可謂一波三折:城破之後,朱伺單槍匹馬來到城南,護城河上正好飄著一隻小船,朱伺趕忙上船,不料這一切都被叛軍們看了個清清楚楚。眼見一群人氣勢洶洶地朝河邊走來,朱伺情急之下竟砸破了船底,他一個猛扎沉入水底,游出五十多米後終於脫險,由此可見,掌握一門求生本領是多麼重要!值得一提的是,朱伺時年六十,頗有黃忠老將軍之遺風。
杜曾乘勝進軍,一直到達沔口(今湖北漢口),兵鋒所指,人人自危。戰報傳到建業,司馬睿坐立難安,他苦苦思索著可用之將:王廙不靠譜;王敦不敢用;陶侃還在去往廣州的路上。突然,一個名字出現在他的腦海:周訪!
周訪得到軍令後立即率步卒八千迎敵,雙方在沌陽(今湖北漢陽縣西)大戰,戰爭從早上八點開始,到傍晚五點,周訪的左右兩軍依次被破,中路軍也危在旦夕。只要杜曾的行軍速度足夠快,周訪的中軍必將面臨被合圍的命運。
戰爭進行到了最後一刻,這個時候往往能考驗一個將領的真實素質,南北兩面全是敵人的大部隊,苦苦堅持的中軍也正在緩緩敗退,且不說戰場的血腥,單是那種壓力就足以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周訪之後的行動向世人詮釋了「名將」這兩個字。他親自挑選了八百人的敢死隊,出發前,他對這些勇士說:「此時,你們只是為兵者,一旦得勝歸來,這裡將會站滿凱旋的將軍們!你們的子孫,都會引你們為傲!」
言罷,周訪取來瓷碗酒罈,親自為勇士們斟滿,而後帶頭一飲而盡。伴隨著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周訪快速走到戰鼓前。
一通鼓後,敢死隊縱馬躍入了敵陣,他們懷抱必死之心,一次又一次地揮刀砍去,戰鬥力強悍之極,豈止一人當十!
戰鬥進行了一天,杜曾軍早已疲憊不堪,此時卻殺出如此一支不要命的隊伍,叛軍們連抵抗的心思都沒了,抱頭鼠竄者大有人在,他們只希望這群野獸不要找到自己。一通砍殺後,杜曾的敢死隊居然生生把杜曾軍切開了!戰場上呈現出「三」字形結構,中間那一橫正是周訪。
事已至此,跑吧!杜曾再一次發揮了騎兵的特長,只是這次出了點意外,周訪的「特長」要比杜曾長那麼一丟丟。周訪連夜追擊,到天亮前斬獲了一千多叛軍首級。
南方地區先這樣吧。
劉聰泡妞泡累了,想出去找點刺激,他點了幾百號禁軍,浩浩蕩蕩地向山區進發,臨行前,劉聰突發奇想,何不叫上司馬鄴呢?於是,他寫了封詔書,任命司馬鄴為代理車騎將軍,在前面引路。我們前面說過,這個官職是禁軍的頭兒。司馬鄴久居中原,怎麼可能熟悉漢國道路?劉聰這麼做無非是想羞辱一下這位過氣兒皇帝。
司馬鄴不敢違背,連忙穿上盔甲,提上長矛來到打獵隊伍前面。路上遇到不少逃難來的西晉遺民,當中有些人早就在電視上見過皇帝,這次可算看到真人了,於是紛紛駐足觀看。劉粲見狀,就以周武王除掉紂王的典故來勸說劉聰。劉聰上次殺司馬熾,收穫了不少口水,所以想觀望一下事態發展。
幾天後,在同一個地點,劉聰大宴群臣,晉帝依然是主角。由於上次的教訓,西晉舊臣們都噤若寒蟬,劉導演沒有看到想要的效果,便臨時加了幾場戲:讓司馬鄴洗酒杯。正當司馬鄴洗得起勁兒時,劉聰說話了:「怎麼大殿之中如此悶熱呢(當時可是十一月份!)?那個洗杯子的,給朕把華蓋拿來!」
眾臣再也忍不下去,紛紛掩面,個別人甚至衝上去抱住愍帝痛哭。
cut!
劉導演的目的終於達成,他命武士把司馬鄴連同這些眼角帶淚的不合格演員一股腦拖出去,統統砍了。是年,公元317年。至此,司馬一族的正支徹底覆亡,中原地區的司馬後人全部死絕(君不見當年五十七王!)。
喪報傳到建業,司馬睿如遭五雷轟頂,尤其令他痛心的是,司馬一族竟落得如此局面!當年叔父司馬炎在世時,家族何其鼎盛!僅僅傳了兩代,司馬氏竟只剩自己一支血脈!司馬睿穿上喪服,從王府搬到了倚廬(居父母喪時所住的小房子)居住,每天以饅頭鹹菜度ri。這不是作秀,而是實實在在的國破家亡的痛心之舉。
司馬熾被殺時,畢竟跑出來個太子司馬鄴,而司馬鄴一死,北方地區皇室血脈死亡殆盡。當今局勢,除了琅琊王司馬睿,誰還能號令天下呢?
百官紛紛進諫,請司馬睿即尊位,司馬睿死活不答應。其中言辭激進的是紀瞻,他上書司馬睿:
「中原皇室的香火從劉曜攻入洛陽的那一刻就已經斷絕了,距今已兩年有餘。陛下應當繼承帝業,以順應百姓們的心願,這才是先帝希望看到的。此乃上承蒼天,下順民意。縱觀天下,除了陛下,誰還有資格號令百官?陛下萬萬不可逆天行事!晉室的社稷還在燃燒,宗廟已經為荒草覆蓋,陛下卻還在南面稱臣,這是帝王應該做的嗎?!」
司馬睿對紀瞻說:「先帝新喪,臣子卻稱孤道寡,這難道是為臣者應該做的嗎?!」言訖拂袖而去。
「給我把殿中的龍椅撤了!」司馬睿頭也不回,匆匆向倚廬走去。
紀瞻一聽急了,他大聲向司馬睿喊道:「皇帝的御座對應著天上的星座,敢移動者,斬!」這句話份量可不輕,估計以後沒有哪個不識相的敢隨便搬龍椅了。
回到倚廬,司馬睿反覆思量著紀瞻的話,是啊!除了自己,誰還能收拾這個爛攤子呢?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行,自己再這麼堅持下去,就是對臣民的不負責,對祖先的不孝。可自己畢竟是大晉的臣子啊!
司馬睿想到了過去,當年他帶領王導一干人渡過長江時,竟沒有一個人來迎接,江東的士族與中原的士族更像是仇人,非但互不買賬,見面就想掐架。司馬睿和王導費了很大力氣,總算得到了顧榮、賀循等大族的承認;立足初穩,卻遇到石勒大軍的攻伐;再之後是荊襄地區看似永遠撲不滅的反抗火焰…
這一路走來,不容易啊!
稱帝?稱臣?司馬睿苦苦衡量著。想來也是可笑,八王打了十六年,就是為了這把龍椅,時過境遷,這把龍椅竟成了燙手山芋,無人問津,悲哉!
司馬睿終於做出了決定。
公元318年三月初十,司馬睿稱帝,改元太興,是為晉元帝。這標誌著西晉這一頁被徹底地翻了過去,雖然時人都把此晉朝當作北方晉室的延續,但與晉武帝時期已不可同日而語,最明顯的一點:地盤小了許多。
史稱東晉。
東晉建立後不久,司馬紹被冊封為太子,司馬睿沒那麼多的兒子,在皇儲這件事上也沒有那麼多的是是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