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八章 明帝托孤 文 / 陳邵軒
有人會納悶:壽chun是東晉的領土,在出不出兵的問題上還用考慮嗎?這還得回顧一下東晉建國以來對北方地區的態度。八王之亂中,司馬睿好不容易才撿了條小命,北方的殺戮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陰影,司馬睿極不願意趟渾水,當初祖狄北伐,司馬睿就給了他一千兵,盔甲武器統統的沒有。
司馬紹在位時,單是一個王敦就夠他折騰了,自然無暇北伐;更有甚者,戴淵把北伐軍幾乎全部帶回了南方,王敦之亂雖然被平定,但這支軍隊再也沒能回到中原。之後,東晉政局獲得了極為短暫的穩定,司馬紹一直有光復中原之意,無奈時不我與。
公元325年,年僅二十七歲的司馬紹身罹重病。這位皇帝在位四年,頗有中興之志。他常以懷、愍二帝被擄的恥辱來激勵自己,是一位雄才大略的青年皇帝,與司馬炎非常相像。局勢稍安,他把下一個施政目標定為廓清中原。
不幸的是,心力交瘁的司馬紹已經病入膏肓,此時已到彌留之際,司馬紹強支病體,開始吩咐後事,他叫來了最信任的庾亮、溫嶠等人,對他們說了這樣一番話:
「朕自知大限將近,卿等皆為國之棟樑,一定要好生輔佐太子,東宮年幼,尚不能理事,朝政大事還望卿等盡心處理;王敦之亂的根源在於南北士族不和,卿等務必吸取教訓,拋棄門戶之見,為國家選拔人才;朕受命於危難之際,卻沒能完成先帝的基業,實在無顏以對,光復中原全仰仗各位了!」
說完這一切,司馬紹把太子司馬衍鄭重地交到了庾亮手上,溘然長逝。謚號曰「明」。
這裡有必要提一下中國的「謚號」制度。
所謂「謚號」,就是用一個或兩個字對一個人的一生作出的評價,關於皇帝的謚號,裡面有很大學問。謚號制度形成於西周,一般為「子議父,君議臣」,但也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如開國君主一般為「太」,凡事無絕對,如漢高祖;好文的皇帝則多以「文」顯世,如漢文帝。
這種制度到唐武則天時期時,被賦予了新的內容:皇帝生前為自己疊加諛字定謚,到明朝時,皇帝謚號已經發展到十六個字,清朝更甚,為二十二字。而最主要的那個字則由後人平定。在唐以前,謚號制度還是比較能評價一個皇帝一生的。
至於具體評定辦法:剛強直理曰「武」;經天緯地曰「文」;「博文多能曰獻」;照臨四方曰「明」,等等,大體分為三類:表揚;中庸;批評。在此不一一列出(太多了)。
再讓我們把重點放回「明」字上,歷史上以「明」為謚的皇帝,扳著指頭都能數清,如漢明帝劉莊,大家對這位皇帝可能不熟悉,但一定知道班固,班固正是劉莊派到西域的。這個字對司馬紹的評價可謂恰到好處,清人王夫之曾感歎:「明帝不夭,中原其復乎!」
司馬紹死後,年僅五歲的娃娃司馬衍登上了帝位。正是和鄰家小妹妹玩過家家的年紀,司馬衍卻接過了整個帝國(晉朝皇帝的即位年齡一再減小,非幸事)。
這位小皇帝連高高的龍椅都坐不穩,更別提臨朝聽事了。溫嶠等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在後院玩耍的司馬衍,把玉璽交到了他手上,小傢伙拿在手裡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可能是覺得這個玩具不趁手,直接扔了出去。
群臣大驚失色,慌忙俯身去撿,當他們直起身時,看到了一個女人:庾太后。眾人紛紛向太后請安。說起這個庾太后,頗有些八卦新聞:庾太后名文君,她嫁給明帝時,已經二十三歲「高齡」了,大了司馬紹整整三歲。
有人會問,才二十三歲而已,擱現在大學還沒讀完呢!可你要知道,太康年間,司馬炎曾頒布了一道命令:女子滿十五歲必須嫁人,如果到十七還沒找到人家的話,官府強制嫁出去!到時候無論男方是聾是瞎都要上花轎的。庾文君二十三歲還待字閨中,估計實在是沒人要了,連官府都沒轍了(衰!)。
庾文君的長相應該沒多大問題,能嫁入豪門,起碼能對得起觀眾,庾文君之所以嫁不出去,是因為此女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史書記載:「少以圭璋特異,令儀淑美」。和呂雉差不多,相貌貴不可言。門不當戶不對,就算娶了也得整天受氣,庾文君對此一點也不著急,姜太公能用直鉤釣王侯,我庾文君難道就不能釣個乘龍快婿嗎?
等了十幾年,終於有人上鉤了,而且還是一頭名副其實的「龍」:司馬紹。
司馬紹對女人不太感興趣,老爸也不太操心,因此,司馬紹二十歲時還是光棍一條,直到司馬紹幫助老爸處理朝政時,司馬睿才發現了這一嚴峻的問題,所謂病急亂投醫,於是,剩女庾文君嫁到了東宮,沒過幾年,老公死了,庾文君便從皇后升級到了太后。
「衍兒又淘氣了吧!」庾太后歎了口氣,「給大家添麻煩了!」說著便拉過司馬衍,二話不說就開始拍屁股。
皇帝挨揍,溫嶠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可溫嶠沒心情欣賞此等壯觀的景象,他立即跪下為小皇帝求情:
「陛下年幼,不懂社稷之重,還望太后原諒!如果非要責罰,臣等願代陛下受過,乞求太后降罪於臣等!」說著便拿頭狠命望地上磕。
皇帝的面子可以不顧,但老師的話不能不聽啊,庾太后放開了哇哇大哭的司馬衍,趕緊扶起了溫嶠,再次長歎一聲。
「晉室南遷,正是百廢待興之際,先帝卻撒手人寰,中原未平,我們孤兒寡母今後要多仰仗你們這些大臣啊!衍兒少不更事,你們不必拿他做皇帝,只要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孫就行了!朝政大事,各地上書,你們商量著辦吧!」庾文君的一番話一般是試探,一半出自真心。
「臣等萬萬不敢僭越,今陛下年弱,臣等請求太后出來主持大局!」身為輔政第一大臣,溫嶠都表態了,身後的群臣自然齊聲附和,除了庾亮。庾亮是庾文君的親哥哥,為了消除外戚干政的嫌疑,他選擇了沉默。
「哀家雖為太后,但也是區區女流之輩,況且,自古內宮不干政,軍國大事,不由得哀家決定。」
「太后此言差矣,昔日竇太后力挽狂瀾,才有了後來的文景之治,yin皇后竭力輔佐光武帝,開創了一派盛世;太后為什麼不能效仿她們呢?皇帝年幼,難免大權旁落,到時候出現王莽那樣的臣子該怎麼辦?為陛下,也為社稷民生,請太后斟酌一二。」
話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庾太后只好「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那好吧!待陛下到弱冠之年,哀家必還政於陛下。」
細心的讀者可能發現了,拿玉璽的怎麼不是王導呢?答案是,王導正在氣頭上呢!司馬紹挑選的幾個顧命大臣幾乎都不怎麼買他的賬,王氏子孫居然一個沒有!因此,在庾太后臨朝聽政的第一天,王導以稱病不去的方式發洩悶氣。
這正是司馬紹的高明之處,他選的幾個顧命大臣都很有特點:王導,丞相,沒的說;庾亮,當朝權臣,勢力僅在王導之下;溫嶠,帝師,自司馬紹懂事起,就是他的老師兼玩伴;卞壼(kun),不畏強權,東晉第一正直之士;郗鑒,平亂功臣,更重要的一點,此人不拉幫結派,標準的和事佬。
看出貓膩了吧,這種安排就是為了削弱王導的勢力,司馬紹可謂用心良苦啊!
卞壼見王導沒來,不禁怒火中生,他搬出了為臣禮節,請求撤了王導的職。由於群臣的一致反對,這才作罷。
對這份遺詔不滿的人不在少數,除了王導,還有陶侃和祖約兩人,陶侃的不滿是很有道理的,他鎮守的荊湘九郡極為重要;祖約則純粹是沒事找事,論輩分,擺資歷,他和那些輔政大臣明顯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叔父祖狄能不能進都不好說)。對朝廷不滿,這種事供五臟六腑交流一下也就算了,可說出來就不好了,手握重兵,結怨朝廷,庾亮等人能不懷疑嗎?
其直接後果就是當祖約求援時,朝廷斷不發兵。留著你也是禍害,還不如借後趙之手清理門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