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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五十二章 棋盤博弈 文 / 陳邵軒

    就在同一年,東晉耽擱兩年的北伐計劃重新啟動。桓溫派出精兵,駐守湖北安陸,並往北方派去很多將領,這些將領的任務只有一個:策反趙軍。將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比如姚弋仲,屬於極品將軍之列;但更多的是草根將軍,比如邊境守將,他們的待遇很不好,以前,迫於石虎的淫威,他們不得不同晉軍作戰。

    石虎一死,形勢陡然變化,第一個投降的是揚州刺史王浹,他給東晉帶來了一份大禮:壽chun,東晉派陳逵前去接管。算一下,這應是東晉第三次佔有此地了,祖狄北伐恍如昨日,轉瞬間,三十年白駒過隙。

    晉軍把大量的軍用物資都囤積在壽chun,想效仿祖狄,以此為根據地北伐。鎮守壽chun這麼重要的任命,竟然交給一個無名小卒,這為後來的軍事失利埋下了伏筆。

    接下來投誠的不是一個,而是一批:魯郡郡民五百多戶。為迎接這批百姓,也為促進北方的招降工作,東晉朝廷派來了一個人:褚裒(pou),褚裒屬於激進派,這個人來頭很大,他是現任皇帝的老丈人,尊羊枯為叔父,和桓家是世交。

    褚裒甫上任,就雷厲風行地向北攻城略地,趙彭城、下邳守將紛紛投降,北伐軍抵達泗口(今江蘇清江西南),褚裒接到魯郡消息後,派部將王龕、李邁二人率軍三千前去迎接,此二人在魯郡邊界遇到了一支趙軍。

    東晉聲勢浩大,後趙舉國皆驚,要知道,石遵當皇帝之前的封號正是彭城王,老家都被人抄了,石遵不發飆才怪呢!他給了李農兩萬人,讓他打回老家去。李農接到命令,匆匆出發了,然後在魯郡遇敵。

    在李農看來,這只是一支小股部隊罷了,兩萬打三千,平均六個打一個。只要對方不是慕容恪那樣幾百年才出一個的軍事奇才,相信只要是人就能打贏。

    李院長在代陂大破晉軍,王龕、李邁雙雙陣亡。上面那個陳逵見狀不秒,棄城而逃。為了不讓輜重糧草落入敵手,陳逵逃跑前焚燒了整座城池。褚裒全面收縮兵力,退守京口。

    值得一提的是,當他率軍回到京口時,迎接他的竟是一片哭聲!褚裒大驚,問起原因,人們告訴他:他們在為代陂中戰死沙場的親人而哭。褚裒慚愧至極,不久後得了重病,於當年年底去世。

    北伐計劃陷入僵局。

    僅僅一敗,就能引發如此巨大的連鎖反應,我們不得不重新審視東晉的軍事實力。褚裒所部不過是北伐的先鋒軍罷了,東晉主力還遠在荊州。身為先鋒,卻想扮豬吃虎,妄圖完成主力應當完成的任務,東晉政府難免過於樂觀了。

    這只是北伐的東線。

    再來看一下西線。西線主將為司馬勳,此人的經歷可謂一波三折,他是司馬恂的玄孫,司馬恂是司馬懿之弟,論輩分,應遵司馬睿一聲堂兄,其關係類似於東漢靈帝和劉備。劉曜攻破長安時,司馬勳被俘,成了令狐泥的養子,令狐泥本是趙將,因為父親令狐勝被殺,轉而投奔劉琨,後來殺了劉琨父母,劉琨報仇後,司馬勳輾轉流離,終於到達江南。受家庭教育的影響,此人對東晉也不甚忠心,當然,此乃後話。

    西晉→前趙→東晉,司馬勳的人生經歷還真是豐富多彩啊!

    司馬勳出兵駱谷,在這裡介紹一下這一地區的地理概況:

    從巴蜀之地進入關中,有五條路可走,亦合稱秦嶺古道,自西向東分別為陳倉道,褒斜道(斜谷),子午道(子午谷),駱道(駱谷),裕谷道。陳倉道和褒斜道由連雲棧道相連。五道中,最主要的是中路三道:諸葛亮當年北伐,走的正是子午道。

    三道中斜谷最好走,子午谷其次,駱谷最為凶險,全長二百多公里,兩側都是萬丈懸崖,稍有不慎即粉身碎骨。所謂高投入高回報,這條路直通關中腹地,因為難走,關中守軍在道口的軍事力量也最為薄弱。

    勝利只屬於那些敢於冒險的人,比如司馬勳。

    司馬勳經過千辛萬苦,終於抵達關中平原。趙軍怎麼也不會想到,晉軍竟會做出如此瘋狂的事,所以來不及調軍。司馬勳趁此空當,越過長城,進駐懸鉤,此地距長安只有二百里。

    兵貴神速,司馬勳馬上令治中(州刺史秘書)劉煥發兵長安,趙京兆地區很快失守,京兆太守劉秀離陣亡;接著攻下賀城(西安郊區),長安近在咫尺。當時距晉軍最近的趙軍為石苞所部,石苞頗明大義,他當時正在攻打鄴都,這是後趙的一場小規模內亂,具體表現為兩兄弟掐架。外敵當前,石苞馬上停止與中央對抗,轉頭抗擊晉軍。

    石苞派麻秋(這廝還沒死吶!)迎敵。與此同時,石遵派王朗率領兩萬精銳騎兵,火速救援長安。這支部隊到達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綁了石苞。解決完這個叛將,王朗和麻秋兵分兩路,直奔長安。

    一個經驗豐富(麻秋);一個人多勢眾(王朗),司馬勳哪個都惹不起,只好選擇撤退。在北方轉了一大圈,司馬勳回到梁州。

    仗打完了,是時候開個軍事總結會議了。

    相比褚裒,司馬勳的動靜要小得多,但軍事意義卻遠大於前者,一支不足兩萬的部隊就能輕易打到長安,這令東晉朝廷大受鼓舞——這從側面反映出,趙國的軍事力量已大不如前。

    有人會忍不住問:褚裒等人在前線作戰時,桓溫在東晉主力在幹什麼?我們說過,桓溫是一個賭徒,若非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絕對不會下注,上面兩支部隊,只不過是桓溫北伐棋盤上的兩顆不甚重要的落子罷了。好比盲人探路。

    確實,桓溫的目的達到了:東線之戰,他認識到北伐的準備工作還遠遠不足;而且趙國遠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亂。令他振奮的是,司馬勳探明了趙軍虛實,這堅定了桓溫廓清中原的決心。

    彷彿是上天幫助桓溫,後趙的第二場內亂即將拉開序幕。

    這要追溯到石遵起兵之時,為了拉攏冉閔,石遵許諾後者:「好好幹吧!等我當上皇帝,一定立你為太子!」太子是什麼?那可是帝國的接班人!口頭支票又不費錢,到時候還不是皇帝說了算?

    冉閔當真了,而且把這張支票作為自己的奮鬥動力,每次上戰場,他都不忘yy一番,幻想著哪天成為太子,然後坐上龍椅。

    冉閔萬萬沒有想到,石遵當上皇帝後,把這張支票狠狠地撕碎,並優雅地扔進了垃圾桶:他居然立娃娃石衍為太子!

    冉閔十分不滿,但也不好發洩,他向石遵上書:太子之位泡湯了,給個宰相之類的官總可以吧?」

    石遵的答案仍是不行,他甚至懷疑冉閔對他有貳心。於是乎,石遵和兄長石鑒、大將王鸞等人私底下商量,想解除冉閔兵權。

    間諜石鑒回到家,馬上派人快馬加鞭通知冉閔,冉閔對石遵這種不守信用落井下石的行為忍無可忍,便綁架了司空李農、右衛將軍王基等人,緊接著同石鑒聯絡,打算廢了石遵。

    石鑒已經二十多歲,按照石虎的理論,到造反的年紀了。果不其然,石鑒極其痛快地對造反行動表示支持。京城衛戍長官已經被冉閔綁票了,部將蘇彥、周成等人都是石鑒的心腹,他們率軍包圍了皇宮。

    石遵當時正和mm下棋,一陣短暫的驚慌過後,石遵鎮定下來(石家的基因裡都有著很高的赴死覺悟),他對周成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朕尚且如此,石鑒能長久嗎?!」言訖伏誅。王鸞等人亦成殉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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