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二章 如此黃昏 (上) 文 / 楊麟
那漢子在門內剛轉過身,忽聽得身後「轟隆」一聲,原本是門的那個位置就忽然出現了一個大洞,那門卻變戲法般地成了地上的一堆碎木頭。上官彥施施然走了進來,彷彿那地方原本就是一個洞而不是一扇門一樣。
那漢子頓時臉色大變,咬牙道:「好小子,撒野撒到這兒來了。」忽地就欺近了上官彥身前,一伸手竟是正宗的鷹爪功。
上官彥神色不變,也不見他怎麼動作,那漢子忽然間就飛了出去,一條胳膊卻已經不能動了。那漢子倒也硬氣,不喊一聲疼卻打了一個忽哨,場中忽然就多了數人,手裡都持一柄長劍,擺出的卻是武當七星劍陣,轉眼間就將上官彥團團圍在了中間。上官彥輕輕地」咦」了一聲,卻也並不如何緊張。
那幾人互換了一下眼色,一齊揮劍擊出,動作十分默契,顯是配合多年。上官彥忍不住讚了一聲「好!」,卻不正面捋其鋒芒,腳下一頓竟憑空躍起一丈多高,腳下那七柄利劍頓時落了空。只是無論他躍起多高,終究還是要落下地來,半空中又無借力之處,那七名劍客卻早已結成了劍陣在他足下嚴陣以待。連那廢了一臂的漢子眼中也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眼見上官彥就要落地,七柄劍不約而同地朝他落地的方位刺出,卻忽見他凌空一個不可思議的折身,居然使出武當派的絕頂輕功「梯雲縱」中早已失傳的絕技『上天梯」,那七名劍手只覺得眼前一花,便失去了他的蹤影,自己手中的劍卻全不聽使喚地撞向夥伴手中的劍,只聽見」叮叮咚咚」一陣響聲,七柄寶劍齊齊折斷掉在了地上。
那旁觀的漢子不禁瞠目結舌,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七名武當劍手卻相顧失色,為首的一名漢子上前衝著上官彥抱了抱拳道:「不知閣下與武當有何淵源?」上官彥也抱了抱拳道:「家祖曾有緣與武當前輩張真人一會,得真人幾手絕藝相授。」那漢子大笑道:「好,好,我七人敗於祖師爺故人之後的手上,也不算辱沒師門了。」忽然就舉起手中斷劍,毫不猶豫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其餘六名劍手如法炮製,竟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上官彥想不到他們談笑之間就舉劍自盡,頓時愣在當場!那旁觀的漢子卻像是見怪不怪沉聲道:「你過了這關,進那門去吧。」上官彥皺了皺眉道:「我只是來找我朋友的,卻不是來殺人的。」那傷了一臂的漢子冷笑道:「憑你是誰,到了這裡也只有憑自己的本事殺進去,要不然就趁早滾蛋或者跟他們去做伴!」他正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指著方才自盡的那些劍手。
這漢子視人命如草芥,上官彥心頭騰地升起了一股怒意。驀地他想起了葉澄拔劍時那種毫不猶豫的狠勁,卻忽然有些明瞭。如果葉澄真的生活在一個這樣的環境裡,那他的種種表現倒也不難解釋了。只是上官彥的眉頭不禁又皺了起來。
那漢子」哼」了一聲便再也不理他,逕自走入大門旁的小屋裡去了,他方才開門時帶來的那個燈籠也被他提了回去。偌大的院子裡就只剩了上官彥一個人站在黑暗中,還有地上那七個已經死去的劍客。冷風從已經壞掉的門洞裡呼呼地吹進來,透出一股說不出的蕭瑟與寒意。有那麼一瞬間,上官彥實在很想掉頭就離開這個充滿了黑暗與死亡氣息的地方,可是他的手卻下意識地伸入懷中,觸到了葉澄留下的那塊玉牌,黑暗中彷彿有一雙澄澈的眼睛看著他,那目光裡有的是無聲的企盼。上官彥的手忽然緊了緊,他雖然還是不很清楚他與葉澄之間是到底一種什麼樣的感情,但是他覺得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那麼重要了。黑暗中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他走向內院的時候步伐卻已是毫不猶豫的輕快與堅定。他甚至唱起了在如意坊聽來的《水仙子》:「天邊白雁寫寒雲,鏡裡青鸞瘦玉人,秋風昨夜愁成陣。思君不見君。緩歌獨自開樽。燈挑盡,酒半醺,如此黃昏……」,
這時忽聽得內院中傳來一聲歎息道:「好個如此黃昏……」
上官彥微微一笑再不遲疑,推開通往內院的院門,大踏步走了進去。
一跨進內院,上官彥頓覺進入了另一方天地。那院中種的不知是什麼奇花異木,傳來陣陣沁人心脾的清香,院裡四角上都掛了氣死風燈,內中的景致看得很分明,一座拙樸的小橋在這方寸之地間曲折蜿蜒,不時地隱沒在橋邊的假山中。這些假山都是鬼斧神工,雖然小巧,透出的卻是名山大川的神氣。橋下還有潺潺的流水,甚有意趣。方纔那個聲音就是從假山後傳出來的,假山後還隱約露出一角飛簷。上官彥已經看出,這院中的佈局雖然精巧,卻沒有設下任何機關陣勢。這本該是一個讓他略微放心的發現,可是他的心中卻奇妙地緊了緊。他甚至有了種奇特的感覺,彷彿有一股淡淡的殺意自他走進院子的一刻起,就無聲無息地在這個充滿詩意的地方瀰漫開來。
上官彥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每次在遇到這種無法預料的狀況的時候他都會讓自己笑一笑。無論怎樣自己都還能笑一笑總是一件不錯的事情,何況這裡的景致還相當不錯。只是當他看到那個坐在假山後的涼亭中淺酌低吟的人的時候多少有點驚訝。
那人作文士打扮,看去已是中年。面目並不兇惡,相反倒十分瘦削清俊,握著酒杯的手白皙秀氣,眉宇間卻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寂寞蕭索之意。他的人雖然好像隨時都會被這漸起的秋風吹走,他的手卻穩如磐石。這無疑是一雙很適合握劍的手。這雙手也許就握過劍,也許還殺過不少人。上官彥卻又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雙手,他的臉上始終沒有失去那淺淺的笑容。那獨酌的文士沒有握杯的那隻手往對面一指道:「坐。」上官彥就坐下。他一舉杯,上官彥也就舉起身前的酒杯。他仰首喝乾了杯中的酒,上官彥一抬頭,杯子裡的酒也就涓滴不剩。那人眉間的悒se這時彷彿也減了幾分,目中流露出欣賞之色,口中說出的話卻教人大吃一驚,「你已身中劇毒,時日無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