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六章 菊花開,正歸來 (中) 文 / 楊麟
上官彥沒想到自己再進寧王府居然是被轎子抬進去的。他想起自己上次在這裡的某處一關關地闖進去,到最後跟被人趕出來也差不多了,當時想到再入王府也是顧慮重重無處下手,如今卻坐著從王府的大門進去,不由覺得人生真是變幻莫測。不過他向來隨遇而安,別人眼中看來的起起落落他多半也都是一笑置之,所以此番再進王府,他的好奇之心倒是要大過感慨之心。
燕九音看起來在王府中地位頗高,一路進去遇到的人都對他畢恭畢敬的,多半那王府總管的頭銜是真的。上官彥卻很難想像一個象燕九音這麼溫柔秀雅的人把偌大一個王府治理得井井有條的樣子。他在京城的這段日子早已風聞寧王府是個鐵門閂,律下非常嚴格,重賞重罰,比起其他的王侯府邸寧王府簡直稱得上是半軍隊式的管理。果然一路進去王府裡雖然人來人往卻沒有多少雜聲,也看不到幾個閒人。每個人都是從容中帶著緊張,有條不紊地穿梭在各處。
上官彥正打量思索間,前頭燕九音的轎子已經落了轎,上官彥所乘的轎子也跟著停了下來。燕九音竟親自下轎來迎,上官彥知他對自己這般客氣一定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必定是與成燁有關。他已經大致猜到成燁的身份,心裡卻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他本來一心要浪跡江湖泛舟四海,陰差陽錯卻與寧王府數度牽扯,今後只怕還會有更多的牽扯,然而一想到也許在這裡可以見到葉澄,心裡不覺又十分歡喜。
上官彥弓身從轎子裡出來,四下打量了一下。這是一處雅潔的院落,種的雖是些尋常花木卻高高低低錯落有致,中間還夾雜著幾張石桌石凳,簡單又不失大方。此時正是秋高氣爽,院子裡到處是金黃色的落葉,看去非常地溫暖。上官彥正對著的是一間書齋,上面掛了一個牌匾,卻是草書的「寧遠齋」三個大字,這是取的「非寧靜無以至遠」的意思了,又暗含了寧王府的稱號,仔細一看落款,卻是當今皇上,暗暗昭示了此間主人不同尋常的身份。正打量間,燕九音已經搶先幾步在書齋外說道:「二爺,上官公子請到了。」屋裡傳來一聲朗笑道:「趕快請進來。」果真是成燁的聲音。燕九音回身笑道:「上官公子,我家世子有請。」
上官彥雖然已經猜到,真從燕九音嘴裡聽到「世子」二字的時候還是微微有點暈眩,想不到昨天還一塊喝酒打架的人竟然就是當朝事實上的儲君。定了定神,他從燕九音掀開的簾子裡走了進去。
屋裡一人正含笑看著他,人還是那個人,身上卻換了一件石青色四團五爪金龍褂,朝冠朝珠都摘了下來擱在一旁,正是親王世子服se,看起來像是剛從朝中下來的樣子。昨夜在酒館時候眉宇間的那股落拓迷離之氣已經看不見分毫,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深沉練達雍容大度的氣魄,上官彥也不禁暗自點頭道果然好氣派。瞅了瞅對方的團龍褂,上官彥正要行覲見之禮,卻被世子一手挽起口中笑說道:「咱們以朋友論交,不鬧那些個虛文。」上官彥口中稱謝,心裡卻歎道,「雖說以朋友論交,但是既然知道了你是世子,以後終究多了許多不便。」世子見他仍舊有些拘謹,知道一時半會要他忘卻自己的身份仍舊和先前一般對待也是強人所難,便笑道:「我本名是楊承燁,字雲軒,當日不便透露全名,倒是失禮了。」上官彥忙稱不敢。世子微微一笑又道:「今日要我五弟在就好了,他年紀小家父又不肯多拘束了去,結交朋友的時候倒比我更放得開些。」上官彥心裡一跳,正待要問,世子卻自說道:「他近日被太后,哦,也就是他外祖母召過去陪在沁芳園裡賞菊了。太后只生過五弟的母親這一個女兒,卻早早過世了。五弟和他母親長得極像的,太后見著他心裡也多少有些安慰,這一去怕是得到年前才能回來呢。」上官彥不覺有些微微的失望,卻又不好再問,只得暫且丟開手。
那邊世子示意上官彥落座,外頭簾子又被人挑起,卻是燕九音端了一個茶盤並幾碟子點心過來。世子一見便笑道:「你這卻又是作怪。做什麼自己來端茶遞水的,交給茶房的人就是了。」燕九音聞言也是一笑道:「就是茶房的人送過來的,我不過順手接了過來討個巧。」說罷便將盤子放在茶桌上,先是給世子奉了一杯茶,世子隨手接過;然後又依樣給上官彥奉上一杯,上官彥忙起身接了,燕九音這才將點心一碟碟放在了桌上,動作極是輕巧。世子對著上官彥搖頭笑道:「這人一見到有意思的人不惜端茶遞水的也要藉機多看幾眼,這點子脾氣倒跟我那五弟如出一轍。」上官彥不知為何卻想起了當日和葉澄在大明湖畔相約要去看江輕虹的往事,連帶的想起了當時葉澄那輕嗔薄怒的一眼,心中一暖卻又微微有些酸楚。他往常從未有過這樣兒女情長的時候,此時初識真正的情愛滋味,心裡卻是百轉千回不知該與何人說,只得勉強笑笑。
燕九音上了茶沒有立刻就走,世子也不趕他,此時覷著上官彥的神色,欲言又止。世子不知他們打的什麼眉眼官司,便道:「怎麼都不說話了?」燕九音聽他這麼說,方才說道:「我看上官公子的神情,卻像是有心事?」上官彥一驚回神,忙笑道:「只是世子剛才的話讓我想起了一個朋友。」
「哦?是什麼樣的朋友竟能讓上官兄想的走神?」世子居然調侃起來。上官彥尚拿不準葉澄和寧王府的關係,也不知該不該說,只模模糊糊道:「也是一位小朋友,當日一起行走江湖的時候甚是投緣。」世子點點頭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江湖上能人異士甚多,上官兄就頗讓承燁頗感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上官彥忙正色道:「雲軒兄真是謬讚了。(註:稱字不稱名,是表示對對方的尊敬。上官彥未告知別人自己的字,所以其他人多以姓氏相稱。路湛的情況亦是如此。)且不說遠的,昨夜酒館中的路兄文才武功皆是不凡,就實在是人中翹楚,另外的浮雲山莊的兩位雖然不知其他的,若單論武藝也是少見的俊材了。」世子聞言默然,上官彥不由得大感奇怪。其實昨天他就已經感覺到了,上官彥並非妄自菲薄之人,昨夜與路湛的一席長談他很清楚地知道要說人品才具路湛其實並不在自己之下,若論胸中韜略殺伐決斷只怕還在自己之上,楊承燁卻連名號都未曾與他換過,對自己卻是待如上賓,這其中必定有什麼緣故。
燕九音見場面有些僵住,瞧了世子一眼,見世子微微晗首便開口問道:「上官公子可知浮雲山莊的人準備做一件什麼轟動天下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