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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章 又是他鄉 文 / 楊麟

    以前有個人曾經問過,「天涯遠不遠?」他自己又答道:「不遠!人就在天涯,天涯怎麼會遠?」

    每個人的心裡,是不是都有一個天涯?「天涯若比鄰」。是不是對於真正心意相通的人們,便已沒有了天涯?

    上官彥覺得是如此。他的心裡有了一個人以後,便覺得即使他一直走、走到天涯海角,最終也還是會回到她的身邊,她的心裡。所以他的心中已沒有了天涯,也沒有了任何會隔斷他們對彼此的思念的牆。

    但是他仍舊在江湖上飄蕩。他是生來就屬於江湖的那種人,不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的那種江湖,而是真正的江與湖,偏偏他愛上的卻是一個身處於千萬人中央的人,所以他不能時時帶著她跟自己一起四處遊歷甚至是冒險。之前的一次也是因為情況特殊兩人才得以攜手江湖,但是這樣的事情可一卻再難二,尤其是在他們還沒有正式的名分以前。所以他們只能等,等候她十八歲那年回復女子身份正式宣告成人的那天到來。

    這樣的等待無疑是痛苦的,但同時又是甜蜜的。因為他們的心裡都有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嚮往,而當人心裡有了希望之後,對眼前的困難的忍耐力也通常會好上那麼一點點。

    上官彥一邊想著葉澄的笑臉,腳下卻一點也不慢。十來天的功夫,已經足夠讓他打聽到自己想要打聽的東西。他救君如是的時候並不認識那個人就是有名的浪子和劍客「不外如是」,但是卻認得他那把貌似廢鐵實為上古神兵的名劍「指瑕」,也就知道了他為什麼被追殺了。因為胡長風恰好也是他的朋友。胡長風不認識那個救他的年輕人,卻記住了他那把與眾不同的劍。在那位年輕人負傷逃亡之後,胡長風便要求他所有的手下和拜託他所有的朋友遇到這個年輕人的時候一定要助他脫離險境。雖然那年輕人連姓名也不曾留下,顯然是沒有要他報恩的意思,但是胡長風卻不能因此就心安理得地坐視他被青龍門追殺亡命天涯。青龍門固然可怕,但是如果所有人都默認他們這種巧取豪奪的行徑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做派,那麼遲早有一天青龍門會真的壯大到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地步,到那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青龍門再怎麼倒行逆施胡作非為也都只有乾瞪眼睛看著的份了。

    真正的暴行,往往都不是施暴者獨力造成的,很多時候正是大量麻木的旁觀者在助長施暴者的氣焰與膽量,可是大多數時候大多數人都是在盼著別人站出來拋頭顱灑熱血行俠仗義,輪到自己的時候卻總是有這樣那樣不得已的理由,好似那些真正的俠士都是無親無故無家無室全靠喝西北風過活腦袋被砍掉之後還能再長出來一顆十八年後果真又是一條好漢了一般。所謂俠道的脆弱,究其真正的原因或許正在於此。

    所以上官彥一認出君如是和他的劍,立刻就救下了他,輾轉將他送到陸家村之後自己回身去抗拒追殺君如是的強大勢力。他並不認識君如是,但是卻決不會錯認他身上的那股俠氣;他也有心愛的人,但是卻決不能因此就獨善其身假裝看不見那風雨中苦苦支撐已到生命極限的義士。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所有青龍門的殺手彷彿都在一夕之間消失了。難道君如是的拚死反抗已經讓青龍門元氣大傷,覺得不值得再為他折損人手了?上官彥希望是如此,可是他更擔心這只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青龍門的下一波攻擊極有可能會來得更殘酷更猛烈。他估摸著君如是身上的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也料到了君如是傷勢一好必定會急著離開陸家村,所以他要趕過去與君如是會合。無論如何多一個人總多一份力量,就算對手是青龍門,說不得也要是鬥上一鬥的。

    上官彥這麼想著,越發加快了步伐,天快黑的時候已經入了陸家村,眼見大福家已經遙遙在望,周圍的村人有的認出他就是趕走了落霞山上那撥土匪的郭大俠,都熱絡地跟他打招呼,有的還要拉他去家裡吃飯。上官彥一邊回應他們的招呼,一邊還要謝絕他們熱情的邀請,腳底下不免就慢了,等趕到村子另一頭的大福家門前的時候,天已是全黑了。

    上官彥站到這個熟悉的小屋前面的時候,心裡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大概類似於某種野獸的本能。上官彥感覺到了危險。他望著黑魆魆的小屋,手心裡忽然沁出了冷汗。難道青龍門的人已經找到了這裡?難道他真的給善良的大福一家帶來了災禍?

    上官彥深吸口氣,推開了小屋的門。無論裡面有怎樣的危險與埋伏,他都一定要進去看看。這已經與好奇無關,更多的卻是一種對大福和他奶奶的責任。

    上官彥剛一推開門,就有了一股可怕的劍氣迎面襲來。上官彥緊繃著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他只說了兩個字,那股劍氣就一下子消失了。他說的是:「是我。」

    大福已經從屋子的角落裡跳了起來驚喜地叫道:「郭大哥!」屋子裡的燈火又被點燃,上官彥和剛剛收起指瑕的君如是看著對方的目光中都充滿了溫暖。他們雖然只是第二次見面,感覺卻像是已經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君如是知道自己應該說兩個字,可是在真的見到了上官彥(郭彥超)之後,他卻情願將這兩個字放在心底。

    因為他們已經是朋友。真正的朋友之間,說不說那句話或許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所以君如是和上官彥告別大福和他奶奶的時候,心情都很愉快,那淡淡的離愁已經被溫暖的友情所代替了。前路雖然依舊艱險,他們卻都已經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在跋涉。

    可惜他們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便聽到一聲慘呼從前方傳來。兩人的臉色都是一變,對望一眼便飛身掠了過去。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情景簡直慘不忍睹。

    一地的屍首,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令人髮指的是還有個已經死去的婦人手裡緊緊抱著一個同樣已死的嬰兒。上官彥看著眼前的悲慘的一幕,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而君如是原本已經很蒼白的臉色卻越發地蒼白起來,嘎聲問道:「他們是不是陸家村的人?」

    上官彥忍受著刺鼻的血腥味,仔細地辨認了一會,終於搖頭道:「不是。」君如是卻像是鬆了一口氣。上官彥發覺這個常被別人形容成冷淡甚至是冷酷的人,有著的其實是一顆並不冷漠的心,非但不冷漠,簡直比大多數人的心都還要熱上那麼一點。只是世人多以習慣憑外表印象或者他人斷語尤其是所謂名家的論斷來論人論事,這種情形倒也不足為奇。

    君如是卻不知上官彥心中已經轉過這麼多念頭,他低頭查驗了一番之後,眉頭也不禁皺了起來。上官彥問道:「你能不能看出這是哪個門派的武功造成的傷口?」君如是沉吟著說道:「不好說。看起來很雜,我能認出來的已經有不下五個門派的功夫了,但是有一點是共同的。」上官彥眼中已經露出讚許之色,卻仍舊問道:「哪一點?」

    「狠!」君如是沉聲說道,「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死在一個門派最毒辣的一招之下,而他們應該都是不會武功的普通人。我想不出來為什麼這些幾乎沒有什麼抵抗力的人會死在幾大門派最精華的武功之下。除非……」

    「除非什麼?」上官彥的眼睛裡已經發出光來,君如是看了他一眼,皺眉道:「你明明已經有答案了,還非要由我說出來不成?」上官彥見自己被他看穿,嘿嘿一笑方才說道:「除非殺死他們的人有意栽贓給幾大門派,對不對?」

    君如是點點頭,卻不再答話,他的話總是不多,但是每次開口必定說到要害處,偶爾還會冒出幾句冷冷的幽默來,自己卻仍舊可以保持一副嚴肅的神情。在上官彥眼裡,君如是無疑也是個相當好玩的人,也正因為如此上官彥才總想逗得他開口多說幾句。

    上官彥原本還想讓君如是多說幾句話,眼角卻掃到地上的一物,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君如是原本背對著他還在給那些屍體驗傷,聽得他這一聲立即回身問道:「怎麼了?」卻見上官彥俯身從翻倒的行李堆中拾起一物擎在手上,君如是定睛看去發覺他手裡持著的竟是一枚官印,印底鈐著四個篆文:「揚州府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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