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七章 青山去路長 文 / 楊麟
上官彥從宜chun院出來,心中也覺得有些煩悶。蝶袖是他極好的朋友,之前雖隱約知道她對自己有些不一樣的感情,但是既然雙方都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他也就難得糊塗。不想今晚蝶袖忽地說破,他也就只能據實相告,卻不料蝶袖竟那樣傷心,他在蝶袖的小樓下站了一會,後來還聽見隱約傳出哭聲來,便再也站不下去,轉身離去了。
經過了一個難得的不眠之夜以後,第二天早上上官彥的精神多少有些萎靡不振,用過早飯以後正待要再補個回籠覺,卻忽聽有人正朝自己的房間急奔過來,聽足音功夫還相當不錯。上官彥立刻坐了起來,方纔的萎靡神情卻一掃而空,來人一路奔到他的門前,伸手疾拍他的房門,一邊拍一邊低聲喚道:「郭少俠,快起來,又出事了!」聽聲音居然是孟飛。
上官彥快步走到門前,剛一打開房門孟飛就側身閃了進來,回身又將房門掩上,臉上的神情卻很急切。上官彥見過這揚州城的總捕頭不少次,卻極少見他這樣緊張的模樣,不由得問道:「到底怎麼了?」孟飛沉聲道:「卓銘出事了!」
上官彥聞言一驚。他先前從歸雲莊回到揚州之後曾與李詔詩和孟飛討論過案情,都認為卓銘的嫌疑相當大,因此才會去委託蝶袖向卓銘提出「搜神一指」出現在案發現場的事情來觀察卓銘的反應,不料卓銘得知此事之後當夜便趕往歸雲莊報信,他又心急抄了小道,結果連人帶馬摔下了山崖,夜歸的樵夫聽見有人驚呼墜崖之後連夜趕到揚州府衙報了案,揚州府的捕快衙役一番查驗之後崖邊被樹枝勾住的玉珮證實了卓銘的身份,眼下正在想法探到崖底去查看卓銘的生死情況,但是從那種高度摔下去,多半已是沒救了。卓陸兩家聞此噩耗,都是震驚無比,尤其卓家就指望這這個兒子傳宗接代,更是如同遭了晴天霹靂一般,卓夫人呼天搶地地來到卓銘墜落山崖的地方,昏死過去好幾次,其餘親友亦是悲痛莫名,紛紛要求揚州府盡快把人找上來並且查清卓銘墜崖的真相。卓陸兩家都是那一帶的名門望族,尤其卓家平日裡和官府中人過從甚密,加上先前知府的命案未破,揚州府衙門就跟被捅破了的馬蜂窩一樣鬧哄哄亂糟糟,到處是一片緊張忙亂的氣氛,孟飛更是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想起上官彥的本事,連忙瞅了個空子跑過來問他拿個主意。
上官彥聽孟飛說完大致情況以後,忽地想起卓銘在蝶袖處說他那匹黑雲是萬里挑一的靈駒的事情,據他所見卓銘也並不像是粗心莽撞之人,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但是照孟飛的說法,此時即便是把人和馬都拉上來也早已摔得稀巴爛了。上官彥聽得默然不語,如今這唯一有點眉目的線索又斷了,破案期限卻又如同催命符一般越來越近,如果真的不能在規定期限內破案,那說不定真的會成君如是的催命符。上官彥想到這裡,心中一凜,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耽擱了,而且他想再去歸雲莊看看。卓銘發生不測跟他也有關係,他覺得自己理應走這一趟。
再次站到歸雲莊大門前的時候,上官彥的心情卻比上次還沉重了幾分。因為主人家發生不幸的事情無心料理生意,門**貨的鄉民也比上次少多了,顯得冷清了很多,零星散落各處的人卻都在低聲議論著這家的准姑爺跌落山崖的小道消息,紛紛猜測陸家的千金會不會還沒過門就守了望門寡,還有些迷信的鄉民神神秘秘地說陸家小姐命太硬剋夫什麼的。上官彥聽得心裡難受,便快步繞過他們徑直往莊子裡走去。門上人都認得這位二公子的朋友,連忙領了他去前廳坐著。
過不一會陸琪菁神色匆匆地來了,一見上官彥卻只是搖頭歎氣連道家門不幸,上官彥心下也是黯然,勸慰了幾句,陸琪菁方才收起愁眉苦臉的神情,問起上官彥的來意。上官彥便問起他有關卓銘的一些情況,據陸琪菁所言,卓銘本是愛馬之人,馭馬之術也是相當的高超,那匹黑雲也是他花了重金親自從關中裴家的馬廄裡牽回來的。江湖中人都知道,裴家的馬廄裡的都是良駒,而卓銘看中的這匹黑雲好馬中的好馬,當初卓銘整整用了一斛質地上好的明珠、外加裴老爺子多年前欠下卓銘父親的一個人情才把這匹黑雲換了回來。卓銘得到這匹黑雲之後愛若珍寶,花了不少的功夫與心思來訓練它和自己的默契,到後來卓銘就算是閉上眼睛也能駕馭黑雲在山間窄道疾馳,歸雲莊去揚州的那條路卓銘應該也騎著黑雲不止跑過一次,何況以卓銘的功力早已可以做到在黑暗中視物,為人也實在算不得魯莽,他會因為天黑心急就墜落山崖實在讓瞭解他的人難以相信。
上官彥聽了半晌,越發證實了原先心中卓銘的墜崖是另有隱情的想法,而且還有另一件事情也很令他在意,於是問陸琪菁道:「卓銘的父親和裴老爺子有過交情?我倒是第一次聽說。他們一個在江南,一個卻遠在關中,裴老爺子似乎也極少下江南,這人情卻又是怎麼欠下的?」陸琪菁聽了這問題,卻露出一個難得的笑容答道:「因為女人。」
原來裴老爺子的夫人竟是卓銘父親卓動天的師妹袁蕙雨。當年兩人都是袁蕙雨的裙下拜臣,偏偏袁蕙雨又覺得他們兩人各有千秋難以做出選擇,一番明爭暗鬥之後卓動天自覺不如當時還是裴少莊主的裴老爺子,便主動退出了競爭,並且祝裴袁二人白頭偕老。姑且不論他這種做法是否合適,總之裴老爺子覺得自己是欠了卓動天一個天大的人情。
上官彥不料卓裴上一輩之間還有這樣一段風流公案,倒是聽得一愣,他忽然有了種奇怪的感覺,彷彿有什麼東西就快要接上了,但具體是什麼一時卻又想不明白,又問了一些其他的問題,因為心中還記掛著被羈押在揚州府衙的君如是,便向陸琪菁告辭。陸琪菁見他來去匆匆,知道能令他如此著忙的必定是重要的事情,也就不虛留,陪著他一同走了出來,結果在大門口卻迎面撞上了剛從卓家安撫親人歸來的陸千山、卓文婷還有陸容燕。上官彥就算再趕也說不得要停下來問候一番,陸千山和卓文婷自然也是難過得很卻也不肯失了禮數,陸容燕仍舊是老樣子,低著頭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話。上官彥心中一動,卻也不能再停留,謝絕了陸千山夫婦的挽留仍舊出莊了,只是經過陸容燕的時候略停了一停,低聲道:「陸小姐請保重。」陸容燕聞言似乎有些吃驚,抬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說道:「多謝郭公子關心。」上官彥這才匆匆去了。
入夜,歸雲莊比往常都更早地安靜下來。主人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下人們自是不敢高聲談笑觸了霉頭,陸家的人陪著卓家的人折騰了一天也都疲乏不堪了,便都早早歇下了,下人們自然也有樣學樣樂得早點躺倒。等到真正夜深人靜的時候,陸容燕的房門卻悄悄地打開一條縫來,過了一會陸家那個平日裡總是低著頭甚至看起來有點呆的大小姐側身閃了出來,又無聲無息地將房門關上,臉上的神情卻是歸雲莊的人都會感到陌生的狡黠與機警。陸容燕象狸貓一樣輕捷地穿過了庭院,到院牆邊的時候微一提氣就躍了上去,輕功居然還很不錯,隨即便消失在牆頭。這半夜三更、又是她的未婚夫生死未卜的時候,她獨自一人要去做什麼?
陸容燕是要去見她的情人。
她是作為陸家唯一的、也是備受珍重的女兒,一直以來都在眾人的呵護和管教之下長大,她的一切甚至夫婿都有人為她操心,為她挑選打點好了一切,也是在常人眼中令人羨慕的一切,而她也總是如他們所願以一副乖巧嫻靜的面目示人。只有一個人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看出了她在乖巧外表掩蓋下的極不安分的內在。這個人就是裴映宣。
說來好笑,他們第一次見面竟是卓陸兩家給她和卓銘敲定婚期的准ri,裴老爺子還特地讓當時恰好在江南一帶的次子裴映宣上門道賀。裴家亦是雄踞一方的世家大族,祖傳的如意金槍獨樹一幟,在關中武林難逢敵手,卓陸兩家只是定婚期裴老爺子就派了兒子過來賀喜,無疑是給了這兩家很大的面子,所以裴映宣年紀雖輕,受到的卻是隆重的貴賓待遇。
裴家二公子本來就是個很討人喜歡的人,所以他到卓府不過幾日便已經贏得了卓家上上下下的好感,所以到准ri那天便索性請他做了媒人,前往陸家投茶議定婚期,結果卻與陸容燕糾纏上了。那以後,裴映宣便常藉故到江南來與陸容燕私會。莫非卓銘的死,真的不是意外?
上官彥尾隨著陸容燕來到她與裴映宣約好的私會地點的時候,尚且不知道她要見的人是誰,但是他白天已經留意到陸容燕對於未婚夫兼表哥的意外並無多少戚容,完全不符合先前陸文傑所描述的與卓銘感情甚篤的樣子,甚至神色還比平日裡輕快了些。陸容燕在人前的大部分時候是低著頭的,加上又寡言少語,所以其他人很容易忽略她的存在;此番未婚夫遭遇不幸,她是最值得同情的人之一,眾人自然不會有事沒事便去滋擾她了,就連陸文傑這幾天也乖巧安靜了不少、不敢去吵他姐姐,更不用說去注意她的神色和平常具體有什麼不同了,而上官彥因為先前那朵來自揚州的珠花的關係對她比別人更多留了幾個心眼,見到她這不合常理的反應不免起疑,便決定再在歸雲莊逗留一段時間來暗中觀察陸容燕的舉動。看來他的運氣還算不錯,守候的第一晚便有了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