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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六十七章 都因昨夜一場霜 文 / 楊麟

    上官彥再次見到逍遙子的時候,發覺他已和上次見到時候的樣子大不相同。

    逍遙子是當世七大劍客之一,人稱南海劍神,大半生都癡情於劍,昔日在上官彥的父親上官瑾手下落敗之後便退隱江湖不問世事,只專注於劍道的修煉。上官彥夜探寧王府那晚無意中與逍遙子遭遇,比試了一場劍法,當時是靠著父親創下的劍法險勝了逍遙子一招,之後逍遙子受到打擊心灰意冷而去,上官彥還擔心他會有些想不開,想不到今日再見逍遙子的時候他卻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一點也不見先前的頹唐,而且居然還和唐真一起來揚州插手知府的命案。

    逍遙子見到上官彥卻彷彿很高興,見他微現驚訝之色,卻是一笑,說道:「你想不到我會來?」上官彥點頭承認道:「的確想不到。」此時兩人正在揚州府的後花園裡,趁著唐真去牢裡提那道士的當口,浮生偷了片刻閒,一敘別後事情。

    逍遙子注視著園子裡正開花的一樹夾竹桃,忽地說道:「是唐真。」「嗯?」上官彥一時沒有聽明白。逍遙子歎了口氣說道:「他實在是個讓人很難拒絕的人。」

    上官彥沉默了一會,問道:「我很想知道,他是用什麼理由說服你出山的?」逍遙子眉毛一挑,轉頭看著上官彥說道:「他只說了五個字。」

    「哪五個字?」上官彥問。

    逍遙子卻又轉開了目光,去看那開得如火如荼的夾竹桃,說道:「霜刃未曾試。」

    上官彥立刻明白了。逍遙子鍾情於劍道,甚至被人稱作劍神,但他終究還是個凡人。是凡人,就會有慾望,就會有不滿足,因此很難有人能夠真正徹底地拒絕俗世功名利祿的吸引,而往往越有才能的人面臨的誘惑也就越大。唐真無疑是個很懂得把握別人的心理、並且用適當的方式加以利用的人。

    能在短短時間內接下燕九音留下的那個龐大組織的指揮權的人,自然不會是普通人。上官彥同時也明白了江湖中流傳的「不要與唐真為敵」的這一說法並非空穴來風,至少眼下他自己就不想成為唐真的敵人。

    鷹眼裡的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其中尤以亡命之徒居多,因為與官府牽連,在江湖上的名聲也不怎麼樣,不少人雖然嘴上不敢說,心裡其實都將其視為官府的走狗。唐真千里迢迢地從蜀中來到京城接下鷹眼這個燙手山芋,的確讓上官彥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上官彥甚至在想,如果唐真僅僅是為了立下一番功業,為何不捨遠就近投靠蘇湛呢?以蘇湛的耳目之靈、所圖之大,沒有理由會放過唐真這樣的人才,而應當竭力將其羅至麾下才是。

    此外讓上官彥感到在意的還有一件事情。似乎出京以來他的一切行動都在唐真或者說是世子的掌控之下,雖然對方不一定有什麼惡意,但是對於習慣了無拘無束的生活的他來說,這種感覺還是讓他覺得不自在。自從認識了葉澄以後發生的一連串的事情,讓他感覺到一種醞釀中的風暴的氣息,他每次一想起蘇湛說的「我與他,遲早有一戰」的話,就覺得頭疼。所以他並沒有將這話告訴葉澄,否則一邊是青梅竹馬情深義重的表哥,另外一邊卻是自己的親哥哥,只怕到那時她會比自己更煩惱百倍。

    另外就是燕九音的事情。燕九音在杭州一現之後,去向已經成謎,似乎連麓州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聽說也在四處打聽他的下落。他已經聽葉澄說過燕九音與蘇湛相識已久、並且將她交給蘇湛的事情,上官彥隱隱覺得這裡頭還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內幕存在,而世子楊承燁在聽到燕九音的失蹤之後的表現也讓他費解。那是一種同時混雜了驚訝,惋惜甚至是痛苦,但是又彷彿早有預料的表情。是不是楊承燁在委託他去江南查官銀一案的時候,已經料到了最後的結局會是這樣?

    上官彥只覺得自己想得頭都要炸了,剛好這時唐真派人來請他們過去議事,樂得將這麻煩先丟到一邊,暫且將精力集中到眼前的問題上面。

    上官彥和逍遙子來到議事廳的時候,發覺裡邊已經坐了不少人:孟飛、寧小風和了空都在,唯獨不見唐真,也沒看見那道士,原本在揚州府坐鎮的李詔詩此時又被召回京城處理一些急務,因此也不在場。上官彥正要開口詢問,卻見唐真從外面蹙著眉頭進來了,身後還有幾個人跟著,上官彥認出其中一個是先前被唐真派出去的粱彬,此時正和另外的三人用擔架抬了一個人進門來。上官彥掃了眼那擔架上的人,覺得眼生,只是看那樣子,似乎已經斷氣了。

    唐真示意身後的人將那瞧著像是斷氣了的人放下,又揮退了粱彬以外的其他人,這才轉身說道:「躺著的這個是我們在青龍門的臥底,這次全靠了他才端掉了青龍門在揚州的據點,可惜粱彬在密道的另一個出口附近發現他的時候已經斷氣了。」

    在座的幾人聞言都有驚異之色,上官彥不禁問道:「傷在何處?」唐真道:「傷口一共有兩處,前胸一處針傷,後背一道劍傷,致命的是那道劍傷。」

    「劍傷?」上官彥聽得眼皮一跳,上前去翻看了一下那名臥底的背部,眉頭卻皺了起來。他輕輕地將那名臥底又翻了回去,正要說話,那臥底卻猛地一下睜開了眼睛,雙手緊緊抓住上官彥的衣袖,饒是上官彥膽大,也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定了定神,他知道這是迴光返照了,俯身問道:「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我盡力替你轉達。」

    那名臥底瞪大眼睛看著他,眼神卻像是看著另外一個人,急促地呼吸了一會,忽地恨聲道:「蝶袖,你……好狠!」說完這句抓著上官彥的手就垂了下去,一雙眼睛卻仍舊睜得老大。

    死不瞑目。

    上官彥無言地注視著那名臥底不肯合上的雙眼,忽然覺得像是在哪裡見過,又回想了一下他方才說的那句話,臉色驟變,相了相他的臉,忽地將手伸到他的臉側,小心翼翼地揭下一張人皮面具來。面具下的那張臉讓在上官彥身後立刻傳出清晰可聞的抽氣聲。

    這名剛剛落氣的臥底赫然是應該早已墜崖身亡的卓銘。

    上官彥看見這張臉的時候,眉頭皺得越發地緊了。他似乎有些明白這名臥底為什麼會不告訴其他人另一個出口的存在而要孤身一人等候在那裡了。卓銘也許是抱著最後一絲留住心上人的希望在那裡冒險,結果迎接他的卻是冰冷的死亡。真正將卓銘置於死地的那一劍來自於他的身後,只是卓銘的心,在被前胸的那一針扎進去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涼透了?

    「蝶袖,你……好狠!」卓銘最後留下的是這句交織著他強烈的愛與恨的話。上官彥的拳頭忽然緊緊地攥了起來。人生為什麼總是要有這麼多的悲哀與無奈?

    唐真這時候走了過來,伸手替卓銘合上了雙目,淡淡道:「鷹眼的人,當然不會白死。」他的手從卓銘臉上拿下來的時候,卓銘的神態竟然安詳了很多,上官彥看著唐真那張平靜的臉,心裡卻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這時已經有人將那被抓住的道士帶了上來,上官彥看了那道士一眼,卻搖了搖頭,唐真不覺一怔,轉頭去看了空和寧小風,發覺他們也在搖頭,不由得苦笑道:「抓錯人了麼?」上官彥等三人一齊點了點頭,逍遙子卻不禁露出驚訝的神情來,說道:「這道士的確是從那地道裡出來的,而且劍法也確實不錯!」

    上官彥卻仍舊搖頭道:「我們三人都與那道士交過手,眼前這人的長相雖然和他一模一樣,但絕對不是那個道士。因為一個人無論怎樣易容,眼神都是很難改變的。這個人的眼神完全讓我感覺不到那個道士帶給我的壓迫感。」了空和寧小風聽上官彥這樣說,也都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逍遙子無奈地看著那道士,問道:「那麼這人又是誰?」那武功被禁制兼鐐銬加身的道士臉上卻不見一絲慌亂害怕的神情,聽見逍遙子的問話還冷哼了一聲,並不回答,似乎是個不容易對付的人。

    逍遙子出師不利,一抓抓了個冒牌貨回來,已經覺得不自在,此時見這道士又如此頑固、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便想殺殺他的威風,一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口中喝問道:「快說你的同夥在哪?」。那道士的臉上頓時現出痛苦之色來,卻依舊咬緊了牙關不肯開口。逍遙子又加大了手中的力度,那道士也真是條硬漢,臉上變得慘白一片,冷汗涔涔而下,周圍人都已經聽見他的骨骼被捏得嘎吱作響,卻仍舊一聲也不吭。

    唐真目光一閃,正想將那道士帶下去親自審問,卻見寧小風笑嘻嘻地踱到那道士身前,抬了抬手,那道士的舉止卻變得古怪起來,伸手想在身上抓撓,偏偏手足被制不能完全如願,不禁露出一副驚怒交加的神情,忍了又忍,終於還是開了口,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你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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