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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痛 文 / 張拙

    其實我並不喜歡過春節。

    總是滿桌的大魚大肉,看看就飽了。而且春節期間天天都有人半夜三更的放鞭炮,想睡個安穩覺好難。特別是對於我這種長期輕度神經衰弱的人來說,春節的鞭炮聲,更是惱人得很。

    但我還是期盼著過春節。因為春節是家中人聚得最齊的時候,也是爸爸媽媽可以連續呆在家中的時間最長的時候。

    只是今年的春節,多少有點冷清。

    為了保證能生出個兒子來,已有一個女兒的二哥和英子,呆在z省躲避計劃生育,不能回家過年。

    而外婆,在我駐běijing期間過世了。雖然她認不出我已有好幾年,可是聽到她去世的消息時,我還是握著電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感覺,就像天空塌陷了一半、太陽不再升起。我足足失魂落魄了三天才回過神來,才哭得出聲。

    第一次知道生離死別的滋味……我總是做夢夢見外婆,夢中她從來也沒有死過,以至於後來我也有些忘了她已離去的事實。直到回家時,習慣性地先跑到外公外婆的房間,看到房裡只有外公一張床——這時才真正清醒過來,我再也看不到她了!哪怕想再給她燙一次腳,也是奢求。

    現在獨居一屋的外公,原本很煩癡癡呆呆的外婆。這次見他,卻也蒼老憔悴了老多。我不由擔心,他的時間是否也不多了?

    大哥帶我去了外婆的墓地。陪我點香、燒紙錢、一起流淚。我假想那個氣派的墓室就是外婆的新家,外婆好好的住在裡面,只是不能跟我說話而已。現在的她,應該不再癡呆了吧?也許已經認得我了。這麼一想,我慢慢的開心了起來。

    過年就沒什麼好說了,反正年年如此。小妹穿著新衣帶著小侄兒到處去玩,大嫂多半回娘家。大哥因為賭博屢教不改常常吃著飯就在餐桌上被爸爸罵……

    我則依舊在深夜時分陪著爸爸媽媽聊聊天說說話,白天睡懶覺或跟同學朋友出去聚聚會逛逛街。

    這天下午,爸媽午睡中,小妹不見蹤影。我躡手躡腳的下樓,想出去轉轉。

    經過大哥房間時,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響……仔細一分辨,彷彿有人在哭?而且很像大哥的聲音。

    大哥的房門虛掩著,我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我知道他這幾年很不如意:和朋友做生意,結果連本都不見了;賭錢輸了想贏回來,結果越輸越多;跟大嫂的感情也談不上好……

    可大哥畢竟是大哥,不論他在別人看來怎樣,他對我而言依然是那個一直小心照顧著我、有求必應的大哥。我不想傷到他,更不想去揭開他的傷疤——每次爸爸罵他的時候,我都很難受。但是我無能為力,我幫不了他,同時也完全不能理解善良孝順的大哥為什麼會一直做著讓爸爸痛心讓親人不解的事。

    現在,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完全不下於爸爸的大哥,正獨自一人躲在屋裡小聲哭著……

    我想他一定不願意我看到他哭。

    我在門外站了好久,屋內的嗚咽聲始終未歇。我終於還是忍不住推開門走了進去。

    大哥整個人都躲在被子裡,蒙著頭縮成一團。我只看到不斷抖動的被子,襯著他壓抑的哭聲……

    我早就紅了眼睛。拍拍被子,我柔聲說:「大哥,是我。你怎麼了?」

    被子裡安靜了一下,幾秒鐘之後,大哥壓抑著的悶悶的聲音傳了出來:「我好氣……我好氣啊!」

    然後是一陣明顯的抽搐。

    我再也忍不住,隔著被子抱住了大哥,一邊流著淚一邊問:「你為什麼總是要去賭呢?只要你不賭,什麼都會好的……為什麼呀!」

    沉默,沒有回答,就在我以為大哥不再想說話的時候,他卻開口了:「我真的沒想怎麼樣……我只是想不通……想不通……為什麼我每次都會輸?沒有理由啊,沒有理由啊!我不服氣……我就是不服氣!」

    緊緊地抱著他,我淚如雨下。我突然理解他了,因為我小時候,也曾為了這個「想不通」,而一直纏著吳蘋要跟她打牌,結果把我所有的壓歲錢——我小時候的5元大鈔——給輸了個精光。

    雖然輸贏的大小不同、造成的後果不同,但這個「想不通」的心情卻是一樣的。

    我的大哥,雖然身材高大、年紀不小,其實本質上還只是個孩子,一個對欺騙他傷害他的外界充滿不解的天真的孩子。他不相信他的朋友會通過合作生意騙他的錢,不相信一起打牌的朋友會出老千,不相信這個世界這麼不可信任!

    事實上,我從來也沒有見過比大哥更善良的男子了。可是他,卻為此而傷痕纍纍。

    我的心都快要碎了。然而我能做什麼呢?我改變不了這個世界,我也改變不了大哥的單純秉性。我只能抱著他,不停地對他說:「沒事了沒事了……以後會好起來的……」

    直到他停止哭泣,我才起身離開。為他帶上房門之後,我右手緊緊地捂著胸口,逕自坐在樓梯上——那胸腔裡面,彷彿有一隻手,狠命地捏揉著我的心臟,讓我呼吸困難。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緩過氣來。

    為什麼剛才心痛的感覺,有些熟悉?在我見到大哥哭泣之前,我只為他難過,從未為他心痛過……下意識地疑惑著,我站起身來,想離開冰冷的樓梯——就在轉身抬步的那一刻,我如遭雷擊。我突然想起來了,在什麼時候,我曾經心痛過。

    就是在讀著擇陽那封壓抑困惑的信的時候,我也曾感到過樣的心痛!只是當日心痛的程度遠較剛才要輕,所以直到此刻,我才反應過來!

    原來,對擇陽那與眾不同的感情,居然是,居然是,純純粹粹的兄妹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在我的心裡,已與大哥等同!以往跟擇陽相處的情形一幕幕閃過,我終於知道了,為什麼我對異性充滿了戒備,卻對擇陽有著反常的信任。

    我四肢冰冷,手腳發麻,幾乎站立不穩。

    我不可能去愛擇陽,因為那於我而言,與**無異。我或能想像靠在他身側的安全感,卻不能接受與他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因此,我注定要傷害擇陽!

    為什麼這麼笨?為什麼這麼笨?以前把牛頭對我的兄妹之情誤認也就罷了,畢竟沒有過經驗可以原諒。可是如今的我,年已24,雖然沒有愛過,卻被人喜歡過n次。為了認清自己,還思考了這麼多年……就在我以為自己知道了「完整」的要素,認為自己終於可以面對任何事的時候,卻捅出這麼一個大漏子!

    為擇陽心痛不是錯,錯的是我偏偏讓他知道,讓他感受我的關心卻不知道我關心的原因!他怎麼可能不誤解?當時連我自己都不明白啊!

    我必須要盡快去見擇陽一面,解釋清楚,並請求他的原諒。

    但願……但願擇陽對我,也只是一時的迷惑。或者如當初對如茵般,幾個月後便消散。這樣我的內疚,或可減輕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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