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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三章 獵鹿 文 / 披著羊皮

    鹿科動物在春夏之際有個奇怪而特殊的喜好,就是舔食鹽鹼。每年春天的這個季節,正是鹿類動物舔食鹽霜的最高峰,這些馬鹿成群結伙到鹽鹼地舔食鹽霜補充身體,常常走出許多小徑,形成規律,舔食鹽霜的時間也一樣,有明顯的規律性。如果附近沒有鹽鹼地,它們會到很遠的地方去找。另外鹿的活動範圍廣,流動性大,鹿科動物都無上門齒,被啃的樹皮或樹枝的上半部的切口不整齊,獵人可從這些痕跡的高低,去判斷是哪種鹿曾在此地覓食。當初張廣信第一次進山,就發現了村正北的這片鹽鹼地,正是馬鹿理想的舔食場所,後來根據一個月來的留意觀察,逐漸摸清了附近這群馬鹿活動的規律。

    第二天,張廣信在馬鹿踩出的小道附近蹲守了一天,進一步確認了馬鹿前去舔食鹽霜的時間。第三天早上,由關社長陪同,帶了幾乎全村所有的壯丁,攜了鏟子、鎬頭、竹竿、草蓆、繩索,又吩咐多帶火把和充做兵刃的竹竿,來到了鹿道旁,然後分成四撥,分別由關大、關二和劉大、劉三領頭。張廣信解釋說,凡鹿出沒之處,必然有狼,蓋因狼乃鹿的天敵,狼懼火,是以雖在白晝,仍帶了火把以防不測。

    首先,張廣信選了四個地方,取出鏟子,小心翼翼的整塊掘起帶著蹄印的大片草皮,放在一邊,然後,命人分成四組,開始挖制獵窖,獵窖深三米,長約三米,寬約一米五,然後在上面架上細竹竿,竹竿上覆以草蓆,灑了些浮土,最後又小心翼翼地把起出的帶蹄印的草皮覆蓋上去,細細掩飾了接縫處。劉鐵柱不顧污穢,在附近用竹桶舀了些馬鹿sāo尿,在上面撒了一些,這番工夫,直花了大約兩個時辰,人人均是滿頭大汗。這才按張廣信指揮,辯了下風向,遠遠地潛伏了起來。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太陽已經偏西,便看見十餘頭馬鹿龐大的身體疾弛而來,隆隆的蹄聲震的大地微微顫抖。突聽得「嘩啦啦」一聲大響,當先一頭雄鹿跌進了獵窖,長聲悲嘶,其餘的鹿受驚,四散奔逃。但鹿xing甚是固執,奔逃了一會兒,逐漸又回到了鹿道,結果,又有一頭鹿中計,跌進了獵窖,這一回,群鹿知道了厲害,再不敢循固定的鹿道奔跑,電閃般散開來逃去,只一盞茶工夫,就從眾人的視線裡消失。

    眾人大聲歡呼,一起從潛伏地跳將起來,飛奔向獵窖,待奔得近前,只見後掉入窖中的那頭鹿是頭雄鹿,約莫八百斤重,先前掉進的雄鹿更是驚人,足有一千二百斤重,正拿那角拚命頂撞窖壁,掙扎不休,但既陷入窖中狹小之地,縱有千百斤氣力,又那裡能夠使得出來。

    眾人暗自發愁,不知如何對付這兩個龐然大物,只興奮的在窖邊團團亂轉。張廣信取了一根充做兵刃的竹竿,試了試鋒銳,然後猛的扎進那大鹿的身體,那鹿一聲痛嘶,鹿血飆射而出。然後向眾人道:「惟今之計,只能不斷攢刺,雖不能傷它要害,但只要令其血流不止,時間不長就會令其失血而死,此法雖笨,卻最是穩妥。」眾人恍然,想想確是並無他法,便紛紛舉竹刺鹿。張廣信暗叫慚愧,若有一把好的弓弩在此,何必用如此麻煩的笨法兒,便有把鐵槍也是好的。

    果然過得約莫一個時辰,那較小的鹿首先支持不住,四蹄慢慢軟到,口吐血沫,臥在窖底垂死掙命。那大鹿卻在苦苦支撐,但狂烈掙扎之勢已大為減弱,嘶鳴之聲也是漸小。直到此時,眾人方才出了口氣,均知這兩個畜生斃命之期不遠了。

    正欣喜間,忽見遠處有三乘馬奔來,馬上乘者執長矛,腰懸長刀,背負大弓,赫然正是三個蒙古騎兵。

    關社長心念電轉,蒙古人生性殘忍,歷來把漢人當作草原上的牛馬,隨意打殺,元代把民眾分為四個等級,是為蒙古人、se目人、北人和南人。甚至在漢人娶妻時,蒙古人也要奪了初夜,漢人被蒙古人欺壓日久,積怨極深。這三個蒙古人來取走這兩頭鹿,那是理所當然,不用客氣的了,擔心的是消息傳將出去,讓地方達魯花赤大人知曉,必然又要加狩獵稅賦,白溝村已然貧苦不堪,若再加稅賦,何堪忍受。更有一樣,蒙古人酷愛狩獵,若由此把此處闢為狩獵場,必然把村中人趕走,那麼全村人失了家園,當真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念及此處,眼中殺機陡現,向眾人使個眼色,右手下切,做了個殺的手勢。那些圍在小鹿窖邊的人見了那三個蒙古騎兵,知道不妙,暫時也不理會窖中的鹿,走了攏來。

    張廣信暗忖:看來關社長打定主意欲殺此三騎了,但這一干鄉人並非軍人,沒有軍事常識,若貿然動手,收不到突擊之效,雖或可殺得了敵人,自身傷亡也必不在小,甚至讓敵人跑脫一兩個,那更是遺禍無窮,不堪設想了。當下低聲道:「都不得妄動,看我的信號,等一會兒我先動手,劉三叔和鐵柱各帶兩個人,一人看住一個,餘下的人一擁而上,別給他們施展的機會。」他畢竟軍人家庭出身,膽略非這些鄉民相比,又和父親學過一些對付野獸的必殺招數,對付這幾個手執冷兵器的敵人還是有信心的。

    眾人平時也是恨極了蒙古人,見關社長手勢和張廣信的言語,均感緊張和興奮,暗中摩拳擦掌,面上卻是不敢露出聲色。

    那三個蒙古兵行的近來,一起下馬,走到窖邊,看見大鹿,立時興高采烈,互相擊掌慶賀,哇啦哇啦的互相說著蒙古話,顯然在商量怎麼把鹿帶走,並不理會週遭漢人。

    張廣信凝神打量四周,確信周圍再無同夥,劉三叔和鐵柱也挪到了兩個蒙古兵身後,便暗中藏了繩索,慢慢挪到為首的一個粗壯蒙古兵身邊,笑嘻嘻的說:「大人,好肥的鹿。」那蒙古兵鼻中輕哼,不屑的瞟了他一眼,轉過身來,正待回答,張廣信等的就是這個面對面的機會,右拳疾出,閃電般打在那蒙古兵的喉管上。

    劉三叔反應最快,大吼一聲,一腳把一個蒙古兵踹到了獵窖中,鐵柱的大棒卻砸了個空,那躲開的蒙古兵並不慌亂,舞動長槍,噗的一聲刺入鐵柱大腿中,眾人發聲喊,執了竹竿,與那蒙古兵鬥在一起。

    那窖中的大鹿正自怒火萬丈,恨極了那些用竹竿刺它的人,空有無窮蠻力,無處施展,忽覺上面掉下個人來,砸在自己背上,又掉落窖底,大喜之下,舉起碩大的蹄子便踩,喀啦一聲脆響,那蒙古兵腿骨立斷,只痛的他長聲慘呼。

    那為首的蒙古兵受創最重,喉骨破碎,癱軟在地掙命,張廣信正yu掏出繩索將其勒斃,旁邊劉三叔已經一棒打到。他心傷愛子受傷,悲憤之下,這一棒直是使了十二分氣力,打的那蒙古兵腦漿迸裂,登時了帳,那大棒卻也斷了。

    被圍的蒙古兵此時雖然又傷了三人,自己也是身被六、七創,此刻紅了雙眼,勢若瘋虎,口中呼喝連連,把那長槍舞的風車也似,無奈四面八方皆是敵人,不一刻,又受幾創,槍勢慢了下來,關二在他身後瞧出破綻,只一竿,刺入他的後心。蒙古兵大吼一聲,就此氣絕。

    那窖中的蒙古兵卻不曾死,掙扎著滾到壁邊,站了起來,窖中狹窄,長槍施展不開,便棄槍拔刀,一刀砍在巨鹿的頭上,巨鹿受創,變的更加瘋狂,用角死死地將蒙古兵的身子抵到窖壁上,雙角左右晃動,不多時,便將那蒙古兵抵的肚破腸流。那蒙古並不就死,兀自咬著牙揮刀猛砍。狹小的窖中人鹿拚死相搏,血肉橫飛,慘烈異常,人的慘嚎叫聲和鹿的嘶鳴聲交織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過了良久,那蒙古兵終於無聲無息,就此不動,那巨鹿的腦袋卻也被他砍開,一人一鹿,同時死在了窖中。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蒙古人百戰警兵,果然名不虛傳,勇悍若斯,那窖中蒙古兵重創之餘,尚能殺鹿,而舞動長槍的蒙古兵更是在面對二十餘個敵人的情勢下連傷四人,若不是敵人促不及防,先折了兩人,勝負之數還當真難說,就連張廣信都不由的出了身冷汗。

    其實眾人也是高估了蒙古兵,這三人乃是從草原而來,確實是蒙古精銳,而漢地的蒙古兵早已腐化墮落,戰鬥力十分低下。這三人被派往四川行省公幹,路過附近的驛站,閒來無事,便結伴來山中狩獵,並不瞭解週遭情勢,只覺得漢人人人都是如綿羊般懦弱無能,心存輕視,這才讓眾鄉民打了個措手不及。

    眾人驚魂甫定,檢看傷者傷勢,幸喜未傷到要害,只須將養一段時間便可,當下草草包紮了。那稍小的鹿已流血而死,當下取出繩索,將兩頭死鹿從獵窖中拉出,割下鹿角,扒下鹿皮,然後用刀剖成幾個大塊,綁在長竹竿上。

    再查看幾個屍身和蒙古兵所攜之物,此次殺此三個,共得馬三匹,長槍、長刀、長弓各三把,箭矢九壺,錢財卻少,只有些散碎金銀和交子,想是留在了驛站。除錢財外,其餘都是惹禍的物事,但棄之可惜,關社長一咬牙,命眾人把那三匹馬宰了,剝了馬皮,連同三具屍體一同埋在獵窖中,又恐屍身被野獸拖出,便在附近掘了一些石灰一同埋下。又命秦剛帶同幾個後生把兵刃藏在附近隱秘的山洞裡。馬肉則分成幾大塊攜回,只對外說多獵了三頭鹿便是。又反覆叮囑,不得洩露此間消息,那些傷者的傷勢只說是獵鹿不慎而至。

    最後,張廣信又帶了幾個人,毀棄了幾個獵窖,重新填埋。幸喜以前所擔心的狼並沒出現。眾人便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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