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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回:蒯徹夜說齊王 靳歙襲破項冠 文 / 劉洪勝

    卻說齊王韓信yu起兵往西來合漢王,安國候、大司馬蒯徹連夜入王宮進諫,阻止其往西進兵。韓信見蒯徹神情凝重,急問何事。蒯徹目示左右,韓信會意,乃摒退待從,問其原由。蒯徹道:「僕嘗受相人之術,相大王之面,不過封候,又危而不安;相大王之背,卻貴而不可言也。」韓信道:「先生之言何解?」蒯徹道:「天下初起作難時,俊雄豪傑建號一呼,天下之士雲合霧集,魚鱗雜襲,飄至風起。當時之心,憂在亡秦。今劉、項分爭,使人肝腦塗地,流離中野,不可勝數。漢王率數十萬之眾,據鞏、洛,阻山河,一ri數戰,無尺寸之功,折北無數,乃敗滎陽,傷成皋,還走宛、葉間,此所謂智勇者俱受困也。而楚人起彭城,轉斗逐北,直下滎陽,乘其勢力,威震天下。然其兵困京、索之間,追西山而不能進,三年於此不前,銳氣挫於險阻,糧食不得轉運,百姓疲憊,無所歸命,已初顯敗勢。故以臣之所料,非天下聖賢者,其勢固不能息天下之禍。當今之時,楚、漢兩主懸命於大王。大王為漢則漢勝,大王為楚則楚勝。臣受大王之恩,萬死難報,願披心腹、墮肝膽,以效愚忠,唯恐大王不用我計?」韓信道:「汝且言來。」蒯徹深施一禮道:「怨臣直言,方今為大王之計,莫若兩不相助而具存之,參分天下,鼎足而立,如其勢則三強莫敢先動。以大王之聖賢,有甲兵之眾,據強齊,連燕、趙,出空虛之地而制其後,依民眾之願,西鄉為百姓請命,天下孰敢不聽?大王以齊為本,取淮、泗之地,懷諸侯之德,深拱輯讓,則天下君王相率而朝齊矣。古人云:『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願大王深思熟慮,切勿意氣用事。」韓信聞言,沉思半晌方道:「漢王待我深厚,吾豈可見利而背恩乎?」蒯徹道:「請大王勿婦人之仁也。先時常山王、成安君相與為刎頸之交,食則同座、寢則同床。及為張黶、陳釋之事,二人反目為仇,不共戴天,以至兵戈相見。常山王奉頭鼠竄,以歸漢王,借兵東下,復來爭鬥,成安君遂死於泜水,頭足異處。初時,此二人相與,天下奉為美談,而後相逐死鬥,何也?不過生於多yu而人心難測也。今大王行忠信以交於漢王,必不能過於張耳、陳余之交,而個中嫌疑大於張黶、陳釋之事者,故大王以為日後漢王必不至相危,謬之甚矣!昔大夫范蠡、文種併力存亡越,伯勾踐,立功名而為越王所嫉,范蠡窺透王意,施即歸隱,遺書文種道:『蜚鳥盡,良弓藏;狡免死,走狗烹』。文種不聽,後果受賜而死,為何?因勾踐妒文種雄才,懼其反也。故以交友言之,大王與漢王交,則不及張王與成安君;以忠臣言之,則不過大夫文種,此二者,足可比大王如今處境,願深慮之。臣聞勇略震主者身危,功蓋天下者不賞。大王涉西河,虜魏王,擒夏說,下井徑,誅成安君之罪,以令於趙,脅燕定齊,南摧楚人之兵數十萬之眾,遂斬龍且,西鄉以報,此所謂功無二於天下,略duli於世間者,勝范蠡、文種多矣。今大王挾不賞之功,戴震主之威,歸楚,楚人不信;歸漢,漢人震恐,大王焉能持功安歸乎?所以大王在人臣之位,而有高於天下之名,臣暗為大王危之。」韓信意不能決,遂道:「先生且歸休息,容吾斟酌,再定行止。」蒯徹乃退。

    越數日,蒯徹見韓信杳無動靜,復來說道:「善聽者,功成之徵兆;善計者,存亡之所需;不善聽,不善計,能居安者,世間了了。聽者不失之一二,人不可亂以言;計者不失本末,不可紛言以辭。夫安於廝養之役者,必失萬乘之權;守儋石之祿者,必闕卿相之位。故知者決之斷也,疑者事之害也。故謂:『猛虎之猶豫,不如蜂蠆之螫刺;騏驥之躊躅,不如駑馬之安步;孟賁之狐疑,不如庸夫之果斷。雖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盲人指畫也』。此言貴能行之。」此時韓信已定助漢之心,乃謝道:「吾相漢王於患難中,豈忍背之,非為漢將,焉有今日。況吾功多,漢王必不能奪我齊也。蒯公善意,吾自心領,不敢從之。」蒯徹頓足道:「夫功者難成而易敗;時者難得而易失。時乎時,不再來,願大王勿疑臣之計也!」韓信道:「我自有分寸,公且退下罷。」蒯徹見韓信不聽其計,恐遺為禍,甚為惶恐,乃佯狂為巫,自個去了。後人詩歎道:「築壇拜將恩非淺,躡足封王怨已深。隆準早知同鳥喙,將軍何不鼎足分。」

    韓信雖未從蒯徹之計,卻心懷猶豫,不敢輕動。再三斟酌,決定不失漢王之約,又不往滎陽來合,乃分兵五路,取楚之後:第一路灌嬰,引兵二萬,往略魯城;第二路傅寬,引兵二萬,往略傅陽;第三路駱甲,引兵一萬五千,往略下邳;第四路李必,引軍一萬五千,往略胡陵;第五路雍齒,引兵兩萬,往略留邑。自引十萬大軍,孔叢、陳賀為護衛使,隨後接應,先發往魯城;由泠耳督運糧草。先軍發畢,韓信與曹參道別,浩浩蕩蕩,離了北海。

    卻說魯城由楚將公杲把守,先時已分令部將各守險要,自守城池。及聞探馬報齊將灌嬰引兵馬來了,本yu堅守,部將曹紀道:「賊兵初至,若不先銳其銳氣,有何顏面回見大王。」公杲然之,於是令曹紀引一軍出城,前往迎戰。曹兵進兵數里,正遇灌嬰軍到,二將交戰,不三合,灌嬰手起一槍,刺曹紀於馬下,乘勢掩殺。敗兵皆退回城來,公杲令嚴守勿出。部將吳弼本守別處路口,聞楚兵敗而不出,急引兵回見公杲道:「賊兵已至,為何不戰?」公杲道:「灌嬰乃漢之名將,非比等閒,不能輕敵!」吳弼道:「休說灌嬰,便是韓信親來,吾也不懼,吾視灌嬰如小兒一般,出必擒之。」公杲道:「倘有閃失,必亂軍心。」吳弼跳起道:「吾不殺灌嬰,誓不回營。」遂不聽公杲之令,取大砍刀,引三千人馬,開城而去。公杲恐吳弼有失,點軍隨後接應。吳弼正行軍間,正遇灌嬰部將呂勝引軍探路,二人便殺作一團。約戰二十餘合,不分勝負。公杲兵到,見吳弼戰不下呂勝,乃取弓she之,一箭正中呂勝之肩。呂勝帶箭而走,公杲、吳弼從後追殺,幸灌嬰引兵到,救了呂勝,與公杲、吳弼大戰一番。天色已晚,雙方各自收兵。

    灌嬰回營,見呂勝受傷,不責其罪,乃令軍醫治理。王翳道:「楚軍勝了一陣,勢氣大漲,需防他趁機來劫營。」灌嬰道:「我已想到。」乃虛設空寨,令呂馬童、王翳、丁禮、楊喜分兵伏於營寨四面。

    公杲得勝,安營休息,謂部下道:「今見灌嬰,果然英勇,眾公可有破敵之計?「吳弼獻計道:「敵軍行軍疲憊,今夜若趁機劫營,必然大勝,令後來者不敢輕我。」公杲道:「敵若有備,反而不美,不如與他堂堂對陣,勿使詭計。」吳弼道:「將軍差矣,灌嬰乃匹夫之勇,怎知兵法?吾不行奇計,敵來數眾,難以速勝之。」公杲從之道:「即便如此,亦當分兵防著。」乃著吳弼先劫敵營,自己由外側包圍,別遣副將張砦引軍接應。

    當夜二更,月色不明,吳弼悄悄引軍上路,行至灌嬰寨外,見敵營安靜,以為無備,遂令鼓嘈進兵。吳弼一馬當先,殺入營中,卻見四面空空蕩蕩,竟無一兵一卒。吳弼大驚,知已中計,急待回軍時,寨外喊聲大起,四面一派火光,呂馬童、王翳、丁禮、楊喜各引軍殺來,將吳弼圍在營中。吳弼奮力衝殺,突出重圍,引軍落荒而走。公杲在寨外接應,聞寨內殺聲大起,料敵軍有備,急引兵退時,刺斜裡一支人馬殺至,為首一將:白袍銀鎧,駿馬長槍,威風凜凜,相貌堂堂,正是齊將軍灌嬰。公杲見之膽裂,不敢交鋒,急奪路逃走。灌嬰引軍追殺,大獲其馬匹旗幟。敵將張砦引後軍至,拚命敵住灌嬰,公杲趁機走脫了。灌嬰奮勇殺退張砦,趕了數里,見天黑難辨,乃收兵回去,與眾部將記點戰功。

    公杲敗回城裡,見折卻人馬無數,心甚憂慮。張砦諫道:「兵敗勢落,必守不住此城也。今項冠兵馬駐於定陶,人馬精壯,又是項王親族,可往告急,料他必來救應。」公杲道:「如今也只有此計矣。」乃寫下告急文書,令快馬送往往定陶。

    項冠得報,大怒道:「韓信匹夫,僥倖得齊地,尚不知足乎?敢興兵襲楚,膽大妄為,我必擒之!」便要起兵來救魯城。副將高蘭諫道:「項王有令,著君候安守定陶,不要輕動,如有急緩,可往報之。今韓信來犯,當速成報項王,切不能冒然行事。」項冠道:「韓信何人?跨下庸夫也!在楚不過一末流小將,不文不武,但能坐言立語,紙上談兵而已。吾若發兵,必殺得他片甲不留,死無葬身之地。」高蘭道:「韓信受劉季拜將,自攻三秦,得功無數。後與劉季分兵,又連定四國,威震華夏,實為賢才也!加上前部先鋒灌嬰,乃劉季手下名將,年輕英勇,武藝超群,君候切勿藐視。」項冠笑道:「韓信所平四國,魏豹平庸無智;陳余文弱無勇;藏荼貪而無義;田廣懦而無能,此四人何足道哉?若遇我項族勇將,韓信安能有今日乎?灌嬰一介武夫,有勇無謀,更不值一提。項王方與劉季對恃廣武山,軍物繁忙,怎能分心此處。吾為項王親族,當力與項王分憂,此等疥癬小患,何需煩勞項王擔心?」高蘭道:「君候自比龍且如何?」項冠大怒,yu斬之。眾將皆來勸道:「高蘭忠毅,剛而犯上,心實為將軍著想,望請恕罪。況大軍未行,斬將不利也。」項冠餘怒不減,恨道:「等我斬了韓信,擒了灌嬰,再看你還如何說!」令亂棍將高蘭打出。然後引馬步軍五萬,直往魯城而來。公杲接著,盡入城裡屯駐。

    灌嬰見楚軍援兵至,引軍退二十里下寨,先令王翳引一軍至城下挑戰。項冠聞報,便欲引軍出戰,公杲阻道:「君候初來,人馬勞乏,不可輕敵,宜且堅守,待休整已畢,擊之可也。」項冠道:「你如此膽怯,所以屢敗!不必再言,且看我如何破敵。」公杲羞赧而退。項冠下城,與齊兵對陣。王翳見楚兵出迎,便來與項冠交戰,戰不數合,大敗而走。項冠引殺一陣,盡奪旗甲而回。灌嬰自接應王翳回寨。

    項冠回城謂公杲道:「齊兵懦弱,不堪一擊。今且安歇一夜,待我明天去大戰灌嬰。」公杲道:「我觀敵將有詐敗誘敵之意,況韓信多謀,灌嬰多勇,其中必有緣故。」項冠大怒道:「灌嬰不諳兵法,恃勇而來,殊不知賊兵遠涉而來,更兼深入楚境,豈有不敗之理?汝如此相言,莫非妒我得功否?不看你為項王故將,今日定不與你干休。」公杲只得道:「縱使如此,亦要設計相防。」項冠只是不聽,次日引軍又出,直往灌嬰營前搦戰。公杲欲要設計防敗,又恐項冠見怪,只得自撥張砦引二千軍守城,自隨項冠出戰。灌嬰令呂馬童引一軍出戰,項冠見之面善,道:「汝是楚將乎?為何棄強楚而從逆漢。不如早降,免得死無葬身之地!」呂馬童大怒,拍馬舞刀來戰。只交三合,大敗而走。項冠引軍追趕,齊軍皆棄營而走,敗退二十餘里,項冠乘勝奪了齊營。

    此後,灌嬰每戰必敗,已退了百餘里。早有細作報入韓信大營。時韓信正屯博陽,眾將聞得敗報,紛紛至大帳詢問,紛紛言道:「灌將軍一向英勇善戰,如何今番大敗如此?」韓信笑道:「此乃寡人之計也,一則驕敵之兵;二則引敵深入。魯城乃入楚重地,若要強取,怕是要廢力不少,故吾使灌嬰誘敵離城,深入我境,再使奇計,一舉潰之,阻其歸路,可急下魯城。眾公勿憂,看灌將軍明日一戰,必定收復所失,大破敵兵。」李左車道:「便是如此,大王仍需遣兵相助。」韓信道:「寡人已有安排。」當下著孔叢、陳賀各引五千軍接應灌嬰,著將軍泠耳引五千軍往截楚軍歸路,又密令灌嬰當夜劫營,全力出擊。

    灌嬰得令,整理軍兵,下令分三路出擊:呂勝、呂馬童在左;王翳、楊喜在右,自與丁禮、楊武居中。三更時分,灌嬰引眾將開寨出擊,直創敵營。項冠軍中,因連戰連捷之故,將士皆有輕敵之意,到了夜間,各自安睡,並不提防。及灌嬰軍到,軍士大多不及被甲,倉促來戰,不能抵敵。項冠聞得軍卒之報,急忙頂盔貫甲,挽刀上馬。方出中軍帳,正遇灌嬰迎面而來,戰了十餘合,項冠心驚膽顫,不能力敵,撥馬敗走。齊軍乘勝大進,人人英勇、個個爭先,只殺得楚軍丟盔卸甲,鬼哭狼嚎。項冠敗出營來,亂軍中會著公杲、吳弼,奪路往魯城而走。行不數里,一彪軍殺至,正是齊將陳賀,截殺一陣,擄去馬匹無數。項冠死戰得脫,去不數里,又一彪軍殺至,乃是齊將孔叢,引軍混殺,生擒將卒極多。項冠人困馬乏,左衝右突,不得脫身。正危急間,高蘭一軍殺至,敵住孔叢,救了項冠。原來項冠心怨高蘭,不使為將,使其押運輜重,不料卻在這裡救他一命。項冠走了十餘里,追兵漸遠,回顧身後,只有公杲、吳弼等百餘殘兵。不多時,高蘭尋至,車馬多失,只剩百十餘甲士矣。項冠道:「不聽汝言,慘敗至此。」高蘭道:「既已兵敗,言此無用,只看眼下如何。」項冠道:「先回魯城如何?」高蘭道:「不可,今已中計,魯城必失。不如往共薜郡投之。」項冠道:「只得如此!」乃引殘兵取路往薛郡而行。忽聞一聲炮響,一軍兩邊擺開,為首一將,乃齊將泠耳也,大笑道:「齊王知你兵敗後,必往薛郡去,早已親往取之,令吾在此恭候汝等。」項冠問眾將道:「可否一戰?」公杲道:「將士疲憊,戰馬乏蔽,如何戰得?」高蘭道:「齊兵得手,必由胡陵來攻彭城。我等不如盡往胡陵,助薛茹守城。」於是項冠往後便退。泠耳引軍追殺一陣,自收兵回去。項冠遂與公杲敗投胡陵而去。

    卻說灌嬰殺敗項冠,收回兵來,便去取魯城。離城十里,前方一軍到,兩邊擺開,雖著楚軍之衣,卻盡打漢軍旗號。灌嬰縱馬來看,卻見一將策馬而至,拱手答禮,道:「灌嬰將軍別來無恙否?」視之,正是漢將靳歙,於是各自下馬相見。灌嬰問道:「將軍為何至此?」靳歙道:「我奉軍師將令,引軍來接應齊王,趁著項冠傾城出戰之時,虛打楚軍之旗,詐開城門,擒殺守城之將,得了魯城。故特來迎接將軍。」灌嬰道:「將軍此來,功勞不小也。」靳歙笑道:「正是,吾之所得,不獨此城。一路來時,我順便連定陶也一發取了,皆是依著此計。將軍雖然勇猛無敵,衝殺於千軍萬馬之中,靳歙得城卻是全然不廢功夫焉!」灌嬰大笑道:「靳將軍好悠閒!」二人攜手,共同入城。不多時,韓信亦收兵入到城中。靳歙曾屬韓信,乃往參拜,各訴舊情。韓信問靳歙如何能得二城,靳歙道:「軍師著末將盡著楚軍衣甲,星夜倍道至魯城之西,先伏於山中,視齊軍動向行事。齊軍若勝,可依計取城,齊軍若敗,只可仍率軍退回滎陽,免身陷險境。」韓信見張良計策神機莫測,滴水不漏,暗讚道:「張良神機妙算,真乃濟事之才也!」遂問靳歙道:「將軍眼下若何?」靳歙道:「軍師因末將本是大王麾下,既依計取了二城,不必回營,便叫聽大王調度。」韓信暗道:「此乃張良知我此時心意,yu收我心也。」當下亦不推就,乃收回靳歙為將。

    城既已定,復議進軍之計,李左車道:「傅陽亦是入楚要處,此處兵敗,必多有投傅陽者。若使一軍假作魯城敗軍,混入城去,可助傅寬早下此城也。」韓信道:「真乃妙計!」乃喚灌嬰至,令選精兵三千,扮作西楚敗兵,依計而行,正是:雖有雄兵千百萬,攻城還需施計謀。yu知後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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