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傾國尊 文 / 淡色
但無論是褒姒還是妲己，都是以後的事情了。
對眼前的雲若水來說，最緊要的難關，還是今夜，如何應付老皇帝的問題。
撒金帳繡雙龍鳳。龍鳳合鳴，花好月圓。
窗外漸黃昏。
「皇后，皇上傳命，說有要事需要處理，要遲一會兒過來。請您耐心等候。」一個太監盡職地稟道。
雲若水不理他。低頭望著眼前的燭光燈影，她皺眉苦思。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計策，仍是沒有想出來。
殿外傳來了男子大踏步的腳步聲。是老皇帝來了嗎？
雲若水一驚，抬頭。
「太子殿下！」
周圍太監、宮娥們躬身施禮。
那人走進殿來。錦繡華服，滿面驕恣。不是老皇帝，卻是老皇帝的兒子，太子殿下。
太子？這種時候，太子來她這個新任皇后的寢宮，幹什麼？
「皇后娘娘，你好啊！」
太子站在殿中，在雲若水的面前立定，一臉冷笑地，看著她。
雲若水神情淡定。
「托殿下您的福。我很好。就不知道太子殿下，好不好呢？」
想來，她會被老皇帝冊立為皇后的事情，一定也大出太子的意料吧？那時候太子攛掇著老皇帝，突然駕臨元府，所安的，不過是同時陷害她和元豐兩人的心。卻再不料，老皇帝，竟會為她的容貌所惑。
「紅顏禍水，千古如是！」
太子咬牙，咯咯獰笑。
「悔不該當初不曾親手，先殺了你這個賤婢！」
他以手撫頸。那裡，是他曾經被雲若水一支銀釵，刺傷過的地方。
雲若水嫣然微笑。
「這倒也是。說起來，我還真得多謝太子殿下您，當時的不殺之恩呢！」
她故意氣他。太子又如何？太子，也從來不曾，放在她的眼裡。
她發過誓，要做褒姒、妲己，顛覆這天下江山！太子？太子也定當成為，她手下的又一個，生靈祭品！
——以人為祭。以命相殉！
——且看她轉瞬之間，要如何、換卻江山！
「賤婢！」
太子被她的笑顏氣得七竅生煙。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一時間，連身處何地都忘了。衝上前來，一把抓住她的衣領，狠狠地搖晃。
「我要殺了你！雲若水，我遲早要殺了你！……」
「太子殿下，請鬆手！」
雲若水被太子給晃得頭暈眼花。周圍眾多的太監宮娥們大驚，紛紛圍攏上來，想要分開兩人。可惜，不敢真正用力的他們，哪可能拉得開怒火沖心的太子？一個個只急得放聲大哭。
「你們在幹什麼！」
混亂中一聲大喝，如同雷震，驚醒了殿中眾人。
「皇上駕到！」太監尖聲高喝。
「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殿中眾人紛紛跪下施禮。
太子驚慌地收回手來。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兒臣適才只是，只是……」
他的額頭上，一下子冷汗直流。天！他本來只是想出言威脅一下雲若水，令她不敢與他作對而已！為什麼一見到這女子，怒火攻心之下，他竟忘記了父皇馬上會來到這裡，對她胡亂動起手來？
「他只是不顧臣妾身為皇上您的皇后的事實，想要對臣妾實行非禮！皇上，您要為臣妾作主呀！」
雲若水的聲音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阻斷了太子的辯解，傳入了老皇帝的耳中！一聲聲，都是指控。
刷地一下，太子的冷汗就下來了。
「父皇！兒臣並無不軌之心，請您明鑒……」
「他胡說！皇上，太子他適才對臣妾動手動腳，皇上您都是親眼看見了的！」
雲若水又立刻快言快語地打斷了太子的話，舉袖掩面，她假意嗚嗚地抽噎起來。
「皇上，皇上！您不為臣妾做主的話，臣妾……臣妾……臣妾名節有損，我不要再活了啊！」
她哽咽著，拔步就往大殿的柱子衝去。那架勢，竟似想要撞柱自盡！
「愛妃不可！」
老皇帝這一嚇，非同小可。
「朕這就為愛妃做主。愛妃萬萬不可起了死心！來人，來人啊！」
一旁的太監宮娥們早就不待吩咐，拉住了衝向柱子的雲若水。
老皇帝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愛妃，朕此番被你嚇得差點心疾又犯。」
他皺眉撫住心口，瞪視著一旁的太子。
「追根究底，禍首還是太子！可惡！身為朕的太子，不知道為父皇分憂，竟和你的母后一樣，膽大妄為，屢次惹朕生氣！你的母后已經去世，也就算了。你還不知道反省，這次朕重新大婚，你竟敢前來，對朕的愛妃無禮！」
老皇帝看著太子，越看越生氣。
「來人啊！」
捂著心口，一聲高呼，老皇帝下了絕情。
「傳我的旨意，廢太子！」
什麼？
滿殿大驚。
太子驚慌失色，大叫：「父皇開恩，父皇開恩！」
可是老皇帝正在怒火上頭，對太子的哀呼，哪裡肯聽？耳聽得太監們答應一聲，就要去傳旨。這道旨意倘若真的傳下，太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再無法，改變他悲慘的命運！
太子臉色慘變。
雲若水低下頭來，以袖掩面。沒有人能夠看到，她低垂的眉稍眼角，那一絲隱隱約約的，微笑。
「賤婢！」
太子突然從地上縱了起來。一個飛躍，五指成爪，狠狠地抓向雲若水。
「都是你這個賤婢，惹出來的事故！本太子今天若不殺了你這個罪魁禍首，死也不甘心！」
太子厲聲大喝。一瞬間五指凌風，已然籠罩在，雲若水的，眼前！
雲若水一聲驚叫，身子踉蹌飛退。
這時候，雲若水所站立的位置，正在老皇帝的身邊。她這一踉蹌飛退，身子巧妙地一扭一轉，便正轉到了老皇帝的身後。驚呼聲中雲若水的長裙飄揚，雪青色的衣袖一甩一飛，輕飄飄地，正拂過老皇帝的雙肩。
「啊！」
淒厲的一聲慘呼，響徹雲霄。
太子的這一抓，沒有抓中及時避開的雲若水，卻正正巧巧，抓中了擋在雲若水身前的老皇帝！
鮮血淋漓。
太監、宮娥們一起失聲大叫了起來。
「不好啦！皇上被殺啦！太子弒君！太子弒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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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那一天，是整個朝廷，和皇宮中，最混亂不堪的日子。
頭一天的傍晚，老皇后急病逝世。第二天老皇帝就迫不及待地，另立新後。冊後的大典匆匆舉行，當天夜裡，又頒下了廢太子的聖旨。就在群臣還震驚於這一連串的變故之時，卻再沒有想到，更大的震驚，又接踵而至！
「皇上——駕崩——」
「太子——弒君！皇上——駕崩——」
傳訊的高呼，一聲接連一聲地，從深宮大內傳來。所有的大臣在聽到這個訊息後，都頓時為之，驚呆！
這是什麼世道？
兩天之內，太子弒君，皇后、皇帝先後去世！一剎時風雲變色，朝野動盪，天下、危在旦夕！
群臣議論紛紛。
「皇上去世，太子弒君。如今這個皇位，不知道會傳給何人？」
「太子既然弒君，自然是不能夠再繼承這個皇位了。但除了太子之外，皇上又並沒有別的子嗣。是否要從宗室中，選擇出一個合適的人選，來繼承皇位呢？」
「別在這裡胡思亂想啦！宗室？先帝多疑，近支有地位的宗室，早就被殺光殺淨了。剩下那些偏遠宗支，誰會理睬他們？再說，如今這個朝中，說話最有份量的人，還不知道是如何想法呢！」
大臣中，有人冷笑發言。
一時間群臣紛紛點頭，附和不已。
「正是。皇位繼承之事。我等還是惟元豐元大人的馬首是瞻。」
「也不止元豐元大人。」又有人道，「別忘了，如今的宮中，地位最尊崇的，還有一位新冊封的皇后娘娘呢！皇上去世，她就是太后了。新皇繼位之事，由太后做主，最是合情合理。」
眾人互視。
有消息靈通的大臣微笑。
「新太后和元大人……雲若水和元豐的關係……那還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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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紗素幃，停靈大殿。
群臣入宮拜祭。
痛哭如雷，白衣如山。
雲若水雪衣素服，在旁邊接見群臣。臉上，帶著掩不住的哀容。
「宮廷驚變，哀家亦無主張。朝中大事，不知眾位愛卿，有何看法？」
群臣不語。一雙雙眼睛，一起望向人群中為首的，那個紅衣男子。
雲若水亦將目光，同時投向那個紅衣的，男子。
元豐。
她的、元豐。
——如今老皇帝去世，太子弒君獲罪。她和他之間，更無別的阻礙。只待將皇宮中的諸事，處理妥當後，她和他，就可以在一起了！
她和他，終可以在一起了呢！
雲若水想。忍不住她的嘴角，就想露出一絲笑容來。她慌忙低下頭去，免得這一絲忍不住的微笑，被周圍的大臣們，看見。
元豐仰眸。
他仰著臉，直直地，望著她。眼眸中情深無限。良久、良久，他才收回目光，低下頭去。
「太子弒君，皇上去世。朝野中一切大事，如今俱聽太后娘娘做主。臣等請太后娘娘吩咐。」
「臣等請太后娘娘吩咐。」群臣跟著拜伏山呼。
呼聲如雷，人群如山。雲若水高坐在殿後座位上，看著身前跪伏的眾多大臣，一時間，心中突然無限感慨。
情深奈何？權勢動人心。無怪世人此言。
幸好，她可以，跳出去了。
她低眸。唇畔眼角，黯黯一笑。
「既如此，哀家就吩咐了。太子弒君大罪，理當處死。姑念皇家血脈，賜鴆酒一杯。至於新皇人選，朝中大事，一切事宜，悉交元豐元大人做主。」
——元豐！我將這朝野天下，交付於你。但望你可以深情權位，世事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