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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路漫漫兮夜茫茫 文 / 淡色

    長夜漫漫,前途茫茫。

    雲若水和元豐行走在山道上。

    這已經是他們被迫離開隱居的那個小城鎮之後的,第五天了。

    五天來他們已行出了許多里地。五天來他們離開了那個小城鎮,卻並沒有多少裡地。

    只因這五天來他們迂迴曲折,走了不少的道路,避開了不少,江湖中人的追索。可是,也正因如此,他們來回反覆,所走出去的直線距離,其實,並沒有多遠。

    萬幸的是,他們此刻,已經去掉了原本隱居避世時,所特意用來隱藏真面目的面具。而去掉面具後的他們的本來面目,與江湖傳言中他們的模樣,大有區別。一路上追蹤的江湖人,很多都不能夠認出他們來。偶爾狹路相逢,有認出他們的,也都武功不濟,被元豐給順利打發掉了。

    也因此,至今為止,他們還沒有遇見過什麼真正威脅到性命的,強大危險。

    但,江湖路險,誰知道前途等待著他們的,還會有什麼高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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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座荒山。

    荒山野嶺,寂寂無名。而元豐和雲若水兩人,此刻,正攜手行走在這無名荒山的山道上。

    小腹似乎有些不舒服。雲若水皺了皺眉頭,按住了小腹。

    算起來,時間已經將至八個月了。八個月的身孕,這個時間,本來應該躺臥在家中,好好休息的。有哪個孕婦會像她這麼命苦,這時分還要顛沛奔波在山道上?

    可是,不能說苦,不能傾訴。

    怕得會令一旁的男子心亂。

    時艱勢危呵!等過了這一段艱苦的日子,再來對自己的孩兒訴說,他未生下來時候,父母的這一種為難吧!

    雲若水輕歎。一旁的元豐彷彿感覺到了什麼,忽地,將手也按在了雲若水的小腹上,正按在雲若水那緊按著小腹的手上面。

    雙手交疊。

    情深意重,盡在不言間。

    「前面好像有一座寺廟,我們去借宿,歇息一夜吧!」元豐柔聲道。

    雲若水猶豫了一下。

    「別擔心。就算再有江湖人追蹤尋至,也未必就在這一時。或許我們去寺廟投宿一夜,倒恰好把一些心懷不軌的人給避過呢!」

    元豐仿若知她心意似的,出言開解。

    雲若水笑了一笑。

    明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只是,他既有這個心,她豈會不領情?更何況,他說得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

    「好。那我們就去那寺廟投宿一夜吧!」

    她柔聲回答。「你也許多夜沒有好好休息了。我們索性就好好休息一夜,再走也不遲。」

    他憐惜她的身體。她又何嘗,不憐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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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宿寺廟。

    走近前去時,才發現這寺廟原來並不是寺廟,而是一座尼庵。

    小小的尼庵,座落在這無名的荒山裡。庵名清心庵。庵裡的師太們,也都是一群清心寡yu,刻苦修行的尼姑。山居清苦,住處破敗,尼姑們卻顯然並不以為意。

    元豐和雲若水上門求宿。尼姑們似乎沒有遇見過求宿之人,猶豫一番,這才答應了。

    安排在柴房裡。

    「也是一群清苦的尼姑。」元豐感歎。「只是委屈了若水你。」

    「沒什麼。比露宿荒野要好得多了。」雲若水微笑,「何況還有上好的素齋吃。」

    尼庵雖然清苦,尼姑們做素齋的水平可著實不低。雲若水本來疲倦之極,根本就毫無食慾的,此刻聞著素面的清香,竟也食慾大開,直吃得津津有味。

    「你多吃一點兒。」

    見她吃得香,元豐將自己面前的一碗素麵也推給她。「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他滿懷歉疚。再不想平生,也會落魄至此。

    「等再過兩天就好。過兩天……」他似乎想說什麼,話至嘴邊,卻又略一猶豫。

    雲若水還是敏感地察覺了。

    「怎麼?」

    「沒什麼。」元豐推脫。似是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有話瞞著我。」雲若水想了一想,笑了,「是說你前兩天悄悄發出了訊息,傳訊給你的那些屬下們的事情嗎?」

    元豐一震。「你……?」

    「我什麼?」雲若水回眸,嫣然一笑。「你雖然離開了那個宮廷,但手裡自然還保留有一批直屬的屬下。這種事情我明白的,也從來不曾怨怪過你,你又何必如此苦心遮瞞?」

    原來她知道!

    原來她居然早就知道!

    元豐汗顏。半晌,方有些訕然地道,「其實我並不是有意瞞你,只是有些事……你知道,我縱然可以拋下一切,卻並不想因此而變得無力應付世事,使你反為此受傷。」

    一隻手溫柔地掩上來。雲若水的手輕柔地掩住了元豐急於解釋的口。一雙妙目注定了他。

    「你不用解釋。我說過,我都明白的。」

    她眼波流轉,輕輕地笑了。

    「老實說,我很高興這樣的情況下,你可以有實力來應付那些層出不窮的麻煩呢!嗯,其實你如果再不傳訊的話,我也要提醒你了。有手下而不用,那又何必呢?」

    她抿嘴一笑,「前幾年從來沒有跟你說過,是因為以前一直沒有遇見過這樣危急的情況。如今危險當頭,我們自然還是說清楚的好。」

    元豐凝目望著她,久久,自嘲地一笑。

    「想不到你如此看得開。對不起,若水,是我太小心眼了。」

    話既說開,兩人商議起對策來,倒更覺順心方便得多。

    「說起來,我的那些舊日屬下,路途近的,這兩天也就應該到了。」元豐沉吟,「昔年尚未掌握朝政時,我組建了這個『暗影』組織,組織下的成員,遍佈各地。如果我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離此地不遠的城市中,就有『暗影』的一處分舵。他們應該已經接到我的訊號了吧!」

    訊至人至。或許,強援的到來,只在瞬息之間。

    可是,江湖多詭變,誰又能知道,那些聽風就是雨的江湖人的到來,是在其後其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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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好眠。

    天色將亮的時候,雲若水被窗外突然響起的一串急促的鳥鳴聲給驚醒。

    「那是什麼鳥兒?叫聲如此清亮,卻又如此緊迫……」

    雲若水訝然沉吟。聽見一旁的元豐突然坐起身子來,穿衣下地。

    「是我的屬下『暗影』。他們已經到了。」他喜笑,「那鳥鳴聲是在向我傳訊。若水,我這就去見他們,你且在這裡安心等候。」

    他望望窗外天色。窗外,雖是時已將曙,仍是夜色沉沉。是誰說,天亮之前的這一段時光,本就是長夜裡最黑最暗的時刻?

    「大概四更時分了吧!」荒山無更鼓,他猜測。「四更時分,正好安眠。若水,你有著身孕,得多加休息才好。多睡一會兒吧!」

    他將本yu坐起的雲若水又強行按倒在床鋪上,柔聲笑道:「我一會兒就回來。你好好睡覺。」

    俯下身去,親一親。唇齒相接,如此溫柔。

    一吻。雲若水輕輕歎息。如此溫暖,如此深情。一剎時心底裡都暖了起來,四肢百骸,都是暖洋洋的舒服。

    「好。」

    她睡眼惺忪,嫣然微笑。

    「你快去快回。我等你。」

    她聽到他輕快的腳步聲離開了房間,飛速離去。伸手撫上雙唇,感覺唇齒間依舊溫暖。如此幸福的感覺洋溢了整個身心呵!她輕輕地笑著,翻了個身,甜甜睡去。

    或許真是太困太累了,又或許真是懷有身孕的身子,精力反應皆大不如前。她竟就這樣沉沉睡去,渾忘了此時此刻她依然還未算得身離險地,更不知道,就在這一睡之間,地覆天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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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來時天已大亮。

    東方的紅ri射出嬌艷的光芒,耀人眼目地穿破了窗隙,直直地射在她的眼皮上。她打了個呵欠,只覺得全身都是舒服。

    習慣性地一翻身,將手往身邊那人的手中探去。

    這一伸手,卻落了一個空。

    「咦?」

    詫然驚呼,猛地驚醒過來,這才發覺,身邊空蕩蕩的沒有人在。也這才想起來,天色將明時所聽到的那一陣鳥鳴聲,以及,循著鳥鳴聲而去的元豐。

    怎麼元豐還沒有回來?

    雲若水心頭一凜。

    突然之間,心底深處,泛上來了一種深重的寒意。就彷彿,有什麼不祥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一樣。

    「豐。」

    她低呼,坐起身來。

    起身下床。開門,走出房間。

    然後入目處,她的神情,驀然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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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見了什麼?

    她看見一地的鮮血,滿庭院的屍體。

    屍體們都是女子。光頭僧衣的尼姑,是這座清心尼庵裡,所有的出家修行人。

    她們,本都是與世無爭的出家人。卻為何竟會在,一夜之間,全都被人給殺死在這,寂靜無人的庭院裡?

    雲若水一個個看過去。她看見了昨夜給她開門的靜月小尼姑,看見了允諾收留她的庵堂主持慧定師太,看見了給他們夫妻端來素齋的修儀小師太,看見了其他許許多多個,不認識的尼僧們。她們,昨夜原還是活生生的!

    昨夜原還是活生生的這許多尼僧們,只不過一夜之隔的今天清晨,已經,都變作了這滿地的屍體。

    雲若水彎下腰來。

    她忽地彎下腰來,止不住地嘔吐。

    吐啊吐,直吐得昨夜吃下的素面全都傾落在了地上,直吐得滿腹滿喉都已成空,直吐得連腹中最後的一滴酸水,也全都已經殆盡。

    她,已是吐得什麼都吐不出來了。

    這個時候,驀然間,眼前雪光一閃!

    「啊!」

    雲若水驚呼。

    驚呼聲中,她已見身前雪光止住,一道長劍森寒,正自穩穩地,停頓在自己的身前,距離自己的肌膚,不及三分的位置!

    ——那劍尖所指之處,卻偏偏不是其他地方,而,不上不下,不偏不斜,正當她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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