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寧教十指染血雨 文 / 淡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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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山洞裡，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來時準備了火把。只是顧盈盈事先對這山洞的長度和複雜xing顯然有些估計不足，所準備的火把，相應得也顯得少了一些。是以，也只有剛開始入洞的時候，才奢侈地點起了幾乎是人手一根的火把，後來沒有多大一會兒，就相繼把那些火把都熄滅了。如今唯一所剩的，也只有顧盈盈手裡那一根而已。
一根火把的亮光，如此微弱。
雲若水和雷易青跟在顧盈盈的後面，不緊不慢地走著。身後，那一群顧盈盈的屬下們卻彷彿害怕黑暗似的，緊緊地湊近前來，離兩人如此之近。
這麼近的距離，想要找機會擺脫他們，可是不大容易呢？
雲若水皺了皺眉頭。
她聽見遙遠的山洞深處，偶爾地傳來一些聲音。有時是人語，有時是腳步聲，也有一些是，怎麼分辨也分辨不出來的，奇怪的聲音。
而每當這個時候，顧盈盈都會大為緊張。低頭再仔細地看看藏寶圖。她皺眉道：「還要往前走很遠呢。這個山洞岔道真多！我們都走了這麼遠了，偶爾還能聽見先入洞人的聲音。」
然後她就會催身後的人跟緊了她，越發加快腳步。因為要是一個萬一，有人誤打誤撞地闖進了那個，放置氤霞仙丹的地點的話，她豈不是，白費了這偌大的功夫了麼！
雲若水淡笑。她只是靜靜地跟著顧盈盈，不去反駁對方那明顯太過緊張的情緒之下，所造成的疾言厲語。
快了，就快到了。前面再走不遠，就到了她的一個大好機會所在了……
雲若水忽然伸出手去，輕輕地拉住了雷易青的手。
雷易青身軀一震，似是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
他扭過頭來，望她一眼。
兩人的距離，正緊挨在前方手執火把的顧盈盈後面。火光隱耀，彼此都把對方的表情看得很清楚。雷易青這一眼望過來，雲若水見他的眼光中有著驚喜，還有惶恐，以及，無數的不可置信。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後一搖頭，給了他一個謹聲的眼色。
而這時火光明滅，二人眼前忽然一暗。急抬頭望去，卻見火光又是一閃，已經在不遠處的一個彎道裡，重新出現。
——這就是，她等候已久的，那個彎道了。
雲若水長吸一口氣。一拉雷易青，猛地快步上前。然後，趁著前方的顧盈盈無暇回頭，而身後的眾人們還尚未來得及轉過彎道的那一剎那，身子猛地往彎道旁邊，一塊黑黝黝、半隱半現的大石頭後方的暗影裡，一繞！
身形立時隱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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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條，極為狹窄的石縫。
狹窄的石縫，又躲在半突起的大石頭後方暗影裡，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是絕對無法看出來，它的存在的。
然後順著狹窄崎嶇的石縫左繞右轉，轉了幾個彎子之後，突地又攀上旁邊的一塊大石，沿著大石頂上的一個洞口裡，攀爬上去！
似這樣上轉下繞，不幾下子，雷易青已經被雲若水給帶著，繞了個暈頭轉向。而等到雲若水拉著雷易青的手，猛地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已經身處在，一個不大的小石室裡。
無言地低頭。這時候，才驚見下方的石頭縫隙裡，隱隱約約，所傳來的一線火把的亮光。
以及，伴隨著亮光同時出現的，一陣人語聲。
雷易青看了看雲若水。張口想要詢問。
雲若水卻一把伸手，掩住了他的口。同時間另外一隻手，輕輕搖了一搖，然後向下方的石縫一指，抿嘴輕笑。
雷易青苦笑。
他不必細聽，也已經知道了，下面那火光和聲音的主人，正是顧盈盈。想不到他們此刻這麼一彎一繞，竟已來到了顧盈盈等人的正上方。而顧盈盈，此刻大概也已經發現到了他們兩人的失蹤，正在那裡，大發雷霆之怒吧！
他不再出聲。跟著雲若水，一起在石地上，盤坐下來，靜靜地等待。
聽見下面人聲嘈雜，夾雜著顧盈盈的厲聲詬罵，以及，到處翻找山石縫隙的聲音。
但他們兩人適才的來處，實在太過曲折迴繞了，顧盈盈等人找了好大一會子，都沒有能夠找到。接著就聽見顧盈盈恨恨地一聲喝斥，然後宣佈了放棄尋找。於是所有人拔步離去，終於火光漸暗漸遠，腳步聲也漸漸地，遠去不聞了。
這時候雲若水才，拉著雷易青，循著原路，重新返回到那個彎道處。
然後，背著顧盈盈前行的方向，一路逆行，直出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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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的日光照射進來。山洞的入口處一片明亮。
雷易青長噓了一口氣。經歷了山洞中這漫長的黑暗折磨，這時候，才感覺到洞外陽光的，如此寶貴。
「想不到你對這個山洞，竟是如此熟悉。」
他轉過頭去，對雲若水笑謔，「莫非你以前曾經來過這個山洞不成？呀，這山洞可是那氤霞仙丹的藏寶地呢，別是你以前來這裡的時候，早就把那仙丹取走了吧？」
雲若水展顏，淺淺一笑。
「胡說什麼呢。我若有仙丹，又何至於這許多天來，都為了這枚仙丹在發愁。」她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山洞，隨即將眼光往洞口兩旁的，山石樹叢中望去。「其實啊！這山洞之所以會成為那什麼氤霞仙丹的藏寶地，正是因為，我對這個山洞，異常熟悉的緣故啊！」
——因為這裡，本來就不是真正的，藏寶之地。
——因為顧盈盈所拿到的那一張藏寶圖，本來就不是真正的藏寶圖，而是她雲若水，事先所假造好的。
「說起來這些人，也實在太過於輕信了。」
唇邊綻露出一個譏嘲的笑容，雲若水的臉色，忽地變得萬分冰冷。
「不過是一張假造的藏寶圖，一個隨便傳出的，仙丹的藏寶地。這些人怎麼就敢那麼輕易地相信，這裡，真的就是藏寶之地呢？他們竟不怕有人利用這藏寶圖的傳說，來陷害他們麼？還是說，當他們聽到這種消息時，全都狂喜得，連理智都失去了呢？」
眼珠子一轉，她搖搖頭。「你瞧，那麼多人進去，居然連一個人都沒有想起來，應該在洞口處留幾個人，防守一下。也是，有誰會願意留下來呢？仙丹只有一枚，進去的人雖多，可只要進去了，總有那麼萬分之一的機會，可以得到仙丹的。留守在洞口的話，卻連那萬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呢！」
她抖手，輕輕地，打出了一支小小的，火箭訊號。
「可是，他們又怎麼能夠知道，如果留守在洞口的話，雖然肯定得不到仙丹，但是至少，還有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這一跟隨著眾人進去，卻是連這一條性命，都肯定保不住了呢。」
火箭升起在空中，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嗚咽，綻開了一朵，小小的火花。
然後「嗖嗖嗖」數聲，從洞口外緣，不遠處的山石樹叢中，躍出了數條人影，直往雲若水和雷易青，兩人的面前撲來！
雷易青呆愣地看著，一時間竟做不出來，任何的反應。
這時候的他，竟早已被雲若水適才的那一番話語舉動，給震驚得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了。
雲若水卻平靜從容，仿如無事。
「你們來了。」
她淡淡地招呼。
那縱來的幾條人影停了下來，向雲若水恭恭敬敬地行禮。「見過夫人。」
然後其中一個似是為首的黑衣人道：「屬下奉統領的命令，等候在此。現在夫人既已出來，請問夫人，是否可以開始了？」
雲若水點點頭，道：「開始吧！」
那黑衣人便退後一步，一揮手。其他幾個人立刻揚起了手腕，「刷刷刷」，射出了許多道弩箭。
弩箭破空，烈焰熾燃。
那許多道的弩箭，竟都是帶火之箭！
火箭射進了洞口。「嘩」地一下，在山洞的入口處，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然後火光過處，驚天動地的轟鳴聲，驀然傳來！霹靂一聲雷震，整個山洞的入口，竟一下子，被這火箭所引爆的**，給炸塌了。
然後遙遠的群山背後，不知道哪裡的地方，也緊接著又響起了，另外的幾下，雷震之聲。
火藥發威，山崩地裂。這小小的山洞入口，和這山洞另外的幾個出入口，竟全都就這樣容容易易地，被摧毀了。而隨著山洞出入口的被摧毀，那深入洞中尋覓寶物的顧盈盈，以及其他那許多人們，自然也都被，深埋在這炸毀的山洞之中，再也不可能，逃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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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西移，斜ri殘照。
那一群黑衣人不知道何時，已經被雲若水給打發走了。雷易青卻還是，傻呆呆地站在當地。
無法接受。
不是無法接受那山洞中的許多人，都被活埋的事實。而是無法接受，這樣狠毒的事情，竟會出自於身旁這個嬌嬌怯怯的，女子之手。
「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雷易青才回過神來，低聲詢問。
「我為何不能這樣做？」
雲若水臉上七情不動，靜靜地回答。
「我也並不想，如此狠毒的。可是，我不去惹人，人家卻偏要，先來犯我。我和元豐，好好地隱居在小鎮上，又礙著誰的事了？偏偏無緣無故的，有人會為了那莫名其妙的仙丹藏寶圖，對我們進行追殺。我們逃啊逃，卻終究沒能逃掉。元豐被他的屬下親信背叛殺死，我則被剖開了肚子，因為他們懷疑，那藏寶圖的蠟丸，被餵進了我的肚子裡！」
她倏地一挑眉，衝著雷易青大聲道：「你知不知道樂樂是怎麼出生的？他才八個月，還根本就不滿十個月！不足十月，他卻並不是早產，只因為……只因為他是被蕭似雪剖開了我的肚子，硬生生取出來的！」
她一手輕撫小腹，淒然微笑。
「如果不是白姊姊及時趕到，出手相救，我早就已經，死無全屍了啊！」
淚水涔涔滑落。多少天了？心中的委屈，心中的怨恨，無法傾訴，無可言說。如今卻終於忍不住地，一下子全都噴發出來，一吐為快。
「我在那樣的情況下，生下了樂樂。可是樂樂卻被蕭似雪給帶走，然後又轉送給了，師姊顧盈盈。顧盈盈卻要我，用那張藏寶圖來換，我的兒子。我千辛萬苦取得了藏寶圖，趕快找上門去換人，誰知道孩子雖然換回來了，她卻又在我的身上下了毒藥。我……我做錯了什麼事，要被這樣子對待？我好恨啊！」
所以她恨怒之下，給顧盈盈的，只是一張她自己假造的藏寶圖。她的造假本事極其高明，顧盈盈根本就沒有發現出來。然後又那麼巧，她在成都悅來客棧的酒樓裡，見到了唯一忠心於元豐的屬下龍觀濤。於是一番秘謀，她定下了這個計策。
這個狠毒的，幾乎想要將附近的所有江湖人，都一網打盡的計策。
她通過龍觀濤，把藏寶地點就在這個山洞的消息，散佈了出去。卻暗中命龍觀濤派人，在這個山洞的幾個出口處，都埋藏了眾多的**。然後等到所有人都進入山洞以後，利用火箭將**點燃。於是洞口轟鳴一聲，盡數震塌。而那為貪婪而深入山洞的許多個江湖尋寶之士，卻從此再也不能夠，見到天日。
「可是，你這是遷怒。」雷易青苦笑，低語。
「是。我是在遷怒。」
雲若水淡淡地點頭。面上的淚痕已被她倔強地擦去，她轉過臉去，不讓他看見她眼底重又泛起的，一股潮濕。
「可是我為何不能夠遷怒？如果不是那些貪婪的人們，我和元豐此刻還好好地隱居在小鎮上，過著平靜的生活。如果不是那些貪婪的人們，我的孩子樂樂不會被迫提早出世，如今又和我母子分離！我如今遭遇如此，全都是拜這些過於貪心之人所賜。我又為何不能夠為我的遭遇，來報復這些貪心的人們？」
她冷笑，「如果他們不貪心的話，他們今天根本就不會來到這個山洞，自然也就不會死！現在他們這樣，全都是自找的！」
胸中怒火上激。她不能原諒。就算……就算這些該死的人全都已經罪有應得地死了，她也不會原諒！
只因為她的愛人，元豐，此刻還躺在冰冷的地下，不曾復活過來。
雲若水伸手按住胸口。胸口如此地痛。元豐，元豐！
——不對！
「呀！」
她驀然雙手一緊，胸口一下猛烈地抽搐，整個人都痙攣在地，疼叫起來。
好痛好痛！為什麼，她的胸口，突然一下子就這麼，劇烈無比地疼痛起來？
「你怎麼了？」
一旁的雷易青本在皺眉不滿，這時候見她如此，倒不由得大吃一驚。急步衝上前來，扶住她問。
「不知道……好像是中毒……是了，一定是顧師姊事先所下在我身上的毒，提前發作了！」雲若水艱難地呻吟，心神猛地一顫，急叫道，「該死！怎麼會提前發作呢？明明按照她所說的，應該還有七天的時間，讓我可以來得及處理好一切事情的啊！天啊，這一下……這一下，教我如何來得及救你？」
——豐，豐！原本想取出仙丹救回你後，我就是死了，也是心甘的。可是現在這劇毒提前發作，卻教我要怎麼來得及，去救回你？卻教我要怎麼來得及，去救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