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今日上天梯 文 / 淡色
時間一晃就是月餘。
顧飛寒和雲若水兩人，在這邊疆的爭戰之地，又呆了足足有月餘之久。邊關的戰爭，也再次發生了大大小小不下上百次。大大小小將近上百次的戰爭裡，死去的將士們，已經差不多有，將近八十餘萬了。
而交戰雙方的大軍，其總數，也不過各自八十餘萬而已。
死傷八十餘萬。這個慘重的死傷量，可以說是交戰雙方的軍隊，都已經各自被，折損了一半。
事實上，也確實是交戰雙方的軍隊，半斤八兩地，都各各被折損了將近四十餘萬。只因這許多天以來，只要其中一方在某場局部戰爭中，稍微取得了優勢，顧飛寒就必然會在暗中出手相助另一方，讓雙方的死傷，依舊維持在一個平衡的局面上。
就這樣生生死死，爭鬥不休。
直到雙方的軍隊中，都已是素幃漫天，白旗飄揚。
損失慘重。
損失如此慘重的雙方軍隊，在互相交戰了這許多個日子以後，都再也無法保持，當初剛剛開始交戰時候的鬥志昂揚。他們所有將士的臉上，都滿是悲傷憂鬱的神色，而再也看不見，絲毫的笑容。
戰爭是如此殘酷。不如談和吧！不如談和吧！！
所有士兵的心中都是這麼想。
而談判，也終於如願地在這樣的氛圍下，由雙方的首領秘密地召開舉行了。並且，一次性談判成功。
在訂立了一系列的條件之後，塞烈國的軍隊，無聲無息地，向後緩緩退卻了。彷彿就在一夜之間，戰場上，已再沒有了塞烈**隊的蹤影。而元氏的人馬，也退回了關隘之內，重新駐紮起來。
戰爭，似乎在一眨眼之間，就已經煙消雲散。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遠離了雙方戰場的一片荒草地上，顧飛寒抓狂地叫。
在他的身邊不遠處，雲若水淡漠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們是剛剛才得知談判成功、戰爭結束之事的。談判的事情來得太過於突然，進行的速度又太過於快捷，他們完全沒有想到一夜之間，戰爭就已經結束了。
沒有了戰爭，就不會死人。不死人的話，他卻又要去哪裡這麼方便快捷的，收集魂魄？
顧飛寒不能接受。
「八十萬……八十八萬……八十八萬六千二百一十七條……還差將近二十萬條。沒有了戰爭，我要到哪裡再收集這二十萬條魂魄？」他一遍遍地清點著囊中的魂晶珠，頹然說道。
雲若水沒有吭聲。
八十八萬六千二百一十七條……嗎？
這八十多萬的魂魄裡，可大部分都是她用幽冥血羅旗，所收攝下來的呀！縱然戰爭所死亡的魂魄被非被她所殺，可卻是她親手將他們死後的命運，變得比死還慘。
她罪惡滔天，此生，再無可挽。
為了一個叫chao生的女子，顧飛寒，你，值得嗎？
她想，然後又笑。笑自己的癡，笑自己的傻。
為了一個叫樂樂的小孩子，你的兒子，雲若水，你，值得嗎？
值得嗎？不值得嗎？值得嗎？？不值得嗎？？
天下的事，誰又能夠知道，是非對錯呢……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收斂起所有的心思，她淡淡地問顧飛寒。「還有二十餘萬條的魂魄，看現在的情況，在這個邊疆已經是得不到了。你打算再前往哪裡，用什麼方法，來獲得它們？」
「再前往哪裡，用什麼方法，來獲得它們？？」顧飛寒神思不屬，怔怔地重複著雲若水的問話。
他不會是傻了吧？
雲若水看著癡癡呆呆的顧飛寒，無奈地想。
她別過頭去，不再詢問顧飛寒。管他呢！橫豎她只是一個殺人的幫兇，做決定的事情，還是任他隨便去做好了。她只要在他做出決定之後，跟著他一起去執行就好了。然後靜靜地等待他那件所謂的法寶祭煉成功，那個時候，就是她真正可以擺脫他的時候到了。
到那個時候，她是否就可以再去四川那戶農家，把她的兒子接回來，然後一起前往東海瓊華島，和兩位師尊隱居在一起，再不去管任何世事了呢？
連元豐也不管了。
她想。
麻木的殺戮，早已令她的心神如此地疲倦。什麼叫愛，什麼叫恨，此時此刻，她連任何的情緒都沒有了。只是麻木，只有疲倦。除了麻木和疲倦之外，此時此刻的她，連一絲一毫的感情，都不再擁有。
如此如此地累呵！真想……就這樣永永遠遠地屏棄，這個世界啊……
她坐在荒草地上。就那麼隨隨便便地坐在，不久之前才剛剛在此地發生過的一場戰爭，所留下來的滿地的血漬泥污上。腳下有什麼東西硌著了，便信手抽出來看看，又淡淡地笑了一笑，信手扔到了一邊去。
「啪嗒」一聲，那東西落在了不遠處的平地上。磷光閃閃。
卻原是不久前戰爭中所留下的，一根沾血的白骨。
這白骨清脆的落地聲卻驚醒了一旁神思不屬的顧飛寒。他抬起頭來看看，看見了那根白骨。視線隨即又毫不在意地一掃，掠過那白骨，回到了雲若水的身上。
「我決定了！」
他忽地向她正容說道。「我決定就這麼做了！」
「你決定怎麼做？」
雲若水隨口問，「想好了我們要到哪裡去，用什麼方法，來收攝你所需要的那剩餘二十萬條魂魄了嗎？」
她憂鬱地笑。「無論怎麼做都隨便吧！不過，希望你所決定的，能夠是一個比較快捷的法子。至少，不要比這月餘來的速度差啊！我，可受不了再繼續承受你太久的，折磨了。」
原來這世上最折磨人心的，竟是殺戮和血腥。
「不會的。」
顧飛寒哈哈笑了起來。
「我保證，我現在這個決定，會讓你更快地擺脫這種事情！也許只要三天，不，也許還要不了三天，也許一天的時間就足夠了！只要一天……只要一天，我們就可以收攝到剩餘的二十餘萬條魂魄了！」
他哈哈地狂笑。似乎終於想到了解決的辦法，笑容極為得意。雲若水看著他那近似於瘋狂的笑容，卻只覺得遍體生寒。
她卻終於只是淡淡地問道：「哦？那是什麼辦法？」
「就是那裡呀！」
顧飛寒一指前方，荒原的盡頭，那一座極大的關隘。那裡，是原來的大旻王朝、如今的昭越王朝，國土邊界的，最後的保衛線。
「就是那裡，元氏的兵馬，退居防守的地方！」他冷聲獰笑，「雙方的兵馬，打了這許多天的仗，都只不過死亡了一半人馬而已。還有另外一半的人馬，可都還好好地活著！這一半的人馬，單只元氏而言，可就是差不多四十餘萬條的性命呀！」
他的眼眸中射出了貪婪的光彩。
「我所要的也並不多，只要他們一半的性命，足夠我剩餘的這二十萬的數目，就行了。哼哼，我殺了他們剩餘人馬中的二十萬，元氏和塞烈國的兵力對比，可就變成二十萬對四十萬啦！少了一半的數目，正好方便顧明睿的借兵行事。先前我為了保持平衡，一直不曾讓塞烈國的人馬太過於佔據上風，倒是有些，很對不起明睿這孩子呢！好在現在這樣子，總算也可以有個交代了。」
雲若水呆了一呆。
「可是先前你不是說，這樣明目張膽地殺人攝魂的話，太容易引起正派人士的注意，很可能會有人前來阻礙於你，對你所即將祭煉成的那樣法寶，很是不利嗎？」
「確實很是不利。可是，也顧不得了。」顧飛寒苦笑。「我總不能再慢慢地等待設法，去收取這二十萬的魂魄。一定要小心行事的話，我要努力到哪一年？我等不得了。橫豎要小心行事，我們手腳做快一些，事成之後，立刻離開這裡。也許不至於會有，太大的麻煩吧？」
「是嗎？你確定你不會有，太大的麻煩？」
顧飛寒的話剛剛出口，忽然之間，竟不知道從何處，傳來了一個冷笑的聲音，截住了他的話！
顧飛寒和雲若水頓然變色。以他們兩人的能力，竟沒有注意到，這人什麼時候，來到了他們的身邊！
驚跳而起。顧飛寒抬眼一看，頓時勃然大怒。
「玄光！你這個逆徒，我暫時放過於你，不去找你清理門戶，也就罷了。你居然還敢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那突然出現的人一襲華麗的道裝打扮，面色陰冷，可不正是顧飛寒昔年的徒弟、如今的仇人，玄光！
玄光幽幽地冷笑。
「是嗎？也不知道那時候在京城，是誰被我給打得，落荒而逃？」
玄光的眼神，極度的輕蔑。當時就刺激得顧飛寒飛跳起來，幾乎要馬上就衝上前去，和他為敵。
他還是強自忍住了。低頭暗中尋思了一下雙方的力量對比，他忽然眼睛一亮，眼眸中露出了怎麼都壓抑不住的喜色。
映ri雪霜劍！
顧飛寒心中狂笑。顧飛寒呀顧飛寒，你怎麼只記得幽冥血羅旗，卻忘記了雲若水手中，那一把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映ri雪霜劍了呢？
映ri雪霜劍之威，他可是親眼看見過的。料來以玄光的能為，就算加上玄光昔年盜走的他那些厲害的法寶，也萬萬不可能是，雲若水手中那一把映ri雪霜劍的對手！
「此一時，彼一時。」他陰森森地笑。「玄光，你要自尋死路，可是怪不得我。誰叫你無緣無故，要跑到這邊疆來呢？」
「哼哼！」
玄光也是冷笑一聲。他顯然對自己也很有自信。
「我可不是無緣無故，找到這邊疆來的。顧飛寒，我在京城裡聽說了邊疆的戰局，始終僵持不下，而雙方軍隊的交戰，居然互相傷亡得勢均力敵，我就知道，這裡面一定有鬼了。再一聽說雙方戰鬥時的情形，無論多麼好的晴天，天氣也會立刻變得陰沉沉的看不見陽光。這不是你在其中弄鬼，還有哪個？」
他指著顧飛寒恨恨地罵。
「當初就是你莫名其妙，要祭煉那件血腥禁忌的法寶，居然不顧天怒人怨，連殺了三、四十萬條的性命，還要說不夠、不夠！一百零八萬條性命啊！一百零八萬條性命，就為了你那一件所謂的法寶？你知不知道，被你殺害攝魂的那些人，他們也是有親人、朋友的！」
他的容se忽然之間，變得十分淒楚。雲若水在一旁淡淡地看著，想不到這個在她心目中，形象一直不怎麼樣的玄光，忽然之間，也會有這樣悲淒的面容，不由得一愣。
是了。難怪他會不顧師徒恩義，竟然背叛了顧飛寒這個師父。想必是顧飛寒昔日所殺死攝魂的那些性命裡面，也有著他的親朋好友在吧！
雲若水低低地一歎。
她開始有些理解玄光了。其實，這樣的事情又怎麼能夠怪他？若是她碰上了這樣的事情……若是她碰上了這樣的事情！她的選擇，或者也會和玄光一樣。
顧飛寒卻是滿面陰沉。他自然不願意去想，這個徒弟究竟是為了什麼，會對他銜恨入骨。
仇恨都是有理由的。可是仇恨，又都是沒有理由的。既然玄光已經背叛了他，那無論最初的開始，究竟是誰對誰錯，都已經不再重要了。一開始是顧飛寒對不起玄光也罷，還是玄光對不起顧飛寒也罷。對於此刻的顧飛寒來說，唯一所在意的事情，就只有玄光背叛了他這個事實，如此而已。
「你還敢提及當年！」
他陰沉沉地笑。
「如果不是當年你突施暗算，又盜走了我所有的厲害法寶，使我被困在青城山中，無法現世的話，你以為我又是為何，不得不忍痛先用去三十六萬條的魂魄，祭煉了這件幽冥血羅旗？認真說起來的話，我所多殺的這三十六萬條性命，全都是因你而起！」
他仰面向天，淒厲地大笑。
「上天梯，上天梯！嘿嘿！祭煉上天梯的一百零八萬條魂魄，馬上就要收集完全了。玄光逆徒，今天就以你的性命，來作為我祭煉上天梯的開端吧！」
——上天梯。
——那一件可以破開仙凡兩界的阻隔，令得凡人也能夠輕易進入仙界的法寶，名字就喚作，上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