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空谷隱秘陣，星轉辰移 文 / 淡色
群山縱橫，煙雲迷嵐。在瀰漫繚繞了萬里群山的煙霧深處，有一片空曠開闊的山谷。
山谷中沒有煙雲。空蕩蕩的山谷內部，可以一覽無遺地看清楚所有的一切。其實，說是所有的一切，但山谷中除了正中間那一座高大的青玉牌坊之外，其它根本什麼東西都沒有。
沒有花草樹木。沒有飛禽走獸。沒有房屋人家。一切，什麼都沒有。
希奇的是，這一大片空蕩蕩的山谷，不知道為何，卻竟然能夠阻絕外部那瀰漫繚繞了萬里群山的重重煙嵐。雲霧在山谷的外方飄來移去，變幻出無窮的怪象。可是，無論怎樣的變幻流移，卻從來都不能夠侵入這山谷之中，哪怕一寸的範圍。
濃白色的煙霧，竟就這樣環繞著山谷，形成了一個異常規矩圓潔的巨大空球。
「這裡就是你所說的，那一條隱秘通道的所在嗎？」
雲若水站在濃白色煙霧的邊緣，凝目向山谷中望去。一邊詢問著一旁的鳳天英。
鳳天英點了點頭。
「是。這裡就是我向你所說的，那另外一條可以連接仙界和瑤池的，隱秘通道。」
這時候距離兩人在烈焰之山的半山腰相逢之時，已又過去了兩天。兩天的時間裡，雲若水已帶著鳳天英，從烈焰之山的半山腰處，來到了這片位於仙界東南方向的荒蕪群山之中。兩天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可是，這卻已是雲若水攜帶著鳳天英，躲避開鳳凰一族對鳳天英的追捕，並仙界那些惡劣仙人的麻煩之後，所能夠達到的最短時間。
終於站在了鳳天英所指出的隱秘通道的入口處。卻竟是如此一個奇怪的無霧空谷。
雲若水皺眉看著山谷中的情形。山谷中唯一形跡可疑的也就是那一座高大巍峨的青玉牌坊了。那所謂的隱秘通道，莫非就位於這青玉牌坊的下面？
雲若水目光閃動。輕輕問：「那座牌坊？」
鳳天英點了點頭。「那座牌坊。」
他的雙目緊緊地盯著那座青玉牌坊，眼神中一時間竟似乎射出了強烈貪慕的光華。
「踏過那道青玉牌坊，就會進入到另外一個空間了。據說那個空間裡連通有好幾條通道，每一條通道都通往一個界域。有的通往人間，有的通往瑤池，還有的甚至通往傳說中的上古神界！……上古神界呀，誰要是有那個緣法能夠進入上古神界，得到幾件神器的話，又哪裡還會把現在這個仙界，這個玉帝，給放在眼裡呢？」
他浮想聯翩，神色癡妄。「要是我能夠選擇到那一條進入上古神界的道路的話，就好了。」
雲若水看了他那如癡如呆的模樣一眼，不想潑他冷水。
上古神界？她雖然不知道上古神界是什麼地方，可想而知，也必定是一個高出於仙界的存在。以他們現在的道行修為，就算在這個仙界也排不上名號，何況是去到那個什麼上古神界呢？試想一下一個普通凡人來到仙界後所可能會有的遭遇，她就對去到什麼上古神界不感興趣了。
仙界的仙人如此惡劣。上古神界的神人們又會好得了多少？這個世界原不該有什麼可希翼的，所以她如今也再不會對不能夠擁有的事物癡心妄想。
她輕輕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我們就進去吧！」
她遙遙看向那一座高大的青玉牌坊。牌坊的正面分明刻有幾個大字，但現在他們所站立的角度不對，看不清楚那上面刻的是什麼字。不過沒關係，待會兒他們走到牌坊下時，再仰頭看一下，自然就知道那上面刻的是什麼字了。
誰知道那是否真的是什麼隱秘通道呢？或者是鳳天英胸懷中暗藏有其他的什麼險惡用心？只是無論如何，她總得試一試。
雲若水苦笑。
她答應了幫助鳳天英逃脫鳳族的追捕，換取了鳳天英告訴她這條隱秘通道具體地點的承諾。那時候在烈焰之山的半山腰上，她幾經猶豫，終於還是放棄了報仇，而選擇了回家的通道。
畢竟，她雖然曾經被鳳天英重傷，而不得不療傷了這許多個日子。可到底她現在總算沒有事情。而鳳天翔和韓芷瑤、譚慕菁等三人雖然有可能被鳳天英給害死了，卻也同樣有可能，只是被捲入了其他的空間之中而已。也許大家都沒有事呢？再說，就算真的有人失去了性命，她想要報仇的話，也未必一定要選擇在今天。
而如果放棄了得知這一條回到瑤池的隱秘通道的話，萬一她直上烈焰之山，卻從鳳凰一族的口中查問不出其他的返回瑤池的方法，她，豈非就要在這個令人憎惡的仙界裡，長久呆下去？
她憎惡這個仙界。從那日遇見輝熠天君之後，她就異常地憎惡起了這個仙界。而後來在前往烈焰之山的一路上，耳聞目睹了種種觸目驚心的見聞之後，更加加深了她的這一種感覺。她，憎惡這個仙界！
她現在開始明白過來，當初譚慕菁為何會那麼激烈地對仙界沒好感了。虧她那時候還可笑地對此有所懷疑。
想起來當時的情形，她心裡忍不住就思念起瑤池來了。還是瑤池好。景色多麼美麗，人兒多麼的善良。那裡，才是真正的仙境之所在。不像這個所謂的仙界，空擔了個仙界的虛名兒。
她又輕輕地歎了口氣。
回瑤池去。一定要盡快回到瑤池去！嗯，斷裂空間帶中的那條安全通道已經不復存在了，可她今天又跟著鳳天英來到了這另外的一條隱秘通道的入口處。只要掌握了這一條通道就好。只要掌握了方便來往的通道，鳳凰一族，她可以等下次再上山聯絡。
到那個時候，再逐漸來實現她心底的誓言吧！
心裡悠悠地想著，所有的念頭千絲萬縷，卻都只在一瞬之間。下一刻，她聽見耳邊已傳來了鳳天英答應的聲音。「我們進去吧！」
——我們進去吧！進入這個神秘莫測的古秘陣當中。知道你心地善良，而且性格有些優柔，道行修為和幸運福氣卻偏偏又都還算不錯。今天利用你來先探探此陣中的道路，想必，一定可以對我大有助益吧！
——我們進去吧！進入這個幽暗玄妙的古秘陣當中。看見你此刻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料來你對我的話也沒有太多的懷疑。其實，我也確實並沒有騙你。這個秘陣之中，確實有著來往於各界的通道，只不過通道之間還夾雜著許多的死路而已。而我們一般是分不出來哪一條為生，哪一條為死的。所以我要先利用於你。只要你先走了其中的一條通道，無論是死是生，都會留下痕跡。而我便可以從你所留下的痕跡當中，判斷出那是生路還是死路。
——我們進去吧！雲若水。你有一半的機會選中生路。是生是死，聽天由命。我畢竟是告訴了你回到瑤池的確實通道的。如果你不慎誤選了死路的話，你也休得怨我。
兩個人各懷著心思，並排走出了濃白色的煙霧，走進了空曠明朗的山谷當中。
一直就這麼走到了高大的青玉牌坊的下面。
站在牌坊下面，雲若水仰起了頭，望向牌坊的正上方。這一回的角度對了，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牌坊上面所鐫刻著的四個大字。風姿遒勁，意態飛揚。那四個大字所刻著的是：「星辰秘陣。」
一瞬間一股神秘莫名的感覺直湧上她的心頭來。雲若水禁不住猛地閉了閉雙眼。只感覺意識深處，湧上來一種深深的敬畏之意。而同時間丹田深處，不知道為什麼，所有的真元內息，忽然之間，全都傳來了一陣極其輕悄細微，卻又分明清晰無比的跳動感覺。
星辰秘陣。
沒想到竟就在看到牌坊上所鐫刻的「星辰秘陣」這四個大字的同時，她體內的真元內息，竟也忽然會若有感應似的，同時傳來了那麼一股令她心悸神搖的動盪波！
這一下雲若水心頭的震撼，比起剛才更甚。
「星辰秘陣？」
她仰看著那四個大字，口中忍不住喃喃低吟。
「對。就是星辰秘陣。雲仙子，我們進去吧！」一旁的鳳天英見她一直仰著頭看那牌坊上的刻字，卻不肯先舉步踏入牌坊中，忍不住出言催促道。
他的手腕悄悄地提了起來。看著雲若水仍然怔望著上方刻字的模樣，眼神中閃過了一陣yin騖光芒。無聲無息地往雲若水的肩後比劃，就想要一掌推將出去！
這瞬間雲若水驀然回頭，朝著他，略帶嘲諷地微微一笑。
這一笑chun燦花嬌，無限明媚。鳳天英猝不及防，猛然呆了一下。
一呆愣神之際，雲若水的衣袖飛揚，風生水起，倏地一下，就掃上了鳳天英的後背。鳳天英「啊」地一聲驚呼，腳下一個踉蹌，已是直跌入那牌坊當中去了。
「暗算人不成，反被人暗算了自身。活該。」
雲若水收斂了笑容，輕輕「呸」了一聲。
她早就注意到鳳天英的不太對勁了。又豈能真的對他完全不加提防？果然心神兩用之下，很快就發現了鳳天英想要推她先進牌坊的企圖。
——只不知道，這一座高大巍峨的青玉牌坊之下，又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危險呢？
雲若水看著牌坊中間的境況沉思。思緒未定，她的目光卻猛地一下愣住。吃驚地輕呼一聲，她已是瞪大了雙眼，望著牌坊中，再不敢相信那其間所發生的事情！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情形出現？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牌坊下面空蕩蕩的。前面站著雲若水，後面卻什麼也沒有。穿過牌坊中間的通道，那裡，原本應該是鳳天英適才所跌進去的位置。可是此刻，這位置裡卻空無一人。透過空蕩蕩的位置，她甚至能夠看見牌坊後方地面上的小碎石子，還依然如同剛才鳳天英沒有跌進去的時候，一模一樣。可是，這空蕩蕩的位置裡，那原本應該存在的一個大活人，卻竟就這麼硬生生地不見了。
「沒有任何的靈力波動。沒有絲毫的影蹤留存。居然就這麼在我的眼皮底下，看不見了？」
雲若水看著空蕩蕩的牌坊，一時呆愣住了。
本來是防備鳳天英要對她有什麼不利的。結果鳳天英果然也確實是想要暗算於她。她後發制人，搶先把鳳天英給踢進了這個陷阱裡。可是……這真的只是個陷阱嗎？
鳳天英沒有任何理由來費這麼大勁兒陷害她。
她皺眉站立在牌坊前，想呀想，想不出個是非端倪。
或者……這並不只是一個陷阱？
或者……這真的是一個可以回到瑤池的隱秘通道？只不過這一條通道也如同斷裂空間帶中一樣，存在著許多的危險性？而鳳天英之所以如此欺騙於她，就是為了利用她來探路？
鳳天英曾經說過，那條斷裂空間帶中的安全通道，原本也是他所探索出來的。多少瑤池的仙子、鳳族的前輩們都探索不出來的安全通道，怎麼偏偏就被他給探索出來了？是否……也是因為他採用了利用別人性命給他探路的法子？
想必就是如此了。
雲若水低低地歎息一聲。卻原來所謂的安全通道，竟都是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鮮血所染出來的。
只是，這是否也同樣說明了，如果運氣好的話，她甚至也有可能一次通過，面前這神秘又危險的所謂通道？
要冒險嗎？
要冒險嗎？？
雲若水站在牌坊前面，整個身子象僵住了一樣一動不動。呆望著牌坊中間空蕩蕩的位置，意識中千種萬種思緒混亂地糾纏在了一起。千思萬想，千情萬緒，都是一個念頭。進去不進去？進去不進去？？
——進去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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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若水終於踏入了牌坊當中。
站在牌坊外面猶豫徘徊了不知道多久的時間，她終於牙齒一咬，下定了決心！
要進去！不然，她辛辛苦苦跑來了這一趟，豈不是白費了力氣？
何況這牌坊之內的一切，假如正像她所料想的那樣的話，那麼，她這一番進入其中，也未必就一定會遇見危險！也許機緣巧合，她容容易易就找到了那條正確的道路呢？
這不是一定的事情。可是，卻未必就一定沒有機會。
天下萬事，哪裡有一點兒都不需要冒險的事情？只看所冒的險，是大還是小而已。
她咬了咬嘴唇，對自己微笑了一下。又重新仰頭，望了牌坊正上方所鐫刻著的那四個大字一眼。在心裡默默地祝禱著：「映ri，映ri。每一次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都是你救助了我。這一次我要進這座秘陣中冒險去啦！希望你也能一如往常地保護我的安全，並庇佑我順利地找到那一條正確的通道。好嗎？」
她感受到識海深處映ri雪霜劍的歡快跳動，似在承諾。於是她微微地笑了。微笑著，她一揚頭，邁步踏入了牌坊的正中。
腳步輕輕落下。
眼前一黑又是一亮。剎那之間，周圍景色變幻。
呼嘯的風聲在耳邊掠過，然後迅速轉為靜寂。週遭的星光溫柔地照射過來，照射得她一襲如雪白衣都映成了淡淡的藍紫色光華。星月光華如此幽藍。這是如此神秘、如此美麗的一種顏色。這是如此幽深、如此靜謐的一個世界。
這是另外的自在運行的一個天地。
她站在虛空中間。腳下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頭頂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她卻奇異地就站立在那裡，宛如還站立在實處一樣沒有絲毫不適的感覺。她站在孤寂幽深的虛空深處，看身前星辰動盪。一顆星一顆星，都各自沿著各自的軌道，有規律地移動運轉。三不五時，卻又有某一顆星星忽然爆發出了璀璨的光亮。光亮耀眼奪目讓人不敢逼視！然而光芒過後，卻是屍骨無存，那星星從此就永遠地在天地間消失了蹤跡。又有時候忽然傳來一陣呼嘯的風聲，伴隨著風聲一起的，還有一道明亮如帶的璀璨星光。光華中無數的小星星彷彿晶沙一樣聚集在一起，吱吱喳喳地說著話兒。俄頃，就飛一般地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那風聲於是也一起無蹤。所有這一切都是如此地奇妙眩目，教人心馳神搖。
雲若水呆呆地站著，呆呆地看著。
她不知那牌坊後面，竟是如此奇妙的一個世界。
她的心神在一瞬間完全被這個世界給奪了過去。就那樣呆呆地看著，呆呆地想著。卻不知道腦海深處，此刻其實早已經空蕩蕩的，什麼都思不了、想不了了。
神喪魂失。
一瞬間整個心神都已經迷失在了這個天地之間。不知有己，不知有人。渾忘了剛剛先她一步進來的鳳天英此刻正不知道身在何處，也渾忘了她本來進入此地的目的，是為了尋找返回瑤池的道路。她就這麼呆呆地站著，呆呆地看著。心神既然已經迷失，在沒有找回來之前，誰也不能將她喚醒。
如此美麗的星空。如此美麗的星辰。
星轉辰移，時光變遷。天地間的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或是彈指，或是百年。
雲若水，不知能否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