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孺慕意、愛道一生癡 文 / 淡色
山還是那樣的山，水還是那樣的水，樹還是那樣的樹，花還是那樣的花。
清泉流水，汩汩迴環。倚山伴石，宮殿巍巍。
在緊挨著瑤池靈泉的旁邊，遠遠地，一道瓊樓飛簷的映襯之下，崎嶇玲瓏的山石之上，有一個宮裝高髻的美婦人，正美目盼兮，若有所望。
山風輕悠吹來。吹動了她烏黑的發、杏黃的衣。黑髮紗袂一瞬間如輕煙細霧，婉轉飛揚。她的人也似整個都籠罩在了這輕煙細霧中間，若隱若現，看不清她的容顏神情。
虛空中一道星光劃過。
麗人的眼忽然一抬。兩道清冷威儀的眸光，一瞬間如冷電飛芒一般，直射向那星光落處。
星光墜地，現出一群女子的身影。
「娘娘！太好了您沒有事情！」
「娘娘，不知瑤池裡有什麼異常情況發生嗎？我們急沖沖地趕過來，只怕耽誤了呢！」
「娘娘……」
「娘娘……」
一大群女仙們唧唧喳喳，一現出身形來，就立刻驚喜萬分地直撲到麗人的面前，訴說個不停。
麗人愣了一愣。隨即展顏。
輕輕地笑著，她伸手拍撫著身前拜倒的幾個女仙們。柔和的嗓音彷彿天籟一樣悅耳，響起在眾女仙們的耳邊。
「好啦！別一個個唧唧喳喳的，激動萬分啦！我又沒有什麼事情。現在，你們且先起來，給我說說，為什麼你們會以為，我和瑤池，會出什麼事情呢？」
她的眸光輕柔地掃過面前的一大群女仙們，最後落在不遠處duli含笑的雪衣女子身上。微微地一笑，她道：「看來還是你最冷靜。若水。給我說說是怎麼回事吧！」
她低頭拉起身前最近的一個女仙。「慕菁，你呀，枉你修為精深，性情竟然還是如此衝動。快起來吧！都給我好好地站起來。」
女仙們終於從激動的情緒中清醒過來了。一個個不好意思地笑著，站起身來。譚慕菁也很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一邊起身，一邊分辨。「我們是聽到消息後有些著急嘛！畢竟仙界的三大天君也並非弱者。關鍵是敵暗我明，他們若是暗中偷襲，我們怕娘娘您事先沒有防備嘛……」
「仙界的三大天君？」
飛星仙子一奇。眉頭微蹙，她問，「三大天君投降之後，又背叛了我們麼？」
「是。」
不遠處，雲若水恭敬回答。
「三大天君原本就不是真心投降。只是當時我們瑤池勢大，他們怕不投降的話，打不過我們，命喪於我們手下，所以才假裝投降。後來他們趁我獨自外出之時，埋伏暗算，重傷了我的一位朋友，逃遁而去。我和慕菁姊姊聽到消息，說是他們逃遁的方向，正經過斷裂空間帶裡的那條安全通道，直向瑤池而來。怕是他們要對娘娘您不利，所以大家就急忙趕回來了。」
當下，雲若水將飛星仙子離開後的種種事情，全都詳盡地說了一遍。飛星仙子這才知道此中究竟。
「原來容華之死，和仙界的投降，卻是因為北方仙界裡，星月真人舊部的duli啊！」飛星仙子悠悠歎息。「我雖然一萬多年不曾踏足仙界，但對於仙界的一些事情倒也知道。這星月真人在幾千年前曾經秘謀和容華爭奪帝位，後來事敗身亡。不料他居然有心，隔世傳人，終於了了這個心願。」
她的語氣中若有感慨。想了一想，她又問：「如此，你們可以確定那三大天君已經衝著瑤池而來了？」
「正是！」
雲若水和其他瑤池女仙們齊齊點頭。
飛星仙子的臉色頗為古怪。
「可是我卻並沒有感覺到，斷裂空間帶中的安全通道出口處，曾經有過什麼靈氣波動。」她蹙眉。「我不相信他們的到來，可以瞞得過我的神識感應。」
雲若水、譚慕菁和其他女仙們一時都面面相覷，不由都愣住了。
「難道他們沒來瑤池？那怎麼可能！」譚慕菁不相信地低呼。
雲若水卻皺起了眉頭。她有些擔心起靈霄玉殿來。倘若三大天君真的只是聲東擊西，明裡好像要來瑤池肇事，暗地裡其實還是衝著靈霄玉殿而去，那麼，此刻只有龍觀濤、鳳天翔帶著部分仙人、妖族守護著的靈霄玉殿，只怕就危險了。
「既來之，則安之。」
心急中，卻聽見飛星仙子的話語和煦傳來。那話語中似有著奇異的安撫能力，一下子撫慰了雲若水焦急的心靈，令她的心瞬間平和下來。
「我想三大天君也許此刻還在安全通道中潛行著呢！畢竟，那條通道雖經過了我和鳳族長老們的合力打通，但也終究屬於斷裂空間帶這個危險之地。想要從中通過，自然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哪裡比得過若水你通過星辰秘陣，可以瞬間傳送各界呢？也許，你們是趕到了他們的前面吧。」
飛星仙子這話出口，眾女仙們一時齊齊點頭。
「這倒是。我們有若水妹妹的星辰秘陣傳送，從靈霄玉殿來到這裡，不過一眨眼而已。他們哪裡可能比得過呢？」
一時便有女仙自告奮勇。「我們去安全通道的出口處，埋伏去！三大天君不來則已，只要他們一來，我們馬上就打他們個落花流水！」
「好耶好耶！」有幾個好事的女仙歡呼起來。當下她們便把渴求同意的目光，望向了飛星仙子和雲若水。
雲若水看著飛星仙子。
飛星仙子慈祥地笑了笑。揮手道：「去吧去吧！只是記得小心些，別傷著了自己。」
「知道了！」
女仙們興高采烈地飛馳而去。呼啦啦一下子，飛星仙子身邊簇擁著的瑤池女仙們，就去了一多半。
只剩下雲若水、譚慕菁，和幾個生性喜靜不好動的瑤池女仙，還仍舊站立在原地。
「慕菁，你怎麼不去？」飛星仙子含笑問譚慕菁。
譚慕菁搖了搖頭，看著飛星仙子，神態頗為依戀。「慕菁就不去了。慕菁很久沒有在娘娘身邊，聆聽娘娘的教誨了。這次難得回來，就讓慕菁多陪陪娘娘吧！」
飛星仙子聞言愣了愣。
她低垂下眼瞼，似乎有些感動，又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心事一般。過了好大一會兒，她歎道：「不去也好。說起來，我也正有許多事情要交代你呢！」
她伸手輕輕撫摸著譚慕菁的鬢髮。譚慕菁仰臉望著她，看著她眼神裡自然流露出一種慈悲之意。
又過了好久好久，飛星仙子方才開口道：「本來，即使你今天沒有回來，我也打算要派人前去通知你回來了。你還記得嗎？不久前我離開靈霄玉殿之時，曾經說過，要把這個西王母之位，傳授於你。我那時之所以會提前回來，就是為此在作準備。如今諸般準備都已做好。儀式，也可以正式舉行了。」
「娘娘？」
飛星仙子此話一出，譚慕菁不由一時愕然。呆了一呆，她急忙跪倒急呼：「娘娘為什麼又說這種話呢？娘娘是我們的娘娘，這點永生永世都不會改變！娘娘為什麼平白無故的，又說起要將西王母之位傳授於我，這種話呢？」
她呆望著飛星仙子，忽然間打了個寒戰。「娘娘曾經說過，除非出現意外，西王母一族是永生不死的！現在娘娘忽然要傳位於我，莫非是娘娘的身體……有什麼不妥麼？」
譚慕菁此話出口，雲若水和其他幾位女仙的臉色也立時變了。確實，過去一年來，和仙界的征戰連連，飛星仙子的神通雖然廣大，法力雖然精深，可是，誰知道她是否曾受過什麼致命的暗傷？
飛星仙子失笑。
她玉手輕撫譚慕菁的鬢髮。一邊溫言細語。
「你這孩子，胡思亂想些什麼呢！你放心，我沒有事。嗯，我什麼事情都沒有。只是現在容華已死，仙界也已經回到了我們瑤池的手中，長久以來的願望終於能夠實現，所以一時有些疲憊而已。現在將西王母之位傳了給你，我也好安心靜養一段時間啦！畢竟，擔任這個職位那麼久的時間，我，也有些累了呢……」
她輕輕歎息。神情間滿是倦色。譚慕菁、雲若水仰看著她的面容，不由都信了十分。
飛星仙子又安撫地拍了拍譚慕菁的肩頭。這才推開了她，站起身來。
「此事就這麼定了吧！具體的儀式，要在瑤池靈泉旁邊的森華殿舉行。時間就定在明天。慕菁，明天卯時，你沐浴更衣之後，到森華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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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卯時。
一大早的，雲若水就同著其他的許多瑤池女仙們一起，簇擁著沐浴更衣後的譚慕菁，來到了瑤池靈泉旁邊的森華殿。
飛星仙子和幾個幫助準備儀式的瑤池女仙們正等候在當地。雲若水認得那幾個瑤池女仙，正是當初被飛星仙子攜帶著一起離開了靈霄玉殿的那幾個西王母一族的老人。其中為首的那一個容姿清麗的女仙，名叫諦娥。
飛星仙子也盛裝打扮過了。今天的她，雍容華貴，異常美麗。
飛星仙子含笑拉過了沐浴更衣後的譚慕菁。環視了雲若水等簇擁而來的瑤池女仙們一眼，她微笑。
「我知道你們都是前來參加觀禮的。不過我瑤池西王母一族的繼承儀式，向來都是分成兩半部分舉行。後半部分大家都可以參加觀禮，而前半部分，卻是只能前後兩任西王母單獨進行。你們大家就在殿外暫時等候兩個時辰吧！」
說著，飛星仙子就拉著譚慕菁一起踏進了大殿。轟隆隆一聲巨響，森華殿的大門，在兩人的身後，重重地關上了。
把雲若水和其他眾多瑤池女仙們，包括諦娥等西王母一族的老人，全都關在了殿門外面。
大家互相對視一眼。
一個瑤池女仙笑道：「那我們就在這大殿外面，等候兩位娘娘的出來吧！」
眾女仙們紛紛點頭稱是。當下大家就在森華殿外面，三三兩兩，或坐或站，各自等候著殿門再開，順便交談閒聊起來。
雲若水站在大殿下方，臨水的一株花樹之下。看時，卻見諦娥等幾個西王母一族的老人，正互相對視一眼，打算離去。不由詫異叫道：「諦娥姊姊，你們不在這裡等候觀禮，卻要到哪裡去呢？」
諦娥似乎不防備有人會叫住了她。聞聽到雲若水的問話，竟是身子忽地一下輕顫。
「沒什麼。我們看時間還早，想先回到自己的住處去，休息一下。」
半晌，諦娥才回過身來，向雲若水強笑道：「我們先前一直在幫助娘娘做這個儀式的準備工作，很累的了。嗯，這個準備儀式好麻煩、好麻煩呢！我們大家都好累好累了。接下來的觀禮我們大家就都不想參加了。我們先回去了，你們留在這裡慢慢等候吧！」
說著，她拉著其他幾個女仙們的手，倉促離去。看她那離去時的腳步之快，竟似是害怕雲若水再問出什麼她不好回答的話一般。
雲若水呆了一呆。
疑惑地望著諦娥等幾人離去的方向。腦海裡盤旋不休的，卻儘是適才諦娥那有些慌張的面容。而且不止諦娥一個！雲若水再仔細想了一想，發現其實不止諦娥一個，事實上，其他那幾個沒有說話的女仙們，面上的表情，也都隱隱帶著一些慌張！
她們在慌張什麼？
不過是瑤池西王母之位的交接儀式啊！她們也不過是參與了一些儀式的前期準備而已。她們在慌張些什麼？難道這個所謂的瑤池西王母之位的交接儀式，其中，還隱藏著什麼秘密不成？
疑惑的念頭在雲若水的腦海裡盤旋不休。可是，她想呀想，卻怎麼也想不出其中會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身畔的花樹在清冷地吐著艷芳。瓊花珠樹，臨水而立，皎皎若仙子。有一朵鮮花在枝上顫了一顫，忽地輕輕墜落下來，落在雲若水的肩頭，拂過她滿袖芬芳。然後輕輕地沿著她的衣袖滑落下去，滑落到了虛無不可著力的空處，再飄飄搖搖地，蕩入了一旁的瑤池靈泉之中。把清冽平靜的水面上，打出了一圈圈細密的漣漪。
然後花開花逝，隨風化去。
仙界琪花，自不著塵土。
雲若水心頭翻來覆去地想著儀式之事，眼眸裡空空蕩蕩的，看著面前的落花。眼看那落花入水，宛然而逝，不留一點痕跡。只有那密密麻麻的漣漪，還在一圈一圈地，自在蕩漾。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
掐指輕算。才發現時間於無聲無息中流逝極快，轉眼間，竟已是兩個時辰過去了。
飛星仙子曾經說過，這儀式的前半部分所需要的時間，就是兩個時辰。現在兩個時辰已過，這前半部分的儀式，也應該已經完成了吧？
雲若水心下裡正這樣想著，就聽見身後又是轟隆隆一聲巨響。高大的森華殿門，終於再一次地打開了。
雲若水迅疾地轉過身來。周圍那原本正在閒談等候著的眾多瑤池女仙們，也全都一下子轉過身來。
眾人的目光，一起都望向了那高大威嚴的森華殿門。
看時，一剎時驚呼之聲大起。
「啊！」
「天哪！」
「怎麼會這樣？」
眾人的驚呼聲此起彼伏。所有不敢置信的目光一下子全都凝固在大殿門內。那裡，此刻所站立著的，並不是眾人原先所以為的兩個人。而是僅僅只有一個人，和她腳下的，一具屍體。
一個人，飛星仙子。和她腳下所躺臥著的一具屍體，譚慕菁。
遍體染血的人。和遍體染血的屍體。活著的飛星仙子，和死去的譚慕菁。
「慕菁姊姊她怎麼了？她……她怎麼會……怎麼會突然死掉？到底發生了什麼意外？」
雲若水頭腦中轟然一響。連思考都來不及，身子已經自動地飛衝到了大殿門口，抓住了飛星仙子的衣襟。仰頭直視著飛星仙子，她卻只感覺自己的眼眸裡好像什麼都看不到。只聽見自己的聲音大聲地響了起來。
「儀式……儀式……到底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