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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問星辰、怎斷此生意 文 / 淡色

    時光輾轉。轉瞬十年。

    東海,瓊華島。

    瓊華島上風景如昨。昔日大劫過後重建的風景,如今也早已變得更加美麗動人。在瓊華島的南邊,鄰海的一處山崖上,有一座瓊樓飛簷,是雲若水如今的居處。

    靜心小築。

    小小的居所,以瓊玉美石所建。海島散仙的生活逍遙自在,這些在普通人看來彌足珍貴的瓊玉美石,放在他們眼裡,倒也不算什麼。

    是以,拿來建築房屋,用作日常起居,也就毫不出奇了。

    晨起。

    雲若水盤坐在靜心小築前面的一座白玉平台上,悠悠彈琴。

    十年了。自從十年前在山西重見了她的兒子樂樂一面,然後別過之後,她對人間就已經再無留戀。於是一別過後,她就直來東海,前來拜見她那久別的兩位師尊,清虛子和靈和子。並,從此定居於瓊華島上了。

    海島的生活優遊自在。十年來雲若水靜坐於瓊華島上,靜心小築中,每日裡有興趣了就練練功、打打坐,沒興趣了就彈彈琴、弄弄花。或者乾脆出門去島上別處,和兩位師尊清虛子、靈和子相見,閒談說話,說說笑笑,時間倒也過得飛快。平靜的日子裡心緒逐漸沉靜,那過往多少年間的寂寞憂傷,似乎也終於漸漸地遠離她而去了。

    有時候靜下心來回憶往事,她不由得也感歎當年。又想,幸虧她當時橫下決心,離開了天上,歸隱於海島,和兩位師尊一起過這逍遙自在的日子。這個選擇,是對的。

    這才是她自幼以來,夢寐以求的生活啊!這才是她心心唸唸,所想要度過的人生。

    她淡淡地笑。盤坐在平台之上,聽身畔海潮起伏,松風過耳。只覺得心頭一片沉靜恬然。心緒是如此地平靜,又是如此地快樂。

    「暮從碧山下,山月隨人歸。卻顧來時徑,蒼蒼橫翠微。相攜及田家,童稚開荊扉。綠竹入幽徑,青蘿拂行衣。歡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揮。長歌吟松風,曲盡河星稀。我醉君復樂,陶然共忘機。」

    琴韻悠悠、琴聲泠泠,她在這平台上靜靜地彈著琴。感受著時光飛逝,心緒如水。有一抹淡淡的微笑,不自覺地出現於她的唇角邊。情由心生,樂自心來。

    她微微地笑。有時候,她也會偶然再想起天上的元豐,以及遠在九華山的樂樂。每當那時,她也會忍不住思緒翻飛,浮想聯翩。元豐在天上此時不知如何了呢?天上一月,人間一年。她在人間已經度過了十年之久,可是天上,卻只不過僅僅十個月而已。天上的十個月裡,南北兩半仙界的情況,又已經進展成了什麼樣子呢?是依然劃天河而治呢,還是已有人統一了仙界?而,若是有人統一了仙界的話,那人又會是誰呢?是元豐,還是龍觀濤?也許……會是元豐吧……

    他在天上做他的玉帝。她在人間過她的海島隱居生活。這樣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

    她低頭淡淡地笑。纖指輕抹,泠泠地彈琴。

    也偶然會想起來樂樂。樂樂此刻在九華山上修道,也不知現在學得怎麼樣了呢!已經學成飛劍了吧?是仍然還呆在九華山上呢,還是已經下山歷練去了?他……有沒有完成他最初的心願,娶他的小菊姊姊為妻呢?其實,雷兄並不是個固執不講理的人。他若一意堅持要娶張小菊為妻的話,這會兒應該也已經達成心願了吧……

    沒準兒,樂樂已經給她添了個小孫子了呢……

    她淡淡地笑。又傷感地想,只是,她那時曾經承諾過去九華山看樂樂的。如今看來,卻似乎已不可能實現了呢!不是她不能前去。只是,她心淡淡,已經沒有了離島他往的想法了。

    只是對不起了她那時曾經親口答應過的樂樂,和宛秋妹妹呢!還有……還有那一個,白衣寂寞的少年。任南頡……

    雲若水心頭低低地歎。

    再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再遇到他。顧飛寒……轉世重來,是麼?是麼??

    曾記得當初在無名荒谷中他一心祭煉法寶上天梯,功成之時卻也是他的隕命之期。上天梯接天入雲,帶來的卻是陸思湄的揮手毀滅。然後一語斷念。她卻在他癡癡呆呆的精神恍惚中,一劍殺卻了他。

    她殺了他。任血色滿衣,一劍天涯。

    她殺了他。渾不在意他臨死前的那一聲驚呼。「是你!原來……原來是你!!」

    他知道了吧?在她殺了他的那最後一瞬間,他終於明白了她就是陸chao生轉世重來了吧?只可惜當他最後終於知道真相的時候,一切,已成終結。

    其實,他當時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前世終究只是前世,那所有過去了的一切,也終究只能是過去了的一切。她是雲若水,終不是當初的陸chao生。正如今生的任南頡,也終不再是當年癡情深戀的顧飛寒。

    那天在山西雷家附近的山頂上,他初一見她,就恍兮惚兮,若有所思。想來,是前生的記憶,仍有片縷留存吧?

    她淡淡地笑。那天分別之後,她為此怔忡惆悵了許久,後來終於想通。

    過去了的終究是過去了。前生的一切,也終究只能夠是前生。任南頡對她的那一種熟悉感覺,也不過是莫名的直覺而已。過後只要兩人再不相見,想必他很快也就會忘記了她吧?

    琴聲寂寂。如今轉瞬十年。此刻的九華山上,想必那昔日白衣寂寞的少年,也已經長大成人。也許,飛劍縱橫,遨遊天下,他也早就已經忘記了她當年的承諾,忘記了她是誰了吧!

    忘記了……也好。

    她低頭,淺淺地微笑,輕輕地彈琴。情緣是苦,何必牽纏?許多年前,倘若前生有知,她定不會讓自己再遇見顧飛寒,也定不會讓自己再遇見元豐。便縱是遇見了,認識了,也,決不會再為他們,動心癡戀。

    有情皆苦。莫如相忘。

    似這般隱居海島,俗事皆忘。再不談什麼情情愛愛、恩恩怨怨。多麼地好?多麼地好??

    她微微地笑。任時光如水,就這樣在她的指下琴端,一點點地飄散飛揚。往事如煙,轉瞬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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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天的清晨。

    雲若水和以往的無數個清晨一樣,端坐在靜心小築外的平台上,悠然彈琴。聽泠泠的琴音,自在地逸出於她的指下琴端,散佈於天地之間。

    「錚」地一聲脆響,琴弦卻忽然斷了。

    她一愣。這一副瑤琴自她歸隱瓊華島時就開始彈起,乃是她兩位師尊之一的清虛子,送給她的一樁法寶。這是法寶,卻並不是普通的人間瑤琴啊!怎麼可能會突然弦斷?

    她的心頭,忽然不知為何,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種不祥之感。

    但她隱居海島,又怎麼會有什麼不祥之事,找上門來呢?何況,以她此刻的法力道行,再加上她所擁有的映ri雪霜劍和聚妖幡,就算真有什麼人想來找她的事,這個人間裡,也不會有人是她的對手啊!

    她想。於是很快便將這件事拋之腦外,暫時不去理會它了。

    既然琴斷了,短時間內也彈不成琴。不如去找些其他的事情做吧!比如說,去島中兩位師尊的居處,向兩位師尊請教些修道上的問題,閒談些山海間的趣聞。

    她想著,便站起身來,往島中心,清虛子、靈和子兩位師尊的居處,走了過去。

    一路隨意閒走。雖是去島中心拜見兩位師尊,但海島歲月逍遙自在,並無什麼時間緊迫之感,她也自然就不急不慢地,只是一路隨意地閒走賞玩。邊走邊賞玩著周圍的山石風景、花樹飛鳥。有時又不免感歎兩句:「啊!這棵花幾天不見,已經開了呀!」或是:「咦,這一條小徑幾天沒有走過,想不到又新搬來了一家鳥兒。哦,是從島那邊搬來的呢。」諸如此類感歎的話。

    似這樣慢慢地走著。走了好久好久,才終於走到了瓊華島的中心處,清虛子、靈和子兩位師尊平時打坐清修的地方。

    那是一排數間的碧玉雅捨。雅捨的正中間是一座大廳。平時裡雲若水倘若沒事,或是清虛子、靈和子其他的徒弟們沒事的話,都會來這裡小聚一下,和師尊們閒談聊天,說說笑笑。

    雲若水往雅捨中走去。還沒有走近雅捨,入目處,就先看見了雅捨的門外,懶洋洋踞坐著的一條小狗。那是昔年她和顧飛寒一起誅殺的那條蛟龍,附體轉世。

    「小蛟?」

    她驚奇地和小狗打招呼。「怎麼你一個坐在門外,沒有進雅捨裡去呀?」

    小狗懶洋洋地白了她一眼。雙方多年相處下來,小狗對她雖早已不再心懷怨恨,但仍然沒給過她什麼好臉色看。

    「兩位仙長正在會見客人。」小蛟還是告訴了雲若水。「我是被趕出來的!你不用往裡面去了,進去也多半會被趕出來。」

    雲若水一愣,啞然失笑。

    兩位師尊可沒有隨便亂趕人的習慣。小蛟被趕了出來?嘿,只怕多半是他看那新來的客人不順眼,在裡面做了什麼調皮搗蛋的事,才會被兩位師尊給趕出來吧!

    她笑道:「知道啦!我先進去看看。最多也被趕出來,和你作伴好了。」說笑著就隨便走進去了。

    進入碧玉雅捨。入眼處就看見裡面分為主賓,正坐著三個人,在熱情地談笑著。那上首主位上坐著的兩個道人,自然正是她的兩位師尊,清虛子和靈和子。而賓位上所坐著的,卻是一個紅衣的男子,背對著她看不清楚長相。

    「若水?」

    上首坐著的清虛子這時已先看見了雲若水。大喜之下高聲笑道:「正說要命小蛟去找你過來呢!不想你自己就先過來了。來來來,我來為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咱們瓊華島南邊珊瑚島上,剛搬來的一位新鄰居,元道友。元道友剛剛搬來,就來拜訪鄰居,殷殷之情,實在令人感動啊!」

    瓊華島南邊的珊瑚島?那個小島她倒是知道的。說是小島,其實,不過是一大片突出海面的珊瑚礁而已,整個小島還不到一里方圓。距離瓊華島倒是極近,不過二、三十里水路而已,劍光瞬息可到。

    但是那島上卻並沒有生靈存在啊!無論花草樹木、走獸飛禽,島上一概皆無。事實上,那個所謂的小島上根本就寸草不生,完全不能住人。怎麼會有人去到那裡定居?

    雲若水心頭驚奇萬分。忽然間念頭轉處,聽到清虛子說出了那位新來的珊瑚島主人的姓氏,不由得猛地一下心驚!身子也忍不住就是,一下踉蹌。

    元道友?

    ——紅衣,元姓?

    雲若水心頭這一驚非同小可。她急忙抬頭仔細觀望。卻見前面那原本背對著她坐著的紅衣男子,這時已起身回頭,正面望著她了。

    四目相對。雲若水心頭如受重擊,臉上也立時就是,勃然變色。

    「元、元豐?」

    她低頭,忍不住一聲呻吟。

    對面那個紅衣男子,清虛子口中他們的這位新鄰居元道友,不是別人,正是雲若水避之惟恐不及,心頭卻唸唸難忘的人兒,元豐!

    ************************

    時光靜寂。

    空室中兩人對坐,不知道已過了多少時間。

    清虛子和靈和子已經起身出去了。他們修為年久,年紀也都很老了。一眼就看出了雲若水和元豐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兒,吃驚之餘,倒也猜出了幾分。便默不作聲地起身離去,將地方騰給了雲若水和元豐兩人,讓他們兩人,來自行解決他們之間的事情。

    雲若水默默地獨坐著。心頭思緒如潮,起伏不平。腦海中萬語千言,卻終究都只化為了固執一念。

    那所有過去了的事情,都早已全部過去了啊!往事已逝,故夢不再。你,為何還要再來?

    耳邊卻只聽得元豐悠悠一聲歎息。

    「好久不見。若水,你別來可好嗎?」

    雲若水低頭不語。對他的問話,聽如未聞。

    別後幾載。時光飄逝如水。相思也好,相忘也好。事到如今,明明都成為了不願相見。只無奈面前的這個人兒,千里萬里,天上人間,卻偏偏竟還是苦追了下來。

    「你為什麼也來到了人間?」冷場了很久,一直就這麼乾坐著也不是辦法。她終於還是歎息一聲,開口詢問:「仙界和瑤池現在的情況……都怎麼樣了?」

    「他們都很好。」

    元豐微微一笑。他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自從你走了以後,我就一直在忙著處理仙界南北合併的事情。但是事務繁多,有很多人又不能完全對觀濤心服口服。並且觀濤自己也對我過去的行事有著一些小小的意見。這樣一來二去的,時間就耽擱了下來,竟拖了整整十個月的時間,才終於將一切都交代妥當。」

    他笑看著她。目光盈盈,都是情意。

    「現在仙界裡南北雙方已經重新合併統一了。新統一後的仙界仍是以靈霄玉殿為主,由觀濤擔任了新一任的玉帝。觀濤經過了這十個月來的努力,已經基本獲得了仙界裡全體仙人們的認同。我想,沒有意外的話,仙界以後都將會一直和平穩定下去,你再也不用為它的未來而擔心了。」

    「哦。」

    雲若水點了點頭。她總算又放下了一件心事。

    「那就好。仙界裡能夠成為現在這樣,我也總算是放心了。」

    她看了元豐一眼。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對他說話。猶豫了很久,才終於輕輕歎息一聲,道:「謝謝你。」

    謝謝你為了我而做出的這一切。知道如果不是你的話,整個仙界不會有那麼容易統一在一起。謝謝你為了我而放棄了整個仙界,知道你其實並不是那麼淡泊名利的人。你之所以會放棄那天上人間的帝位,全都是為了我吧?而我卻幾次三番,無以回報。

    到最後我卻終究還是,要繼續拒絕於你。

    「沒什麼。那一切都是我自願做的。你不用為此而向我道謝。」她聽見元豐的聲音再一次地響起。話聲中充滿了難言的苦澀。

    於是她又無奈地沉默了。低下頭來,不知道該有什麼好說的。只好繼續沉默。任無言的沉悶,充斥在兩人的中間。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

    元豐輕輕歎了口氣,再一次地打破了平靜。

    「你知道嗎?觀濤不但繼任了仙界玉帝的位置,並且,他還找到了他的心上人呢!就在兩個月之前,觀濤忽然宣佈和一位女仙成親了。現在他們兩人已經成為仙界的新任帝后,聯手共同執掌仙界了。」

    「是嗎?」

    雲若水聽到這個消息,倒是不由愣了一下。急忙問:「那位女仙叫什麼名字?」會是芷瑤姊姊嗎?

    果然只聽元豐道:「那女仙姓韓,名叫韓芷瑤。聽說原本是你們瑤池的女仙,後來不知為何離開了瑤池。」

    「果然是芷瑤姊姊!」

    雲若水長出了一口氣,忍不住輕輕拍了拍胸口。

    「芷瑤姊姊能夠嫁給龍兄,真好。這樣子我也可以又放下一樁心事啦!」

    她說著,忽然又想起了瑤池的現狀。便問:「不知道瑤池此刻的現狀如何?還有,我走的時候,瑤池尚未推舉出新任的西王母娘娘呢,現在不知道推舉出來沒有?」

    元豐一一回答。

    「瑤池現在的情況很好。那些女仙們也已經推舉出了一位新任西王母了。是上個月才推舉出來的,繼位的新任西王母名叫許寒瓊,據說原本是人間修真界裡,飛仙宗門下,飛昇去了瑤池的。你也應該認識她吧?」

    「許寒瓊?」

    雲若水記得這個名字。雖然彼此並不熟悉,互相之間,也不過只見過寥寥幾面而已,但她也還記得,那女子的相貌端莊嫻雅,行事穩重大方。而在瑤池的眾多女仙當中,也算頗有人望。現在將這個西王母之位傳承於她,倒也合適。

    「也還可以吧!」她輕輕吐出了一口氣。「希望她能夠將瑤池建設得越來越好。那樣我也就放心了。」

    她遙想起當初在瑤池所度過的那些快樂愜意的時光,如今光陰渺渺,都已無蹤,一時間不由得又有些惆悵起來。又想起了當初的飛星仙子和譚慕菁,如今卻全都已經去世不再,化為煙消雲散,不留一點痕跡,不由得越發為之歎息感慨。

    「其他人呢?」

    天上一月,地上一年。她離開仙界雖然不過十月,在人間卻已經度過了十年。當此之際,她忍不住就將自己在仙界裡所有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們,都問過來了一遍。

    「其他人也都一切很好。妖族們各自居住在各自的地方,小仙女們也都很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妖族中的鳳族現在仍然居住在烈焰之山中,只有鳳天翔還常常來往於靈霄玉殿,幫助觀濤一起處理許多仙界事宜。我這邊的許多舊屬下已經解散,有的歸入了靈霄玉殿,也幫助觀濤一起理事。有的則回到了自己居住的仙府,繼續自己的清修。對了,還有陸仙子,她本來也已經回到了自己的碧芳宮,可是上個月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就從碧芳宮裡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元豐一一將仙界中各人的情況告訴給雲若水,說到最後,提及陸思湄,忍不住就皺起了眉頭,顯得也十分驚奇不解。

    「思湄失蹤了?」

    雲若水失聲叫道:「她怎麼失蹤的?是遇見了什麼仇人嗎?還是出了別的什麼意外?你們……你們怎麼會讓她忽然失蹤了!」

    她焦急地叫著,話語間忍不住就有了一些埋怨之意。元豐怔了一怔,歎了口氣,道:「對不起。」

    「沒什麼。」雲若水這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是我有些失態了。只是思湄……思湄……你知道的,思湄對我來說,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她蹙起了眉頭,只覺得心中難受之極。

    思湄是陸chao生的妹妹。也是她雲若水的姊妹。思湄怎麼會突然莫名其妙地失蹤了呢?她……她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你不用太過為她擔心。也許她只是眼見得仙界平靜,所以放下了心事,靜極思動,想要在各地隨意閒逛遊玩,觀光散心呢!」元豐安慰她。「畢竟如今的仙界已經太平,陸仙子素日也沒什麼仇家。我想,不會有什麼人敢難為她的。定然是她自己出門去了,而我們大家卻都忙著處理各自的事情,所以都不知道而已。」

    「也許是這樣吧!」

    雲若水輕出了一口氣,想了想,事情也應該就是這樣子無疑。她這才算稍微放下了一點兒心事。

    「但願一切如此。」

    她遙望著窗外。看天上雲卷雲舒,望遠處chao漲潮落。忽然之間,又覺得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和元豐還說什麼話好呢?可以詢問的仙界裡的人事全都已經一一問過,剩下的也再沒什麼好問的了。而,除了這些事情之外,她不知道她還可以繼續和他說些什麼。說些情情愛愛的話麼?

    那已是她心中,再也不願意的事情。

    「……你……比原來瘦了。」

    寂靜中耳邊隱約有人聲輕輕響起。是元豐的聲音。她知道,可是一時之間,卻沒有反應過來。

    或者不是她沒有反應過來,而是她刻意地讓她的耳朵,忽視了過去。

    「若水,若水!」

    耳邊悠悠地歎。一雙大手忽然伸了過來,緊緊地握住了她的雙手。

    她一怔,不假思索地就甩了開來。對面「啊」地一聲輕呼,是她甩手的動作太過急切,將他的手無意中砸到了一旁的花架上。

    她一愣。這才完全清醒了過來。苦笑著看著對面揮手呼痛的元豐,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你走吧!」

    呆愣了半晌,她才終於又說出了話來。說出口的話,卻竟是那樣地生硬幹澀。

    「若水?」

    元豐一愣。揮手呼痛的動作一時間也再做不下去了。所謂的呼痛,本來就是他適才故意做作,希翼通過這樣誇張的動作來喚起雲若水的注意而已。這時候卻聽見雲若水忽然而然的這一句話,一下子,他什麼動作都做不下去了。

    「我說,你走吧!」

    雲若水輕輕地歎了口氣,再一次地重複道。

    「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我想你也早已經明白了我的心意。你我的心意都無可更改,然而對於我所做出的我的決定,我依然會堅持到底。所以你再繼續這樣下去,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我希望你能夠真正明白我的意思,就這樣放棄了我,離開這裡吧!」

    她看著他,淒婉地笑。

    「無論是哪裡也好。人間也好,仙界也好,或是別處某個不知名的新界域也好。元豐,你知道的,我不想再看見你。」

    她不想再看見他,他卻百計千方,仍舊追尋而來。她知道的,元豐沒有星辰秘陣的幫助,想要通過人間和仙界的阻隔,是多麼的不容易。也許這一次的來到人間,已耗盡了他不知多少年的道行修為。可是即算如此,她,不想再為他而改變她的心意。

    這是她的堅持。她卻就連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能夠為此,而堅持多久。

    也許一時半刻。也許一生一世。誰知道呢?

    她想,她也許是能夠堅持一輩子的吧!

    但當然最好的結果是他就此放棄這種無望的堅持,重新還給她一個永遠的平靜。

    就好像這十年來她在瓊華島上平靜幸福的生活。多麼的幸福。多麼的美好。

    她低低地歎。試圖讓自己的心神重新陷入原本的那種平靜快樂之中。卻只覺得此時此刻,她的心境是如此地煩亂難耐。竟再不能夠平靜。竟再不能夠平靜下來!元豐,元豐。他真是她命裡的剋星!她恨恨地想。

    空室一片靜寂。時光在無言的尷尬當中,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的時間。

    沉默。還是沉默。只是沉默。

    又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元豐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看著窗外的天空,道:「天黑了。」

    天色漸漸沉暗。天色將黑。時光由朝到夕。雲若水這才驚覺,她竟已和元豐在大廳中面面相對,無言沉默了整整一天。

    「是。天黑了。」她站起身來,只覺得心亂如麻。「我想要回去休息了。我想,你也應該,離去了吧?」

    她問著他。卻不看他的面容。她看不見他的面容神情,只聽得見他那苦澀無奈的聲音。

    「是。我也應該回去了。若水。再見。」

    他向她道別。說著再見的話。她卻不肯回答。更不肯也用同樣的話語來回答他,所謂再見。再見,再見。願永不再見。

    她轉身走了出去。快步地走向自己在海邊的居處,靜心小築。她走得是那樣地快,那樣地急,以至於全然將他這個目前來說還是瓊華島客人的訪客,都拋了下來不管不問。

    身後卻驀然又傳來了元豐那高聲的呼喚:「若水!不管你想要逃避我到幾時,拒絕我到幾時!我元豐都決然不會放棄你的!我……等著你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他長聲地呼,急切地喚。「我們會是鄰居。即使你一時半會兒不肯理會我也好。我們都會是鄰居!我會一直跟著你,想念著你。哪怕你十年不理我也好,百年不理我也好,千年不理我也好!我都會一直愛著你,戀著你。我會永遠就這樣努力下去,直到你終於重新被我的感情打動的那一天!……」

    混亂而急切的話語一句句地傳入了雲若水的腦海當中,令她心煩意亂。她掩面飛奔,逃一樣地飛出了這一片地域,遠遠地將元豐的話語都拋在了腦後。心裡頭,那一句句深情刻骨的話語,卻一直在她的腦海中迴響盤旋,任她日日夜夜,竟再也無法擺脫。

    **********************

    入夜。

    又是一個明月夜。月明星稀,天上的星光是如此美麗。

    雲若水倚坐在靜心小築的欄杆上,仰首看著外面的天空。

    星辰光轉。時光千年萬年。

    有什麼感情是一生一世不可改變的呢?有什麼事情是千年萬年都無法忘記的呢?

    陸chao生也曾和顧飛寒情深似海。可是到得最後,陸chao生轉世輪迴,她卻竟然另喜歡上了別的男子。而顧飛寒轉世成為任南頡,他此刻所喜歡的人兒,又不知道會是哪一個呢。他們,各自相忘。

    便連她自己,此刻對於元豐這個人,也正在拚命地百計千方,想要忘記了呢!

    她明明已經快要做到了。十年來海島隱居,她明明已經快要做到,將元豐完全給拋到九霄雲外了啊!為什麼此時此刻,卻就在她快要忘卻,偏還不曾真正地完全忘卻時,他竟找上門來?

    元豐。元豐。

    愛也難。恨也難。記也難。忘也難!

    茫茫天下,滾滾紅塵,瑤池仙界,天上人間!何處可以避開他?何處……可以避開她自己的心!

    她長歎。一時間柔腸百結。只覺得天大地大,竟是避無可避。

    避得開他的人,避不開她的心!避不開他的人,也避不開她的心啊!天上人間,何處堪迴避?天上人間,何處堪迴避!!

    虛空中星辰光轉。月亮的光華忽然隱隱間有些黯淡了下去。雲若水沒有注意到。

    星辰的光華卻漸漸地明亮了起來。隨著月光的黯淡,那星光漸漸地明亮了起來,星辰的輝光轉瞬間照耀遍了大地。

    「咦?」

    雲若水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天上的異常。她詫異地遙望長天,很快就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熟悉感覺。

    「星辰……秘陣!」

    輕輕地吐出外界情況異常的根源,雲若水一時間忽又愣住了。「怎麼可能?這星辰秘陣……整個仙界中,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懂得它嗎?何況星辰秘石也一直都在我的手裡。天上地下,應該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指揮得動它啊……」

    可是星辰秘陣已動。出乎她意料之外地,星辰秘陣忽然而然,就這麼自發地動了。星辰光轉,雲若水呆呆地站在當地看著它。一瞬間只覺得整個身軀飄飄蕩蕩,已沒入了遍佈天下的星光中間。

    繼當年首次深入星辰秘陣之後,她終於再一次地,以全副身心,深入到了那一座奇幻冠於整個仙界的星辰奇陣。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她是主動進入,而這一次,她卻竟是莫名其妙地,被捲入了其中。

    「這裡是哪裡?」

    她站在星辰秘陣當中,翹首遙望天宇。宇宙中星辰時起時滅,空間時間變幻。

    「這裡是浩瀚星空,是連接神界和其他各個界域的通道。是我接引你來此的。」一個聲音自虛空中悠悠地回答。那聲音隱約間竟有幾分似曾相識。

    「你是誰?為何要強行帶我進入這裡?」雲若水仰首詢問。

    那人聲呵呵地笑了。

    「我帶你進入這裡,也是奉命而為。至於我是誰嗎?雲仙子,其實,你我之間早就已經互相見過了的。」

    那人隨著話聲在虛空中漸漸現出身形來。正現身於雲若水的前方不遠處。紅衣如火,容貌分明。雲若水一瞬間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竟會在這裡又見到了這個人!

    「鳳天英!」她驚叫,「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你沒有死嗎?」

    「我怎麼會死?」

    鳳天英看著雲若水微微一笑。「是否你當初沒有看到我從星辰秘陣中出去,就誤以為我已死在了這陣中?告訴你根本沒有這種事情。我當初深陷陣中,卻當然沒有死去,而是通過這星辰秘陣的傳送功能,達到了我最初的目的,進入了仙界中人人嚮往,卻亙古都沒有幾人能夠達成的目標,上古神界!我已經進入神界,成為神界的神人啦!」

    他驕傲地笑著,愉快地看著雲若水。

    「神界比仙界可要好得多哦!比起你現在所處身的這個人間,當然更不知要好上多少萬倍了。雲仙子,你現在見我境遇如此,是否,會得心生羨慕?」

    「羨慕?」

    雲若水愣了一愣,啞然失笑。

    「我又有什麼好羨慕的?神界再好,未必是我心之所願。我之所願所求,不過是寂寂山林、寞寞海島,一生平靜隱居罷了。現在我所生活的日子,就已經很令我滿意了。那所謂的上古神界就算再好,又與我有什麼相干呢?」

    她說,心下裡卻忽然又想起了今天再次重逢的那個紅衣的男子。元豐。元豐說他已拋下了仙界的一切,追隨她也來到了人間。並且,他已在瓊華島南邊二、三十里開外的珊瑚島上,定居下來。他說要和她做鄰居。他說他永世都不會放棄對她的感情。他說他若是不能重獲她的感情,也寧願一生一世都和她作為鄰居,長相陪伴。他說……

    他說了那許多許多。那所有的一切言語都令她的心混亂如麻。時間已過去了多久呢?看天上的星月顏色,卻不過僅僅幾個時辰而已。他和她方纔的相處,也不過僅僅是白天的幾個時辰而已。幾個時辰!那往昔十年間的隱居平靜,卻竟然抵不過她和他相處的那短短幾個時辰啊!她的心,其實,只不過是她不願承認而已,事實上卻早已失守。

    心已失守。這隱居於海島的所謂平靜生活,又怎麼還可能繼續下去?

    「平靜……隱居……」

    她怔怔地喃喃低語。心裡頭為了這突如其來的認知,而一下子越發地煩亂不堪。不遠處星辰光華中,一直在凝眸注意著她神情變化的鳳天英卻一下子嘎嘎大笑起來。

    「你在猶豫。」他大笑。「你的心已亂。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你現在所隱居的這個紅塵人間,根本就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美好。你又為何還要繼續留連不去呢?不如跟我去了罷!我來接引你去那虛空中的神界。那是天上地下,所有的修道者夢寐已求的終點啊!而今,你卻可以和我一樣輕易地到達那裡了。你難道不應該為此而感到高興,為此而興奮踴躍嗎?」

    雲若水長長地歎了口氣。

    「你說得有一點確實不錯。」她頹然說道。「我心已亂。」

    她仰望著遙天中的星辰光華,忽然間默然靜立。那星辰的光芒是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一年多以前她在那神秘的荒谷中,第一次領悟到這星辰秘陣的奧秘,參悟到天地星辰的至理時,曾經以為,那,便是星辰秘陣的全部了。可是如今再次重陷於星辰秘陣當中,突如其來,不知所之,她才驀然發覺,原來,她對於這天地星辰間的奧秘至理,先前也不過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天地無涯。星辰無際。這寰宇星辰的奧秘至理,誰又真能夠完全參悟得透呢?

    也許,只有那鳳天英口中,所謂上古神界的神人們,才真正會有那種見識吧!

    又或許,即便是他們,也未必就一定能夠真正地得知一切呢!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一句古老的話,其實,說得是十分有道理的。

    雲若水輕輕一歎,低下了頭來。

    無論如何,她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現在,她可以斷言,那所謂的星辰秘陣,雖是建立於仙界當中,卻定然不是仙界的仙人所能夠建成的,而很有可能,是那所謂的神界中人,早在不知多少億萬年前,以至高至大的神通所建。

    「可是你又為何一定要前來接引我去神界呢?既然你已經成為了神界的神人。」她忽然開口發問。這是她此刻所唯一,為之疑惑不解的問題了。

    既然鳳天英那時候能夠通過星辰秘陣進入神界,這是他的緣份。也許,那所謂的星辰秘陣的功用,本來就是為了接引仙界的仙人進入神界。鳳天英能夠進入神界自是他的緣份,而她雲若水不能夠進入,也不過是她的無緣罷了。可是,他卻又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說要接引她也進入那個所謂的神界?

    她不以為她和他之間有什麼交情,可以令他在進入神界之後還想著她,竟不惜大費周章地前來接引她。

    ——換成元豐的話倒還差不多。

    元豐,元豐。一想起來元豐這個名字,她又忍不住苦笑起來。笑自己的片刻不能或忘,笑自己的心思終究還是為他而亂。

    前生後世,情孽糾纏。也許,這一份和他之間的情孽,真的也需要轉世輪迴之後,才能夠真正徹底地擺脫開來。

    誰知道呢?

    她心頭歎息頻乃。面上,卻盡量地不顯現出什麼表情。只將淡淡的眸光,望著對面的那個同樣一襲紅衣的男子,鳳天英。

    鳳天英在愣神。她這一凝神注意,就發現鳳天英不知道為何,在莫名其妙地發愣。那神情,就好似她剛才的話,說中了他什麼隱秘似的。

    難道他的所謂前來接引她進入神界的事情,果然還另有別情?

    雲若水一愣,一下子忍不住對這件事情忽然感興趣起來了。

    卻看見鳳天英一愣神之後,面容已很快地恢復了正常。奇異地注視著雲若水,他緩緩地向她開口說道:「我之所以會一定要前來接引於你,那當然也是有著我的原因的。」

    他笑。

    「你可知道,神界裡也是有尊卑的?先去者、道法神通高明者,自然就位處於上。而像我們這些後來者、法力低微者,自然也就位處於下,不得不聽命於人。這也是世間的常理。像我自從去到神界後,就一直聽命於一位神界裡地位極為尊崇、名氣也非常之大的女神。而今天我之所以會前來接引於你,其實,也正是聽從那位女神的命令行事,如此而已。」

    「什麼女神?」

    雲若水一愣。她想不到會從鳳天英的口中,聽到這樣的答案,更想不到,神界裡會有什麼女神,知道她的名字,並且想要接引她進入神界。

    提及女神,鳳天英的面容倒是一時為之肅然。

    「這位女神的尊號,名喚無妄。大家都尊稱她無妄天女。」鳳天英說著,看著雲若水的表情忽然間顯得有些古怪。「也許,你以前也應該聽說過她的名字吧!畢竟很久很久以前,她和陸chao生、陸思湄姊妹有著特殊的關係……」

    ——很久很久以前,和陸chao生、陸思湄姊妹有著特殊的關係?

    ——無妄天女!

    雲若水呆了一下,失聲驚呼:「是她?」

    她忽然明白過來這位女神是誰,也一下子明白了對方為什麼會想要接引她進入神界了。無妄天女,不是別人,正是昔年的玉帝修琦之妻,陸chao生和陸思湄姊妹的祖母大人!

    原來……是她前生的祖母,想要見她了啊……

    可她卻並不是陸chao生。她是雲若水,並不是陸chao生呵!

    陸chao生……陸思湄……

    心思如電而轉。雲若水忽問:「仙界的陸思湄呢?她是否也同樣被你接引入那個所謂的神界中去了?」

    鳳天英點了點頭,道:「是。」

    是。果然正是如此。元豐口中忽然莫名其妙失蹤了的陸思湄,果然也是被無妄天女所接引,去了神界。她去到了神界,和無妄天女祖孫相聚了啊!這樣子……她也可以為思湄而放下心事了。

    可是她呢?思湄已經去了神界,她雲若水,又要不要去到神界呢?

    前生往事,渺渺茫茫。她不記得前生裡陸chao生的所有一切,可是,她卻知道,若是她真的前去神界的話,那麼元豐,便再也沒有可能,追尋到她了。

    神人相隔。若她真的去了,她和元豐,就再無交集相見的可能性。

    她那想要永遠不再和元豐相見的念頭,她那想要永遠平靜隱居,不再受感情困擾的想法,只要她今天一旦決定去了神界,就一定能夠實現!

    心兒忽然怦怦地跳動了起來。雲若水的心思,一下子變得急切無比。

    她不稀罕什麼飛昇神界。她不稀罕去做什麼神人。她只想要平平靜靜地隱居生活。可是她,卻竟是如此急迫渴望地,想要避開那個男子!

    心已亂。所以想要避開。天上人間,不想再見你。只為這天上地下,也惟有你一人,可以令我的心動心亂。

    去不去?去不去??

    雲若水霍然抬頭,仰望遙天深處。透過了重重的星辰光華,透過了虛空無盡的天地之力,她看見此刻她所居住的靜心小築的外面,正籠罩著層層迷霧。而煙籠霧約,隔海相望,不遠處二、三十里外的一處小小珊瑚礁上,有一個紅衣的男子,正負手遙望,情深儼然。

    「元豐。元豐……」

    低低地呻吟一聲,一瞬間雲若水只覺得心痛欲裂。

    百轉柔腸,情深無計。天上人間,神界仙界。去麼去?去麼去??

    徘徊彷徨。忽然間雲若水整個人都怔愣在了當地。耳畔鳳天英的催促勸說還聲聲入耳,視線盡頭裡那個紅衣情深的男子,一直向瓊華島方向望過來的視線,一瞬間竟似乎看見了遠隔重霧的她一般,一雙清愁黯憂的眸子,隔空和她對上!

    往事依依,舊情繾綣,那所有過往多少年間的情深愛戀呵!一剎時都在這隔海相望的對視間,穿透了所有的時間、空間,翻滾著直湧上她的心頭來。徘徊彷徨,猶豫躊躇,一時間雲若水呆立當地,竟再不知該如何決斷。

    天上人間,相思無計。愛也無計、忘也無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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