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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十五章 兄妹(上) 文 / 夜與羔羊

    那是個寬厚的肩膀,傅小眠伏在那上面,就像倒在了一片柔軟的泥土裡。雖然不會讓她深陷,但她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貼著大地的感覺,讓她如此安心。山坡上一望無際的雛菊,是用淡黃色、白色花瓣編織的地毯,指引迷路的人去往美麗的,深邃的死亡。風中流動的是裹著雛菊香味的淚,完全透明的,苦澀著。

    傅小眠幾乎想起了那個爽朗的秋天,哥哥背著她上山遊玩的情景:也是在這樣的一個山坡上,也是這樣的風。哥哥的背不算寬闊,但卻穩穩地承載著她弱小的身軀。他偶然回首間那男孩子獨有的爽朗的喜悅深深印在她的眼睛裡。而她,只把她臉上暗自流下的汗,乘他不注意時,抹在了他的背上。對於她來說,哥哥的背就是大地,能夠包容她的一切。並讓她舒服的倘佯,偷偷的喜悅。

    突然,那個「大地」坍塌了。格魯發出一聲長長的呻吟,帶著傅小眠跌倒在山坡上。傅小眠這才想到格魯剛剛為她承受住那麼多的攻擊。並在黃龍救紙鳶的一刻,背起她便跑,還跑了這麼遠。他一定已經到極限了。

    可是情況比她想像的還要糟。格魯躺在地上就沒有再說過話,他的呼吸紊亂,像是喘不過氣來。傅小眠這才看見他黑皮衣下的肌肉上到處都是紫黑色的圓形傷痕。那是被黃龍的石頭打過的痕跡。但最致命的還是他背上,肩膀上浮現的猩紅色印記。那些是鳶的蒲公英遺留的,劇毒的沉積。如果不盡快排毒,他就會死了。

    「你醒醒!別睡著了!」傅小眠著急地大喊著搖著格魯龐大的身體,但他仍然沒有反應。她忿恨地狠狠給了他兩個耳光。但他仍然紋絲不動。

    她跪著伏在他的胸膛上哭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她痛哭著,泣不成聲。

    忽然一陣異樣的風吹過,她驚覺地扭過頭,背著光,她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頭上高高地豎著長髮,頎長的頸下是寬厚的肩膀,幾乎遮住了所有光線。

    風把她的瀏海全部吹亂,讓她的淚還未干又湧出新的。她說:「哥哥,我……」

    薄薄的嘴唇,挺挺的鼻樑,單眼皮,還有那雙倦怠的眼睛。那便是哥哥。

    十六歲的哥哥站在開滿雛菊的山頭,拿著劍鞘指著地面上的男孩說:「想帶走我妹妹?來啊!打敗我就行!」

    那個男孩無力地躺在山坡上說:「cāo你的!傅小菊!你等著!」

    罵他的那個男孩叫做何喜,而「傅小菊」則是她的哥哥。

    此時哥哥神氣地翹翹下巴對何喜說:「腿雖然斷了,手總還能動吧!還不快滾!」

    何喜「哼」了一聲,竟然轉過身伏在地上爬行起來,並且還爬得挺快,一下子便翻過了這片山頭。

    哎,看來他下次還會來!哥哥心想,他真是一個難纏的傢伙,即使這次打斷了他的腿,他也未必就會放棄。畢竟,兩年了,何喜從不服輸。

    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十三歲的妹妹,傅小菊說:「我不准你和何喜在一起,你聽見沒有?」

    「是他硬拉著我出來的!誰要你不帶我出去玩?」小眠噘著嘴說。

    「我找別人比武,怎麼能帶你去啊?」傅小菊叉著腰對她說。

    「我就是想去啊!」小眠紅著眼睛說,「老是悶在這個山谷裡,我真是悶死了!」

    「別任性了!聽話,看,哥哥給你買什麼了?」傅小菊樂呵呵地拿出一個紙風車。

    小眠立即笑逐顏開地搶過風車說:「哼,算了!這次算了!」她邊說邊用力吹起風車來。風車緩緩旋轉起來,就像旋轉的菊花瓣。

    「回家吧。」

    「你背我!」小眠說,「我懶得走啦!」

    「真麻煩!」傅小菊邊說邊蹲下,小眠笑嘻嘻地用力貼上去。他站起,說了聲「走咯!」便風也似的跑下了山坡。

    小眠將頭伏在哥哥肩上,把風車放在自己眼睛前。哥哥的奔跑帶動著風車不停地旋轉,他看啊看的就忘記了一切,陷入夢的吸引。

    突然哥哥停了下來,那陣風便突然停了,她難受地醒過來。最先去看哥哥怎麼了?哥哥臉上的表情有些木訥,他看著遠方輕聲地說了個「咦」。她這才順著他的目光找到了一個女人--一個絕美的女人,抱膝坐在山坡上,縮作一團,失神地看著他。

    「你是誰?你是怎麼到這裡的?」傅小菊愣了一會兒後問。小眠也緊張地看著她,只因為這個山谷從來沒有來過陌生人。

    那女人迷茫地看著他們,眼睛裡有一層迷離的霧。那些霧隱藏了她的感情,也使她的目光沒有焦點。她就像受到了驚嚇一樣,畏懼地看著好奇的小菊和小眠。

    傅小菊又問了遍:「你是誰?怎麼在這?」

    女人緊咬著嘴唇不答。

    小眠說:「不會是個啞巴吧?」

    小菊剛剛皺起眉來看著小眠時,那女人卻開口說話了:「我要去……我要去菊野地……菊野地……」

    這裡就是菊野地。

    小眠湊近小菊的耳朵說:「原來不是啞巴,是結巴。」

    小菊看看那女人,想了一下說:「小眠,下來。」

    「幹什麼?」小眠不情願地從他背上跳下來。

    「讓父親看到她的話一定會殺了她的,現在天黑了,又不能送她出谷。我們得把她藏起來,明天趁我決鬥時在把她拉走。」

    小菊走近那女人,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她的皮膚有些收縮,證明她的緊張,但她並沒有掙扎,小菊因此拉起她,轉過身,將她馱在背上。

    「走吧,先帶她回去!」她載著女人奔跑起來。

    小眠來不及「哦」一聲,便跟著他跑去。此時她看著哥哥背上的女人,心想:她現在一定和自己一樣高興吧?

    但哥哥是只屬於她的,她的世界裡只有哥哥。

    當然,還有爸爸。父親的臉長得好凶,一點也不像哥哥,更沒有半點像自己。他總是把長髮全批在腦後,在風很大的地方,他的長髮就會全部翻到面前,遮住了他的臉。久而久之,自己也就忘記了父親的臉。

    此時父親正站在門前凝視著哥哥和她,雖然頭髮,衣衫不停地在風中搖擺,但他偉岸的身軀在風中卻一動不動。

    傅小眠並不怎麼擔心哥哥,因為哥哥已經把那個陌生的女人藏了起來。藏起女人是她出的主意,因為父親肯定不會允許哥哥這樣做的。父親總是對哥哥很嚴厲,而對她愛理不理。

    父親兇惡的目光從亂髮中射出,他冷冷地問:「贏了?」

    「是。」傅小菊謹慎地回答。

    「用了多少劍?」

    「……」傅小菊一時沒有回答。

    「多少劍!」父親緊張地問。

    「一劍!」傅小菊大聲說著,倦怠的眼光中噴射出火一樣的熱情說,「是一劍!」

    父親的眼中同樣有些什麼東西,火辣火辣的。他凜冽的目光掃了傅小菊一眼說:「把衣服脫了!」

    傅小菊就把衣服脫了個乾淨,小眠不好意思地將頭扭向一邊。卻又禁不住偷看起來。

    他的體魄真是完美,強壯而一點也不嬌柔,只是他全身上下都是劍傷,包括臉上也有很多傷痕。但這些不但不影響他的美感,反而為他增添了很多男子氣概。那些傷中有幾處是鮮紅的,看來是新受的傷。

    父親指著這幾處傷說:「你是硬來的吧?這次又是直接闖入別人的劍氣裡?」

    「是。」傅小菊答道。

    「你很強……有信心和我比試了嗎?」父親難得地齜牙笑笑說,「贏了我就可以帶你妹妹離開山谷了。」

    「沒有。」小菊爽快地答道。

    「廢物!」父親的臉開始顫抖起來,他的身影一下子變成殘像,晃到傅小菊身前狠狠地給了他一記耳光。傅小菊被打得趴在地上,吐出血來。他的眼睛仍緊盯著父親。

    「你這個廢物!我多期待你能殺了我!」父親冷笑著看著他說,「快點殺了我吧!」說完若有所失地深吸了一口晚風,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小眠等父親離開才敢靠近哥哥。她為哥哥拾回衣服,紅著臉遞給哥哥。哥哥披上衣服豁然起身,雙手按住小眠的肩膀大聲說:「哥哥不是廢物!哥哥一定帶你走出這個山谷!」

    小眠看到哥哥眼裡似乎有著淚,他扭過頭,邊擦著眼睛邊疾跑向山坡那邊。小眠大聲在他身後喊:「哥哥!你要去哪?」

    但哥哥只是搖搖頭,並沒有回頭,很快他就消失在山坡上。

    她不瞭解為什麼父親這樣對待他,這樣對待自己。她從未去過外面的世界,這讓她安心,也寂寞。菊野地,她或許會在這裡待一輩子吧?她想。

    小眠蹲下身來看著腳下的一朵長得很好的金黃色的雛菊,她撫摸著它。想到的卻是哥哥剛才**時的身體。她紅著臉將頭埋在膝蓋間,只露出眼睛。她想,她愛哥哥是正常的,畢竟她的世界裡只有哥哥。

    小菊現在在一望無際的白菊坡,那是這個山谷的盡頭,也是唯一不會被打擾的地方--他的練劍場。這裡的邊緣是看不到底的懸崖。風似乎是從那個懸崖底下吹來的。小菊抽出自己的鋼劍用力地砍向地上矮矮的雛菊,劍發出強烈的劍氣,將菊野地的菊花碎末都捲起。起初劍氣在強風中若有若無,但很快整個菊野地的風都變成了他的劍氣,他的劍溶於風中,他的心也溶於風中。

    等到他的劍停下來時,天空中已經滿是繁星。他喘息著,敏感地發現一個人的腳步聲。他扭過頭看到下午帶回來的那個結巴女孩正站在他身後,默默地看著他。

    他走過去說:「不是要你在房間裡別出來嗎?」

    那女人默不作聲,仍然癡癡地看著小菊。

    小菊說:「老實待一晚上,明天我送你走。以後不要再來這個地方了!」

    那女人默默搖搖頭。小菊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想拉她的手帶她走,可是她卻靈巧躲開了。「嘻嘻。」她回過頭來笑嘻嘻地看著小菊。

    「你跑?」小菊大喊著,「看你能跑過我!」他便拔腿追了起來。

    女人跑得挺快的,但小菊要追上她並不是難事。可他卻在不知不覺間放緩了腳步,他第一次感到心跳有些異常,而那種異常的節奏帶給他的欣喜。他真的希望延續這種快樂。她跑著,不時回過頭看著他。

    他終於追到她,拉起了她的手。她因為奔跑而潤紅了臉,讓唯美的臉顯得更加誘人。

    這是什麼感覺?他不會愛上她吧?小菊想。可是他也知道,當他這樣想時,他便已經愛上了她。

    他愣了半天才說:「我……我們走吧。」

    第二天,小菊並沒有送她走。第三天也沒有。後來一直也沒有。他孤寂的心忽然找到了伴。他喜歡那個會說話卻不說話的女孩。她調皮卻更神秘。她使他意識到自己是一個男人,於是,他捨不得讓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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