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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十五章 兄妹(下) 文 / 夜與羔羊

    小眠覺得很無聊,哥哥不再整天陪著自己。她知道原因,他被那個女人給迷住了。那天他興奮地跟她說:「小眠,你覺得她好嗎?她很漂亮吧,做哥哥的新娘子怎麼樣?以後我們離開這個山谷,她就是你的姐姐!」

    「哼!」這個字就是小眠的回答。

    哥哥走了,小眠傷心地哭起來。她的心事誰能懂呢?那個兇惡的父親?那個愚蠢的哥哥?她望著茅草屋外的月亮。哥哥一定又去練劍場了吧?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又在陪著他?她便哭得更大聲了。這時候窗外響起了悠揚的笛聲,她便一抹鼻涕眼淚皺著眉跑出了屋子。

    她大喊:「臭何喜!要出來就出來!別鬼鬼祟祟的!」

    笛聲嘎然止住,從樹上躍下一個人影,他落地不穩,跌坐在地上,確實是何喜。他一臉痛苦地苦笑說:「哎喲,腿又崴了。」

    小眠「撲哧」一聲笑出來。跑過去扶起他。

    何喜色迷迷地看著小眠說:「別對我太好哦,我可是會吃了你的哦。」

    小眠說:「你怎麼又來了?你不怕我哥哥了嗎?」

    「怕他?他也配?頂多被他揍一頓罷了,他還能殺了我?」

    「你別逞強了!」小眠皺著眉毛說,「我知道你怕他。」

    「胡說!我才不怕他呢!你看哪一次我向他求饒了?」他閃爍著明亮的大眼睛,看著小眠說。小眠想想,他還真的沒有向哥哥求過饒。因此她稍微認真地看了看他的長相。白皙的皮膚,楚楚可憐的大眼睛,大大的嘴巴。他原來還挺好看的。

    何喜是父親不知從哪帶來的孩子,父親不允許他們離開菊野地,也從不帶外面的人過來,他只是帶來了何喜。他在遠遠的山坡上蓋了一個小屋子,然後把何喜丟在了那裡,便再也沒有理過他。何喜沒有練過武功,卻可以跑出菊野地去玩。

    但他多數時間還是纏著小菊、小眠兄妹倆。特別是近兩年,他老是想拉著小眠出菊野地去玩。可是每次都被小菊阻止了。

    「廢話不多說了!跟我走吧!我帶你出去玩!」

    「你又來了!」小眠皺著眉頭推開他,何喜便站立不穩又跌坐在地上。

    「為什麼不去?」何喜問,「你不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嗎?街市上的花燈、面人還有風車呢?你不想去看嗎?」

    「我想啊……」小眠癡癡地說,「我想讓哥哥帶我去看。」

    「你戀哥哥!」何喜突然冒出了句。

    小眠生氣地一巴掌打來,全部被何喜的臉給吸收了。何喜滿不在乎地揉揉臉頰說:「你的力氣一點也不比你哥哥差啊……我下次告訴他,你其實是喜歡他的吧!」

    「你敢!」小眠又急又氣地說,「我殺了你!」

    「不敢不敢!」何喜連忙拿手擋住臉,賊賊的眼睛從指縫間漏出說,「跟我出去我就不敢!」

    「無恥!」小眠忿忿地說。

    但何喜臉上已經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知道這次小眠一定會跟他出去了。

    其實小眠也一直好奇,何喜究竟是從什麼地方離開菊野地的?在這個狹小的山谷,只有一個入口,也只有一個出口。而沒有什麼人在能夠不驚動父親的情況下進出山谷。

    為了好奇,小眠職能讓何喜拉著手往前跑。何喜並沒有跑向那唯一的出口,而是拉著小眠跑到了小菊的練劍場--白菊坡。

    白菊坡在白月光下靜臥著,得意於無人知曉它的過去。風很靜,很明顯小菊沒有在這裡練劍。何喜卻仍然輕手輕腳地拉著小眠慢慢向懸崖前行。

    「怎麼到這裡了?」小眠問。

    「噓∼∼」何喜做了個禁音的手勢,並指了指遠處。

    小眠順著他的手指看到了哥哥和那個女人站在一起。哥哥摟住了她的腰,輕輕地俯首親吻了她。

    那樣輕柔的一個吻,卻讓小眠感到天崩地裂地震撼!何喜看著她,一橫輕佻的眉毛,異常認真地在小眠耳邊說:「我也可以……」

    小眠正無處發火,憤怒地看著他。把全身怒氣都發在了他身上,用指甲狠狠地掐他的肉,疼得何喜齜牙咧嘴還不敢喊出聲來,只得拚命地忍受著、躲避著。

    等到小菊和那女人離開,何喜身上已經被掐地青一塊,紫一塊了。他兩眼淚汪汪地看著小眠說:「你滿足了嗎?」

    小眠眼中噙著淚花,卻怎麼也流不出淚來。她索性主動揉揉眼睛,把那淚給揉了出來,她問:「你故意帶我到這裡來的?」

    「不是,你可別誣賴我!」何喜又拿他無辜的眼睛看著小眠。

    小眠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我很可笑吧?」

    「不是很好笑……哎喲!」何喜又被小眠掐了一下。

    「還要出去嗎?」何喜突然問道,「你今天心情不好,不如我們以後再出去吧?」

    小眠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說:「你……也會體貼人嗎?」

    「這是什麼話?」何喜笑笑。

    「陪我坐坐吧。」小眠就地坐在了白菊坡上。何喜高興地在她身旁坐下。

    小眠說:「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從這裡跑出去的?」

    何喜得意地指指不遠處的懸崖說:「從那裡飛出去啊。」

    「飛出去?」

    「我做了個很大的風箏,可以帶我乘著風降下懸崖……」何喜眼中閃爍著光芒。

    「懸崖下面是怎麼的?」

    「是海!」何喜用手比劃著說,「湛藍湛藍的海,一望無邊的海……」

    「一望無邊?那會被淹死嗎?」

    「不會,只要向南方游,很快就能看到陸地了。再往西走五里路,就有很熱鬧的集市呢!有各種好玩的,還有跟你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

    「好多女孩子?那你還纏著我幹嘛?」小眠盯著何喜問。

    何喜的臉一下就紅了,他急著說:「cāo!這有什麼為什麼。」

    於是他的手上就又被多掐了幾下。

    一陣微風吹來,小眠聞到他身上有怪怪的味道,於是問道:「你身上是什麼臭味啊?」

    何喜緊張地扯著自己的衣服聞聞,眼睛一轉說:「嘻嘻,這是酒。」

    「酒?」

    「拿,這個!」他從懷裡掏出一個陶土做的小酒瓶,遞給小眠。

    小眠打開小瓶子,一股濃烈的氣息鑽入她的鼻孔。她驚奇地看著何喜說:「這是什麼?」

    「酒啊!」何喜自豪地說著,「外面的世界裡男人幾乎都喝酒,它能讓人醉,讓人忘記憂愁。」

    「騙人……」小眠瞪大眼睛看著小瓶子。

    「我可沒騙你,古人說『一醉解千愁』,可是有書為證的!」何喜說完就後悔了。

    因為小眠已經打開瓶子,飲水一般地將一大瓶酒都倒進了喉嚨。

    一股辛辣從嗓子眼直到胃部,然後化為一股熱量,從胃部一直燃燒到頭,小眠搖搖晃晃,最終將頭靠在何喜身上說:「我要死了。」

    何喜哭笑不得地搶過酒瓶,說:「哎,你這麼性急,我還沒說完呢。這個得慢慢品嚐的……」

    小眠紅著眼問:「何喜,你這個人還不錯啊。既然你可以隨時離開這,你為什麼還不離開這個鬼地方呢?」

    「因為……」何喜的臉又紅了,小眠似乎聽到了他的心跳聲,但那一定是錯覺。

    「為什麼呢?」小眠還在問。

    「為了你啊!」何喜的聲音終於爆發出來,小眠仍醉醺醺地看著他,好像根本就沒聽見似的。何喜卻在緊張地等待著什麼。

    「為什麼哥哥他不這樣想呢?」小眠說完垂上眼睛,將整個人倒在何喜懷裡。何喜愣了愣,讓她輕輕枕在自己大腿上,又拾起她跌落在草地上的酒瓶,像個沒喝過酒的人一樣,猛力地往喉嚨眼裡倒。卻怎麼也醉不了,他看著自己大腿上的小眠,還有什麼比自己愛的人愛著別人更讓人痛苦的呢?

    等到第二天,小眠醒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自己的屋子裡。一定是何喜送她回來的,她想:何喜真是個好人。她的頭疼欲裂,喉嚨也像被人用刀劃過一樣地生疼。這或許就是「酒」的厲害吧,她像是剛剛死裡逃生一樣的難受。但她並沒有遺忘昨夜的一切,尤其是哥哥摟著那個女人親吻時的樣子。既然忘不了,她決定用另一種方式解決:爭取。

    又是一個月夜,又是在白菊坡,父親出現在那片山坡上。凜冽的殺氣震動了正在幽會的小菊和那女人。小菊從歡樂中甦醒過來,他驚愕地看著遠處山坡上的父親。狂風正在他周圍聚集,父親的頭髮像鬼的手一樣在空氣中亂抓著,甚至淹沒了他的臉。

    小菊緊緊抓著女人的手,一刻也不敢放鬆。小眠則在遠處冷冷地看著他們。

    忽然,風奇跡般地停歇了,父親露出了半張臉。

    「殺!」從父親嘴裡吐出一個字,他的長髮和衣衫便亂舞起來。一道劍氣風也似的擊向小菊。小菊驚詫之餘急速躍起,卻被腳下的劍氣震得向後飛了出去。他牽著的女人也便隨著他從空中跌落下來。

    「殺!」父親的第二道劍氣又奔向小菊。小菊這次拔出了他的鋼劍,朝那道霸氣的劍氣砍了過去。誰知劍氣在空中轉向了,像閃電一樣轉向小菊身旁的女人。小菊大驚著轉身,回頭砍出第二劍。

    傅小菊的劍氣雖然不如父親剛猛,卻更迅速。他搶在父親的劍氣擊中女人之前,攔截住了它。兩股劍氣強烈地碰撞,發出金屬廝磨時的尖銳響聲。小眠張大嘴,堵上了耳朵,才使自己的耳膜不被震破。

    小菊再次抱著女人遠遠地跳到遠處,他手中的鋼劍只剩下了半截。另外半截完全消失在剛剛的那次碰撞下。他大喘著氣,頭上豆大的汗水滲了出來。

    風再次停了,父親的長髮也停止了亂舞,他柔和的聲音傳過來:「小菊……你今年多大?」

    小菊緊張地回答:「十……十六歲……父親,我……」

    小眠流著淚跑到父親面前扯住父親的衣襟說:「父親!你瘋了!你幹嘛要殺哥哥?只要趕走那女人就好了啊!」

    一股巨大的力量從父親體內向外噴發,小眠被風浪捲向遠處,重重地摔在山坡上。

    「我不是你們的父親!」他瘋狂地指著小菊喊,「也不是你父親!」

    在小眠的記憶裡父親從未打過她,這是第一次。她想哭得大聲點,卻又畏懼此刻的父親。因此只好小聲地抽泣起來,默默走到哥哥身後。

    「我帶你們回來,只不過因為你們是能夠打敗我的人……我一直在等待著那一天,你們打敗我的那一天,那時我才能走出這破山谷。然而,你卻帶她回來了!」

    「她怎麼了?你認識她嗎?她是誰?」小菊問。

    「不要問了!」父親大喊著說,「這一天終於來了,你剛剛擋下了我的劍,代表你已經有能力打敗我了。十六年了……我受夠了!我要走出這片山谷,打敗我吧!天賦異稟的孩子們!」

    「父親!她是我在路邊遇到的……」

    「不反抗就是死!」父親頭髮又亂舞了起來,傅小菊卻彷彿看到父親眼睛中有淚光,然而父親的劍,無論何時都是凌厲。

    第三道劍氣,是交叉的十字形劍氣,急速向小菊旋轉而來。被擊中就是死!但如果他閃開,那他身後的女人和妹妹都要死!

    那就是父親的劍,就是那樣的厲害的劍氣。小菊一咬牙,眼中地閃動著亮光,大喊著:「啊!!!!!」橫著斷劍,衝向了父親的劍氣。

    鮮血順著父親的嘴角湧出來,滴到小菊驚恐的額頭上、眼睛裡。風小了,在小菊的記憶裡,菊野地的風第一次這樣溫柔地吹著。這讓父親的長髮也柔順地輕輕地擺動起來。

    小菊仰著頭看著父親僵硬的面孔,全身瑟瑟的發抖。他不敢低下頭找自己的劍在哪裡?他不敢去想這件事是不是夢?

    還沒等他畏懼夠,父親瞪大眼睛,張開了長長的雙臂,像一片雲一樣壓下來。

    小菊想躲,卻躲不開。

    父親的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小菊,他大喝了一聲:「好兒子!」便垂下了頭,跪在了小菊面前。

    小菊小菊這才拚命地抽身離開,父親的身體失去了支撐便無聲地倒地,也許有聲吧,但是被重新掛起的風的聲音所掩蓋。他背腹部位置插著那把碎裂的劍,而小菊的手還放在上面。

    小菊瘋狂地叫了起來!小眠完全閉不上嘴巴!女人皺著眉看著他,流下了兩行淚。但是一切都聽不見,一切都溶解在風裡,彷彿就要這樣消逝了。

    但悲劇既然開始,就不會這麼快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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