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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十六章 刺(下) 文 / 夜與羔羊

    「你不識字?」小眠驚訝地問。

    「嗯。你父親沒教我。」何喜說,「他只教我識曲譜和笛子而已。」

    「這麼奇怪……」小眠沒有再多問,立即去看那封信的內容。

    信是這樣寫的:

    如果你能看懂這封信,就說明你已經站在菊野地以外了。只有離開我,你才可能識字。只有離開菊野地,我才允許你看這封信。

    我無法想像我們相認時尷尬的情形。自卑的我,不敢期待活著遇到那一天。儘管我如同每個父親一樣,在看著你時,在心裡默默地喊你:「兒子」,但我終究不會喊出來,除非我死。

    小菊、小眠中的一個將會殺死我,然後離開這裡。而你,我的兒子。那一天到來時,你也會離開,回到那無限美好的世界裡。

    我沒有教你識字,或許是害怕你看穿我吧?我沒有教你劍術則是因為要保護你。在外面的世界裡你會發現,其實音樂比劍更能保護你。所以我教你音樂,希望你過著無憂的生活。

    我是個怎樣的人?或許在別人眼裡我是很厲害的人吧,他們恐懼地稱我為妖魔。但在那個女人面前,我則只是個奴隸罷了。由於我向那女人要到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所以作為交換條件,我答應為她照顧她的兩個守護者的後代--也就是小菊和小眠。

    但這些都與你無關。我不需要你為我報仇去殺死小菊和小眠,因為是我讓他們殺死我的。

    永遠不要問我你母親的事!即使是在我死後,也不許你在心裡問。你沒有母親,你甚至沒有我這個父親。這些你都應該早習慣了,那麼多年,你不都是一個人活過來的嗎?我的兒子。

    如果我不寫這封信,或許你能更安然地活下去。我喜歡看你的臉,你隨和的性格下隱藏著細緻的心,你善良、勇敢。擁有幾乎我全部的夢想。

    這個世界,有你就夠了。

    兒子,永別了。

    看完信,小眠心裡有了說不出的滋味,像是被什麼狠狠揣了一腳。她忽然明白為什麼父親會對她和哥哥那樣冷淡,她發現自己和哥哥只是被安排上殺父命運的可憐鬼。一切都是虛無的,難怪父親那樣疏遠他們。

    她的表情驚壞了何喜,何喜關心地問:「你還好吧?怎麼了?」

    小眠看著他,想起了那句「你隨和的性格下隱藏著細緻的心,你善良、勇敢。擁有幾乎我全部的夢想。」那就是父親對自己真正孩子的讚美吧,那就是愛吧?父親從沒有這樣讚美他過她。他總是極力地教她高深的劍術,她不愛學,他就轉而教哥哥而冷落她。

    「我沒有教你劍術則是因為要保護你。」這句話也隨之躍入她的腦子,她想這句話換句話說就是:「父親」根本就不想保護她和哥哥,從未把自己當成女兒,把哥哥當成兒子。

    她因此恨起何喜來,她別過頭不去看何喜說:「別過來,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怎麼了?是不是那老頭在信裡說我什麼壞話了?我也沒有做什麼事啊?他到底在信裡說了我什麼壞話啊?」

    小眠還是不理他。

    何喜急了起來,大喊:「這個老頭真是的!臨死還搬弄是非,我非得罵他三天三夜,讓他把腸子都悔青了不可!

    小眠走過去狠狠給了他一個嘴巴說:「不許你這麼說他!他是你的……是……」

    「嗯?」何喜捂著臉,不解地看著她。

    「算了,懶得跟你解釋!」

    何喜立即嬉皮笑臉地湊過來說:「那,小眠,你不生我氣了哦?」

    看著他臉上紅紅的巴掌印,小眠想想剛剛打他厚厚臉皮確實也讓她消了大半的氣,就原諒他吧。她搖搖頭說:「除非你以後不再罵他。」

    「不罵了,你的父親不就是我的嗎?」他笑嘻嘻地說著。

    「可惜他死了,我也沒了父親。」小眠癡癡地說著。

    「沒事的,我從來就沒有父親。」何喜忽然說了句。

    雖然這句話很不中聽,但小眠確實感到了安慰。她發現,跟她和哥哥比起來,現在仍蒙在鼓裡的何喜更加可憐。他不知道親生父親近在咫尺,他不知道父親已經死了,他甚至連怎樣因為沒有父親而難過也不會。

    他並沒有欠她和哥哥什麼,反而是她和哥哥欠他,欠他一個活著的父親。

    想著想著她的眼眶便又紅了。何喜苦著說:「你別老哭啊!你要什麼?我給你!」

    「我要哥哥。」小眠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何喜卻豁然長身而起,說:「走,我帶你去找他。」他說完便拉著小眠的手走出了屋子。

    何喜的舉動讓小眠很感動,果然還是他對她好。她想自己怎麼就不喜歡他呢?要是那樣該有多快樂啊?為什麼她就是不喜歡他呢?

    何喜拉著她的手在菊野地柔軟的山坡上飛速地奔跑。他躍動時很有男子氣概,握她的手既溫暖又柔軟。她想,他與哥哥到底有什麼不同呢?如果他是哥哥……唯一的不同就是哥哥一定會背著她奔跑吧?而不是牽著手。

    「你能找到他嗎?」小眠問。

    「只要他還在菊野地,我就一定能找到他。」何喜自信地說。

    「嗯!」小眠重重地點點頭。

    但他們沒費什麼勁就找到了小菊。他依然在靠近懸崖的練劍場,骸依舊和他在一起。但這一次小眠看到的畫面更具衝擊力。她看到哥哥竟然在瘋狂地吻著骸,骸輕柔地勾住哥哥的脖子,讓他肆意地吻著。

    「不行!」小眠想大叫出來,卻忍住了。

    何喜難過地看著她--她現在的表情任誰看了都會難過。他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說:「看到了吧,你哥哥沒有離開菊野地,他不會丟下你的,我們走吧……」

    還沒等他安慰完,小眠就撲到他懷裡,大力地咬在他的肩膀。

    他張大嘴想叫,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只能忍著,他不想讓小菊看到小眠,現在的小眠不能再禁受哪怕一點點的刺激。所以,他只能忍受著那深深刺痛的疼。

    小眠耗盡了全身力氣咬他,終於咬累了後,她轉身便跑走了。何喜立即追了過去,她的步伐很不穩,何喜在她身後擔心地看著她。在她一個趔趄,即將倒地時,他適時地扶住了她。她又撲到了他懷裡。

    他以為自己又要被她的牙齒給刺傷,可是卻沒有。她換作將頭沉沉地貼在他的胸口上,大聲地嗚咽起來。何喜深深吸了一口氣,仰頭將氣息吐出來,這時他看到菊野地的上空上的一彎新月。他想:小眠真像那一彎新月啊,雖然殘缺得只剩一點點,卻仍然那麼美,至少在他心中,她就是生命中的一切。

    剛想到這時,小眠便抬起頭神經質地看著他說:「何喜!何喜!」

    「啊!我在,我在聽!」他跟著她慌亂起來。

    「何喜!你一定要幫我!一定要幫我!」小眠的雙眼被淚遮住,她揪住何喜衣服的兩隻手上露出細細的青筋,在月色下顯得無力和蒼白。

    「好的!好的!不管是什麼,我都答應你!」何喜毫無抵抗力地答應下來。

    小眠這才稍微地放鬆下來,重新將臉埋在他懷裡,小聲綴泣起來。

    何喜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老頭都已經死了,為什麼反而沒有一個人離開菊野地呢?最可笑的是,現在連他也待在這裡了,他是想等待什麼?他能等得到嗎?

    天曉得。

    小眠拜託他的事很簡單,擄走骸,然後帶她遠離菊野地去南方。而小眠自己則會帶著哥哥去北方「尋找」骸。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那我以後豈不是再也不能見你了?」何喜想到這樣一個問題。

    「不會的。」小眠笑了笑說,「我給你一個錦囊,你甩開了骸以後就可以立刻來找我們。我們還是像從前一樣一起生活,你說多好。」

    「真的?」何喜開心地說,「可我不認字啊!」

    「你不識字的話就找人問問,就明白了。」說完,小眠果真遞給了何喜一個錦囊。

    何喜接過錦囊就想打開,小眠立即用手壓住他的手說:「不行!你得發誓,一切都為我辦妥了以後才能打開它!」

    「好。」何喜笑笑說。

    「你發誓!」小眠嚴肅地說。

    「我發誓。」何喜點點頭大聲說。

    他們兩人現在正在練習場的山坡下,小心地監視著小菊和骸兩個人。小菊帶著骸走到骸的屋子前,在屋門口說了些話,便轉身走開了。只留下骸,她目送他離開,然後掩好了門。

    「準備好了嗎?」小眠問。

    「就要動手了嗎?」何喜皺皺眉頭說,「是不是應該等天亮再說?」

    「不!就要現在!」小眠皺著眉毛說,她很生氣。

    何喜不敢再惹怒她,只得說:「好,好,好!我等會帶她從懸崖上走,等天亮了你哥哥就會發現她人不見了。你就跟著你哥哥去找就行了,什麼都不要說,以免他懷疑你。」

    「好的,你小心……」小眠看著他,真的有點感激。

    何喜就要衝出去,小眠又拉住他的衣襟,從懷裡解下匕首遞給何喜說:「拿著防身吧,以防萬一。」

    「不,我不會用武器。」何喜搖搖頭說。

    「叫你拿著你就拿著!」小眠硬將匕首塞到了何喜手裡,何喜似乎真的第一次拿匕首,充滿興趣地把玩起來。

    小眠不耐煩地說:「快去吧!我們以後見!」

    「嗯!」何喜藏好匕首便直接衝向了骸居住的小屋。

    小眠緊張地看著他,何喜站在骸的門旁,竟然敲起了門,而骸打開了門,他們兩人交談了起來。這讓小眠更加緊張,他為什麼不來硬的?這樣怎麼叫擄人,難道他想破壞她的計劃嗎?

    緊接著的事讓小眠更加緊張。首先是骸用力地搖搖頭然後往後退,緊接著,何喜大步走到她面前將她的手握住,開始拖著走向懸崖。骸一面搖頭,一面掙扎。但何喜不管,當他一隻手拖不動時,他就兩隻手箍住她,拖著她向前走。

    骸終於叫了起來:「救我!小菊!救我!」

    何喜和小眠都著急了!小眠擔心地看著哥哥的屋子,那裡離這裡並不遠。於是她也顧不得去想自己的後路,衝到何喜面前說:「快走!不然哥哥馬上就要來了!」

    何喜點點頭,邊用手捂著骸的嘴,邊強硬地抱著在他懷裡扭動的骸,奔向懸崖邊。那真是一段很長的路,小眠想。她都不敢回頭去看哥哥跟來了沒有。但當他們就要到達懸崖邊時,哥哥的喊聲卻突然從身後冒了出來:「你們要幹什麼?」

    「我……」小眠回過頭來看著哥哥震怒的臉支吾起來。

    還沒等她解釋,她身旁的何喜便一把推開她,將她推落在小菊腳下,他大聲說:「你來得正好!你妹妹正因為我改喜歡這個女人而來纏著我呢!真煩人!」

    小眠不知所措地看著何喜,她沒有立即明白他在說什麼。

    「胡說!是你想擄走骸吧?小眠是要來阻止你的!一定是這樣!」小菊拔出一把新的長劍,那把劍是父親的,顯得更鋒利。

    「想活命就趕快放開她!」小菊一臉嚴肅地說。

    「哼!比厲害嗎?我難道還輸給你?」何喜的倔脾氣又增長了起來,他「蒼」的一聲拔出小眠給他的匕首,架在了骸的脖子上說,「來啊!你想她死嗎?」

    「你真卑鄙!」小菊咬牙切齒地說。

    「我只是想帶她離開這裡,不要逼我!我從未用過匕首!不要逼我!」他用匕首勒緊骸的咽喉,骸的脖子露出淡淡的血痕。

    然而小菊卻更倔強,他用劍指著何喜說:「你有曾經贏過我嗎?這次你一定贏不了!不想吃苦就馬上放了她吧!」

    「以前是以前,這次,我不同了。」何喜大聲說,「我找到了活著的意義!我不同了!」

    「是嗎?」小菊眼神變得更加鋒利,他大聲說,「只有她我不能讓給你,因為她也是我活著的意義!」他的最後一個字一出,人已經如閃電般地衝到了離何喜和骸只有十步遠的地方。

    一瞬間有一萬個念頭閃過小眠的腦子,但只有一個問題最關鍵:結果會怎樣?

    一瞬間只有一個念頭出現在何喜腦子裡:怎樣做,小眠會幸福?

    於是,善良的他得到了一個邪惡的結論。殺了骸,殺了她的情敵,讓小眠盡興地去愛哥哥吧。至於自己,他需要考慮嗎?他還能活著嗎?就讓自己成為愛情的陪葬品吧!生於愛情,也應該死於愛情!

    於是他用力抹下了匕首,骸的喉管被割開,大量鮮血湧了出來。

    「啊!!!!!!!!」小菊的劍氣變成了暴漲的洪水,直直地扎向何喜。長劍如願以償地貫穿了何喜的身體,劍氣使他的傷口爆裂開,鮮血像在狂瀉。

    「不!--不要!」小眠也叫了起來,但那已經不能改變什麼。何喜身體輕微顫抖著,他用力推開貼著他的小菊,小菊麻木地看著骸,根本無暇估計他,便真的讓他給推開了。

    何喜將眼神移向小眠,小眠捂著嘴完全愣住。何喜前進了一步,便像想起什麼似的停下了腳步。他的手哆嗦地伸向口袋,從口袋裡拿出小眠給他的那個錦囊,他手顫抖地去打開錦囊!

    「不要!不要看!」小眠向他哀求。

    但他還是打開了錦囊取出了字條,字條上寫著兩個字:「白癡!」

    鮮血從他嘴角湧出來,他認真地看著小眠說:「我不是……白癡,我真的愛……你,一直,那麼……」

    「別說了!別說了!」小眠用手遮住臉,無顏面對他,她哭著說,「你騙我,你認識字。你什麼都知道,你什麼都知道……」

    沒有人回答,於是小眠驚慌地抬起頭,看到的卻是佇立在懸崖邊的何喜的背影。他最後似乎還想回頭看她一眼,卻終究沒有回頭,直接栽向了無底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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