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忘川六殺之三 誰懂 文 / 狂龍秋勁風
這是作者參加第六屆網絡群殺時候所寫的作品,每一篇都是精華,與讀者朋友們一同欣賞一下。
開篇
秋風蕭瑟,北雁南歸,多少悲鳴淚。
巷口殘陽,橋頭敗草,天邊紅如血。
駱殘陽眉毛一挑,淡淡道:「開門。」
城門官依舊雙目向天,傲然道:「天黑禁止出城,出城請出示蕭大王手令!」
駱殘陽冷冷道:「手令回頭補,軍情緊急,你摸摸自己的脖子。」
城門官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與駱殘陽同行之人,此人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講過一個字,人更是被披風和風帽裹了個嚴嚴實實,只能看出身段婀娜,似是女子,於是道:「她是誰?難道將軍去處理緊急軍情,還需要攜帶家眷?」
此言一出,眾兵丁哈哈大笑,可是當駱殘陽冰冷而深邃的目光在他們的面上劃過的時候,有的低下了頭,有的笑容僵在臉上,有的笑變得比哭都難看。
駱殘陽的手指,已緩緩放到了劍把之上,立刻,一種透骨的寒意,向四周放射性的散發開去。
殺意。
所有的殺意,都來自他手上的那把「蟬翼」。
遼人都知道,「血舞殘陽」下,沒有活口。
駱殘陽,一個出手便會失控,從來做不到收發自如的——高手。
城門官倒吸了一口冷氣,晃晃蕩蕩地後退了一步,顫聲道:「開……開——開門……」
夜,涼如水。
明月,星光黯淡。
一個青年,坐在峰頂的山石上,jing赤著上身,任憑山風吹襲著他那滿是傷疤的胸膛。
他的目光,始終在看著北方。
可是,即便當空有皓月一輪,他的目光,在這夜空裡,又能夠看出多遠?
即便他能夠看到天邊,又能否讀懂人的內心?
他低下頭,攤開手掌,凝視著手上的半塊玉玦。
兩行水珠,在黑暗中落下。
水珠,撞到了玉玦上,碎了。
一、
紅ri東昇,碧空萬里,又是一個好天氣!
蕭胤王終於醒了。
府內張燈結綵,上下忙得不可開交,都是為了給這位年近不惑的王爺操辦婚事。
說起王爺的大婚,來得也真是遲了點。這裡面還有段故事,一個十八年前的故事。
蕭太后道:「胤兒,你早就到了婚配的年齡,為何還要孤身一人?」
蕭胤王道:「非是侄兒不想大婚,只是,沒有合意之人。」
蕭太后歎道:「胤兒,我大遼地方千里,人口百萬,你貴為王爺之尊,難道還找不到合意之人?」
蕭胤王苦笑,「侄兒的心,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死了。塵世間多為庸脂俗粉,姿容佳者無才藝,懂技擊者不識文,柔者太過軟弱,剛者甚於鹵莽,哪有合我心之人,像姑母這樣的巾幗英雄,天地間能有幾人?」
蕭太后聽他如此讚美自己,也是心花怒放,可是自己的侄兒的終身大事又如何解決呢?於是道:「唉——如果真要自己合心的,那真是難上加難,除了自己帶出來的人,難道還可以指望別人?你退下吧,哀家要歇息了。」
蕭太后的一句似乎無關緊要的話,她自己說完了也許就已經忘記了,可卻深深地留在了蕭胤王的心裡。
「除了自己帶出來的人,難道還可以指望別人?」
蕭胤王下令:「你們十個,每人去給我弄十個三歲以下的小女孩來。」
十八年過去了,當年的小女孩,都已經長成為了大姑娘了。這其中,當然不乏出色的人物。
他的目的,也達到了。不過,代價似乎付出得太大了些。
為了尋找一個真正適合自己的人,他把一個女孩,從兩歲起開始培養,一直培養到她二十歲,文武雙全,才藝過人,懂禮儀而孤傲不群,有膽識且智略過人,她熱情的時候,就像那快樂飛翔的燕子,而她平靜的時候,又像那冰川上盛放的雪蓮。
他決定娶她。
十八年的等待,他終於有了令自己滿意的人。
她的名字,葉秋霜,是他親自為她取的。
這時候,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封信,他立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蕭胤王喝道:「什麼事情如此慌張?」
管家將信遞了過來,「秋霜,秋霜小姐,失蹤了……」
蕭胤王面色略變,抽出信看了起來。
而管家則立刻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蕭胤王大吼一聲,叫道:「好大的膽子!」雙手一錯,雙臂再一揚,漫天紙屑飛舞!
他大步走了出去,丟下一句話,「立刻叫殘陽和忽合格烈到大廳來見我!」
管家忙道:「大王,還有我要和您說的第二件事……也和這件事情有關……」
蕭胤王站定,有如一尊鐵塔,沉聲道:「說——」
管家的雙腿在發抖,顫聲道:「城門那邊來人問,說殘陽昨天在天剛入黑的時候,和一個女子出城了,說手令後補,可是手令一直未到,不知是否……」
「什麼?」蕭胤王猛然轉身,在威嚴的氣勢中,一股殺氣也已經逼出,鬚髮都已根根立起,而管家則已經嚇得坐到了地上。
他走了出去,接著,「正午」的大堂那邊就響起了鼓聲。
鼓聲,表示,集合「正午」的全體高級人物。
二、
「正午」,遼國的殺手集團兼情報組織,直接向蕭太后效忠,而蕭胤王,則是這殺手組織的首腦。
殺手,是一種古老的職業,也是一種神秘的職業,殺手,只要你當了一天殺手,你就永遠是殺手。
「正午」的神秘,也是由於它的規矩。
一入「正午」,就永遠是「正午」的人。
活著,你是這裡的人,死了,你也就埋葬在這裡。
十年前,「點雨劍」夏思雨,當年「正午」的第一殺手,因為厭倦殺手的生活,想離開「正午」,結果,蕭胤王帶人一直追出草原,追過大漠,在祁連山腳下,把他抓住。
在雙手雙腳被打斷,下巴被打碎的情況下,在烈火中,結束了他可歎的生命。
他的骨灰,還是被帶回了「正午」。
蕭胤王這樣做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規矩!
而今天,在他要大婚的時候,現在的第一殺手駱殘陽,也逃走了,還帶走了他的新娘。
而他的新娘,則是他培養了十八年的女孩,「正午」的第三號殺手——葉秋霜。
大廳中,只有十七個人,除了他和忽合格烈外,全是戴著面具的人。
「正午」裡面,除了有職司的人,一律佩帶面具。
忽合格烈單膝跪地,道:「大王,我願帶十三飛鷹、十八鐵騎前去,將他二人帶回來見你!」
蕭胤王依舊背負雙手,面向堂內,下面的人誰都無法看到他的表情,而他,一直在保持著沉默。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空氣幾乎都已經凝滯,所有人都感覺到壓抑,他終於呼了口氣,歎道:「我只是不懂。」
忽合格烈道:「我也不懂。」
蕭胤王道:「你有何不懂?」
忽合格烈道:「大王對每個人都是恩重如山,而我們在此,也可大展拳腳,為何有人要背棄大王,我不懂。」
蕭胤王歎道:「你對我,倒是絕對忠心哦。」
忽合格烈大聲道:「我非為大王一死,不足以回報大王之恩!」
這時候,外面又行進來一年輕女子,手捧一隻信鴿,正是在「正午」中第四號殺手雪寒梅。
雪寒梅躬身道:「寒梅見過大王,大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蕭胤王也不回身,道:「什麼消息?」
雪寒梅道:「殘陽和秋霜,一夜已經逃出了三百里,而他們的方向,是南。」
蕭胤王歎道:「南——」就沒了下文。
雪寒梅道:「按他們的腳程,再過一天一夜,應該就可以逃過雁門了。」
蕭胤王的拳頭在握緊,「點將!傳令下去——天地五絕、穿雲八箭、十三飛鷹、鐵血十八騎!還有你們兩個,半個時辰後,隨我出發!即便她逃過黃河,我也要把她抓回來!」
他的人轉過身來,臉上毫不動容,只有霸氣十分,配合那偉岸的身軀,濃眉虯髯,雪寒梅似是瞧得癡了。
三、
夕陽,山崖,草地,小溪。
天邊,火燒雲。
駱殘陽歎道:「翻過這座山,就離開大遼的國土了。」
葉秋霜用淒美而矛盾的眼神凝視著他,口中喃喃道:「想不到這段路,會這樣短。」
駱殘陽看著天邊的雲彩,口中道:「我也該回去了。」
葉秋霜走前一步,靠在他廣闊的脊背上,歎道:「殘陽,你真的要離開姐姐?」
駱殘陽身子一震,歎道:「姐姐,你永遠都是我的姐姐,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也希望你……幸福——不過……」
葉秋霜柔聲道:「轉過身來好麼?」
駱殘陽一頓一頓的轉身,正對著葉秋霜,他的內心中,又在想些什麼?
葉秋霜緩緩摘下風帽,任那如雲長髮披散下來,美麗的大眼睛中噙滿了淚水,「殘陽——難道姐姐不美麼?」
駱殘陽歎了口氣,閉上了自己的眼睛,道:「姐姐美,姐姐是世間最美的女人。」
他很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他都聽得出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葉秋霜的手臂,纏住了他的脖子,接著,送上香吻。
駱殘陽的表情,先是毫不動容,接下來又變得極為痛苦。
葉秋霜幽幽一歎,放下手臂,轉身離開了他的懷抱。
可是,就在這一刻,駱殘陽的右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接著,她的人,重重地撞到了駱殘陽的懷裡。
他緊緊地擁著她,狠狠地吻著她,幾乎要把她那柔弱的身體揉碎。
她知道,暴風雨就要來了。
在他把她撲倒在草地上的同時,她也熱烈地吻著他。
他瘋狂地撕扯著她的衣衫,她細嫩的脖頸上的一枚玉玦,也滑到了一邊。白皙的肌膚上,被他的指甲劃出一道道血痕。
她絲毫沒有感覺到痛苦,害羞地閉上雙目,柔聲道:「我——愛——你——永遠——」
這時候,她聽到了一句影響她一生的話語,一句讓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話語,一句可以讓她永遠不會忘記的話語。
他一面在她的身體上親吻著,一面夢囈似的道:「我——也——愛——你——小瑩——」
葉秋霜只覺得天空彷彿在急速旋轉,幾乎要暈了過去。
一瓢冷水,在她頭上淋了下來。
「小瑩?」她知道誰是「小瑩」。
可是,她不懂,自己哪裡比不上「小瑩」?
她猛地使出全身力氣,將駱殘陽推得摔了出去!
可這時,只聽得「嗖」的一聲,一隻鐵箭飛了過來,正好釘在她的左肋之上!
立刻,將她釘在了地上。
如果她不推開駱殘陽,那麼,這一箭,是給駱殘陽的。
駱殘陽此時如夢方醒,猿猴一樣迅疾地爬到她身前,喊道:「姐姐——」
葉秋霜的口中流出血來,臉色蒼白,更是楚楚動人,她柔聲道:「弟弟,姐姐上輩子……欠你的……今……還了……有敵人……看你自己……的了……」
駱殘陽一咬牙,人已躍起,吼道:「什麼人鬼鬼祟祟?出來與你家小爺一戰,還算得上光明磊落!」
這時候,前邊樹上跳下一個青年來,喝道:「駱殘陽,你一個卑劣的殺手,難道還配談光明磊落四個字麼?」
這個青年,手持大弩,正是前文出現的那個在崖上北望的青年。
駱殘陽怒道:「原來是你?厲開疆,你還我姐姐命來!」
「難道殺一命就可以抵一命?」厲開疆喝道:「每年戰事一起,有多少人失去父母妻兒,兄弟姐妹?我父母都慘死在遼人手中,我妹妹兩歲就被遼人虜走,難道失去的這些親情,都是殺人可以彌補得了的麼?」
駱殘陽喊道:「你和我有仇,你殺我便是,你為什麼殺我姐姐?」
厲開疆冷冷道:「她?她也是一個冷血殺手!唉——死在她手下的冤魂,終於也可以瞑目了。」
駱殘陽歎道:「我是個該死的人,可是她——她已經決心,不再做一個殺手,她已經決定,從此只過平常人的生活。為了擺脫組織,她要逃到大宋去,可是,遼人沒有來追殺她,她卻死在宋人的手裡!看來,殺手,是沒有回頭的路。」
厲開疆歎了口氣,看了一眼那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女子,突然,他的人呆住了。
他的人退了半步,目光呆滯,緩緩道:「你姐姐今年多大了?」
駱殘陽歎道:「她長我半年,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好女子,大好……」
厲開疆突然丟下弩,雙手抓住頭皮,用一種近乎絕望的聲音,喊了出去。
這一聲,有若悲鳴,有若鬼哭。
接下來,他口裡怪叫著,對著葉秋霜跌跌撞撞地撲了過去!
駱殘陽一腳將他踢倒在地,厲開疆喊道:「殺了我吧!我殺了自己的親妹妹!我殺了自己的親妹妹——」
兩方玉訣,完整地拼在了一起。
嚴絲合縫。
這彷彿是在告訴世人,一幕悲劇上演了。
這時候,兩條人影正在數丈外飛奔而來,瞬息即至!
四、
兩人一驚,身子同時一動,都擋在了葉秋霜的身體前面。
兩個仇人,肩並肩地站在了一起,而他們似乎都沒有覺察到。
只聽一聲長笑,「開疆,你和這位駱兄難道化敵為友了?」
接著,兩條人影在他們面前站定,左面一人身材高大,五官端正,看上去便讓人感受到一種燕趙豪俠的慷慨豪情,正是邊關大將鐵連城!
而右面之人,更是讓人驚歎,面如花之嬌柔,但冷艷中更見巾幗之氣概,看似風情萬種,仍無法掩蓋颯爽英姿,正是曾在邊關掛帥的穆桂英。
厲開疆立刻大哭出聲,「我殺了我妹妹!我殺了我親妹妹——」
人一下子跪倒於地,用鐵拳對地面猛擊。
鐵連城面色一變,「你妹妹?難道你找到你妹妹了?你妹妹……是她?」
厲開疆對天長吼,雙手將胸膛抓得滿是血痕。
這時候,穆桂英說出了一句在他耳中最動聽的言語,那真是世間最美麗動人的聲音。
「她……她還有救,還沒有死。」
厲開疆猛然回頭,只見穆桂英正在檢視著葉秋霜的傷口,他知道穆桂英向來是不說假話的,可是他仍舊懷疑自己聽錯了,「真——真的?」
穆桂英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淡紅色的丹丸,放入了葉秋霜的口中,「她的氣息是停了,但心跳還在,氣血未竭,我用這顆回天理氣丸幫她行血,倒還有救。」然後微微一笑,「我現在幫她治療外傷,你們三個男人回過頭去好麼?」
三人立刻整整齊齊地回過去去,駱殘陽道:「厲開疆,只要我姐姐還有救,我就真的和你化敵為友。」
厲開疆苦笑,「我何嘗不是如此之想,不過,穆大帥是我最信任的人。她說可以救,就一定救得了。」
鐵連城道:「人家是梨山老母的弟子,那是仙女下凡,什麼仙丹聖水,就和你家裡的饅頭包子一樣尋常。」
厲開疆又歎了口氣,「楊大哥真是好福氣。」
這時候,駱殘陽的臉色突然變了。
鐵連城道:「怎麼了,駱兄?」
駱殘陽的目光向天,看著那一個在他們正上方繞圈子的黑點,歎道:「那是黑雲。」
鐵連城的面色變了,「『正午』的人來了?」
駱殘陽冷冷道:「是蕭大王來了,只有蕭大王親自來,黑雲才會出現。」
厲開疆大驚,「怎麼辦?」
駱殘陽道:「你們帶我姐姐走,我留在這裡等他!」
鐵連城道:「你肯定蕭胤王會來?」
駱殘陽苦笑,「肯定。」
鐵連城道:「好,那我們都不走,在這裡等他!」
這時候,突然聽得葉秋霜叫了一聲,接著,又是幾聲連續的呻吟。
駱殘陽和厲開疆立刻都把頭回了過去,只有鐵連城未動。
穆桂英正在幫葉秋霜裹傷,而那支箭,被丟在了地上。
厲開疆突然將那支箭抓住,走出幾步,撿起大弩,對準了天上的「黑雲」。
他正在瞄著,鐵連城突然推了他一把,那支箭一下子打斜飛了出去。
鐵連城道:「我猜測這只鷹是蕭胤王珍愛之物,今天大家若想脫身,就都聽我的,不要亂動。」
五、
他們面對著的,是「正午」的全部精銳。幾十人的包圍。
駱殘陽依舊雙目向天,厲開疆的目光則是除了自己的妹妹絕無旁顧。
穆桂英的目光中有著些許牽掛,因為她此次來邊關,就是為了尋找自己那失蹤的丈夫。
葉秋霜的臉由於失血過多,更加慘白,但眼神中,寫滿了倔強,毫無畏懼地正視蕭胤王。
只有鐵連城,微笑著,充滿了自信。
蕭胤王也笑了,他覺得自己這次大舉行動,的確沒有白來。
抓回這兩個人,是必然,但是能遇到其餘的三個人,實在是額外的收穫。
本著貓捉老鼠的心理,他笑道:「鐵連城,你的心情似乎不錯哦?難道見到本王你很開心?」
鐵連城道:「不錯,能在這裡見到你,我就不必深入大遼去找你了。」
蕭胤王似乎很奇怪,「你找我?」
鐵連城道:「不錯,有一個人,讓我捎一件東西給你。」接著探手入懷,取出一塊青竹片,對他丟了過去。
蕭胤王接過,他的神色立刻大變,沉聲道:「青竹令?」
鐵連城沉聲道:「家師閉關一年,終於連成了玄天真力第九重,現在他老人家的降龍十八掌威力倍增,放眼江湖,能被他老人家看在眼中之人,屈指可數。」
蕭胤王淡然道:「是麼,可喜可賀。」
鐵連城道:「家師最懷念的,便是當年與大王於東海之濱的那場大戰,所以,他老人家差我前來,便是將此令交與大王,如果大王有意,便與大王決戰於雁門關外。而且,這一戰,家師是下了賭注的……」
蕭胤王道:「說!」
鐵連城道:「家師言,如果他敗給大王,那麼他有生之年,絕不踏入大遼半步!如果是大王輸了……」
蕭胤王怒道:「鐵連城,你他媽的怎麼也學會了吞吞吐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鐵連城道:「如果大王輸了,那麼在家師的有生之年,不可以踏入大宋半步!」
蕭胤王怒道:「放屁!他活著我就不可以去,他死了我就去,這不是告訴世人我怕了他麼!」
鐵連城道:「家師的意思是,他如輸給大王,即便大王比家師早死,他也絕不踏入大遼半步,如果這樣理解,難道是說家師連大王的鬼魂都怕?」
蕭胤王仰天長歎,「什麼時間?」
鐵連城道:「家師說,如果大王有暇,那麼就本月月底如何?時間就是正午。」
蕭胤王道:「好!我去!」手撫「黑雲」,口中歎道,「能與柯北斗再戰雁門,也是平生快事!」
駱殘陽突然行前幾步,跪倒於地道:「大王,殘陽有事求您!」
蕭胤王冷冷道:「你還有臉見我?」
駱殘陽道:「殘陽對不起大王,大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求您放了秋霜姐姐,她遇到了自己多年不見的親人,請允許您放了她!」
蕭胤王冷笑,「秋霜,你是宋人不假,可是,你是吃契丹的羊肉長大的,你喝的,也是大遼的水!你從小到大,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大遼去做的,難道你以為大宋會需要你這樣的人麼?」
葉秋霜也跪倒於地,喊道:「阿爹——」
蕭胤王腦中一炸,人倒退了一步,「你——你叫我什麼?」
葉秋霜流著眼淚,道:「您,您對秋霜是最好的了,對秋霜有養育之恩,有教誨之德,所以,在秋霜的心中,您是一尊無法替代的神,高高在上,遙不可及,所以,在我心裡,您就是我的爹爹。」
蕭胤王哈哈大笑,長歎了一口氣,道:「月底,爹和柯北斗決戰於雁門,爹希望你來。」
瀟灑地一轉身,道:「忽合格烈。」
忽合格烈道:「大王,末將在!」
蕭胤王歎道:「邊關大營。」
他一轉身,笑容中,立刻多了三分惆悵,兩分淒然,還有一分無奈,那麼還有四分是什麼?
數十人,在一瞬間退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六、
雁門關。
黑雲遮住了太陽的身影,而不甘寂寞的太陽則以德抱怨的為它嵌上了美麗的金邊。
風依舊,可惜,帶給人的不是涼爽,而是寒意。
蕭胤王歎道:「我感覺我似乎老了。」
柯北斗的聲音很平淡,「是麼?」
蕭胤王道:「我這二十幾年的生活,就像做了一場夢,都在一瞬之間。我現在功名利祿,應有盡有,可是,有些事情,我實在是不明白。」
柯北斗道:「你期望我幫你解謎?」
蕭胤王苦笑,「我在二十年前喜歡過一個比我年長的女人,結果,她對我說,小男人,你娶我,你配麼?你不嫌我老,我還嫌你小呢!」
柯北斗笑了,「很有個性,不過,我是來與你比武,不是來和你談風月的。」
蕭胤王道:「有時我在想,如果你不是來自大宋,或者我不是來自大遼,也許你,只有你,能成為我蕭某人真正的朋友。」
柯北斗道:「可惜,不成立。」
蕭胤王道:「你說,人活著的目的是什麼?」
柯北斗道:「人,活著,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活著,也就是,實現自己活著的意義。」
蕭胤王道:「不錯,你殺遼人,我殺宋人,都是如此。」
柯北斗冷冷道:「我的雙手下,沒有一個遼國的尋常百姓,都是該死之人!宋人如果為非作歹,我也絕不姑息!天地之間,殺人的依據不是種族,不論國家,不分男女,不講年紀。只有兩個字!」
蕭胤王看他說到激憤之處,白髮飄飛,目光如炬,真是有若天神,也不禁生出相惜之意,歎道:「願聞其詳。」
柯北斗道:「只有『善』,和『惡』!」
蕭胤王道:「好!你是善人,我承認,可是,如果拋開國家和民族,你說說,我的『惡』又在哪裡?」
柯北斗歎道:「不必再論,無論如何,你是遼人,我是宋人,你們狼子野心,總想侵吞大宋,我們總歸勢不兩立。」
蕭胤王怒道:「憑什麼?憑什麼你們漢人就可以享受肥田美宅,林幽湖靜?我們契丹人就要受這風霜之苦?憑什麼?憑什麼你們漢人強大的時候,將我們當做蠻夷斬殺就是天經地義,而我們強大了就是狼子野心?憑什麼?憑什麼你們漢人中,有的人生下來就可以享受榮華富貴,而有的人卻要飽受顛沛流離之苦?憑什麼?你柯幫主這樣光明磊落之人,當年不也曾報效國家,可是卻無端獲罪,險些性命不保麼?漢人中,奸佞之徒、阿諛之輩、諂媚之人、浮滑之流都比你柯幫主受重用!而把你柯北斗放在眼中的,卻是我這個來自外族的人!」
柯北斗冷冷道:「不必再說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蕭胤王道:「我對大遼忠,對朋友夠義氣,說話從不食言,這忠、義、信我都有,只是我至今未有子嗣,按你們漢人的說法,就算個不孝吧!」
柯北斗道:「你今年什麼年紀?」
蕭胤王歎道:「我今年三十七。」
柯北斗道:「你看我今年什麼年紀?」
蕭胤王打量了他一下,見他鬚髮均白,可是精氣十足,面容蒼老,可是體魄強壯,搖頭道,「我猜不出。」
柯北斗苦笑,「我今年也三十七。」
厲開疆道:「他們怎麼不動手,改為動口了?」
鐵連城道:「手是遲早要動的。」
葉秋霜歎道:「他們都是英雄!」
厲開疆道:「妹子,你的話不矛盾?」
這時候,旁邊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不矛盾!柯幫主是大宋的英雄,而蕭大王,是大遼的英雄!」說話的人,正是忽合格烈。
鐵連城歎道:「我師父才三十七,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也是,他別說孫子,連兒子都沒有。唉,這蕭胤王說自己不孝,拐個彎兒把我師父都罵進去了。」
葉秋霜道:「你不是你師父的好徒弟麼?怎麼不知道幫幫師父?」
鐵連城的眼睛瞪大了,「哇,你不會是看中我師父了吧,我師父的確是大英雄,好漢子,你當我師娘?不過……」
葉秋霜道:「不過什麼?」
鐵連城苦笑,「我跟我師父也很像,難道你沒有發覺麼?」
七、
這兩個人,在場中已經對峙了一個時辰了,誰都沒有動,只是凝神看著對方。
這場比武,本來觀眾都認為會很精彩,可是,這一幕,已經持續了一個時辰。
厲開疆實在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就在這一瞬間,柯北斗的左眼突然眨了一下,接下來,又連眨了幾下。
有經驗的人都知道,汗水應該流進了他的眼裡。
這瞬間,蕭胤王已經撲了出去,在他的左側進攻。
左手硃砂掌,右手毒龍爪,他一出手,便用出了自己的平生絕學。
柯北斗倒退了開去,身形一閃,已退出了三丈,蕭胤王的招數擊空!
就在蕭胤王一式發完第二式還未發出之即,柯北斗的掌力已經到了!
他的雙目,突然變得精光四射,哪裡還有半分汗水入眼的跡象?
他第一掌,只有三分力,可是是在蕭胤王腳尖剛剛著地還未借力之際發出,也是蕭胤王一口氣耗盡,第二口氣還未提起之時,根本無法封擋。
蕭胤王硬受了這一掌,人踉蹌中倒退三步。
可是,這時候,柯北斗左掌又發,在他身形未定之時,七分力!
蕭胤王強提真氣,憑空飛起,閃了開去,可是左肩還是被掌風掃及,人旋了出去。
接著,柯北斗已經追到,飛身發掌,以八成功力擊出!
「飛龍在天!」
這一掌的掌力加上柯北斗的衝力,蕭胤王知道此時的自己絕對接不住!
他腳下用力,人突然滾倒於地,迅疾地滾了出去!
高手過招,取勝和保命最重要,還注意什麼身份?
這時候,他剛剛站起,柯北斗一掌已經掃到!
「神龍擺尾!」
這一掌是反身發掌,所以,蕭胤王雖然躲到了他的後面,也是無濟於事。
一掌正中蕭胤王心口。
蕭胤王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
這時候,他聽到了柯北斗的話,「蕭兄,我希望你能守住你的諾言。」
蕭胤王睜開眼睛,只見柯北斗已經在三丈之外。
柯北斗道:「不過是在下僥倖,如果蕭兄心有不甘,可以重新打過。」
蕭胤王歎道:「不必!蕭某豈是那種死皮賴臉之徒?告辭!」順手抽出一把短刀,折斷,道:「蕭某人若是再過雁門,有如此刀!」
蕭太后歎道:「你真的想離開『正午』?」
蕭胤王道:「侄兒已經心灰意冷,請您老人家另選高明。」
蕭太后道:「可惜。來人,把我珍藏的武陵陳釀拿來,為我的侄兒送別。」
蕭胤王道:「還請您老人家原諒。」一飲而盡。
看著他喝下了那杯酒,蕭太后也為之幽幽一歎。
西風黃葉,秋,真的已經到了。
悲涼的季節。
蕭胤王躺在了地上,他的一生中,有著太多的不懂,可是直到今天,他的不懂,才真的到了極限。
他的目光中,更多的只有遺憾。
飄飛的黃葉撲到了他的身上,枝頭的葉似乎在和他揮手做別,而風搖枝葉發出那毫無旋律的樂曲,更似是在為他送行。
七孔流血,毫無痛苦的一種死法。
的確,沒有人,可以離開「正午」。
這是他說過的話,今天也應驗到了他的身上。
蕭太后歎道:「胤王為國為民多年,是我大遼忠臣良將,他在雁門一戰,與宋人搏擊中,身負重傷,不治而亡。厚葬——加封齊王爵位,龍驤大將軍。」
柯北斗帖殺蕭胤王
狂龍馬甲柯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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