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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 鐵血西征 文 / 志龍

    「一路平安。」高速公路入口處管理員看了一眼戴墨鏡的陸曉凱,清脆地說道。

    這是新修的海西市通往西南邊陲的一條高速公路,柏油路面,雙向四車道,路邊裝有綠色的柵欄,新栽的、細長的水杉排列二邊,中間的綠化帶與防護帶之間是二條長長的、隨著高速公路延伸的白線。儘管他多次駕車上高速,但此時他卻想:科爾的前輩們首創的高速公路就是不一樣,一看就給人寬廣、舒適、安全的感覺。此時此刻,他的心情無比ziyou輕鬆,他單手握住方向盤,一邊隨意地吹著多年從未隨意吹過的口哨一邊放肆地按著喇叭。他時而跟車慢行猶如循規蹈矩的行路人,時而將車速提到極限像田徑場上的衝刺者,時而加速超車又像胸有成竹的競爭者;他時而回望遠去的城市,彷彿對《圍城》又增添了幾分理解,時而遠眺潺潺流水、翠綠田野、墨綠山丘,又彷彿陶淵明筆下生意盎然、情趣無窮的世外桃源唾手可得。窗外飛逝的風景給他美倫美幻的感覺,他感到妙不可言、心潮澎湃。他早就夢想著尋覓一處被樟香和桂幽包裹的悠然小居,當然,在他與陽光嬉戲的同時,他受到了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夾道歡迎。

    行駛了幾百公里之後,陸曉凱換了一條縱向的高速公路,到長江南岸時天已全黑,他覺得找個酒店、洗個澡、餵飽腦袋不失為當務之急。當他出了高速、駛過一段逆彎道時,突然覺得右前方的路邊似有一輛翻倒的自行車,停車看了看,果真如此。自行車正好倒在右車門邊幾米遠的地方,車旁的中年男人正笨拙地挪動似乎不靈活的身子。他估計是騎車摔的,他大聲喊道:「老鄉,怎麼了?摔跤了?」

    路邊傳來低沉的聲音,而且普通話不太標準。

    「要幫忙嗎?老鄉,我送你回家?」陸曉凱到邊坡攙扶起老鄉。

    「啊喲,」

    「到醫院去,我送你去,」陸曉凱堅持將老鄉扶進車,回到座位上問道。「老鄉,醫院在哪裡?你貴姓?」

    「我姓陸,多謝,老闆,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到這裡來做什麼事?」老鄉好似以後要寫感謝信。

    「你叫什麼名字?」陸曉凱遇上了本家。

    「陸小明,大小的小,明天的明。」

    「我也姓陸,你叫小明,我叫大海,陸大海。小明,疼得厲害吧。」陸曉凱臨時編了個名字。

    不一會兒,前方出現路燈和樓房,車子進了一座縣城。陸曉凱找到了縣人民醫院。這時,陸小明在褲子口袋中摸了一會兒,對陸曉凱說:「老闆,我就這點錢。」

    「噢,」陸曉凱詢問、掛號、交錢、拍片,接著,他讓陸小明坐在治療室門邊的長椅子上,自己到醫生值班室等拍片結果。

    「小明,右小腿骨折。要打石膏。」

    「打石膏,多少錢?不要,不要嘛,回家睡幾天就好。」

    「骨折必須打石膏固定。」陸曉凱拉扶陸小明進了治療室。藉著治療室暗暗的燈光,他仔細打量陸小明——灰濛濛的小平頭有幾根白髮,大眼睛眼珠外凸,寬額頭上二道深深的皺紋,國字臉皮膚微黑,解放鞋半新半舊,藍色工作服略粘油漬。

    「打個電話,讓你家人來接你?」做完石膏護墊後,陸曉凱說。

    「老闆,家裡沒電話。」

    「我送你。」陸曉凱爽快決定。

    「我付不起路費。」陸小明幾乎戰戰兢兢了。

    「哈,哈,我們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回去的路上,陸曉凱說:「騎自行車怎麼會摔到田里去,被車子撞的?」

    「我在高速入口的夏畈做木工,這條路我騎了半個月了,今天不知怎麼搞的,沒人也沒車,真倒霉。老闆,抽煙。」

    「家裡人肯定等急了。」陸曉凱沒接煙,全神貫注。

    在陸小明的指引下車子沿著山坳間一條小水泥路慢慢地進了村。當車子到陸小明家門口時,昏暗的燈光下一位穿白襯衣的農村婦女正坐在一張毛竹椅子上向小車張望,驚悸未定的臉色中似乎還有望眼欲穿的餘光。陸曉凱下車到婦人跟前說:「大姐,我們剛從醫院回來,小明受了小傷,沒關係,休息幾天會好的。」

    婦人沒答話,她與陸曉凱一同將陸小明扶到右邊屋子的床上。

    陸曉凱甚覺尷尬,不知所措,出了堂屋回到車上,他啟動車子、調頭,剛想走,突然感覺到了什麼,他取出五百元錢。可他剛返到堂屋,就聽見婦人熱情地說:「謝謝你,老闆,謝謝你救了我家小明。快,進來坐,我給你泡茶。」

    陸曉凱愣愣地看著婦人。趁婦人泡茶的工夫,他到陸小明床前,話還沒開說,陸小明彎起腰說:「大海,吃過晚飯了嗎?」

    陸曉凱從早晨吃過泡飯、油條到現在還未曾吃東西,經陸小明一說,他感到餓了,他看著陸小明說:「你也沒吃?」

    正說著,婦人端一杯水進來。「老闆,喝口水,這種天,我們都喝冷水,你先喝,我已經燒了,燒好了給你泡茶。」陸曉凱接過杯子,婦人幫他打扇子。

    「秋平,大海沒吃飯,先弄點吃的。大海,她是我老婆,叫李秋平。秋平,這是大海,他也姓陸。」

    「大海?噢,好,我就去。」叫李秋平的婦人見陸小明這般介紹,顯得不好意思。「小明,我先去弄飯,你陪大海講講話。」

    「小明,我幫不了你什麼,你看,我們同姓,是本家兄弟,今天碰上你,純屬緣分,這是我的心意,請收下,將來治傷用得著。我吃完飯就走,我還有事要辦。」

    「在醫院你已經墊了錢,我還沒還你,現在又要收你的錢,要不得,要不得。大海,我也是男人,要不得。鄉下人窮歸窮,但還撐得過去。」陸小明推回陸曉凱的手,他語氣堅決。

    「大海叔,吃飯吧。」李秋平領著陸曉凱來到堂屋的飯桌邊,指了指桌上的飯和菜說:「沒什麼吃的,剩飯剩菜,炒了幾個雞子。不知道你吃得吃不得我們這裡的菜。」

    這是一間普通農村家庭的堂屋,正對前門的木板牆上貼一張新版的**像,下方的香案上放著一隻三陽開泰,香案前是一張已脫漆的大方桌,四條長凳子整齊的圍放在四邊,方桌上方吊一盞沒有燈罩的小瓦數白熾燈,靠近香案的方桌邊放著一碗鹹魚、一碗炒白菜、一大碗飯和用碟子盛的上頭蓋著辣椒茉的幾隻荷苞蛋。

    「大姐,再給我一個碗,我吃不下這麼多飯。」陸曉凱對李秋平說。其實,陸曉凱餓得夠嗆,但不知怎麼的,他覺得吃不下。

    「已經十二點了,為了幫小明你都餓壞了,多吃點。」李秋平又將桌面的空檔處擦了一遍,「大海叔,我給你收拾個地方?」

    「這,大姐,很麻煩,再說小明還需要你照顧。」

    其實,在小村莊過一夜的念頭在陸曉凱剛進村時已在他腦中閃過。現在到哪裡去呢,自己又能到哪裡去呢!他跨出門,仰望漫天星空,以前擬定的方案突然變得毫無定向,他不知哪顆星最亮,更不知道最終將去向何方。他研究過中國地圖,查勘了長江南北兩岸的小縣小鎮,最終確定了鄂皖贛三省交界、地處長江南岸、水陸交通便捷的區域。像他日常工作總帶著一股自信一樣,他根據今天的行走方向和公路里程完全能確定陸小明家所在的村子就在他選擇的區域內。「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這是粗略的相同還是高度的相似,他隱約感到陸小明家有可能成為最理想的暫居點。但他不知道、更不能確定這個村子與想像中的那個特殊點在人情、地理、衛生等方面的實際差距,從目前的情況看應該說差距不小。此時此刻,他人困馬乏,他只能按照李秋平的意志、毫無抗拒地像孩子似的洗澡、小便,他只能在李秋平柔小的聲音和纖弱的身體的引導下,沿著陡小的木樓梯上到陸小明家二樓、脫下外衣、倒在一張掛著蚊帳的大木床上。當李秋平幫他墊好枕頭、塞好蚊帳並關上電燈時,他立即在無可奈何中產生一絲悔憾。但當他因為這陌生的一切在床上輾轉難眠而回想起與陸小明和李秋平接觸的情況時,他又努力迫使自己相信這是一個安全的落腳點。也許這就是命運,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明天,他唯一需要的便是一個恰當的理由了。

    第二天,陸曉凱起床後的第一個想法是要瞭解村子和陸小明家的情況。當然,他首先看到的是發黃的間有補丁的蚊帳、穿過瓦隙射入的光線、一幢坐西朝東純木結構三間開的二層樓房、一條翹著尾巴警惕地注視著不速之客的農家土狗。當他站在屋前的土坪上向東南方向望去時,樟桂含裹的村莊、潺潺北流的小溪、楓松點綴的山丘盡收眼簾;屋後是一座名叫屏崖山的山峰,山下竹木夾雜,山上墨色成林;從屏崖山北山腳下向東排成「一」字的樹木矗立在村北的土坎上,好似一個個盛裝執勤的衛士隨時迎擊北侵的冬風。陸曉凱驚呆了,這不就是自己想像中的那個「點」嗎!

    其實,這就是一個普通的、沒有絲毫現代氣息的江南小村——田畈。

    「小明,田畈有山有水、風景如畫,你家的木屋古色古香,真是個好地方。」早飯後陸曉凱坐在陸小明的床邊與他聊了起來。看看他氣色不好,陸曉凱遞過煙安慰說:「一般骨折最多百日就能痊癒,這幾天不方便,過幾天就沒事。我真羨慕你們,生活在這麼好的地方,空氣好、水土好。」這是陸曉凱的心裡話。

    「大海,在家我不抽煙。」陸小明推回陸曉凱的煙。「你是大老闆,抽這麼好的煙。」

    「小明,這是好習慣,我在家也不抽煙,犯煙癔時我到陽台去。以後我到外面吸。」陸曉凱覺得入鄉隨俗非常必要,他掐滅香煙。

    「我本來就不抽煙。你是城裡人,我們這裡有規矩,屋後有山,有年清明燒了一大片,抽煙危險。」一個說東,一個道西,陸小明聽不懂陸曉凱說的話。

    兩人正說著,李秋平進了屋,她把手中的菜高高舉起。「大海叔,我到縣裡買了菜,吃了中午飯再走,啊。」

    陸曉凱看見李秋平提拎著的藍中有鮮魚、香菇和酒。「謝謝你,大姐。我剛才還和小明說,你們這裡風景如畫,我是搞美術的,我計劃在這裡住一段時間,畫畫畫。不知大姐同意不同意?」

    「大海叔,粗茶淡飯,城裡人吃不慣!昨晚睡得好嗎?熱不熱?有沒有蚊子?聽別人說我們這裡的條件和城裡沒法比。」李秋平雖然不反對但心存顧忌。

    「田畈人很好,這裡總共十八戶人家。就是大傢伙靠種田為生,副業少,窮,但飯是吃得飽的,你要習慣就住一段時日。你畫你的畫,吃飯、洗衣不用管,過幾天我好一點,帶你到組長家去坐坐,大家認識認識,他是好人,也姓陸,比我大,我們叫他大陸。」陸小明坐在床上不緊不慢地說。

    「小明,對的,住幾天會習慣,以前,我在我大姐下放的安徽農村玩過幾天,我知道農村,會習慣的。小明,這是我的生活費,請收下。」陸曉凱掏出昨晚準備給陸小明治傷的錢,用懇求的目光看著陸小明。雖然他不知道作為生活費五百元錢是多還是少,但他知道只要陸小明夫婦接受,就意味著他們接受了自己,他甚至隱約感到田畈村也就接受了自己。

    陸小明看著李秋平,似乎在徵求她的意見。

    「早幾年有個杭州畫家,他最會畫梅花,畫得可好了,晚上,他喜歡和小雨、六一玩。不過,他吃不慣我家的飯菜,住不了幾天就回去了。」李秋平說著笑了笑。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陸曉凱問了許多許多,瞭解了這對純樸、誠實的農村夫婦和田畈村的許多情況。

    田畈早的時候是長江邊的一個小碼頭,陸小明祖輩就居住田畈。陸小明夫婦有一個叫陸小雨的女兒和一個叫陸六一的兒子,與陸岑一樣兩個孩子正讀初三,而且成績不錯。陸小明比陸曉凱大一個月,李秋平六八年出生,高中畢業後嫁到田畈陸小明家。當然,陸曉凱就不能再稱李秋平為大姐,最好叫名字或嫂子什麼的。陸小明從小跟他父親學雕刻,手藝不錯,而現在他只能在村外找些木工活掙錢,閒時也抓魚撈蝦,種地、種菜、養豬、養蠶、燒飯、洗衣全屬李秋平的「工作」。陸小明家庭和睦,但經濟狀況不好。早幾年,陸小明父母年老多病,這幾年兩個孩子讀書,儘管一家人省吃少用,但有時還得向李秋平娘家借貸度ri。田畈小村是個靠近縣城的自然村,在屏崖山東面,北臨長江,夏季氣候涼爽,冬季北風凜冽。水稻是村裡的主要農作物,每年出產少量的蓮子、竹子、冬箏、山菇、蠶繭和茶葉。村中陸姓人口佔多數,高中畢業就是當然的「高等學歷」。田畈人性溫融洽,儘管大部分村民居住在早年蓋的純木或磚木結構的房屋中,但可以看得出他們已將自己特有的農村文化和經濟能力發揮到了極限。治病和讀書是田畈人最大的開銷,它幾乎花去田畈人一大半的經濟收入。村裡唯一的公共事業就是電線和電燈,飲用水是山上的泉水或在地下打井,每家每戶各自為陣。由於村民收入低下,村裡的唯一一個「幹部」大陸也就談不上貪污**,也不可能行賄受賄,因此,大陸和村民之間的關係格外親近,當然,形式各異、名目繁多的檢查也就幾近絕跡。去年,田畈人使出吃奶的勁放炮劈山、閥木架橋,修了一條通向省道的小水泥路,大大縮短了田畈和縣城的距離。一段時間裡,有關小水泥路給田畈人帶來的便利和路上發生的一切成了田畈人茶餘飯後的主要話題,以至於村民們談及此事均讚不絕口、神采奕奕。總之,田畈給陸曉凱的感覺是古樸和原始。

    午後,陸曉凱在嫂子——當然,這是他經過深思熟慮、在午飯時試叫並經李秋平默認後對她的稱呼——的帶引下,穿過屋北一片茂盛的樹林上了村北的堤壩,他要熟悉田畈周邊的地形了。

    「大海叔,這段土堤平緩,往東愈走愈窄,快到小溪入江口是懸崖峭壁,你要小心。我還要回去收拾。早點回來,我走了。」李秋平說完轉身就要下堤。

    陸曉凱看了看,地形並不像李秋平說的那樣「險峻」。「嫂子,這是長江?」他突然叫住李秋平,這是他第一次直視李秋平。但見李秋平披肩的黑髮,清瘦的臉頰,粗濃的雙眉,平雅的目光,微挺的鼻樑,泛黃的皮膚,一副辛勤勞作、誠實可靠的農村婦女樣子。

    「是。還有什麼事嗎?」李秋平被陸曉凱看得不好意思。

    「沒,我會早點回來的。嫂子,謝謝你!謝謝你們全家!」陸曉凱覺得自己有失形象。

    「早點回來。」很快,李秋平優美的身段和輕盈的步子便消失在樹林中。

    迎著陣陣江風,眼望濤濤江水,久居江海之濱的陸曉凱頓感迥異。堤下江水碧波,奔騰東馳,一洩千里;江上鐵甲鋼龍,破浪擊風,百舸爭流;北岸山巒起伏,綿延疊宕,依稀朦朧;腳下沙灘晶瑩,峭石林立,蘆綠聯翩;江中砥柱磐石,劈波斬浪,風骨凜然。此情此景,陸曉凱心潮澎湃,思緒萬千,他竟朗朗而吟:極目遠眺,巫山**彷彿眼前,金戈鐵馬甚似昨日;回首往事,堅船利炮戲謔湘軍水師,胡鄂撫為之嘔血,租界商埠羈侮長江口岸,諸中堂筆下喪國。憶昨日,華夏兒女抵禦倭夷欺凌中華魂可歌可泣;看今朝,高壩銀橋貫通大江南北東方龍氣吞山河。

    只僅一ri,田畈的山山水水給予陸曉凱一個美好的印象;只僅一面,以陸小明為代表的田畈人又拂予他一個和藹、一分安全。是的,他要感激陸小明,感激陸小明的傷,是這一契因將他帶到了田畈;他要感激田畈,他要感激李秋平,是田畈和李秋平收留了他們一無所知的「美術工作者」、一個虛幻的「陸大海」。此時此刻,他立誓要用自己的知識和力量義無反顧地幫助田畈和她的人們,儘管這一切有可能顯得單薄和蒼白。

    夏日裡陸小明家的晚飯很晚,主要原因是陸小明收工回家晚;兩個孩子放學後從縣城騎車到家也要半個多小時。天快黑的時候,兩個孩子一同騎著破舊的自行車回到家。儘管他們早晨上學之前陸小明和李秋平就對他們作了交待,但他們此時還是顯得異常拘謹——似乎覺得這個叫陸大海的陌生人與自己父輩無論在相貌、個性、語言、舉止等方面均格格不入。他們在叫了聲「叔叔好」之後,便放好書包,一聲不吭,到廚房用勺子舀水洗臉、洗手,然後就坐在堂屋的方桌旁。

    「讀書夠辛苦的。」陸曉凱笑著打招呼。

    「叔叔,你是做什麼的?是畫家?」六一對陸曉凱進行了一番打量後,好奇心終於驅使他打破了短暫的平靜。

    「搞美術。素描、畫畫之類。怎麼,不相信?」陸曉凱心想,這個機靈的孩子難道一眼看出破綻,首矢中的。

    「看你的樣子,像個老師,你是教美術的老師吧?」六一歪著頭,挺執著。

    「以前當過。如果你們物理有什麼難題或者困難,我可以幫忙。學理科還是文科?」陸曉凱對六一的判斷感興趣。

    「那是高中的事,我們才初三。不知道,」小雨欲言又止。

    「魚,讓給叔叔吃。」站在陸曉凱身後的李秋平看了小雨一眼,伸出母指。

    這話反道提醒了陸曉凱,他把魚和新鮮香菇挾給孩子。「你們正在長身體,要多吃。外星人都知道中國的中學生最苦最累而且壓力最大的。你們的付出遠遠起過世界五百強的ceo。」

    「謝謝叔叔,叔叔,你也吃。」兩個孩子幾乎異口同聲。顯然,孩子們與陸曉凱拉近了距離。

    「嫂子,弄些給小明,他需要補鈣。」陸曉凱將最後一塊魚挾在陸小明的碗中。

    「叔叔,你教物理嗎?初中物理不難,不知高中物理難不難。」小雨也挺拗,她刨根問底。

    「我數理化都蠻好,對物理特別感興趣,因此物理的概念、公式、解題方法記得特別牢。」陸曉凱應付著。

    「那我們以後能讀高中,碰到難題能找你幫忙嗎?」還是小雨。

    「那當然。小雨,你說能讀高中是什麼意思,告訴叔叔!」中學教師出生並主管教育多年的陸曉凱對此特感興趣。

    「窮,讀不起。如果家裡能供一個人讀,那小雨讀高中是最好的了,年級中,她始終排前十,我不是料子。」六一說出真情。

    「大海叔,孩子說話不當真。別說了,快吃。」聽見六一的話,李秋平急忙從陸小明屋中出來制止。

    「嫂子,讀書是大事。嫂子,我說,經濟上我可以想想辦法的。」陸曉凱終於明白。

    「大海叔,哪家的父母不心痛孩子,想跳出苦海只有讀書一條路。你不知道我們的情況,平時省吃儉用還應付得過去,到開學的時候還是緊張的要死,那也要小明有活,要靠親戚幫忙。我不是訴苦,我們村都是這樣的。兩個孩子讀高中花費就更大了。大海叔,你想想,讀了高中有什麼用,又怎麼供得起孩子讀大學!」一個月前,李秋平為孩子讀書的費用跑了趟娘家,現在陸小明受傷在家,沒了收入,這個家她簡直無法維持。

    陸曉凱還真的喜歡陸小明家,尤其是兩個孩子,小雨文靜,六一倔拗,兩人的穿著普普通通卻乾乾淨淨。「我來對了。嫂子,我有個朋友管教育基金,一旦我出面,解決一二個孩子讀書不成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你們別操心了!」

    話語一出,孩子立即用驚奇的眼神瞪著陸曉凱;李秋平就像是一個跌跤的小孩一瞬間手足無措,隨後將信將疑便躍然臉上。看到他們仨人的樣子,陸曉凱忍不住笑了起來。「小雨、六一,叔叔是認真的,而且把握很大,你們一定要努力,爭取考上好大學。這事,你們不要對任何人說,嫂子你也一樣。」

    應該說,第一天結束前陸曉凱已贏得陸小明一家人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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