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一 八國聯軍 文 / 志龍
不是吳義林不去看邱華俊，而是早在幾年前吳義林就在陸曉凱的勸說下逐步調整經營戰略。
此時此刻，吳義林正站在義林學院裝修一新的教學大樓前、在迎風飄蕩的綵帶下對前來祝賀的人們滔滔不絕。他介紹義林學院中遠期發展計劃、目前的師資力量，介紹學院的環境狀況和空氣質量甚至是大門的朝向。這之後，站在一旁出生巴伐利亞也許祖輩的姓氏前有一個「von」字的科爾推了推他說：「吳董事長，昨晚一夜沒睡，休息休息，下午的會議還等你主持。這裡有陶校長和我，你放心。」
「科爾先生，作為一名成功的德國商人，面對此情此景你作何感想？」珵亮的頭髮、雪白的襯衣，吳義林躊躇滿志，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吳董事長，我想中國話應該說萬里長征才邁出第一步，我沒有旗開得勝、馬到成功的感覺，關鍵是今年的招生數量能否達到我們的預期目標和我們的教學質量如何，如果能，我願用錦上添花來形容。」科爾對吳義林的經營能力不抱懷疑，更何況自己也衷心希望義林學院獲得成功。
「科爾先生，你也是有股份的，要樂觀，我非常樂觀而且信心十足。現代中國人在兩種情況下是最肯掏腰包的，是最不願精打細算的，而且還是最盲目的。」
「對不起，我不清楚。」
「第一是孩子讀書；第二是自己發洩。不過你的中國話說得好，講得很好呀。我也說句中國話：百尺竿頭還需更進一步。」
「此時此刻，我只能保持謹慎的樂觀。我看了一份英國的權威統計報告，中國學生自費出國留學的發展速度相當驚人，而且他們在發達國家用現金消費比比皆是。權威數據顯示這是一筆巨大的費用，這其中不乏經濟相對落後省份的生源，這一塊我們不能忽略。」
「我們彼此心照不宣，科爾先生。我相信我們大家都有雄心和能力，但是目前，我們的硬件設施和規模還沒有達到那樣的程度。心有餘而力不足呀。」
「吳董事長，請原諒，我聽說你有接受捐款的計劃？」
「是的。」
「為什麼我不知道？」
「其實我們現在的情況你知道，我們在資金運作上遇到了一點小小的麻煩，我沒有記錯的話，這還是你告訴我的，對義林而言，這確實是壓力。但是，我一激動竟將壓力變成了動力，因此，我認為為了遏制義林學院可能出現的發展不良的趨勢，我決定主動出擊，接受社會游資和閒資，現在已由校方接受了二十一名學生家長以捐款方式提供的二百一十萬元現金。科爾先生，我要提醒你，這些家長是中國社會的上流人物，是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的風流人物，是現代中國新生的貴族，他們完全可以將孩子送到國外去，但是，他們慕名而來，對義林充滿無限希望。你我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彬彬有禮的中國貴族的熱情、友善和仁慈，而且，我們還要認真細心地替他們做好保密工作。當然，他們的孩子如果未能錄取，我將如數退還捐款。」
「吳董事長，我不會又在聽中國式的笑話吧！我這個財務總監盡然對二百多萬的現金收入一無所知，那義林就是個天生的怪胎了！我不相信。我是說，我是認真的。」
「sorry！sorry！關於這一點，非常抱歉。但是，科爾先生，你不得不承認，是我力排眾議，邀請十九位外藉教授加盟義林學院的教學和管理工作才使得義林學院如虎添翼，才使得那些將要入學的孩子倍感驕傲和自豪。當然，這與你科爾先生的大力引薦密不可分，你功不可抹。」
「我堅信用會議的方式商討表決比你ducai式的命令更科學、更符合學院的章程。因此，我不得不鄭重提醒你！此外，我肯定三個月後我要對財務部的人員進行你常說的『洗牌』，我認為這非常必要。」
「哈，哈，哈，哈。科爾先生，這是你的權利。」
「董事長，假如說義林學院是一部行駛中的公共汽車，那麼，陶校長負責踏油門並把握方向，你的主要工作是提供足夠的燃料並決定駕駛員的人選，而我則是車上的售票員並決定維修資金。」
「我想，我們敬愛的凱區長沒說錯，他是正確的。坦率地說，我喜歡你的謹慎、執著以及你富於思考的精神。但是，我實在不喜歡你一臉個性鮮明的橫肉和一副用爛繩子吊在胸前的眼鏡，我甚至討厭你精打細算的樣子。中國有句俗話，萬事開頭難，我請你諒解，我保證下不為例。你也是一個通宵，找個時間休息一下。」吳義林重重地拍了拍科爾的肩膀後便上了車。「這個科爾。」他對著窗子嘟嚕了一句便閉上眼睛。轉即，那次關鍵性的會議場景便映上眼簾。
華德醫藥公司老闆德國人科爾在吳義林誠懇的邀請下如約來到義林集團總裁會議室。
「各位，預定參加今天會議的全部人員已準時到齊，謝謝大家。」吳義林宣佈會議開始。「各位桌前放的是一本關於義林學院的總體計劃綱要，一百多頁、林林種種，涉及義林學院的辦學宗旨、教育計劃、學科設立、學院機構、學院管理，內容詳實。換句話說，這是大家二年來對自己多年教學、實踐工作的經驗總結，它不僅是大家智慧的結晶，還是大家今後努力的方向。因此，本人特印製了精裝本供大家珍藏，也希望大家能遵照執行。當然，我也希望科爾先生有興趣閱讀、研究。我想在座的各位非常高興而且樂意討論科爾先生提出的設想和建議。現在，作為義林集團董事長，我就義林學院的基本情況和不同於其他高校的特殊方面做簡單說明，然後大家暢談、討論。
我要告訴大家，義林學院已經教育部門評定和批准。這功勞首先要歸功於陶海浪先生。海浪先生是政法學院院長，大名鼎立，曾經長期擔任系主任，參與過多部法律的制訂、修改工作，特別是他參與了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期有名的特別法庭的審判工作。海浪先生有三十多年的教學和行政管理工作經驗，有責任心和使命感，現已辭職加盟義林，是院長的最佳人選。義林的校區是原金沙縣德祥職高，九八年我擁有它五成的股份並將它改為德祥高等專科學校。零二年開始重新規劃、擴建和裝修，截止目前，一期工程已全部完工。學校佔地面積近一百五十公頃，真是太大了，而且校內環境優美，綠樹成蔭。學院在原有的基礎上增設金融、外交、行政管理和法律四個專業。法律系由陶先生任主任。這裡我還要補充一句，海浪先生的人品，用當代的話說是又紅又專，用古代的話說是德才兼備。行政管理專業由趙鐵任主任，趙先生五十歲，是行政管理學院的資深教授，從事教學工作二十多年，同時，趙先生還負責全校的德育、禮儀教學工作。外交專業由外語學院的顧教授擔任主任，大家都知道，顧先生是外交世家，他本人是德國問題專家，對德國近代史和德國二十世紀的外交有頗深的研究，而且成果豐碩。他在德國生活多年，深諳德意志文化、ri爾曼民族，他夫人是一位漂亮的ri耳曼姑娘。如果科爾先生加盟，我相信你們一定會成為知音。金融系由金一丹先生擔任主任，一丹先生是經濟學博士，長期從事宏觀經濟研究工作，現任惠頓公司首席經濟顧問。此外，我很榮幸為大家介紹幾位特殊的人物。張曉彬少校，他曾經是一位儀仗軍官，職業軍人，我請他總體負責學生的軍事化管理和後勤工作；徐國立先生是心理學家，徐先生願無償為學院教授心理學課程並為學院將來增設該專業做前期準備工作，國立先生的精神值得我們在座的敬佩。與國立先生和張少校相同的還有兩位，他們是宋曉嵐女士和余和平先生，宋女士教授音樂並負責為學院組建一支管樂隊。余先生教授文學和歷史，余先生有豐厚的文學功底和史學知識。我要特別說明的是，余先生有演說家的口才和政治家的風度；他那大腹便便的樣子，更像我小時候在漫畫上看到的外國議員，余先生也許非常樂意人們這樣稱呼他。我認為當代的中國學生如能瞭解中國近二百來的歷史，對正確認識學習目的、提高自覺學習的能力，特別是對中華民族的復興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各位，我們還準備聘請一位高校管理專家做學校的長期顧問，定期指導學校的各項工作。現在，我為大家介紹我的三位主要合夥人。林愛梅女士，她是位富有的祖籍廣東的台灣商人，她在大陸有許多親朋好友，現定居海西。我有幸目睹林女士的履歷，實在太巧了，她生於一九四五年八月六ri。這是個非常吉祥的日子，這天早晨山姆大叔一不小心將一個玩皮的小男孩輕輕塞進吉野的懷中，一場天大的無序的遊戲便不聲不響地結束了；曾克平先生，房地產開發商，我早期的合作夥伴，曾先生的長處是他能如數家珍般地告訴你華爾街上每一家報亭和麵包房的名稱和特色；喬佩林先生，興華律師事務所出資人，義林集團首席法律顧問。佩林先生對賽車有極大的熱情，此外，他還是位網球高手。告訴各位一個秘密，昨晚我做了個夢，我目睹了佩林先生與四大滿貫的獎盃擦肩而過。哈，哈，哈，哈，各位，玩笑而已，不過，我確實為此大發牢騷，我就是不明白，佩林的職業、特點和愛好怎麼都代表時代，法律、富有、賽車、網球，他總是站在時代的前列。說句實話，時至今日我也不明白什麼是他的成功原因。我感謝三位對中國教育事業擁有的熱忱。
非常遺憾的是義林學院的早期策劃者和積極支持者陸曉凱先生由於「公務」在身今天不便出席。但是，我想信他早就以他獨特的方式向各位表明了他對教育工作與生俱來的熱忱，表明了他將一如既往支持我們的事業的決心。現在，我相信陸曉凱先生一定在一個遙遠的地方自信地祝賀我們已經開始的精誠合作，同樣的，他肯定也期盼我們即將獲得的成功和輝煌。鑒於陸先生為義林學院作出的貢獻和他現在的特殊情況，喬佩林先生提議陸先生為義林學院的特別股東，我想各位一定不會反對喬先生的提議。
現在，我要介紹科爾先生。科爾先生是我的朋友，他原是一位外科大夫，對東方文明懷有特殊興趣，對東方文明的鑒賞力絕不亞於在座的各位。華德醫藥是科爾先生的經營主體。我們認識的時間不是很長，但我從他身上學到了許多做一個謹慎的人應該具備的基本素質。也許有人感到我愈來愈苛刻了，我豪不誇張地說，這就是我學習的結果。科爾先生在促進中德經貿發展、人員交往，特別是增強中德人民友誼上做了大量有益的工作，是位負責任的人，可以合作的人。當然，我們之所以邀請科爾先生，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我們需要德國人的嚴謹。我想請科爾先生直接參與學院的行政管理工作。科爾先生，也許你已經意識到財務總監尚無人選，不知你對此是否有興趣？」
「吳義林董事長，各位，我想知道，如果我不出資或者說我的資金有限，你們是否會選我擔任這個職務？」科爾直截了當。
「當然。」曾克平是僅次於吳義林第二大股東。「科爾先生，義林學院是一個正規的項目，幾年後，我擔心你會後悔！到時候可別說我們義林學院當初沒邀請你。」
「謝謝吳總的介紹和各位的信任，我已有大概的印象，我想我的決定要稍後才能做出，因為就計劃本身，我還想做些研究。不過，七十二小時內我會給個准信。」科爾在中國多年，漢語講得不錯。
「科爾先生，應該的。我可以帶你到金沙去實地查勘一番，儘管那個地方沒有德國森林，也沒厚厚的積雪，但就海西而言，那裡絕對是一處好去處。」
後來，科爾以二千萬人民幣入股義林學院。在簽署完有關文件後，吳義林主持了慶祝宴會，他當多位教授和股東的面提出了一個令科爾啼笑皆非的問題。「無論我怎麼看，你都是八國聯軍中傲氣十足的拿著指揮刀吹鬍子瞪眼的驅趕著士兵衝鋒陷陣的德軍指揮官。」吳義林摸著刮得光光的腮幫等科爾的反應。
「其實不然，我接受的歷史知識是：中國的什麼拳運動首先導致了紫禁城思想混亂，而這種混亂造成的舉棋不定、模稜兩可反過來導致了圍攻běijing的外國人使館，而且皇帝無能為力。當時，德國，當然還有法國、美國、英國是想保護中國的利益的，八國聯軍中的大多數國家是想保護大清政府，他們承認大清政府對中國的統治，他們想保留一個duli完整的中國。」
「科爾先生，即便德國詞典也查不到你此時對『保護』和『承認』的解釋。事實上，那是因為德國還沒有做好充分準備，法國面臨國內矛盾，而且那段時間你們之間不夠愉快的信息頻頻傳來。但是，無論如何這與你說的不沾邊。從當時的情況來看，以日本為首的個別國家就是要瓜分中國，滅中國之心早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多數國家則企圖在中國搶佔更多的勢力範圍，以至於在八國聯軍總指揮瓦德西元帥姍姍來遲之前就迫不急待地開始進攻了。」余和平說。
「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科爾先生，假如說一百多年前的八國聯軍是以軍事侵略為手段從而達到經濟侵略的目的，那麼今天，你是以合作、微笑和嚴謹為手段開始了你的經濟擴張。」金一丹慢條斯理、款款而來。「但願你不要將貝希特斯加登元首大本營的意識和作風帶入學院的管理之中。」
眾人大笑，科爾也難得一笑。「我要告訴你，即便在我的公司，我也是講minzhu的。儘管伯希特斯加登的雪場不如那裡的元首大本營有名，但是伯希特斯加登絕不是ducai、法西斯的代名詞，現在，全世界都承認德國是minzhu國家。與此同時我要提醒各位，不要以為minzhu能解決所有的問題。試問，你們看到了minzhu的，」這時，科爾停了下來，一陣訕笑之後，他不但注視著金一丹而且掃視了一遍所有在場的中國人和外國人，然後，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你們看到了minzhu的毛病嗎？」
「科爾先生。任何一種體制、機制都可能存在缺陷和問題，minzhu體制當然也不例外。」
「我要毫不留情地指出，這是看不出minzhu制度存在問題的人回答我的一句話。我不認為這是機智和幽默，說穿了這是不折不扣的搪塞；即便在外交場合，這也是敗下陣來準備逃避的一個信號或者是想藉機獲得思考時間和喘息機會。如果你準備當一名科學家的話，那麼我想你一定要在嚴謹上有所努力了。我說，與其搖頭晃腦地說上一段文字，倒不如用三個字——『不知道』或者是『看不出』——來得乾脆、顯得誠懇。各位，我通過觀察，發現minzhu政體的二個弊端：一是政出多門，內耗資源、糜費精神；一是不能把握稍縱即逝的戰機和商機。」
「聞所未聞，願聞其祥。」
「國家minzhu時往往競選總統或首相，當然這符合絕大多數人的意願，但選舉過程往往勞民傷財，選民不但焦慮萬分有時還對選舉結果產生質疑，牽涉方方面面；而國家ducai時則沒有這些，只需走個形式，而且，在選舉前瞎子都已經知道了選舉結果。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一點恰恰是科學的，因為民眾已有心理準備，他們會認為自己的想法脫離實際而主動放棄自己的願望，他們不會因為自己心目中的總統落選而上街滋事，更不會像股市蹦盤那樣因為想不通而去跳樓。
從『珍珠港事件』來看，美國人本來可以有效防止甚至可以先發制人，這便是我們看到的minzhu的另一個結果。儘管有分析顯示那是美國欲擒故縱，為參與二戰尋找借口，雖然太平洋艦隊的軍艦不算什麼，但是，水兵和島上居民的生命是無辜的嗎！讓我們再來看看朝鮮戰爭。從當時的實際情況出發，剛剛結束與國民黨的戰爭，開始和平建設生活，新中國的國家實力打不起朝鮮半島的戰爭，新中國的重中之重是台灣、台灣島上的國民黨和蔣介石，而且，史料顯示大多數領導人當時更願意恢復社會秩序、投身經濟建設。但是，今天看來，朝鮮半島的戰爭完全必要、及時、正確。因為今天的人們可以看到，相對於朝鮮問題而言台灣問題對之於中國就不是問題；因為今天的朝鮮半島局勢有效地遏止了日本和美國。這難道是minzhu政體所能得來的結果嗎！儘管當時**先生冒了相當的政治風險，但全世界都看到而且必須承認**先生的遠見卓識，必須承認**思想是中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思想之一。各位，難道事實不是這樣的嗎！風險愈大收益自然愈大。我敢打賭，假如**先生為《資本論》作注，那麼，該註解一定比《資本論》本身更有吸引力。從這個意義上說**先生是中國最偉大的經濟戰略家、經濟改革家。」
「科爾先生，你說的不是體制的問題。也許你認為法律應該賦予國家首腦更多的權力。應該修訂法律。」
「余先生，你研究歷史，你應該知道，瓦德西元帥的指揮權是一名德國外交官的生命換來的。我承認德國想在中國獲得勢力範圍，事實上德國得到了山東半島。但是，誰能否認當時的中國革命黨在這些國家開展的活動、進行的募捐，誰都必須承認這些國家給予了中國革命直接或間接的支持，誰又能保證中國革命黨在自身力量不足以推翻清朝政府的前提下不冒出邀請這些國家幫上一忙的想法，如果是，那麼八國聯軍不正好是一支幫忙的有生力量嗎，不正好在反動、沒落、搖搖欲墜的清政府屁股上揣了一腳嗎。我科爾無異於德國士兵和瓦德西元帥，我們的生命中同樣流淌著ri耳曼民族的鮮血，我想說的意思是：我與他們有同樣的意識，用同樣的方式思考問題。說那時的中國貧窮不假，但是，貧窮不等於落後！那段歷史、那場戰爭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中國太落後。什麼是落後？落後的主要標誌是黑暗和愚昧。不義不才卻能以非正常方式富貴並供自己及子孫後代吃喝玩樂，而窮人的口袋中只有一張薄薄的烙餅，醫療與教育更是無從談起。這是黑暗；整個社會充斥無知的鮮血、無魂的身軀、混亂的思想，政府官員與普通市民不是自欺欺人便是胡說八道。這是愚昧。兩者加在一起便鍛造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這就人們通常所說的末日和死亡。」說科爾執著一點不假，他的一部分思維仍然迴旋在八國聯軍的那段歷史中。他看了看目瞪口呆的中國人、不以為然的外國人之後又補說：「所以，從一個層面上說，八國聯軍是清朝ducai政府的大敵，是清朝上層統制階級的大敵，是中國勞苦大眾的朋友，八國聯軍的行動是中國擺脫封建ducai並最終擺脫殖民統治，走向文明、走向現代最有力、最有效的催化劑之一，這與拿破侖的軍刀和鐵蹄將法國革命的成果強行輸送給歐洲其他國家有一定的相似之處。」
「科爾先生，我注意到你剛才說了黑暗，那麼請問，德國歷史上是否有黑暗時刻？二戰末期的德國怎麼樣？是否算黑暗時刻？」
「首先，我承認存在國家命運、民族命運。從辯證的角度看，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乃至一個家庭，黑暗時刻、低潮年代均不可迴避。德意志不能例外，ri耳曼人也不可能迴避。從一八七一年至今的德國歷史來看，一戰、二戰結束時的那段時間是德國歷史上最為困難的時期。在我眼中《凡爾賽條約》幾乎等同於《馬關條約》、《南京條約》、《天津條約》，它像一片烏雲長久停留在德國的上空，揮之不去，它束縛德國的一切——從精神到物質的方方面面，貧困、寂寞和失意隨處可見。但是，德國人在困難時刻所表現出來的一切卻恰恰相反，他們很快拋棄粗野、囂張、狂熱、偏狹、強暴，轉而誠實、律已、嚴格，對音樂、求知、良心都有強烈的要求。至於二戰末期，在座的各位應該知道在四四年的聖誕至四五年的元月，德國在缺乏糧食、武器、燃油的情況下在德國西北部的雪地和森林中卻上演了一場有組織、有計劃的大規模反攻。這不是歇斯底里的喧囂，這是精神的力量，是民族精神。什麼是民族精神？民族精神的精髓就是彈簧。」
「對不起，科爾先生，我實在不明白，做為一名有高貴血統有教養的德國人你竟如此激動，你是因為二戰結束德國失去了大片土地在為德國鳴不平還是想成為當代中國的救世主！落後就要挨打，這是被歷史多次證實的，這是中國人五千年前就明白的道理，難道你不覺得你的觀點、論調已經過時了嗎。現在好了，八國聯軍沒有了，中國人韜光養晦，經濟高速發展，外匯儲備名列世界前茅，那段已經歷史一去不復。科爾先生，我想，此時此刻睡在寬大舒適的沙發上品一口中國綠茶不失為文明、高貴象徵。」一位彬彬有禮的外國人比了比睡姿然後又指了指桌上的茶杯說。
科爾立即說：「比爾先生，我記得一部關於戰爭的電影中有一位將軍對他的屬下說：『我考慮的是如何進攻、進攻、再進攻，我考慮的是如何打敗面前的敵人，如何殺更多的鬼子，而不是如何防守，更不是如何避免打敗仗。』你我沒必要否定中國，你我當然知道中國人有許多美元、許多外匯儲備，但是，你我同樣非常清楚，那點銀子所能積蓄起來的全部自信只能打一場局部戰爭中的一次小戰鬥。換成我，我絕不會因此沾沾自喜，說不定炸你的炸彈正是用你的外匯儲備墊支的。」
「請你不要太自信了。如果德國元帥不是那個時候來到中國，中國就不是現在的中國。你同意我的觀點嗎？真的如此，那麼，你還會到中國來嗎？你還會加入義林學院嗎？」這是位美國經濟學教授。
「我明確答覆你：我聽不懂你的觀點，我更不知道如何答覆你的提問。至於是否會加入義林學院，我認為，當代的中國人至少看到了教育對振興民族至關重要的作用，明白了教育能提高人們的知識水平，能提高種族素質的道理，因此，政府、社會和學生家長才不惜血本。而我之所以自願加入義林正是基於這個原因，我願義林學院能成為中國教育中自然楔入的一環，有機的一環。」
「科爾，我理解你的心情，那麼，中國如何才能提高民族精神、民族凝聚力？像我們德國人一樣，即便是啤酒館的跑堂、咖啡館的麵包師的都有強大的自信心。」這是位德國教授。
「坦率地說，我不知道。但我認為，這不是幾位大夫開幾張處方、幾位病人吃幾粒膠囊就能解決的問題，這也不是政府一家的事，社會各個階層都應該介入，特別是在座的中國人，不但要身體力行，而且必須是榜樣、表率。可是，據我觀察，情況並非如此。」當科爾看到在座的中國人神情異常時，他停了下來並用食指自然地摸了摸鼻尖。「怎麼啦，我想，我的漢語表述完全正確。我才剛開始說，你們不至於就像碰上外星人吧！如果人們放棄思想上的純潔xing和為爭取純潔xing所做的努力，隨波逐流、人浮於世，因而失去了在天堂為自己爭得地位的權利，而且，這樣的局面不能在較短的時間內得到有效改變，那麼，逐漸喪失文化上的創造性和dulixing就變得不是不可能的了。在這種情況底下，即便上帝也免談民族精神。有人推論，古人的遺產有三：希臘的哲學和藝術、羅馬的法律、基督的人格。而承接遺產的亦有三：猶太人、ri耳曼人以及地中海人。猶太人和ri耳曼人之所以有權承接遺產是因為其血統、思想和文化的純粹xing。無需討論這種推論的科學性、正確性，至少，我們可以想像得到思想duli和文化純潔本身便是至高無上的，我們可以想像得到而且我們已經明確感受到哲學、藝術、法律和人格對民族至關重要的、無可替代的作用。
余教授，你應該對陳寅恪先生和他的著作有深刻印象，他在無序的社會中磊落一生並保持了duli精神和ziyou思想，這是人格的體現。而我認為，只有像陳先生這樣的人才有權繼承中華民族的優秀文明和不朽思想，才有可能光大不朽的中華思想和東方文明。可喜的是當代中國有了陳寅恪，遺憾的是我看到一位具有duli精神和ziyou思想的小人物因為其自身未甚磊落而不得不遠離人世。
東方諸子百家留給東方人更多的是睿智，最高境界是大智若愚，通常意義上說是學會如何處世。因此，為了處世人們常常必須留有餘地、利用強勢和權貴而不是擁有強勢和權貴。這從即便滿腹經綸、國富民強也必須擺出謙遜、平和、自慚、自愧的典故中就可一目瞭然。而且，文化功底愈深、官位名位愈高、經濟能力愈強的主體對這種認知也愈深刻，愈全面，誰都不願做老臣危素，誰都企望從強勢手中分得一份殘羹剩湯，以至於自認為別人均不懂塵世而將自己的真實意圖隱藏於虛假的鞠躬和熟悉的道歉之後。只有在二種情況下東方人才會想到鬥爭和革命，一是被逼無奈就像中國的抗日戰爭，一是為了生存環境就像中國歷史上多次暴發的農民革命，更多的時候東方人只是停留在理論和口頭上、遊蕩於討論和商榷中；而歐洲哲學教會西方人更多的是如何提高勇氣，通常意義上說是學會如何斗世。因此，西方人具有相當的徹底xing和不妥協xing，更多地強調擁有強勢和權貴。他們寧可為美女發表鄭重宣言、進行長達十多年的戰爭也不願為一時的和平忍氣吞聲抑或進行一次可恥的偷襲、一場包裹陰謀的和親。再因此，勝者為王敗則寇更適用於西方人。勝者喜悅地享受音樂、陽光、權力和人們的掌聲，敗者則坦蕩承認曾經的過失、錯誤、對人類犯下的罪行。勝負一目瞭然、強弱經緯分明。
如果說西方人依托古典鬥爭哲學通過智慧和戰爭致富而且迅速掀起也帶來了世界範圍內的工業革命和科技騰飛的話，那麼，西方人更多的是強調開拓和給予。無需考慮這種發展形式是否科學，是否符合自然規律和社會發展，是否人性化，最起碼，這無疑是認識上、思想上的飛躍；如果說東方人更大程度上是靠圓滑渡身、靠敲詐暴富而且暴富後立即要創造太平、粉飾太平以便更好地享受太平的話，那麼，這無疑違背了東方諸子百家的原則、精神和宗旨。我將這一現象稱為泛東方思想。
當然，除非回到遠古，自從文化動物誕生之後，我們已經看不到想像中的完善社會。世人皆知沒有盡善盡美的東西，minzhu的思想、人minzhu權的思想、議會至高無上的思想都需要不斷完善和改進。一個國家的法律制度應該根據國家、民族自身的特點——比如說，歷史、文化、膚色、習俗而定。有時你不得不承認時代、社會風氣和政治制度對制定國家法律和法律實施過程的影響力實在是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但是，無論如何它的發展過程必須合乎歷史和文化。然而，在我看來，現在的中國並不是中國歷史合乎邏輯的延續，它就像幾位坐在太師椅上的有勇有謀的手藝精湛的而且極富思想的鐵匠用古今中外的工具結合超人的想像敲敲打打之後出爐的一件一邊光彩奪目卻思維紊亂一邊形狀完整卻意識空洞的在地球上獨一無二的產品，當然這件產品正顯現出它頑強的生命力、它強勁的發展趨勢和漸漸清晰起來的發展方向，但願這是中國社會發展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環。我們還知道一個普通的道理：只要是特殊的事物——比如說航天飛機、『911』事件——便一定能令世人眼花繚亂、瞠目結舌。」
「科爾先生，如果僅聽你的發言，我認為你是一位對中國現狀不滿的中國人。你就不擔心你被列入不受歡迎的人而遭到中國政府的驅逐嗎！」比爾先生適時提醒。
「毋庸置疑，老年、疾病、事故、失業等保險對中國城市的經濟改革起到了相當積極的作用，對城市中低收入者有深刻而非凡的影響。但是，這難道是人們逐漸將經濟保障看得重於一切、將國家看成恩賜者和保護神而放棄討論國家的控制集團是duli自主還是崇洋媚外、是開拓創新還是因循守舊的理由嗎！這對振奮民族精神意味著什麼。如果說，因為我是德國人便有理由對某些情況不得而知、不以為然、不聞不問的話，那麼，在座的中國人懂這個道理嗎！又有多少中國人懂這個道理！哪些中國人必須明白這個道理！我看你們在座的是不是準備等若干年後**先生再世時再來告訴你們如何振奮民族精神、如何培養民族英雄！儘管，我不想看到瓦德西元帥揮動軍刀再次踏上中國國門。但是，眾所周知，美好的願望常常被殘酷的現實無情擊破。」
科爾叫吳義林難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