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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十三 實事求是 文 / 志龍

    陸曉凱真的當花匠了?不!這段時間,他沒一點空閒。他獲得了大量的、鮮為人知的、他以前漠不關心的「機密」。

    陸曉凱「認識」了市長王國基,這個頑固不化、固執己見的「老」傢伙。其實,當初請蘇建華遠走他鄉確實是為蘇建華著想,這並不是陸曉凱的發明創造,而是劉少島計劃中的第一步棋。陸曉凱僅僅參與其中。一來,劉少島考慮蘇建華本身的問題——他的家庭、婚姻現狀;二來,劉少島不認為同時從盧東提二名區長是非常恰當、穩妥的舉措,經過權衡他決定蘇建華必須走曲線,而陸曉凱自然而然應在盧東發展。當然,劉少島充分估計到蘇建華在西北的苦處,自從他離開盧東的那一天,劉少島便為他最終返回盧東絞盡腦汁,儘管事實上成功了,但是,這中間劉少島還是明白地感受到王國基的梗阻。然而,劉少島計劃的第二步卻遇到了重大的問題和阻力,這就是王國基堅決反對提陸曉凱出任區長,而劉少島為了人事上的平衡竟作了讓步,這一讓便使陸曉凱成了今天的花匠葛大海。他憤怒地說:我誠心誠意地尊重你王國基,無論你是副市長還是主持全面工作的市長,我搜遍全部記憶也找不出對你王國基的絲毫不尊;而你王國基對我的看法似乎是先天形成的,這不僅對我,而且包括蘇國慶、蘇建華和盧東的所有幹部。現在我可以肯定地說這不完全是國慶、建華和我的個人原因,重要的是因為盧東是劉少島的基地。

    陸曉凱「知道」了副市長李天亮,這個十足的貪財狂,二面三刀的笑面虎。有一次,李天亮對陸曉凱說:「建華手中掌握大量費用,可是他對計劃工作不太精明,至少他不懂如何發揮權力的作用。儘管他的做法是得到不少下面人的擁護,但是,上面的人也是人,上面的人也喜歡這玩意;而且,上面的人一高興,他就可以大顯身手,他就有大文章可做。這一點他不懂,不像你。如果他再不明白,他的算盤肯定越打越小。」陸曉凱還挺有組織觀念。一來,他覺得蘇建華並非如此,在這個方面比自己強;二來,他始終認為李天亮勤於思考、溫文爾雅、才華出眾、通情達理,對這類問題,李天亮本人也相當拘謹。他甚至不相信自己的感覺,因為,即便事實如此,他認為李天亮無需也沒有任何必要說此類話語。因此,這事他並沒對蘇建華透露半點。現在,他從掌握的情況中反應過來,其實李天亮聲東擊西、指桑罵槐,甚至厚顏無恥。這樣看來,當初給李天亮定拘謹這個中性詞未免失察、武斷,不夠全面。難怪李天亮明裡暗裡對自己有許多不滿!好在現在海西人對李天亮的笑裡藏刀已形成共識。

    陸曉凱看著複印件笑了起來。這是副市長焦音之在一次會議上的講話記錄:我認為,盧東的主要問題在陸曉凱,這個人說他桀驁不馴、剛愎自用算是客氣的,其實他妄自尊大、目無法紀。我曾經幾次找他談話,可他既目無領導又不聽教誨,而且出爾反爾、我行我素。我早就預料這個人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現在我的話得到了驗證,事實果真如此,丟下一大堆問題,一走了之。

    「我完全相信,他若不這樣說,他就不是我認得的焦音之。」陸曉凱對來人說。

    「曉凱,當初,你當眾說的一段酷似對領導不尊的話,被現在的人們認為是客觀的、正確的。你還記得嗎?『焦音之是什麼東西,就是一張碩士文憑加一隻沒有扁擔長的身子。在海西任職二年,碰上具體問題不是理不清頭緒、縮手縮腳就乾脆將別人推上一線,搶功邀賞也就算了,可他卻諉過於人。其實焦音之心裡沒底,即便他的那張文憑貨真價實,許多問題也不是他能解決的。這種時候,他平常靠不苟言笑裝出來的自信哪去了!這個反覆無常的傢伙!』當初,有人說你藉故發牢騷。」這位來人是焦音之身邊的人,他見陸曉凱鎮定、微笑,便繼續說:「不滿你說,本人也這樣認為。曉凱,即便現在,我認為你當初大可不必,這不明擺著傷了自己嗎。」

    陸曉凱笑笑說:「沒關係,我不在乎。知道他為什麼要裝出一幅不苟言笑的樣子嗎?因為他認為隨心所欲、為所欲為一定與失敗連在一起,因此,他必須裝模作樣,他認為他這副模樣會叫海西人認為他是位成功人士。我相信不但盧東甚至海西的許多人在我陸曉凱的提示下,通過焦音之的實際工作和工作結果都可以看出他的矯揉造作因而認清他的本來面目,這一點,你老兄非常清楚,心知肚明。可你當初就是不以為然,你甚至認為我沒有組織觀念、沒有修養。」

    陸曉凱想像著如果不出走的話也許聽不到肺腑之言;如果現在還在副區長任上而且能聽到肺腑之言的話,那麼,自己一定一如既往、義無反顧。

    面對自己出走後的眾說紛紜,陸曉凱非常理解。一晚,他在草坪上思想著當初他自稱的芻議。一陣和風過後,草坪中冒出了一個朗朗的聲音。

    「同志們,海西和盧東的市民們,如果陸曉凱算得上海西的歷史人物的話,由於海西的大多數人並未與陸曉凱其人、其事直接接觸,更由於他的真實言行、本來面目只有極少數人知曉,而且,這其中又有許多鮮為人知的也許是永遠不為人知的秘密,因此,以嚴謹的手法定陸曉凱的歷史形象便不可想像。若非,則特定的陸曉凱的歷史形象與他的真實面目肯定存在相當的距離,而且,它一定是不嚴謹、不全面、不真實的,因此,特定的陸曉凱的歷史形象無論如何在他個人看來不僅是滑稽的、可笑的,也是荒唐的、無所謂的。同志們,這樣的黑白照片你們是看不到了;當然了,畢竟有些人對陸曉凱有相當的認識,而且,他的性格、作風又難以掩飾他的真實思想並常常陪伴他的日常行為,因此,如果以掌握中的陸曉凱的確鑿材料以及一部分人對他的直接印象為骨架,填充大量的評價、猜測、想像而形成一個陸曉凱的文學形象的可能性則完全存在。然而,誰又能排除確鑿材料、直接印象和評價、猜測、想像中沒有大量的褒獎以及制做文學形象的作者個人沒有喜怒哀樂呢,難道這一切不在情理之中嗎!同志們,我認為這樣的油畫作品多多亦善;再者,海西特別是盧東的市民、百姓們,你們又能知道、目睹陸曉凱什麼呢!難道你們知道和目睹的不是陸曉凱艱苦卓絕的奮鬥歷程,風流倜儻的高大身影和光輝燦爛的成功業績嗎!難道這不是他陸曉凱趨之若騖的陸曉凱之民間形象嗎!那麼,親愛的同志們,最好將它廣為流傳。」

    難道這是陸曉凱主動出走所追求的目標之一嗎!

    不管怎樣,回海西後陸曉凱接受了大量的衛星影像,以至於他得已深入分析直至最後基本瞭解風暴從形成到消失的全過程。

    初一,吳義林告訴陸曉凱。「你雖然是義林學院的股東和董事,但董事會決定三年之內不分紅。我特意通知你,請你理解。」

    「我能理解,義林學院完全靠你的毅力。我為學生們感到驕傲,我也為你感到驕傲。義林,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儘管素質教育是紙上談兵、遙遙無期,」

    「我們談高興的事,談什麼工作。去年我的情況相當好。」

    「義林,這事,你已經說三遍。我恭喜你。我預祝你不斷努力,事業有成,興隆紅火。」

    「看看這些花草,不容易。我是有的放矢,做一行、愛一行、懂一行需要鍥而不捨,僅憑這一點,你值得人們敬佩。」

    「你要做也不難。」

    「凱哥,義林之外的方面你也是有股份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義林,我們之間還需要這樣鋪墊?」

    「凱哥,正因為我瞭解你所以我不太好講。」

    「講。年初一,總不至於不高興。」

    「我帶來十萬。」

    「義林,給我發『壓歲錢』?陳小寒那裡你不是替我墊支了嗎,再說,我哪有時間消費。」

    「凱哥,墊支部分我已扣除。你知道,我們之間沒有發生過這檔子事。因此,」

    「我們之間的事就是我們之間的事,不能證明什麼。」

    「我明白,我想你可能有需要。」

    「知道歐陽文嗎?一個因工殉職的公安。」

    「不認識,要做什麼,你告訴我,沒我辦不成的事。」

    「他因為我的事,」

    「這事我辦不了,我請你忘了它。」

    「義林,如果我說現在有人給我送錢,你相信嗎。」

    「相信,狡兔三窟。」

    「與這沒關係。我一個電話,他們會送到指定地點,而且他們非常客氣,甚至問寒問暖。」

    「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我還知道,被敲詐的一定是大人物。」

    「敲詐?吳義林,請你去翻翻辭典。」

    年初二,谷小保過來帶給陸曉凱的有他意想不到的東西。譬如說,父母親、陸曉潔和第三代最近的相片和他們的近況。然而,谷小保卻不太回答陸曉凱提出的問題,他採取的方式不是避而不談就是扯出過去不知重複了多次的話題;谷小保主要的目的是陪陸曉凱高興高興,大年初二,總算有老同學在一起,他拖著陸曉凱一起圍著案板轉了一個上午,然後正正經經在餐桌上對坐,津津有味地品嚐二位男人做的菜餚;最後,被陸曉凱逼急了,他乾脆全盤道出他的實情:在王一凡面前失寵了,當了不到二個月的辦公室主任就被拎到政策研究室。他感慨地對陸曉凱說:「不知怎麼了,但我畢竟是六二年的,你知道,那個地方又不是國務院政策研究室。」言下之意既清楚又直接。然而,陸曉凱卻裝作不予理解。「小保,你比我強多了。我現在是個實習花匠,最多冠以『園藝員』或是『助理園藝師』,高級職稱我是拿不到了。而且我只能自學。」還有一個讓陸曉凱犯疑的是谷小保始終未談及陳小寒的情況,對此,谷小保緘默不語。事實上,這段時間谷小保已三飛成都。

    「曉凱,今晚我要值班。明天再聯繫。」

    「小保,我送送你。」

    「不用。現在,還沒進入陸曉凱的活動時間。」

    「小保,建華現在何處?」

    「在,」谷小保突然一個轉身。「你想幹什麼!」

    「看你,想開個玩笑。」

    「我鄭重警告你,有的玩笑不能開,有的不值得開!曉凱,聽我的,養你的花,當你的花匠。」

    「養花!我不養花還能幹什麼呢!難道我陸曉凱能指揮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台灣!」一提花匠陸曉凱有些激動。

    「冷靜。」

    「對不起,我是激動了些。哎,小保,你拿來的都是些上好的東西,怎麼沒有年糕和活蹦亂跳的紅鯉魚?」

    往年,谷小保總在年前到老家走一趟,挑選上好的晚米,一番磨、蒸之後與小伙子一塊舉起木錘在石臼旁甩上一二天,最高興的是捏一團剛出鍋的、湯手的糕團沾著晶瑩的白糖,津津有味一番。回海西後,谷小保將年糕、紅鯉魚、千張皮等土產分好,然後,看著這些要好的朋友到他指定的地點取這喻意吉祥的年貨。此時,他淡淡地說:「怎麼,還想吃。」

    「怎麼不想吃,今年搞了嗎?」

    「搞了。但你現在不需要了!曉凱,你要改改胃口,這樣,明天我再送些蓮藕灌糯米、八寶菜、龍鬚面來。」

    「算了,你還是在家陪陪伯父伯母,走,我送你。」

    從姑娘變成女人也許能使女性的思想發生深刻變化,反正夏冰是這樣,她正處在變化之中。在工作和待人接物等方面她牢記陸曉凱的教誨,她衣著入時卻從不化妝,在電算中心她給人的印象是可望不可及,她摩登、高傲,甚至有人為她冠以概念極為不同的冷若冰霜和笑美人之名。看著人們投來的目光,她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在精神上的收穫遠遠超出一切。此時,早先的沒有對陸曉凱具體說出口的房子、汽車以及後來陸曉凱編織的「快速致富絕招」早已被她拋到九霄雲外。

    當陸曉凱說:「小夏,明天你想吃什麼?」

    她立即說:「你睡懶覺吧,我去買,你想吃什麼?」

    每晚,夏冰要問一大堆問題。有時,他像父親對女兒般耐心解答;有時,他像教父時不時下著命令。有一次,她提了一個問題。「大哥,我看見門口的牌子上寫著『是求事寶』,是不是碰上麻煩、困難就求『百搭』?」

    陸曉凱破口大笑。「我回答不了。去問問做牌子的人。」

    「不可能。看你笑的樣子就知道你懂。」

    這時,陸曉凱正抽煙,於是,夏冰指指煙說:「大哥,你打老婆,就因為她不讓你抽煙。有這事嗎?」

    「我像打老婆的人嗎?趙磊的話不能全信,當然,我的話也不能全信。哎,趙磊能不能看懂牌子上寫的字?」

    「她沒我聰明。」

    「憑什麼?」

    「她親口告訴我她父親經過一番周折,才把她弄到安徽去讀大學。大哥,我要是不碰上你,我準備考研。」

    「這麼說,我害你了。」

    「我喜歡你害我。我知道你不會害我。你不會害夏冰,是嗎?大哥,我懷疑你沒真心愛我。」

    「何以見得?」

    「有天晚上你好像在做夢,突然,反正,我被你撞到牆上,我疼得要命,我當時大聲喊叫,而你卻呼呼大睡。根本不管我。」

    「有這事?撞傷了嗎?對不起,你看,我真的不知道。」

    「大哥,你愛我嗎?你說,你說你愛我,你非常愛我!你不可能不愛我。是嗎?」

    「有的事你不懂,我的意思是,你太年輕,在情感方面,你沒經歷過大起大落。」

    「大哥,不要找借口,你不愛我了!」

    「不要逼我。」

    「大哥,我會努力的,我一定要叫你愛我!」

    「黃毛丫頭。」

    「走著瞧。」

    趙磊和趙媽幾乎同時回到別墅。她對陸曉凱和夏冰說:「女士們,先生們,很高興又見到你們。從我初步掌握的情況看,你們配合默契。」然後,她用信任的目光看著陸曉凱。「盜花賊沒傷著我家的花匠吧,護花使者!」

    夏冰紅著臉站在一旁。

    「小磊,謝謝你的信任。要不要檢查花房?」

    「花房?大海,不到二個月怎麼就改名了。不必,我相信你。告訴你,大海,我父親可不覺得你是合格的花匠,不是我的袒護,你難保飯碗。無論如何,你必須感謝我。是我給你創造了絕佳的機會。」

    這話讓夏冰突然覺得自己十分可笑,趙磊確實找了個花匠。

    「我已經努力了。可你父親太專業。不過我一定繼續努力,這一點,你知道。」

    「在形式上是的,這從你花費的時間上就可以看得出來,但是,你的專業技術有待進一步提高,請原諒,我是想說你的專業或者是特長並不是養花,也許是,嗨,不說了,大海,反正趙磊沒有冤枉你,對吧。」趙磊笑著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夏冰。她這次回來發覺陸曉凱還是老樣子而夏冰似乎變了。

    「小磊,我有件個人的事,想請你同意。」

    「花匠有個人的事了,說吧。什麼事?」

    「前二天,有位老鄉告訴我,我父母想我,要我回去一趟。我想請假,大約二周的時間。」

    「二周?這也是你老鄉的話?你老鄉是不是生活在白金漢宮。大海,最好請他來跟我說。本小姐要看看你老鄉的英語水平如何。」

    「小磊,我看見了。但聽不懂他們講什麼。他老鄉的樣子,你看了絕對吃不下飯。」

    陸曉凱看夏冰說謊的樣子心裡在笑。

    「大海,如果不是嫌我的房子太破的話,我想一旬足夠了。你說呢?」趙磊抬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房子。

    「一旬?」陸曉凱發現趙磊出國一趟似乎長大了許多。

    「養兒子沒什麼用。」趙磊盯著陸曉凱。「你贊同我的觀點嗎?」

    「小磊,我看最多一周。」夏冰認真地說。

    「要不我開車送你回去,快去快回。我沒看過真正的山,我想見識廬山真面目。」趙磊這時才對夏冰說話,她黠笑著問夏冰。「小冰,你認為我的意見科學嗎?反正我在家也沒事。」

    「路不好,是條小小的山路。」陸曉凱立即說。

    「噢,我想起來了,只能通小板車。電影上有,就是那種小毛驢拉的小板車,姑娘出嫁的時候,小板車上不僅有她的嫁妝,還有她的妹妹。小冰,是嗎?反正歌中是這樣唱的。」

    三個女人同時笑起來。

    「小磊,弗吉尼亞怎麼樣?」夏冰挽著趙磊問道。

    「小冰,那個地方唯一值得海西人述說的就是文明和ziyou,有時還有一分悠悠的寧靜。不知道大海的感覺是否跟我一樣。」

    「我沒感覺。」

    「小磊,在那裡找工作不難吧?」

    「veryeasy。」

    「那為什麼回來?」

    「我的傻冰冰,因為我找遍全美也沒我想幹的工作。」

    「我不信,小磊,你要幹什麼工作?」

    「一周收入十萬美元。」

    「趙媽,是不是小磊小時候被你摔了一下,腦袋進水了。」夏冰大笑著問趙媽。

    「摔到是沒摔,只是她經常躺在我懷裡做夢。」趙媽也笑。

    趙磊看一眼陸曉凱,對夏冰說:「摔了怎麼樣,進水並不是壞事。小冰,我要回來,我要撩開蓋在他頭上的面紗,我要一層層地剝去他的外衣,我要讓他的真實面目日益清晰。他已經落入我的圈套之中,我會有驚人的發現。」

    陸曉凱聽後便笑一笑離開她們。

    「什麼圈套?」夏冰不解。

    「小冰,我承認你比我精明,你有直覺,你反應靈敏,可是,這事你不懂,以後我告訴你。」趙磊看了看陸曉凱的背影自豪地說。

    趙教授對一家四口住在郊區的三層樓房中感到很不踏實,特別是四人之中有三人是女性,因此,幾年前他安裝了一套他稱之為「千里眼」的監控系統,但直到出國前他才將這幢房子中唯一的秘密告訴趙磊。所以趙磊在父親的書房內可以掌握樓內外的一些情況,所以她才知道陸曉凱夜晚外出,所以她才對陸曉凱產生懷疑。她只是遺憾父親沒有足夠的想像和遠見在陸曉凱的臥房內和暖房也安裝一二個攝像頭。她常常坐在終端機前,但看到的只是空無一人的四個畫面——不是樓梯、通道就是客廳、餐廳抑或是樓前空曠的草坪,至於陸曉凱夜晚翻越柵欄的鏡頭也是朦朦朧朧;後來,她「引導」陸曉凱說:休息時可以到客廳看電視。她發現陸曉凱對海西新聞特感興趣,他躺在沙發上,不時評頭論足,激動之餘還從沙發上跳起來,比手畫腳。根據陸曉凱的動作舉止,趙磊開始時給陸曉凱下了一個「曾經是政府官員」的結論,那時,她不知陸曉凱為什麼要以「葛大海」的假名充當花匠,是苟且偷生還是忍辱負重。有時,她真想當面戳穿陸曉凱,然而,她再一想,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既然你願演你的傻花匠,我趙磊也願演不懂事的醜小鴨,而且寂寞之餘,我能玩一回貓捉老鼠的遊戲,這也不失對孤獨、寂寞生活的調劑。她最惱怒的是那晚在陸曉凱窗前,貓沒捉到老鼠,反倒被老鼠調戲了一回,被他連續幾個「鬼」字攪了一宿。不過,她覺得陸曉凱富有智慧和勇氣,有情趣、有層次,她對繼續貓鼠遊戲有充分信心,以至於當她傍晚時分坐在異國的花園中看著眼前的草坪時竟浮想聯翩——貓不在時,老鼠做什麼?他不可能「老老實實」,絕對不可能!有一次,她竟「噗哧」一聲笑了起來,母親在一旁問她是不是已有稱心如意的小伙子?她卻回答母親說:夏天的小冰不會被狡猾的假扮的老鼠叼跑了。當然,趙磊的母親是聽不懂的。

    儘管夏冰進機關工作,趙磊也在弗吉尼亞轉了一圈,但是只要她倆在一起,她倆自覺自願地保持早先那份童心、純潔和幼稚的心境便油然而生。

    這天夏冰請假陪趙磊到蘇州掃墓,返回海西後,趙磊感覺很累,她洗完澡準備休息。這時,夏冰進了趙磊的臥室,坐下後,她看著趙磊笑。

    「小冰,謝謝你陪我一天,你也挺累,早點休息。」

    「睡不著。想說說話。」

    「小冰,你變了,這幾天你特煩躁。」

    「沒有。」

    「沒有?我問你,你到他房間去幹嗎?昨天晚上。」

    「門沒鎖,我隨便看看。」

    「對男性好奇了?」

    「男性,小磊,你也開始有這種感覺了?」

    「我嗎,初中就有,我嚮往男性的身體。比如米開朗基羅的作品。哎,小冰,我給你介紹一位?」

    「好呀,小磊,給我介紹誰?最好不要你爸的高材生。」

    「不可能,我相信你我都不準備做趙媽。花匠怎麼樣!」趙磊突然緊盯著夏冰。「我相信我不在的時候花匠一定教了你許多。譬如說:什麼是愛、怎麼混個大機關的工作;再譬如說:現實中的米開朗基羅,或許米開朗基羅還為你特意擺出擲鐵餅的動作。」

    夏冰不吭聲,她不好意思地看著趙磊。而趙磊卻一邊說笑一邊擦眼睛。「小冰,幸福嗎?可我總有迅雷不及掩耳的感覺。」

    「小磊,還記得我們看的一本書嗎?」

    「不記得了。什麼書?」

    「外國的,書上有個謎。」

    「真的不記得了。說說看,我畢竟出國轉了一圈,看看有沒有長進。」

    「一個男人長衫中的大腿上吊著一個奇怪的東西,」

    「小冰,我知道,」趙磊哈哈大笑。「這個謎底你我都天天帶著,我知道,你想通過我們當初的誤解來給我傳遞一個真實的信息。」趙磊鎮靜自若。「小冰,我理解我們之間的友誼,我看出來了。」

    其實,夏冰就想大大方方地向趙磊傳遞特定的信息,她覺得趙磊完全有權知道,而且,她認為如果趙磊不知此事,那麼,唯一的解釋是我夏冰不夠朋友。她相信趙磊會接受,實際上她的想法是正確的。「小磊,你怎麼知道我昨晚進了他的房間,你跟蹤我?」

    「別忘了,這是我家。我有義務、有理由對你的安全負責,特別是現在的情況下。小冰,那天在機場我就發現你不對勁。」

    「小磊,什麼地方不對勁?」

    「以前我覺得你是大人,能duli思考,有生存能力;現在,你似乎什麼都不懂,像初三的孩子。」

    「為什麼是初三,不能是初二、高一嗎,小冰,你一定知道其他的事,你說呀,你不要裝神弄鬼。」

    「小冰,我不怕好心沒好報。告訴你。那怕你鬧一次肚子或者臉上長了個小豆豆,我都會問一問趙媽。」

    「小磊,我是真的,我有點,我不知道怎麼說,我變了,我也說不清楚。可我已經說了,你也聽懂了。我夠朋友,我仁至義盡,我不管,我已經說了。」

    「說不清楚!你第一眼看到他時,我相信趙媽都在廚房為你害羞。她一定在說:沒出息的,鄉下的老花匠都值得你魂不守舍。你真以為我小時候摔過。你命比我好,你捷足先登了。小傻瓜。」

    「命好。我聽不懂。」

    「我覺得他是個負責任的男人。最起碼你不會上大當,受大騙。哎,小冰,他也愛你嗎?」

    「他愛花,不愛人。花匠都這樣。」

    「這麼說他不愛你。小冰,說不定他愛我呢。」

    「他愛我。他說了他愛我。你真壞。小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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