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四 北京煙卷 文 / 志龍
這幾天,谷小保覺得不對勁,他與陸曉凱將近半個月沒聯繫,憑他對陸曉凱的瞭解,他覺得陸曉凱這幾天一定會打電話。昨天,他覺得陸曉凱的電話應該到了,他一天都在注意手機,今天,他打了幾次均聯繫不上。快下班的時候,他出了門,看了看四周的情況便登上大巴。五十分鐘後他到了別墅,他站在柵欄邊看了約一刻鐘,沒見陸曉凱的身影;又轉到暖房邊,撿了一個石頭拋上房頂,等了一會,還是沒反應。於是,他轉到院子門口扯了扯頭髮後撳響了門鈴。
趙磊攔住趙媽出來開門。她一邊走一邊觀察來人,沒到院子門口她就大聲問道。「請問,你找誰?」
「你好,我找花匠。」
「叫什麼名字。」
「大海。」
「長什麼樣?」
「大個子,看上去不怎麼聰明。」
「我是這裡的主人。你是他什麼人?找他有事嗎?」
「我是他老鄉,他父母讓我來看看他。我能進來坐坐嗎?」
「你也是花匠?」
「我們那兒的人都種花。」
「噢,你們那兒的人都種花。要不,你到暖房去看看,他回來,我讓他過來。」
「行。小妹,這年頭天氣熱得快。現在不需要暖房了。」谷小保朝暖房走去。他看見暖房的門鎖著,於是,他返到了樓前。「小妹,門鎖著。」
「要不,你到他房間等他?」
「中。」谷小保進樓後站在樓梯邊。
「怎麼,不進去坐。」趙磊站在一邊說。
「他房間在?」
「沒來過?」
「沒有。」
「我覺得你挺面熟。」
「我的臉相屬於普通型,容易搞錯。」
「他父母好嗎?」
「過得去。」
「老婆、孩子呢?」
「還行。」
「你與大海家住得近嗎?」
「近,就是坡上、坡下,幾十米距離。」
「他家蓋新房了嗎?」
「蓋新房?哪有錢,還是老屋。」
「那我就放心了。」趙磊盯著谷小保笑。
「小磊,來客人啦。哎喲,看這只頭,好像是山裡來的,到客廳坐吧,我來泡茶。」趙媽從廚房出來。
「趙媽,他是來找花匠的。」
「你是來找花匠的?」趙媽故弄玄虛。
「大媽。我找大海。」
「真不湊巧。他回家去看他父母了。」
「趙媽,這事怎麼不跟我說。老鄉,對不起。我不知這事。你看?」趙磊認出了谷小保,此時,她看谷小保裝出的一臉憨態,心裡笑開了。
谷小保非常尷尬。「小妹,我出來好幾天,也許搞叉了。」
「大海老鄉,天黑了,反正你現在也沒什麼事,要不,吃了晚飯再走?海西的晚餐肯定對你胃口。」
「謝謝。」谷小保趕快溜。沒出院門他就聽見樓內傳出趙磊的大笑聲。這時,有人故意故意撞他一下,抬頭一看是吳義林。
「谷隊,不高興啦,在嗎?」吳義林指了指院子。
「在,正在等你。」
「你慢走。」吳義林甩下谷小保。
「你給我過來。我已經出了洋相,你還想再出一回。這家的女人狡猾狡猾的,一唱一和。真笨,怎麼沒及時反應過來。」
「出問題了?」
「不知道。哎,你不請我吃飯,喝二杯。」
「谷隊,噢,不,谷研究員,無酒不成宴。我不會喝。」
「你看我現在沒權了。無jiān不商。」突然谷小保悄悄說:「快走,又來一個。」他拖走吳義林。
當時,夏冰就覺得谷小保臉相挺熟,好像是公安局的,直覺告訴她這人與大海有瓜葛。
「小冰,剛才大海的老鄉來找他。剛出門,碰到了嗎?」
「跟他一個傻樣。」夏冰笑笑說。
「小冰,他回來,你就這樣說他?」
「小磊,有開的你為什麼不提。討厭。」
趙磊將剛才的情況給夏冰完完全全地說了一遍,夏冰有些茫然。「我替大海擔心。」
「可我卻相信直覺。如果真這樣,反倒沒事,小冰,放心。」
「小磊,我不相信,你真糊塗。」
晚上十時,谷小保的手機響了起來。
「小保,我想和國慶會個面。」是陸曉凱打來的。他直截了當。
「到哪去了?怎麼不打個招呼!」
「對不起,小保,不要問了。」
「他同意嗎?」
「是的。想請你安排安排,這事很麻煩。」
「我考慮考慮,這需要相當慎重,需要時間。哎,曉凱,通上了不就行了嗎?」
「不,小保。莫斯科與華盛頓有熱線,但他們還需要定期會晤。」
「有什麼具體要求。」
「萬無一失。」
「回來了嗎?」
「剛到,還沒進門。」
「曉凱,那二個女人不好對付,要當心。」
「二個女人?什麼意思。我想沒什麼事。」
陸曉凱敲響了趙媽的玻璃窗。
「大海,從大別山回來了。」陸曉凱剛進房間放下包,三位女人同時擠了進來,趙磊首先低著嗓門說。
「看到你們真高興。」陸曉凱受不了她們各異的眼光。「要不,你們坐會兒,我到花房去看看。」
「傻大個,有的花已經熱死了,它們等你去脫衣服呢。」趙媽一說,女人們都笑了。
「剛回來好好休息。」趙磊看看夏冰。「是嗎,小冰。你不和花匠講幾句嗎!」
夏冰臉也紅了嘴也不靈了。「大海,休息。」
陸曉凱一看二位年輕女性的臉色便知道她倆真是「親密無間」。他真想立即教訓夏冰一頓,但他略微看一眼夏冰後說:「我讓你們看幾件東西。」他一邊笑一邊拉開一隻大的帆布包。「趙媽,這是給你的,是爪子,各式各樣的口味,有好幾種,還有花生糖,是低糖的,你是最辛苦的人。這是桂圓干,吃了美容,這是目魚乾,吃了美容,這是綠色食品野生香菇、黃花菜。這是什麼?噢,還有今年的西湖龍井,這玩意你們不吃沒關係,我吃。」
「蠻懂事。」趙媽挺高興。
「大海,這些都是你老家的特產?你真是四海為家!讓我看看還有什麼。」趙磊不由分說便伸手在帆布包中翻了起來。她彎著腰,一隻手伸在帆布包內,抬著頭一動不動地看著陸曉凱問。「大海,這是什麼?」
「什麼?沒什麼了,還有嗎?」
「充電器?」趙磊仍然一動不動。
「嘿,嘿。」陸曉凱笑著。
「是充電器,還有手機。」趙磊一把將手機和充電器一同拎了出來。「看不出來呀,花匠,現代化了。」
「小磊,我看賣肉的,掃垃圾的都掛著,我也想弄一個玩玩。」
夏冰急死了。她看著趙磊的表演,知道她故意逗陸曉凱,但她不知怎麼說;她不時看看陸曉凱,可陸曉凱根本就不看她一眼。實在沒辦法,她說:「趙媽,我幫你把東西拿過去。」
沒想到趙磊這時真的擺出一副阿姨的相。「就這點東西,趙媽嫌它輕了,不用你幫。趙媽,你自己拿。」
「是的,小磊說得對,輕的。」趙媽高興地笑著。
「夏阿姨,是不是我趙磊現在去幫趙媽整理東西呀。」趙磊看著夏冰一字一句地說。
「你演完了嗎!」夏冰在趙磊胳膊上捏了一把,然後看著陸曉凱:「大海,我幫你泡杯茶。」
「最好用西湖龍井。哎,用這個,是新茶。」
夏冰出去了。
「看著我,大海,我請你正眼看著我。你不是護花使者,你是真正的竊花大賊,不但速度驚人,而且水平高超。老鬼!不過,我佩服你鬼迷心竅的本事。好在你早點暴露。」
「小磊,有的事我沒法解釋。」
「你還有第二步計劃嗎!不要讓我太為難,不要讓我措手不及,大海,如果,過不了多久我就要當小冰孩子的阿姨的話,請你早點告訴我。」
「對不起,小磊,真的對不起,始料不及。」
「始料不及?你聽清楚了:陸大海!你口是心非。」
「陸大海!你,」陸曉凱呆呆地看著趙磊。
「小磊,幫幫忙。」夏冰用托盤端著三隻玻璃杯進來。「看樣子還得再坐一陣子。大海,累嗎?」一看陸曉凱的樣子,夏冰面無表情地說:「小磊,你別太過分。大海不好過,我也好不了。我警告你。」
「小冰,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說就是了。大海,其實,我也沒說什麼,是嗎,我不說了。」
「大哥,你要謝謝小磊,要不,我們都過不好。」
「謝謝你,趙姨。」
「別叫了,再也別叫了,不yin不陽,難聽死了。大海,小冰叫你大哥真好聽,可你叫小夏多難聽,今後就叫她小冰。」趙磊朝夏冰擠了擠眼。
「小冰,謝謝你。」
「大海,不請我抽支老鄉的煙?是不是放在那只包中?」
陸曉凱真的從另一隻包中拿出煙,遞給趙磊。
「什麼煙?běijing捲煙廠的。」夏冰接過煙,看了看繁體潦草字,便將「實事求是」的事故講了一遍,大家一笑,氣氛自然好多了。
「大海,既然回來了,就在這裡好好幹,安心當花匠,絕對不能三心二意。有些專業知識你懂,譬如說,名貴、嬌嫩的鮮花經不起風雨。希望你像一隻暖房,用心看護。」趙磊竟拍了拍陸曉凱臂膀。
陸曉凱忍著,什麼也不說。
「怎麼不說話。難道我趙磊說錯了。噢,我忘了告訴你,今天來了個騙子,也許真是你父親派來的。他說你老婆、孩子都好,家裡還住老房子。我看這一切都是子虛烏有,包括你說的。最後,我和趙媽笑著把他送走了。」
「小磊,我老鄉不懂禮貌,冒犯了你,請你原諒,城裡人不計鄉下人的過,大人不計小人過嘛。」
「你錯了,你老鄉可懂禮貌了,他敲門的樣子就像海西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前來調查取證。大海,我就恨你這點。為什麼不能對我們說點真話。總以為我們是小孩子可以騙。大海,夏冰是我最要好的同學,是皇后級的女人,不但聰明而且任性,你要讓著她,我祝福你們。謝謝你的煙。我走了。」
「小磊,不喝茶嗎,這是剛出的新茶。」
「是我不好,讓你難堪了。」夏冰站在一旁手足無措。「我必須說實話。」
「沒什麼。今天小磊怎麼了?」
「也許她也愛你。」
「別瞎說,在單位更要注意。快去陪陪她。」
夏冰猛地抱著陸曉凱流出了淚水。
天漸漸熱起來,陸曉凱搭好了防曬棚,將暖房的花按品種、規格、習性次第擺放在樓前樓後。遠遠望去還真有鳥語花香的氛圍。
「大海,這是你這個月的工資。」這天,趙磊在樓後巡視一圈後在陸曉凱身邊坐下說。「大海,你不在乎這點工資,從沒點過。」
「我點。」陸曉凱點了點。「憑什麼給我加工資。」
「花無所謂,別太辛苦。」
「我身體好。我一定盡最大努力。」
「夏冰很愛你。知道嗎?」
「她不懂事。」
「不懂事!」
「她沒生活經歷。很多事她不懂,她不明白,她不瞭解我!」
「你才不懂呢。為了愛情可以不顧一切,即便犯錯誤,上帝也能原諒。大海,為什麼不允許她進你房間!」
「小磊,也許你清楚,我不可能沒有老婆孩子。黃毛丫頭!一幫毛黃丫頭!」
「黃毛丫頭?大海,你之所以敢說我是黃毛丫頭,是因為那天晚上你知道我在窗外看你,是嗎?」
「我記不清了。」
「見過幾天世面,就把我們當成黃毛丫頭了,是嗎?」
「說句真心話,你出國前我說,我希望這裡保持原樣,我只想風平浪靜地當花匠,盡我的能力看護花木,而且我可以忍受一切。小磊,我保證不會傷一草一木。我是沒對你說實話,那些大別山什麼的都是我編的。我也知道你一直懷疑我,我能理解,但是有些事我不能說。此外,我佩服你,你沒讓我看到你的擔心,這種情況下你有張有弛,能容忍不明不白的人的存在,這本身就相當了不起,這要有驚人的勇氣。你有頭腦、有主見、更有膽量。你們是八十年代的人,我是奔五十的人,我是當舅公的人。剛來的時候,我就把你和小冰當侄女看,我把趙媽當大媽看,現在我仍然這樣看你們。我說過的話,我保證能做到。你不必給我加工資。小磊,如果你和你父母不能接受,請你告訴我,我可以走。」
「我是懷疑過你,我有過擔心,甚至害怕,因此我幾乎是強迫夏冰搬過來和我一起住,這都是因為你不像真正的花匠。其實,我不想這樣對你,我父母對這裡的事也一無所知,而且,我為我讓你叫我阿姨的行為道歉。大海,有時我覺得你在這裡,我好像安全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