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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十五 異類幽默 文 / 志龍

    一年多來,夏冰對陸曉凱的認識漸漸加深,這個認識過程本身就是感性到理性的昇華。

    她發現陸曉凱不喜歡撒嬌的女人——他喜歡樸實大方,自己天生的樸實無華、艷而不俗正是愛情基礎中的重要元素;她發現自己關鍵時刻所表現出來的、特有的嬌態並未引起想像中的厭煩,而且稍加分析又不難得出他特別喜歡自己關鍵時刻的表現的結論。她說不清這是自己感覺上的差異、他性格中的二重xing,還是他表現真愛的特殊方式。她發現他對別人強加的事實極為敏感,面對朋友時,他盡其所能地交流、溝通,此外的,他不是我行我素便是嗤之以鼻,或者乾脆來個原始的、本能的抵制——每當自己心靈深處某種潛意識迅速膨脹時,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原始和本能。她發現他胸襟坦蕩,她懷疑他不但不懼怕審判和制裁——有時,他似乎渴望這一時刻的到來,那怕審判的公正性將受到質疑、制裁的殘酷xing將難以預見,當然,更多的時候他希望代表法律的是海西人民,或者是海西人民的代表,比如說,劉少島、蘇國慶,但絕不是王國基。當他再一次離開海西奔向田畈的那一刻,她終於明白精神桎梏始終左右著他,是他之所以不敢公開表明思想、拒絕愛情的根本所在,是他心理上最大的無形障礙,也是自己始終處於忐忑境地的原因所在。毫無疑問,要想獲得愛情就必須清除這一無形的障礙。而讓她充滿激情的是她感到自己正在擁有能力,或者說擁有努力、拚搏的精神和動力,這就是愛的力量。她確信這是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在電算中心、在具體工作上,夏冰有自己的原則和方式。她覺得自己的方式方法比陸曉凱的更具靈活、實用,她既保持原則和個性又能平靜對待風格迥異的事實便能說明它的實用性。當然,她也承認這其中有一部分是陸曉凱套路中的精髓。

    這天,夏冰找到畢主任,她匯報了分管的各項工作,還匯報了市政府秘書長佈置的涉及電算中心的相關工作。畢主任對其中的一些情況非常感興趣,在問了不少問題後,他說:「我們曾經有誤會,主要原因在我,我的思想認識有偏差,甚至是僵化。有的花確實不錯,但有的花卻傳遞了錯誤的信息,你已經看到了,這樣的花已被我及時清除。當然,根本問題在於人,夏主任,我們認識時間短,而你的變化太大、太快。」畢主任走到花架前深有感觸地說:「現在,我這裡放的是一顆仙人球,我希望它經常刺刺我的神經,讓我變得更加客觀和務實。」

    「畢主任,是自責還是上課,我希望你給我上一課。現在,這樣的反思太少,大家都是一種聲音,一個鼻孔出氣,克隆技術已經大量運用在反思、剖析領域。畢主任,當時,換了我,我不會拐彎抹角、借花諭人。如果那樣,話語肯定更為激烈,也許會讓被嘲弄者立即從這裡跳下去。其實,我們在生活和工作中常常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如果沒有有效的溝通和相互理解,那麼,誤會便時刻包圍每一個人,更不用說你我這樣的凡人。畢主任,沒什麼,我現在完全理解你當時的想法和心情。」

    「作為電算中心主任,我的主要工作是把握正確的運行方向,電算中心是個巨大的信息庫,有相當高的機要xing、重要性、及時xing。我的文字功底你知道,有關專業知識和管理不是我的強項,這兩塊你要對照比較。我知道你在秘書處的工作,但電算中心是你的主要方向,你必須在電算中心挑起更重的擔子。這話不是我畢忠慶五十多了,瞎說,而是我發現你確實有主見、有能力,是能挑擔子的同志,但你資格太嫩,說句心裡話,你根本就不存在資格一說。夏主任,既然你已經交了入黨申請書,我認為你的思想和行為已經自覺地、主動地在向黨組織靠攏,而且,你的實際表現無愧於時代、無愧於崗位,因此,我準備向夏市長寫個報告,將市領導個人郵箱的管理工作交給你,我想,業務方面你不存在問題。但在最後決定出來以前,你就必須清楚工作的重要性,要站在相當的高度、要具有超前意識、還要有一個清醒的認識。」

    「畢主任,這一塊是電算中心的重中之重,我估計上面不會同意,你不用寫,免得駁你面子。」

    「我已經決定了。」

    「畢主任,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保證盡最大努力。謝謝你和你提的建議。」

    「我估計你手中現有的工作已耗去了許多時間,考研可能受到了一定的影響,這是一對矛盾;如果考上了,那麼,你又有一對矛盾。我女兒已經碰上了這個矛盾,或者說困惑。她的計劃是先考研後戀愛,等她讀完了研究生,小伙子已經全部出海作業了,我女兒,至今快三十的人,孤單一人,這對女人是十分不幸的事。」

    「畢主任,能考上研究生的女孩不簡單,你女兒一定會有稱心如意的愛人。我嗎,我不以考研為最終目標,考研只是手段、過程,最終目的還是為了生活。與同學相比,我覺得我現在挺好,無憂無慮,我能平和地面對說我不求上進、不思進取的同學和朋友。」

    「我忘了一件事,前段時間你出差到běijing,可是,可是,你到底去了嗎?怎麼沒給我說說情況?沒見報銷單據?」

    「我什麼事也沒辦成,沒什麼可匯報,更不好意思報銷。」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是不是廠家解決了?這是王市長交辦的事情,你要考慮如何匯報,我也要知道情況。」

    「我沒找廠家。票據不知到哪去了。」

    「夏主任,這事不能讓別人知道,那樣,大家會認為你毛手毛腳,是個黃毛丫頭。這對你個人不利。běijing的花費總有四五千吧。」

    「差不多。」

    「夏主任,變通一下,我幫你處理。」

    「謝謝。」

    畢主任說的便是王國基撮合的夏冰與谷小保的běijing之行,而實際上夏冰卻自行奔了田畈。

    在王國基眼中夏冰與夏磊就是有特殊關係。

    首先,夏冰是因為夏磊的關係才到電算中心;其次,為夏冰的破例陞遷,夏磊積極操持;再者,王國基始終懷疑夏磊不會放過這美人胎子,他知道夏磊不是省油的燈。當經過幾次試探,感覺到將夏冰據為己有的希望渺茫之後,王國基只得奔另一個目標而去,他要收買夏冰,將她做成一隻打入劉少島艦隊的楔子;當收買不成之後,他便想使夏冰成為壞劉少島的紅顏禍水——他認為這不是什麼難事,他要讓夏磊與谷小保演一出衝冠一怒為紅顏的鬧劇。他認為這是讓艦隊成員彼此開炮、同歸於盡最簡單、直接、有效的手法。

    當然,王國基覺得谷小保始終閃爍其辭。一方面,他認為谷小保是一個講原則的人,而且,夫妻恩愛、家庭和睦,再說,谷小保經濟能力有限,總之,他未必能征服清高的夏冰;另一方面,他覺得谷小保不但男人味十足,是有七情六慾的壯年男子,面對上天創造的良好機緣,君子難保坐懷不亂,更何況谷小保一介凡夫俗子,因此,他不可能縮手縮腳、無動於衷。當然,如果可能的話,這樣的凡人誰都願做,我王國基也是凡人,為什麼不呢!夏磊可以,谷小保可以,我王國基就不行!王國基就這麼想,有時,他甚至覺得自己當凡人比夏冰當楔子、扮禍水來得重要。

    如果說,谷小保依托、憑借工作性質和豐富經驗負隅頑抗,自己沒撈到有價值的名堂是正常的話,那麼,剛涉風雨的夏冰應該頂不住這樣的訛詐吧。想到這裡,王國基便將夏冰叫到辦公室。夏冰剛在沙發上坐定,他便將左手擱在辦公桌上並支著下腮、右手自然地插進褲兜中笑兮兮地看著夏冰,他不緊不慢地說:「夏主任,被男人擁抱一定很快樂?」王國基心想,這句話一定會讓夏冰相當難堪,而自己就是想看她的窘態。於是,他繼續傾斜身子伏在辦公桌上以期盼的心情等待即將出現的、預料之中的窘態。

    當時,夏冰略有激動,準確地說她臉上的確泛起一層紅素,但她保持了一個沉默不語的姿態。畢竟這是第一個在自己面前直接耍弄的、真正的流氓。

    「夏主任,當然了,高大、強壯,額頭上有幾道淺淺的皺紋,臉孔上稜角分明,是你喜歡的男人。」王國基無法感受夏冰的心態,他目光咄咄。

    夏冰突然來了靈感,她幾乎是接著王國基的話語說:「王市長,是我去問問你的夫人、女兒之後,再告訴你呢,還是你自己直接去問問她們!你肯定不願意看到這兩位女人被男人隨意擁抱!」她一字一句說完了這段話。事後,當陸曉凱問她何以如此大膽時,她竟不以為然。她說:有什麼可怕的,我有一百萬,大不了不幹了,離開海西還不行嗎!陸曉凱說:你是個頭腦簡單、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

    這時的王國基成了真正的傻小子。他啞口無言,像挨了夏冰的無形掌似的倒在椅子上;當他反應過來看著夏冰怪異的目光時,他恨自己為什麼不堅信一貫的判斷,他相信此時夏冰肯定看到了自己一臉的懊惱。

    「王市長,對不起,我沒想到,真的,對不起。我聽許多人說,說你喜歡幽默,我不知道,你,聽不懂我的幽默。」夏冰惡想陸曉凱的形象。

    「幽默?噢,是的,有一點,我沒想到,你的幽默是這樣的,不中不西。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夏主任,既然你我的幽默不合拍,那麼,你看,我們談些什麼?」

    夏冰似乎剛緩過神來。「王市長,我想解釋一下。」

    王國基則自然大笑。「別,別,你想解釋什麼,」

    王國基的笑聲又讓夏冰有所放鬆。「王市長,我必須解釋。也許你喜歡桌別林,捏著半片麵包、一截香腸,面對一條飢腸轆轆小狗無可奈何的滑稽表演;而我腦中卻總想你電視上的鏡頭,你有堅強的信心,能面對所有的問題和困難,我認為你對世上所有的邪惡嚴陣以待,我相信電視中說出這樣令人啼笑皆非的幽默的人,一定不是海西市市長。不過,當時我太激動。王市長,是人,都需要異性的擁抱,無論男人、女人。那時,我只知道他是男人,那是擁抱,我不在乎強壯與否,什麼額頭、皺紋、臉孔、稜角之類的東西,我並不考慮他是否剛剛偷了別人的東西、強暴了別的女人,我甚至不願考慮他是否是通緝犯,他的指甲縫中是否藏著黑黑的污垢,異常粗魯地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或者是像有教養、有風度的紳士總讓我朝思暮想、忐忑不安,總讓我心存期盼。」當夏冰看到王國基變得目瞪口呆時,她絞盡腦汁,又補了一句。「王市長,我也不在乎分手之後,他是否很快又投入別的女人的懷抱。我可以忽略一切,我只知道擁抱本身能產生愉悅。」

    王國基瞠目結舌。「如此,夏主任,如此說來,běijing之行一定不錯了?說說,哎,說說,這小子。」

    「王市長,你怎麼會認為夏冰是這樣的女人呢?我很認真、很計較的。」

    「這,不,當然不是。」

    「王市長,你覺得谷小保怎麼樣?」夏冰主動、大膽提出谷小保,這又讓王國基大跌眼鏡。

    「接觸不多,只有些感性上的認識。」

    「谷隊是個好人。但我發現他優柔寡斷,有些方面沒有主見,也許是他沒有經驗。別人再差也事倍功半,可他比這還不如。天上不會掉餡餅,是嗎,王市長。」

    王國基露出笑容。「夏主任,難怪他說,他是一個人到běijing,難道,」

    「王市長,前幾天有件事。我們電算中心幾位主任搞了只概算,當然,我們有小算盤在裡頭,多加了四隻名牌本子的費用,因此,誰也沒把握拿到夏市長那兒去,最後,畢主任讓我去。雖然夏市長有說有笑,但他說了一大堆政府採購之類的大話,就是不肯簽字。」

    「不可能。」

    「真的。」

    「這傢伙不夠朋友,不看生面看佛面嗎,就憑你,怎麼樣也得,」這時,王國基哈哈大笑,他做了一個瀟灑的揮筆動作。

    「沒批成沒關係,電算中心又不是我家開的,關鍵是我沒面子,我無臉回中心向畢主任交待。可我又不知怎麼了,反正,我說夏市長出差了,沒找到他人。王市長,氣人的事緊接著就來了。我剛向畢主任匯報完,夏市長就出現了,他當我的面說中心不匯報,私自變通。大家盯著我,我當時傻了。王市長,我有什麼辦法,我只有說夏市長出差,我當時想過二天再他,我總不能承認,我辦不成這件小事情吧?」

    「哈,哈,谷小保,哈,哈。谷小保一定是被你把住脈了。」王國基大笑,現在他自然多了。

    「王市長,其實,谷隊是個爽快人,他出手可大了,在běijing,我見了大世面。有一天,他鼓足勇氣,突然就對我相當熱情,我嚇了一跳。他說:我倆第一次合作,而且是到祖國的心臟,到皇帝住過的城市,不能對不起自己,běijing之行一定要園滿,必須換換口胃,我請你大飽口福。看得出來,他說話時底氣真足。那天,我倆就吃了個痛快的晚餐,一傢伙就花了他三張美元。」

    「夏主任,美元不如歐元,歐元更厲害。」

    「谷隊見我高興便說:沒見過?給你幾張,做個紀念。」

    「夏主任,概算的事,後來怎樣了?」

    「王市長,畢主任談笑之間就辦成了。不就是再增加二隻本子嗎。現在想想,還是畢主任經驗老道,當小偷都像天經地義似的,二下子就把夏市長擺平了。」

    「夏主任,自從你管郵箱後,我辦公室和家中老出問題,你要好好查查,是硬件還是軟件問題。如果要費用,直接找我好了,只要我工作方便、電算中心運行正常,數量和價格我從不計較。我是經濟社會中那只看得見的手。」

    「王市長,剛才,我又說錯了,誰也擺不平夏市長。」

    「你這個人,老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呢。」

    「王市長,誰也不能擺平夏市長。」

    「這有什麼不同嗎!」

    夏冰順理成章地利用了這個機會,她很快獲得了王國基辦公室電腦中的全部資料——她非常清楚這一舉動觸犯法律,可她卻義無反顧。但是,夏冰很快確定,這些資料對自己心中的工作來說並無太大的利用價值,通過分析,只能判斷出王國基是一位愛記事的人,因為資料中反映的全是王國基十多年來的工作,而且,王國基按年度編整,還有索引。當然,有一隻文件名為hhw容量達582kb的word文件密碼不同,而且夏冰始終未能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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