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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紅丸案 文 / 方便麵湯

    從萬曆四十八年(1620年)七月二十一ri明神宗朱翊鈞逝世,到八月一ri明光宗朱常洛即位的幾天中,朱常洛已經開始行使皇帝職權,致力於扭轉萬曆朝後期的一系列弊政,例如發內帑(宮內財政)犒勞前線軍隊,以解長期缺餉的燃眉之急;停止礦稅太監的活動;起用因建言而遭罷斥的大臣;指示吏部:用人毋拘資格,要破格提拔才能卓異者。凡此種種,無不顯示朱常洛即位伊始,力圖有所作為,當一個稱職的皇帝。然而這樣一個平常的願望,還是落空了。

    朱常洛三十多年的生涯中,時時感受到鄭貴妃的陰影揮之不去,直到父皇駕崩,自己已經登極,仍然難以擺脫這個陰影。父皇駕崩之前曾留下一道聖旨,要他把鄭貴妃進封為皇后。這就意味著,她將成為皇太后,可以垂簾聽政。這種做法顯然不符合典章制度,遭到大臣們的反對,暫時擱置了下來。

    鄭貴妃卻在積極活動,勾結朱常洛最為寵信的李選侍(按:太子的正妻稱為太子妃,其他姬妾依次稱為:才人、選侍、淑女),為她請封皇后。李選侍則企圖通過為鄭貴妃請封皇太后,采抬高自己的地位。這使朱常洛感到左右為難。後來還是內閣首輔方從哲想出了一個兩全之策——把進封鄭貴妃為皇后的聖旨藏於內閣,暫時秘而不宣,巧妙地解決了這個難題。

    對於鄭貴妃而言,這不啻是一個信號。她一向要為自己的兒子朱常洵爭奪太子的地位,處處排擠打擊朱常洛,如今朱常洛已經成了當朝皇帝,而先帝進封她為皇后的聖旨又遭廷臣扣押,形勢對她極為不利,迫使她不得不改變策略,力圖使朱常洛捐棄前嫌,又要不失時機地控制住朱常洛。

    朱常洛也有他自身的弱點,好不容易冊封為太子,接連發生『妖書案『、『梃擊案『,鬱鬱不得志,日漸沉迷於女色,以求解脫。在他即位以後,鄭貴妃投其所好,一次就送給他八名絕色美女。他原本是頗有政治頭腦的青年,即位後一反父皇怠於臨朝的作風,日理萬機,不辭辛勞地處理以前遺留下來的問題。他的身體本來就比較虛弱,繁忙的朝政已經難以勝任,何況鄭貴妃又送來了八名絕色美女,內外夾攻,身體立時垮了。正如文秉《先撥志始》所說:

    『光廟(按:指光宗朱常洛)御體羸弱,雖正位東宮,未嘗得志。登極後,ri親萬機,精神勞瘁。鄭貴妃yu邀歡心,復飾美女以時。一ri退朝內宴,以女樂承應。是夜,一生二旦,俱御幸焉。病體由是大劇。『李遜之《泰昌朝記事》也有類似的說法:『上體素弱,雖正位東宮,供奉淡薄。登極後,ri親萬機,精神勞瘁。鄭貴妃復飾美女以進。一ri退朝,升座內宴,以女樂承應。是夜,連幸數人,聖容頓減。『足見此事已引起人們的關注,成為朱常洛一蹶不振的一個轉折點。

    八月十日,也就是即位的第十天,他終於病倒了。次日還堅持處理朝政,大臣們見到皇上『聖容頓減『,大為驚訝。三天後便發生了崔文升進藥,促使他病情加劇的事件。崔文升原先是鄭貴妃宮中的親信太監,朱常洛即位後,提升為司禮監秉筆太監,兼御藥房太監。朱常洛患病後,鄭貴妃指使崔文升以掌管御藥房太監的身份,向皇上進奉通利藥——大黃,一種藥性極為猛烈的瀉藥。朱常洛服了崔文升送來的藥,一晝夜連瀉三四十次,支離於床縟之間,頓時趨於衰竭狀態,根本無法起床,更遑論處理朝政了。大臣們急忙趕到宮門問安。朱常洛要太監傳話:一連幾夜無法入眠,一天吃不下一小碗粥,頭眩目暈,身體疲軟,不能行動。

    皇上服用鄭貴妃親信太監崔文升進奉的藥,病情加劇的消息傳出,外廷輿論洶湧,紛紛指責崔文升受鄭貴妃指使,有加害皇上的異謀。由此暴露出鄭貴妃從送美女到進藥,是預先策劃的陰謀。《明史-崔文升傳》說:『外廷洶洶,皆言文升受貴妃指,有異謀『;《明史-楊漣傳》說:『鄭貴妃進美姬八人,又使中官崔文升投以利劑,帝一晝夜三四十起。『

    當時鄭貴妃還住在乾清宮,與李選侍一起『照管『朱常洛的長子朱由校。朱常洛的外戚王、郭二家發覺鄭、李有異謀,向朝中大臣哭訴:『崔文升進藥是故意,並非失誤。皇長子(朱由校)常常私下裡哭泣:『父皇身體健康,何以一下子病成這樣?『鄭、李謀得照管皇長子,包藏禍。『大臣們莫不憂心忡忡,擔心一旦皇上駕崩,鄭、李控制皇長子(朱由校),實現垂簾聽政陰謀。給事中楊漣、御史左光斗向大臣們倡議:鄭貴妃應當離開乾清宮。

    楊漣還上了一道奏折,分析皇上『聖躬違和『的原因,指責崔文升違反藥理,故意用『相伐之劑『,致使皇上『聖躬轉劇『,主張將崔文升拘押審訊,查個水落石出;並且建議皇帝收回進封皇太后的成命。

    鄭貴妃迫於外廷強大的壓力,不得不離開乾清宮,搬往她自己的住所慈寧宮。

    八月二十二日,錦衣衛官員傳旨:宣兵科給事中楊漣及閣部科道官入宮覲見皇上。聽到這一宣召,大臣們以為皇上針對楊漣的上疏,不免為他擔心,恐怕遭到廷杖。尚書周嘉謨、孫如游向內閣首輔方從哲遊說,希望他能夠在皇上面前為之開脫。老資格的方從哲表示願意為楊漣求情,前提是楊漣必須先認錯,他說:『宮中事原不好說,何況如今皇上聖體違和,恐怕怒不可測,須楊公認一錯。『周、孫二人把此話傳給楊漣,耿直的楊漣卻拒絕認錯,說:『我不要做亂臣賊子,不錯!『周嘉謨說:『方老先生是好意。『楊漣說:『豈不知是好意,是為我惜死。傷寒五日不愈則死,死有何可怕!只是『錯『字說不得。『

    各位大臣進入乾清宮後,見到皇上雖然面有病容,卻和顏悅色,絲毫沒有動怒之意。

    君臣之間談了一些公事,然後大臣們把話題轉向皇上的病情,希望皇上。『慎醫藥『。『

    朱常洛回答:『已有十餘ri不進藥了。『表示他本人是非常『滇醫藥『的,大臣可以放心。周嘉謨抓住機會進言:『醫藥還是第二義,第一義是皇上清心寡yu,自然不藥而癒。『這是在告誡皇上不要過於好色。

    朱常洛久久望著大臣們,然後說:『宮中沒有什麼事。『那意思是說,宮中的情況沒有外廷想像的那麼複雜,隨後把目光轉移到他的皇長子身上,說:『哥兒,你說一說。『因為外廷關注皇長子的處境,他讓皇長子現身說法,解除大臣們的顧慮。皇長子朱由校說;『宮中無別事,先生每傳一傳,莫聽外邊閒說。『兒子與父親的立場完全一致,希望大臣們不要聽信外面的流言蜚語。

    今日的御前會議,君臣會晤,氣氛相當和諧,似乎顯示宮中一切風平浪靜。只不過這僅是一個假象。

    八月二十三日,鴻臚寺官員李可灼來到內閣,說有仙丹要進呈皇上。內閣首輔方從哲鑒於崔文升的先例,以為向皇上進藥要十分慎重,便命李可灼離去。李可灼不肯就此罷休,二十九日一早,他進宮向太監送藥,太監不敢自作主張,便向內閣報告:皇上病情加劇,鴻臚寺官員李可灼來思善門進藥。內閣官員斷然阻止,告訴太監:他自稱仙丹,就不敢信他。

    就在這一天,朱常洛在乾清宮召見方從哲等十三名大臣,好像要臨危托孤。他向大臣們說:『朕難了,國家事卿等為朕盡心分憂,與朕輔助皇長子要緊,輔助他為堯舜之君,卿等都用心。『接著對身旁的皇長子說:『哥兒說一說。『皇長子說了一句:『先生勞苦,聽父皇言。『

    朱常洛向大臣們問起『壽宮『之事,顯然他已經在考慮自己的後事了。方從哲等人沒有一點思想準備,以為皇上提到的『壽宮『是指先帝(明神宗)的安葬事宜,便回答:皇考的陵寢工程正在進行。他馬上糾正道:『是朕壽宮。『方從哲等人馬上勸說:『聖壽無疆,何遽及此?『他仍再三強調此事要緊,神情黯然。大臣們聽得傷心,紛紛哽咽起來,不敢仰視。

    正在這時,從屏風後面走出一個小太監,對皇長子耳語一番,皇長子搖頭不答應。忽然,一個穿紅衣的婦人把皇長子從皇上的御榻前拉走。少頃,皇長子被人從屏風後面推了出來。面色大變,憤憤然向父皇說:『皇爹爹,要封皇后。『尚書孫如游機警地察覺到,這是在傳達李選侍的意思,既不便拒絕,也不便完全答應,於是來個折中——封李選侍為皇貴妃,對皇上說:皇上要封李選侍為皇貴妃,臣等不敢不遵命,立即起草冊封儀注(按:冊封儀式的日程表)。朱常洛也無意封李選侍為皇后,便漫聲應答:起草儀注來!

    片刻沉寂後,朱常洛突然提到從太監那裡得到的消息,問道:『有鴻臚寺官進藥,何在?『方從哲回答:鴻臚寺丞李可灼自己說是仙丹,臣等不敢相信。朱常洛不甘心等死,對『仙丹『抱有一線希望,直接命太監召見李可灼進宮診視。

    李可灼奉召前來,為皇上診視病情,說了病源及治法。朱常洛聽了很高興,命他從速進藥。方從哲有點不放心,要李可灼與宮內醫官商量後再定。閣臣劉一■對在場的大臣們說,他家鄉有兩人服用此藥,一損一益,損益參半,並非萬全之藥。大臣們面面相覷,都不敢明說究竟該不該服用此藥。

    中午時分,李可灼調製好了紅色的丸藥,送到皇上的御榻前。朱常洛命群臣一起進來,看著他服用李可灼的紅丸,高興地對李可灼說:『忠臣,忠臣。『看的出來,他雖然已經托付了後事,畢竟心有不甘,希望能夠出現奇跡,對李可灼的紅丸寄予厚望,絲毫沒有懷疑會出什麼意外。

    群臣退至便殿不久,內侍出來傳話:『聖體用藥後,暖潤舒暢,思進飲膳。『大臣們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歡呼雀躍地退出便殿。

    到了傍晚,李可灼出宮,來到內閣,對方從哲說:『皇上恐怕藥力衰竭,要求再服用一丸。『又說,在旁的御醫都以為不宜再服,但是皇上催促很急,只得遵命再讓皇上服用一丸。

    大臣們關切地詢問服用後情形如何?李可灼說:『聖躬安適如前,平善如初。『

    情況似乎朝著好轉的方向發展。

    出乎意料的是,到了第二天,即九月初一ri凌晨,形勢急轉直下。朱常洛服用了兩粒紅色丸藥之後,五更時分病情突然惡化,與世長辭。大臣們聽到太監的緊急宣召,急忙趕到宮中,皇上已經『龍馭上賓『了。這是任何人都不曾料到的結果。

    對於突如其來的噩耗,人們感到驚愕,聯繫到皇上登極一個月來出現的種種怪現象,輿論頓時嘩然。皇上雖然身體羸弱,但並非病入膏肓,假如沒有鄭貴妃的八名絕色美女,假如沒有崔文升進奉的大黃,假如沒有李可灼進奉的紅丸,斷然不至於短短一個月就一命嗚呼。

    顯然有人對於他登上皇帝寶座,有所不滿,採取這種方法,把他拉下來。而時間只有一個月,短暫得不同尋常!

    一切的懷疑都集中到了鄭貴妃身上。

    文秉《先撥志始》如此概括當時外廷大臣議論的焦點:『宮中(鄭貴妃)蠱進美女,上體由是虛損;御醫藥內閹崔文升復投相反相伐之劑,給事-中楊漣已具疏論其合謀弒逆。至是,以服(李)可灼藥,遂至大故。籍籍之口,遂漸不可解。『這段話言簡意賅,卻抓住了所謂紅丸案的要害。

    其實朱常洛之死完全是人為安排的三步曲:第一步用八名美女使他身體虧損;第二步用大黃藥使他身體虛脫;第三步用紅丸加速死期到來。所謂紅丸,是紅鉛金丹,又稱三元丹,由紅鉛、秋石、人ru、辰砂炮製而成。大黃xing寒,紅鉛xing熱,兩者同時用於縱慾過度的身軀,結果只能是一命嗚呼。稍懂藥理的人決不會採用崔文升、李可灼的藥方,來治朱常洛的疾病。對此,御史王安舜彈劾李可灼的奏疏分析得很清楚:『先帝(朱常洛)之脈雄壯浮大,此三焦火動,面唇紫赤,滿面升火,食粥煩躁。此滿腹火結,宜清不宜助明矣。紅鉛乃婦人經水,yin中之陽,純火之jing也,而以投於虛火燥熱之疹,幾何不速亡逝乎!『

    崔文升、李可灼已經暴露在外,人們在尋找幕後策劃之人,不約而同地集中到鄭貴妃與方從哲身上。鄭貴妃的嫌疑最大,自然難脫干係。方從哲又有何相干?這當然是人們從他在處理此案的態度上推論出來的。當王安舜彈劾李可灼『庸醫殺人『之罪時,方從哲僅僅票擬『可灼罰俸一年『,以後又改為『馳驛回籍『。簡直輕描淡寫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似乎有意包庇。當御史鄭宗周奏請『寸斬崔文升『時,方從哲又從輕票擬:『著司禮監議處。『這簡直是在開玩笑,崔文升本人就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兼任御藥房太監,『著司禮監議處『豈不是讓他們自己處理自己!於是,議論蜂起,群情激昂,以為崔文升、李可灼罪責難逃,而方從哲千方百計予以回護,難免有同黨合謀之嫌疑。

    鄭貴妃進奉美女,又指使崔文升進藥,蛛絲馬跡暴露無遺,但李可灼是否受她指使,在已有的文獻中找不到依據,人們只是猜疑而已。至於方從哲是否合謀,也缺乏直接證據,但是他作為政府第一把手,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是毫無疑問的。給事中惠世揚就這樣指責方從哲:『鄭貴妃包藏禍心,先帝(朱常洛)隱忍而不敢言。封後之舉,滿朝倡儀執爭,(方)從哲兩可其間。是徇平日之交通,而忘宗社之隱禍也『;『崔文升輕用剝伐之藥,廷臣交章言之,(方)從哲何心加曲庇『云云。禮部尚書孫慎行、都察院左都御史鄒元標等有影響的大臣也紛紛追究方從哲的責任,一時間沸沸揚揚,置方從哲於百口莫辯的境地。

    幸虧內閣次輔韓■上了一個奏疏,把紅丸呈進的經過公之於眾,與聞其事的張問達(新任吏部尚書)、汪應蛟(新任戶部尚書)證實了韓煽的說法,才使方從哲擺脫了困境。不過,鄭貴妃在紅丸案中所扮演的腳se,始終留在人們的懷疑之中。

    一系列離奇蹊蹺之事,接二連三的發生在明神宗死後一個月之中,看起來似乎與他無關,其實不然。人們透過歷史的迷霧,依稀窺見明神宗陰魂不散,鄭貴妃正是利用明神宗生前對她寵幸的特殊地位,擺弄著即位僅僅一個月的明光宗朱常洛的命運。因為這種關係,朱常洛雖然登極當了皇帝,仍然未能擺脫籠罩了他幾十年的厄運。對於他而言,當太子固然不易,當皇帝則更難。皇帝的寶座似乎與他無緣,僅僅坐了幾天,就一病不起,一個月以後病故,皇帝寶座傳給了他的兒子——明熹宗朱由校。

    鄭貴妃的疑點卻由於後來的『移宮案『,而愈發明朗化。她在被迫從乾清宮搬往慈寧宮以後,把賭注押在李選侍(明熹宗朱由校的養母)身上。朱由校的生母王才人死後,明神宗疼愛長孫,命李選侍撫養。李選侍與鄭貴妃關係密切,鄭力圖為李請封皇后,李則為鄭請封皇太后。此事還未辦成,明光宗駕崩,冊封企圖落空。照例李選侍應該從乾清宮搬出,但是她傚法鄭貴妃的榜樣,賴在乾清宮不走。其意圖很明顯,迫使朱由校在即位後,冊封她為皇太后,鄭貴妃為太皇太后,由這兩個女人實行雙重的垂簾聽政。據許熙重《憲章外史續編》記載,朱由校即位後說,李選侍命太監李進忠(後來改名為魏忠賢)傳話:『每日章奏,必先奏看過,方與朕覽,即要垂簾聽政處分。『為此,鄭貴妃與李選侍合謀,把朱由校控制住,目的就是垂簾聽政。正如《先撥志始》所說,鄭、李二人『yu邀封太后及太皇太后,同處分政事『。由於楊漣等大臣的針鋒相對的鬥爭,迫使李選侍移宮,粉碎了她們垂簾聽政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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