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章 被迫離家 文 / 普天下
我是一隻土貓，除了一身純正的金黃色的毛髮外，幾乎沒有什麼資格被當成寵物。但是我會察言觀色，知道怎麼讓女主人一家高興，所以我還是成了一隻寵物貓。
女主人給我起名叫「皇帝」。
我深得女主人的喜愛，因為我讓她和她的家人感到驕傲。
女主人帶我出去時，會和許多帶著寵物的人聚到一起，不免要談論各自的寵物。大家都炫耀自己的寵物有多麼聽話、多麼好。
這個時候女主人是往往不插話的，總是抱著膀子，面帶勝利的微笑在一旁聽。而等到大家都自誇完了後，女主人就看似漫不經心地說：「小皇帝，來一段！」
每次聽到女主人這麼說，我就舉頭四顧，找一個稍大一點的空地，然後跑過去跳我自己命名的「顛來顛去舞」。
我先撅起屁股扭來擺去、搖頭晃腦，就像醉酒一樣的瘋癲；然後突然一動不動地四肢伸開趴到地上引起大家的納悶；正在人們不解的時候，我猛地又把四肢稍稍支起一點來，接著像螃蟹一樣，揮舞著肢腿橫行不止。
這個時候，大家會大笑不止，而我則會看女主人的眼色。如果她沒有讓我繼續表演的意思，我就會乖乖地跑到她腳下；如果女主人有讓我表演下去的意思，我會繼續學各種姿勢，引得大家笑到肚皮疼。
男主人有時會徵得女主人同意，下班後會帶著我去健身房玩。當然了，我不是白去的，我同樣會為男主人做事情。特別是健身房裡多了謀生女人的面孔時，男主人就不失時機地要我表演。
於是我就模仿人們踢腿熱身、做俯臥撐、仰臥起作、引體向上等動作。
天生好奇的女人此時便會忘記健身，跑過來逗我玩。而男主人則不時介入，三言兩語就說到一起了。
等他們混熟之後，我也就不用去了。這之後會發生什麼事，自然也就不好說了。
就這樣，憑借出色表現，我成了主人一家的寶貝寵物。生活對我來說，是相當的愜意。
可是一場瘟疫徹底改變了我的生活。
據說這場瘟疫最先是從動物界暴發的，典型的症狀就是發高燒，無論是人還是畜生，一旦被感染就相當於判了死刑。
和其它所有的地方一樣，我所在的城市也陷入一片慌亂。人們誠惶誠恐，都恨不得把自己隔絕起來，什麼東西都要消毒。可憐的是我們這些小動物了，都成了罪魁，好像哪兒有動物哪兒就是危險地，就連寵物也不受寵了。
主人一家開始商量我的去處。一方面，和其他人一樣，出於對人類生命的尊重和愛護，他們認為我不能再呆在家裡了。另一方面，就是街道上的工作人員挨家挨戶通知，一定要搞好衛生，不要養貓養狗的，否則，出了問題就要治罪。
看來這個家我是不能呆下去了，至少目前是。
女主人對我是最有感情的，她想把我送到農村親戚家，等瘟疫過了，再把我接回來。
接下來的幾天，我總默默地在主人家中逡巡，重走每一個熟悉角落，我應該記住這個算是我的家的家吧。
有些時候，我趴到陽台上，看著房子外面曾經熟悉的一切，想著隔壁的貓姑娘苗苗。聽我的女主人說，苗苗因為私自外出，被趕出了家門，已經多日不知所蹤。
想到這件事我很後悔，我忘記提醒她，這種特殊時期是千萬不能出去的，一定要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因為主人害怕我們會從外面帶來瘟疫病菌。但是單純的苗苗在沒有被允許的情況下出去溜躂了一會，結果被她的主人狠心地拋棄了。
現在的苗苗怎麼樣了呢？在目前的大動盪時期，流落在外是危險重重的，瘟疫防護隊的隊員隨時會對遇見的動物痛下殺手。沒有見過大世面的苗苗恐怕凶多吉少。
想起苗苗我就傷心無比。其實我也自身難保。
三天後，我也離開了生活好多年的城市。
女主人托人順路把我送到她農村的表姐家。送別的時候，我很難過，忍不住哭了。帶我的那個人看到了，說：「哎喲，這隻貓還會流眼淚呢，通人性啊。」女主人聽他這麼說，眼圈也紅了，畢竟世間萬物都是有感情的。
在主人樓房的拐彎處，我看女主人最後一眼時，發現她正擦眼淚，她為我的離開而傷心。作為貓的我，覺得能與人處到這麼深的份上，我滿足了。此刻我別的不多想，只想著瘟疫早一天過去，好再回到女主人的家裡。
帶我的人是位老實巴交的農村漢子，路上並沒有虐待我，只是會時常摸我的頭，還自言自語地說：「這小傢伙，還真通人性呢！」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跟著這位漢子又是乘車又是步行，反正太陽快落山了，終於到了目的地——一個不知道名字的小村子。這裡沒有高樓大廈，只有一排一排的房屋，更多的是綠莊稼，還有好多大樹。
「哎，你一早出去到哪兒了？」一聲厲問把我嚇了一跳，原來是村裡的防瘟疫稽查小分隊正在村外站崗。
「進城的。」帶我的人回答。
「籃子裡是什麼？」
「一隻貓，人家讓我帶給村裡其他人的。」
「貓？」小分隊的一個始終歪著頭的隊員看著我問帶我的人。
「是的。」
「不能帶到村裡，你知道嗎？」歪頭隊員突然提高了聲音。
「不知道啊。」
「別說一隻貓，就是一隻小麻雀，也不能進村，要嚴防瘟疫病毒進村入戶！現在就說是你吧，別看你是熟人，那也得檢查，先量量體溫，看正常不。」
「那這貓怎麼辦？」帶我的人問。
「怎麼辦你不知道嗎，不能進村。要麼你現在就回頭把它送回去，要麼交給我們。」歪頭隊員語氣很堅定。
帶我的人思忖了一下，把籃子遞到了歪頭隊員手中，無奈地獨自進了村。
「得按規定辦事，這隻貓不能進村，也不能放生。」領隊的人說。
「那該怎麼辦？」隊員們問。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晚上向上面請示一下。估計它活不了。」領隊的口氣很肯定。
我絕望了，原先還盼望著帶我的人說說好話，把我給帶進村，沒想到竟會這個樣子。本想來躲命，卻變成來送命的了。
看來我只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了。
我趁防瘟疫稽查小分隊的人不注意，「噌」地一下從提籃子中跳了出來，撒腿沒命地向田間逃去。
我剛一跳下籃子，歪頭隊員口中大叫：「不能讓這隻貓給跑了，可能有瘟疫病毒呢，現在捉不住它也要打死它，絕不能讓它跑了。」這時有其他隊員拾起了石塊朝我死命地打來。
貓跑的再快，能有狠命扔出的石頭快嗎？沒有，這一點我絕對清楚。所以我不能一條直線跑下去，否則會被石塊擊中，萬一擊中，我就死定了。於是我左拐右扭，每次扭拐之後，身邊、耳邊都會有呼嘯的石塊落下。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不知道逃了多遠，我聽到追殺我的一名防瘟疫小分隊隊員在後面氣喘吁吁地說：「這只死貓，怎麼扭來扭去像瘋癲了一樣，顛了還跑的這麼快，打不中啊！」我突然想起了我的「顛來顛去舞」，我真得感謝以前的努力，讓我得以活命。
最後，隊員們都放棄了對我的追殺，悻悻地回去了。
這真是一個陌生的環境。
當我心驚肉跳地逃脫了防瘟疫小分隊隊員的追殺後，驀然發現，周圍的情景是我未曾預想過的：腳底下是鬆軟的泥土地，散著說不出明堂的味道；眼前是綠綠的又帶著青青味道的麥苗兒，聞上去倒還清新；而不遠處的渠堤上，則是一排排高聳的楊樹，看上去像衛兵一樣守護著「眼皮」底下的村莊……
我邊走邊想，想著以前女主人家客廳裡光滑的地板，可以在上面盡情地翻滾，臥室裡還有柔和的地毯，跳上去一點聲音都沒有，而且軟乎乎的特別舒服，還有……
算了算了，不想了，現在想那些有什麼用呢？越想越讓自己沮喪。眼前處於這樣的環境，關鍵是如何適應它，挺過這道難關活下命來。
其實我還心神未定，特別害怕，簡直是太恐怖了，從來沒有人像這麼對待我。要知道瘟疫爆發之前，我在寵物界多少也有點名氣呢。不少有錢人想出高價買走我，但是都被女主人拒絕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總歸算是沒有丟掉性命。我鑽進麥苗地裡，定了定神。稍微穩定了一下，我又來到渠堤上，以便盡快熟悉周圍的環境。
天漸漸黑了，我的肚子餓的咕咕叫，便在一顆樹底下趴了下來，我需要休息。本來早晨在女主人家是有早餐的，但因為馬上要被送走，心情不好沒有一點胃口，所以女主人為我準備的豐富的送行宴，我一口都沒吃下。
算算一天下來，我是滴水未進。
我意識到了眼前不可更改的殘酷現實，我必須真正面對了。但是初來乍到一個新環境中，而且還相當的惡劣，適應起來確是有些困難的。
不過對生命有執著的渴求的我，不會氣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