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章 做個老大 文 / 普天下
黎明的光亮扒開了我的眼睛。
睜眼一看，我正躺在打麥場上的一堆乾草裡。我這才想起來昨天夜裡出村後，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棲身之處。後來又到了渠堤上，準備在樹下過夜，但睡在裸露的泥土上很不習慣。再後來就越過渠道，沿一條小路直走下去，最後來到了一個閒置的打麥場。麥場上有不少草垛。我找了一個靠莊稼地的大草垛，掏了個洞鑽進去，很快就昏昏地睡去了。
新的一天開始了。雖然不知道將來會是什麼樣子，但我要照我所希望的樣子走下去。我必須耐心地等待，等待那位老實的農民，他是我的希望。
村子我是不敢貿然進去的，不但人們對我這陌生的面孔感到不安，就是其他貓啊狗啊什麼的，也許都不歡迎我這個陌生面孔。畢竟這是非常時期，誰都想活命，都怕隨便一個陌生的東西就給他們帶來瘟疫病毒的致命攻擊。
整個上午，我一直在村外徘徊。但沒遇到任何人，更別說那位老實巴交的農民了。
下午的陽光打在了我身上。
往年這個時候我很會享受這樣的陽光。我會懶洋洋地斜躺在女主人家的陽台上，半瞇著眼看著周圍的一切，如果看到鄰居家的貓姑娘苗苗，我會很紳士地走過去，和她聊聊天。但現在不同了，環境的改變讓我再也沒了心思去享受這帶有小私情調的陽光了。
我渾身焦躁不安，簡直不敢想像，如果持續這樣下去，我的未來將會是什麼樣子。
最後，我決定再次進村，但不從通往村子正路走，而是從村邊的莊稼地裡進去，那樣或許沒有什麼東西在意到我。
然而估計出錯了，當我從麥地鑽出來，又從村莊與麥地之間的籬笆牆縫隙中擠出來的時候，看到了一隻面目極其凶烈的禿尾巴狗。這只禿尾巴狗瞪著眼瞅我，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嚕嚕」聲。我有些慌亂，但並不害怕，因為我想它是在警告我不要繼續前行，還不至於太沒禮貌地對待我。
我的估計又錯了。當這只禿尾巴狗突然間發了瘋似的向我衝來的時候，我驚的腿腳幾乎要抽筋了。真搞不明白，這隻大狗為何會對我如此大動肝火？
就在禿尾巴狗要撲到我的時候，我才回過神來慌亂逃竄。禿尾巴狗緊追不捨，我不得不沒命地奔跑著。
奔逃中我意識到，必須找一顆樹爬上去躲避，否則這樣跑下去遲早會被這個禿尾巴狗抓住。因為貓和狗相比，短跑是可以的，長跑並不是貓的強項。
我老遠看到了渠堤上的樹，在風中搖擺著剛長出不久的嫩葉。我向渠堤跑去。
奔到樹下，我繞了個彎子，利用禿尾巴狗大轉彎的空隙，我三兩下就爬到了樹枝上。
我蹲在上面，用近乎蔑視的眼光看著樹下仰頭張望的禿尾巴狗。
「小樣，有本事上來啊？！」我氣喘吁吁地挑釁問道。
誰知道這只禿尾巴狗啥話也沒說，低頭聳肩地走開了。我想，這隻大禿尾巴狗肯定是精神有問題，或者智商極低，要不他至少會回一句「小樣，有本事你下來啊」之類的話，可他什麼都沒說就走了。而且我也想不明白，它怎麼會沒來由地死命追我呢。我越想越覺得正確，這隻大禿尾巴狗就是個精神病、呆瓜。
意外被禿尾巴追趕這件事情我是不會多想的，我惟一關心的就是，如何改變我目前的生存狀況。
夕陽的餘暉灑落，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落寞。茫茫大地，何處才是我的歸宿？
又是將近一天滴水未進了，我拖著疲沓的腳步走向打麥場，怎麼說這裡還算是有我的一塊棲身地吧。在草垛中躺了一會，稍微休息了一下。此刻，覓食成了第一要務。而現在第一要務的要務，就是找水解渴。不吃東西可以活七八天，不喝水卻活不過兩三天。
在渠道裡，我找到了一個小水坑。這水以前我是看都不看的，很不衛生，但現在卻要喝下去。我捏著鼻子，猛灌了幾口，又折回草堆躺了下來，我必須保存體力，等待黑夜的來臨。
太陽終於很不情願地從天邊墜落。當落日的餘暉也失去最後一抹光亮的時候，我離開了草堆。可是今天的晚餐又會在哪裡呢？
我決定去找醜醜，看看有沒有收穫。
醜醜對我的到來很高興，「帝哥，看來你喜歡晚上出來溜躂啊。」
我一時沒吱聲，我想我應該保持作為貓在老鼠面前的尊嚴，不能對它說我的窘境。
「帝哥，上次鮮魚的味道還可以吧？」醜醜不問倒罷，一問反而更引起了飢餓感，我忍不住嚥了一大口口水。
「帝哥今天是不是太忙了還沒時間吃飯？這樣行不，我再帶你到另一家嘗嘗小魚乾。」看來醜醜是聰明過人的。
我跟著醜醜，不一會就來到一家看上去挺殷實的家庭。
我們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廚房，走到一個飯櫃下面。醜醜先跳到飯櫃旁邊的灶台上，然後又跳到飯櫃的一個拉手上，再用他的小腳猛蹬另一個拉手，飯櫃的門就被弄開了。
「帝哥，上來吧」
我見到了醜醜所說的小魚乾，其實是蝦皮子。
一頓飽餐之後，我覺得醜醜還是不錯的，就對他講了我的遭遇。醜醜本想安慰安慰我，被我制止了。有些時候，自己的傷痛不需要別人來撫平，它需要時間自己來調養。
我應該為醜醜做點什麼，畢竟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他幫助了我。
最後，我決定幫醜醜提高一下他在鼠輩中的威信。
我們來到了一座廢棄的舊倉庫裡。醜醜說，這裡是村裡老鼠聚集的地方。
我的出現，讓已經來到這裡的老鼠們驚慌不已。鑽洞的鑽洞、跳梁的跳梁，還不時露個小頭偷窺。但當他們看到醜醜在我旁邊大搖大擺地走著，似乎又放鬆了些警惕。
「醜醜，這位貓哥是誰啊？」一隻藏在洞口的老鼠問。
「哦，是我朋友，叫『皇帝』，剛認識的，他讓我喊他『帝哥』，帝哥現在可以說是我的老大了。大家不必太害怕，我們關係非常好，一般我不說什麼，老大輕易是不會對別人下手的。」醜醜的話裡藏著話，真是只聰明的小老鼠。
在倉庫裡轉了一圈後，我們走了出來。
醜醜對我更加信貼了。
「帝哥，從今天起，你只要有什麼吩咐，我醜丑絕對不說二話！」醜醜拍著胸脯對我說。
突然間我也感覺我是他的老大了。既然作為老大，就應該擔負老大的責任，「嗯，你以後有啥事，就和我說一聲。」我對醜醜說。
「好噯好噯」醜醜樂得在地上翻了一個觔斗。
不過我又想，作為一隻貓，還不能和老鼠走得太近，否則會被人家說閒話的。於是我對醜醜說：「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沒等醜醜反映過來，我「噌」地一聲就閃了。
出了村子來到打麥場，回到草堆中，我心事重重，這種日子還要等多久呢？
我天天徘徊在村頭，日子在煎熬中慢慢挨過。
每天早晨醒來的時候，我都會問自己，什麼時候才能結束現在的窘境呢？同時我也不斷給自己打氣，總在心裡默默地說，快了快了，這種日子不會太久的。
有些想法會變成現實，但有些想法只能是想法，說的好聽一些可以叫理想，說的難聽一些就可以稱為妄想了。
我每天帶著想法過，心事重重，確切地說是在咀嚼著焦慮和不安。但是，我只是一隻貓，雖然智商不低，可也不是萬能的，面對有些困境就像是面對一座大山，撼不動的。
時間的流逝讓我不察不覺。
突然有一天我發現，我的棲息地——麥場上大草垛裡溫暖的小草窩，已經被村裡的人給毀壞掉了。原來麥子已經熟了，人們把草垛清理出去，開始整理打麥場，準備割麥了。
這時我也才發覺，我的曠野生活已經有好幾個月了。我也頑強地生存了下來。不過讓我遺憾的是，我始終沒有看到那位把我從城裡帶回來的老實巴交的農民。
我不擔心我的草窩被毀，因為我已經適應了野外生存。我也不再為自己找一個安定的窩了，反正都是在村子周圍轉，走到哪兒就睡哪兒。
幾個月的潛伏，再加上醜醜的幫助，我對村子裡的情況比較熟悉了，誰家窮誰家富心中多少也有些瞭解。我和醜醜約定，找東西吃要到富人家去，窮人家不去，因為窮人生活很不容易。
隨著麥子被一片一片放倒，我和醜醜的關係也一步一步走近。有一天晚上，我按照慣例又到村子裡為醜醜架勢，順便吃點好的改善一下伙食。要離開的時候，醜醜對我說：「帝哥，現在麥子割了，地裡的田鼠不太好藏身，有沒有想過要逮住那只忽悠你的田鼠，好好整整它！」
一提起那只田鼠，氣就不打一處來。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被喊過傻啊、笨啊之類的話，可是那只田鼠卻說我了：「嗯，好，如果能捉住，我就整死它！」
「行，帝哥，明天晚上你早點來，我有個辦法，準能逮住它」，醜醜自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