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五章 瘟警解除 文 / 普天下

    打麥場又成了我的天地，場上大大小小的草垛就是我最溫暖的住所。儘管寒風逼近，但我絲毫不擔心溫飽問題。但是我所擔心的安全問題確日益凸現，讓我憂心忡忡。

    最讓我不放心的是村裡的已經放寒假的孩子們，他們在學校裡憋了一個學期，放了寒假就撒開了歡，整天成群結隊地到打麥場上、野地裡沖衝殺殺的玩遊戲。看著孩子們快樂的樣子，我很眼饞，很想和他們一起玩耍。但是作為一隻流浪的、不被歡迎的貓，我還是應該夾起尾巴躲起來。

    有好幾次，幾個小學生竟然竄到我藏身的草垛上面，蹦啊跳啊，玩得別提有多高興了。可憐是我，屏住呼吸縮在草垛裡忍受折磨。本來是可以鑽出來的，但是猜不到孩子們看到我會怎樣對我，搞不巧再弄個虐貓虐狗事件的，那我可遭罪了。

    不過在夜晚，這裡卻真正是我的世界。

    每當有月光升起的時候，我總是找一個最大的草垛，跳上去站在最高處，審視著周圍的一切——這個曾經陌生而今已非常熟悉的環境。

    我抬頭凝視著乳白色的月亮，它是那麼親切，然而它的光亮卻為何讓我感不到溫暖？以前在女主人家裡的時候，看到月亮還沒什麼感覺。可現在不同了，我把它看成是我的好朋友，因為每個月裡，它總是不厭其煩地按期出現在天空陪伴著我。我很想從它那裡得到些溫暖的撫慰，可是每每卻總讓我失望。

    很多時候，望著月光我總是會想很多，就像在默默地和老朋友談心。可想著想著，我就心酸起來，不知道多少次眼角已經被淚水打濕。

    我覺得自己很可憐。如果命運注定讓我從小流浪，這也沒什麼，我會很接受。但是偏偏上天要捉弄我，先讓我過慣安樂的日子，然後再讓我接受流離之痛，這種感覺是非常難忍受的，或者說很殘忍。要知道，一隻小就沒有機會翱翔的雄鷹，可能不會不滿足鐵籠生活；然而一隻曾經展翅蒼穹的雄鷹，鐵籠生活對它來說，無異於生命的毀滅。

    其實這麼說嚴重。後來我想通了，現在我所經歷的，都是一筆筆的財富，活一輩子，就應該多些經歷，以讓自己堅強地成長。總是衣食無憂的日子，不但得不到真正的鍛煉，如果思想一鬆懈，還會消磨掉本該有的堅韌和執著的意志。

    每當想到這裡，心底總會湧起一股熱流，讓我渾身發熱，望望天上的月亮，似乎也暖和多了。我覺得自己像是必將擔負大任的英雄，跳下草垛時，腳步鏗鏘有力。

    然而到了早晨，睜開眼看著所處的窘境，又不得不面對嚴酷的現實。頭一晚上的雄心與豪氣便沒了蹤影。

    時光荏苒，一逝再逝。冬天真正的到來了。

    一天早晨醒來，剛一出草洞，眼睛就被一片白光刺痛。好大的一場雪！

    整個曠野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就連不遠處的村莊也被白雪覆蓋。遠處渠堤上的大楊樹，乾巴的枝椏上也蒙著厚厚積雪。有些枯爛的小樹枝承受不住之重，便「啪」一生折斷下來。

    一切好像都失去了生機。只是偶爾村裡人家灶堂煙囪裡冒出來的炊煙，彷彿在告訴大家，這還是個有生命的世界。

    以前冬雪飄零的時候，我會和女主人到雪地上玩，堆雪人、打雪仗，追逐奔跑，真是快樂極了。但是現在我卻蜷縮在草堆裡不敢出來，我怕人們看到我的腳印會找到我。

    其實更讓我害怕的是，村裡有些孩子會帶著自家的狗狗出來捉野兔子、野鳥什麼的。我相信，如果他們看到我這只野貓，肯定會想方設法把我捉住。

    但是我不能成天躲在草窩裡，我還要找吃的，還要舒活舒活筋骨。

    有一天晚上，我從草堆裡鑽出來後，開始在整個打麥場的雪地上亂竄，以至於到處都是三亂的腳印。這叫**陣，能迷惑人們的眼睛，讓他們不知道腳印是從哪兒開始又從哪兒結束的。當然，他們就不可能看出我的住處在什麼地方了。我為自己的妙招叫好。

    那天晚上我又進村了，找到了醜醜。醜醜早就為我準備了好多吃的。

    醜醜說：「帝哥，我知道這種天氣你缺吃的，但這麼大的雪我是出不去的，想送點吃的給你也不成，我那個著急啊！」

    「行啊，醜醜，虧的你還有這份心了。」

    「帝哥，你說這話就有些見外了。你還不知道我醜丑嘛。」醜醜邊說邊拖出一大包豆腐乾。

    說實話，我已經好久沒有吃頓飽飯了。天天在外面轉悠，偶爾逮只麻雀也只能小充飢一下。在不然就是到鬼頭田鼠那裡恐嚇一番，搜刮點食物。

    「帝哥，再過幾天得準備大幹一場了。」醜醜瞇著眼笑嘻嘻地說。

    「幹什麼？」我只顧著吃東西了，嘴裡邊說邊嚼著豆腐乾，頭都沒抬。

    「呵呵，帝哥，再過些天就要過年了。村裡的人家都開始備年貨了，那時的食物可是極大的豐富啊。我們得乘機多搞些，儲存起來，也過個幸福的冬天。」醜醜手舞足蹈地說。

    是呀，我怎麼沒想到的呢。我不禁暗笑，看來自己真的是落魄了，落魄的連智慧都縮減了。

    吃完一包豆腐乾，已經很飽了。當然，我是不會忘記和醜醜到舊倉庫裡轉轉的，這是醜丑對我的惟一要求了。

    我們小心地順著村裡人掃出的雪路前進，盡量不留下痕跡。

    臨回來的時候，醜醜從家裡又拿出一包豆腐乾，「帝哥，再帶包回去吧，當個零嘴。」

    我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終還是接了過來。

    當晚，我帶著吃的心滿意足地回到了打麥場的一個草窩，很快進入了夢鄉。

    夜裡，我做了一個夢。我看到自己年老體邁不能動了，還是孤獨地躺在這裡的草堆裡。我漸漸感到肢體發僵，想移動移動身體，但是除了一點模糊的意識，身上任何肢體已經不聽我使喚了。而周圍，沒有主人、沒有同伴，也沒有朋友……從未有過的孤苦伶仃的感覺侵佔了我的心裡空間。

    突然，我感到臉頰上有了一股熱流。有人來看我了嗎？

    我大喜，渾身動了一下。

    醒了，原來是一個夢，我在夢裡流淚了。睜眼一看，黑漆漆的。只是草窩裡有冷風不斷吹進。我鑽出草窩，來到另一個草垛的草窩裡。

    我久久不能入睡。難道我真的會像夢裡那樣孤苦地結束生命嗎？

    不，不，不！我努力地搖著頭。

    我實在不能原諒自己目前這種昏昏然的狀態，可是我也不知道下一步我該怎麼走下去，該怎樣規劃自己的生活。

    我想，作為一隻寵物貓，必須找到一戶人家安身，沒有人家依靠，就注定要成為野貓。野貓是不太受歡迎的。

    想來想去，我覺得還是回到以前的生活才是可行的，女主人肯定對我的回歸會驚喜萬分。

    我決定，明天就進村，不管有多大的危險，一定要尋找到那位老實巴交的農民。也許他看到我，就會找到女主人的表姐，然後女主人的表姐就會捎信給城裡的女主人，那樣女主人就會來接我回去了。

    想到這裡，心裡一陣激動，甚至有些熱血沸騰了。

    這一夜，我失眠了。

    太陽升起一桿高的時候，我開始向熟悉而又陌生的村子進發。這麼長時間以來，我還是第一次在陽光下進村，心裡不免有些緊張。如果被防瘟疫小分隊的人看見，危險可就大了。

    到了村頭，我順著一戶人家的豬圈前進，盡量避開人們的視線。過了豬圈，我又用最快的速度跳過一條小巷子，來到一堆樹枝地下。

    正當我思索又該朝哪兒走的時候，耳邊突然「噹噹噹噹」地傳來一陣急促的鑼聲，還伴隨著人們奔跑聲、呼喊聲。

    「完了，怎麼就被發現了呢？」我暗自歎氣，「我已經夠小心的了。」我連忙看看周圍，準備逃竄。

    令我驚奇的是，我沒看到有人向我奔來，只聽到人們歡呼：

    「瘟疫過去啦，警報解除啦！」

    「父老鄉親們，」原防瘟疫小分隊的外頭隊員喊道，「接到上面的通知了，今年暴發的這場瘟疫，現在已經被戰勝了！」

    天哪，原來是這個樣子。我心頭一陣震顫，瘟疫過去了，沒有封鎖了，那我可以堂堂正正地進村找人了，就是說，我也要得救了！太興奮了，我要找個地方好好散個野，要不然會憋壞的。

    我從樹枝底下跳出來，迅速向村外的打麥場上跑去。在那裡，我要徹底宣洩一下，告別我的逃亡生涯！

    風聲在我耳邊呼嘯而過，身後還不斷傳來村民敲鑼打鼓的歡叫：

    「太好了，瘟疫走了，可以過個安心年了！」

    「老天有眼啊，過年多給你燒香，不要再讓瘟疫來了，保佑我們的平安生活吧！」

    「趕在年前頭有這麼大個好消息，真叫人高興啊！」

    ……

    開心興奮的不只是我，看來在災難面前，人和動物一樣的脆弱，在災難消失後，同樣是無比亢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