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章 醜醜之死 文 / 普天下
不能再乾等下去了,得出去找找看。
來到村中的大街上,腦子裡亂亂的,一時不知道該去哪兒找。「醜醜會不會到打麥場上找我了呢?」我尋思著,「真希望那是真的。」我趕忙向村外的打麥場奔去。
可是打麥場上靜悄悄的,只有寒風「颼颼」地溜過。
此時的我站在雪地裡,茫然不知所措。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接觸,我和醜醜之間的友誼不斷加深,雖然它一直把我看作是老大,可從心底裡說,開始我並沒有太在意它,但後來我改變了,真正把它當小弟看待了。
我又折回村裡,來到醜醜的門前。這裡依然靜悄悄的。
突然我想到了村裡的舊倉庫,或許醜醜跑到那兒了吧,即使不在,從其它老鼠那裡也可能得到醜醜的消息。
我心急火燎地剛到倉庫的門口,還沒進去,就聽到老鼠們在裡面唧唧喳喳地議論著醜醜。
「唉,醜醜死得太慘了!」一隻老鼠略帶悲傷地說。
「是啊,據說醜醜是在人家廚房裡拿魚乾的時候,被兩隻貓捉住了,最後竟被他們帶到豬圈後面,硬生生地對著勁兒撕開了……」另一隻老鼠歎著氣說,「唉,不說了,不說了,我輩遭此殘難,實在是太難過了。」
「我剛剛還去過那地方看過,地上只有一攤血,別的啥也沒有。」又有一隻老鼠說。
我的心揪了起來,我明白醜醜是為了給我準備吃的而遭遇不幸的。心頭一陣顫抖,巨大的悲傷從體內升起,走過喉頭引起一陣酸疼,經過眼眶匯成一股熱流,我忍不住使勁嚥了一口唾沫,強壓住要流出來的淚水。
醜醜是為了給我找魚乾才丟掉性命的,在這件事上,我必須深深的自責,如果上天有懲罰,我會完全接受。
「哎,醜醜不是有個貓老大嗎,怎麼他們貓之間沒有溝通?怎麼說醜醜的貓老大多少也應該有點面子吧,他的小弟怎麼會被這麼殘忍地滅了呢……」不知是哪隻老鼠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聽到這話,我徹底崩潰了,淚水頓時「唰唰」地流了下來。我慢慢地轉過身子,就這樣回去吧,還有什麼臉面再進去呢?我痛恨我應該早點進村,這樣就可以和村裡貓們混混熟了,這樣我的醜丑兄弟也就不會死掉了,這樣我也不用這麼難過了。
這樣、這樣、這樣的假設還有什麼意義?一點鳥用也沒有,可憐的醜丑小弟已經死掉了。我狠狠地捶打著我的胸口。
回到農民伯伯家,我爬進他為我準備的紙箱窩趴了下來,將頭埋在雙臂,嗚咽起來。
「孩子他媽,好像『皇帝』在窩裡有動靜。」農民伯伯說。
「以後別跟我說它叫『皇帝』,聽著就煩,不就是一隻黃貓嘛,如果它要是黑的,難道還叫它『黑帝』啊。」女人總是有怨氣。
他們的對話我沒太聽清楚,只聽到最後農民伯伯走過來的腳步聲。「孩子他媽,『皇帝』,哦不,是貓,貓病了。」農民伯伯看到我有氣無力地攤在窩裡。
「病就病唄,多大事啊,病死拉倒,一隻野貓。」女人好像跟誰都有仇。
農民伯伯沒再理會女人,獨自走進廚房,捏了兩塊油煎豆腐走了回來,然後蹲下來放在我面前,小聲對我說:「小皇帝,吃吧,吃完睡覺,明早醒來就什麼都好了。」說完,農民伯伯起身走了,臨走還把捏豆腐的兩個手指頭放進嘴裡舔了舔,自語道:「真香!」
農民伯伯真的是個好心人,樸實善良,就是太聽女人話了。
此刻我不知道,還有誰能理解我現在的心情,還有誰能撫慰我受傷的心靈。其實我也知道,自己的心裡的傷口要自己去舔好,其它的都幫不上忙。
這一夜對我來說是漫長的痛苦煎熬。
實在難以入眠,便起身又來到醜醜的門前,恍惚中,醜醜又活崩亂跳地出來迎接我了。可一陣風吹過,我才意識到,這只是個幻覺而已。
我又來到醜醜喪生的豬圈後面,地上的血跡還清晰可見。可以猜想,當時醜醜是多麼的可憐與無助,任憑它怎麼求饒也無濟於事。那個時候,醜醜可能最企盼的就是我的出現了,可是它的企盼沒有變成現實。
想到這裡,我失聲痛哭。
「哪兒來的野貓在叫chun,快滾!」黑暗中不知道誰大喊。
我趕忙回到了農民伯伯家進了窩,我畢竟只是隻貓而已,人們怎麼可能會瞭解我的歡喜悲傷?
天亮了,除了我的傷感,村子裡的一切似乎都依舊。可在我眼裡,如今這個村子裡到處都是傷心的地方。
醜醜的死,讓我背負了沉重的精神負擔,天天忍受著痛苦的折磨,沒有什麼事情能讓我打起精神。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了。春節要到了。
村子裡到處洋溢著節日的歡慶,尤其是那些孩子們,跑啊跳啊,追逐打鬧,嘻笑歡叫,節日永遠屬於孩子們。大人們則不同,考慮著在家中的積蓄的基礎上,開始準備年貨。但不管怎麼說,他們也還都是高興的。
然而沒有人會在意,在路邊還有我這麼一隻名叫「皇帝」貓,是多麼的孤獨、可憐、無助與迷惘。
此刻歡樂不屬於我,如果醜醜還在的話,或許我還會高興。
我走進農民伯伯家在的小巷子趴了下來,麻木地等到了夜晚的到來。
「請問你是帝哥嗎?」
突然一個聲音傳入耳中。我循聲望去,原來是一隻小老鼠。「是啊,你是誰,有什麼事?」
「哦,我是醜醜的鄰居。」小老鼠警惕地盯著我說。
「唉,別提醜醜了。」我歎著氣說。
「帝哥,醜醜走了,我們也都很難過。它是一隻好老鼠,活潑可愛,從不欺負誰,很善良。還有,它更夠哥們義氣。」小老鼠神情莊重地說。
「這些我都瞭解,你還有其它事情嗎?」我真的不想再提起關於醜醜的任何事情了,想獨自呆一會。
「有,」小老鼠說,「醜醜平日裡跟我說,它對你這位老大是相當敬佩的,說你果敢、智慧、勇猛還極富同情心。它還說能認識你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就這些事?」我有些不耐煩了,因為感情的大門再一次打開,我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太對不起醜醜了。
「帝哥,你別急。馬上就說正事了。」小老鼠急忙說,「我們老鼠的命沒有準頭,說沒就沒了。老早以前,醜醜就托付我一件事情,如果它哪一天突然不在了,就要我把它葬在它媽媽的墳邊。」
「我怎麼沒聽說過這件事情?」我問。
「帝哥,你不知道,醜醜的媽媽是位偉大的母親。在醜醜還小的時候,有一次出門碰上了一條蛇,情況十分危急,醜醜嚇得大叫。醜醜的媽媽聽到呼叫後,立刻上去營救。但那條蛇有兩米多長,實在是太厲害了。最後醜醜的媽媽拼盡全力,將醜醜拉回洞裡,可是她的氣管被蛇牙刺穿,沒過多久就去世了。醜醜便把她葬在村前的土崗上。」小老鼠喘了一口氣,接著說:
「可現在前往土崗的路上,必須經過村前的小橋,而小橋頭總是有很多貓或狗,我們老鼠很難過去,太危險了。所以想讓你幫幫忙,把醜醜葬過去。」
「原來是這樣的,沒問題,我保證沒問題。」我似乎找到了一點安慰。
「哎呀,帝哥,我怎麼能讓你保證呢。」小老鼠不安地說。
我沒說什麼,其實我是在向醜醜保證。
想到現在醜醜屍骨無存,我馬上向醜醜送命的豬圈跑去,那兒有它流下的血,就用它的血來代替吧。
「帝哥,帝哥,你去哪兒啊?我這裡都準備好了。」小老鼠跟在後面喊。
「準備好什麼了?」我停下了腳步。
「醜醜的血土。」小老鼠嚥了口唾沫說,「我們老鼠一般下葬都用血土,因為我們被捉住後一般都找不到屍骨的,但大都能留下點鮮血,鮮血流到地上,就成血土了。醜醜死的當天深夜,我就過去把它的血土刮下來了。可是這些天來一直沒找到機會去給它下葬。」小老鼠說著把一個裝著醜醜血土的小袋子遞了過來。
我接過醜醜的血土,感覺異常沉重。同時我也感到,無論是誰,都有智慧,老鼠能想到以這種方式下葬,是很了不起的。
第二天一清早,我來到村前的土崗上,我挖了一個大洞,把醜醜的血土放了進去。我想,血液是靈魂的一部分,就讓醜醜的靈魂容進泥土,容進大地,與大地長生吧。
埋葬完醜醜,我回頭望著不遠處的村子,沒感到溫暖,有的只是淒涼和悲傷。這是個令我傷心的地方。
我打算離開。
我扭過頭看著土崗,想起了醜醜,還有和醜醜有關的一切。
我覺得我不能就這麼默默地走。離開村子之前,我必須完成一項任務,這是朋友與朋友之間不約自行的一種責任和道義。
我必須幫我的兄弟醜醜贏回他身後的尊嚴。
是的,醜醜是不能就這麼死去的,誰害了他,誰就要受到我的懲罰。這是對醜醜的一個交待,也是對其他老鼠們的一個交待,更是對我的一個交待。
可以說,我這麼做就是為了證明醜醜並不是一般的鼠輩,他有情有義,他的朋友會更加有情有義。而且這樣,我想至少可以讓死去的醜丑,在他們群體的心目中抬升一些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