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四章 危險工作 文 / 風之鳴

    再見馮梅已經是十年之後的事情了。

    當時是阿海、陶澤、董姐和幾位同事在一起聚會，他們都已經從『青天公司』裡離開了。雖然是做著不同的工作，但是當初在公司裡的情意還仍在。一年中，總會有幾次歡聚。他們見面時，談論以前在公司時的事情成了永久的話題。

    阿海曾提議過，等大家衣食不缺、賺夠錢財的時候，還一起回『青天公司』打工。畢竟那時候有很多歡樂，讓每個人都終生難忘。不過他從來不會提有關馮梅的事情，這次是沒心沒肺的董姐首先提出有點想念馮梅了。講完之後董姐才醒悟過來，再看阿海時，發現他已經不再言語了。

    桌上的眾人裡就有原來營業廳的營業員，她們還能找到馮梅現在的工作地點。那是馮梅家附近的一個舞廳，她在此負責彈琴和演唱。不過當天正好趕上她休息，有幾個不甘心的人，就把電話打到了她的家裡。至今未婚的馮梅，還與父母住在一起。接到電話、打聽過都有什麼人後，馮梅就從家裡趕來與他們見面。

    這時的馮梅與原來的面貌迥然不同，在這樣的黑夜裡還能清晰辨出她蒼白的臉色。那副消瘦的身影，簡直就是形容枯槁。見到阿海，她還是沿用了原來的稱呼。一聲帶著顫音的『哥』字，讓阿海咬緊牙關點頭答應。看過馮梅的情形如此的悲涼，阿海若是不下意識的控制好自己，怕是馬上要放聲悲號了。

    與馮梅一起來的是她的母親，在她與董姐她們幾個人談話的時候，阿海隱約聽到是說馮梅身體不好，不能有過份的操勞和情緒。但她很乖，不願讓父母多勞累，總想堅持出來工作。她的母親想請他們勸勸馮梅，最好打消她想繼續工作的念頭。

    同馮梅分手後，眾人又來到松花江畔。阿海獨處堤上的一角，把滿腔的熱淚，還付給這條養育過自己的碧水。

    隔年，有原來的同事傳來消息，馮梅去世了，並且是自殺。

    阿海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傷悲，只是覺得心裡空澇澇的。他的淒切早在去年就傾瀉給了大江，那時的見面，敏感的阿海就明瞭馮梅已是命不長久。

    再說，原來屬於『青天公司』的人中，馮梅並不是第一位過世。排在首位的是更年輕的孫強，他早在幾年前就橫屍街頭了。據說他本來混得不錯，只是還不改張揚的個性。但他死得有點冤，是殺手殺錯了人。

    九三年的『青天公司』是發展的一年，先後開設了三個分部。其中的兩個依舊是經營住宅電話，另外一個是新開的『輪胎商店』，看來公司有要向汽車行業進軍的勢頭。

    阿海當然也要跟著忙裡忙外，只是他的工作輕巧，業務科和倉庫、車隊的棒勞力就比較辛苦。他們擔當的是搬運工的工作，阿海則是作為電工參與。在他的千般小心之下，接電線、開關的工作總算是完成了，只是有一次不小心，把正負極接反了，搞出了全樓斷電。

    同時他還認識到，所說的弱電也不是絕對的安全，這當然是有過教訓的經驗。他吃虧在給新的商店安裝外線電話上了，當他正在接線的時候趕上了有呼叫進入。電話的振鈴信號可是交流電，電壓能達到接近一百伏。挨上一次這樣的電擊，雖然沒有什麼危險，但是絕對不會好受。

    還有一次他是站在窗台上接線時被電擊，打擊的部位還是他的敏感器官－－鼻子。當時他就像是挨了一個『電炮』似的，從窗台上掉了下來。幸好身手敏捷，才在落地時站穩。不過他也由此有了戒備之心，公司可沒給他上過保險，萬一落點傷殘不一定有人會管。於是，他就想了些預防辦法。先是戴手套，可一來有成本，二來幹活不方便，他就把這個計劃放棄了。後來用上了察線機，上面帶有兩個『鱷魚夾』，『魚夾』上有絕緣的塑料套。只要把兩根電話線的線芯分別掐上『魚夾』，就相當於按下了電話機的免提鍵，不虞再有挨電擊情況的出現。

    這一年，阿海的工作範圍有了擴大。不再局限在公司的內部，開始出外做些安裝的事項。其中有多半是大功率無線電話的安裝，也就是當時俗稱的『二哥大』，以別於『大哥大』。這個東西在剛開始流行的時候，很是適合有倆閒錢的小財主，或大單位不夠佩帶手機標準的中層幹部。其實這種電話的價錢並不便宜，便宜的是話費。它屬於有線電話的附屬產品，收取的當然是普通的市話費用。

    只是『二哥大』需要架設室外接收天線，這個任務當仁不讓地安排給了阿海，讓他無形中多了不少潛在的風險。可他是個不善討價還價的好職員，始終是有怨有悔地等著公司給予他公正的待遇。其實在公司已經工作了這麼久，他完全清楚自己為公司所創造的價值。

    一年中，公司銷售的電話機總金額多達上百萬。而且全部電話都沒有廠家的保修，售後服務都歸賈師傅和阿海了。可進貨時，廠家是在不需保修的基礎上讓利了百分之五。也就是說，在公司的銷售話機的金額中，有百分之五是維修室所創造的。但是維修室的工資加在一起，也不到這筆錢的十分之一。

    從價值的角度上來看，維修室的人自然是怨氣沖天。甚至偌大年紀在此打工的賈師傅，都在暗中支持阿海的貪污行為。阿海雖然有極大的不滿，但是也有更多的自責。他認為待遇是人家給的，好壞也只能受著。如果自己有能力，完全不必留戀別人的『施捨』，只需自力更生就海闊天空啦！

    可阿海又確實心有牽掛，無餘力duli出去發展。所以在公司裡即便有百般不甘，他也是不會放在心上。既然能摘下苦果，又有什麼不能把它吃下呢！

    不過他不是不知道變通的人，否則也不會有貪污、銷贓的行為，更不會在後來搞出了個郭秉權這樣的怪胎。

    阿海為『二哥大』安裝天線就需登高，越高的天線在市區裡的效果就會越好，那樣信號受障礙物的影響能達到最小。

    起初的幾次安裝經歷，使阿海積累了足夠應付各種環境的經驗。每次，他都是自己前去幹活，讓本該一起去的師傅在公司守候。即使經理指派業務科的同事幫忙，阿海也會開口拒絕。因為他知道那些人都是中看不中用，去了也是只會給自己添麻煩。

    這次的對象是公安分局，屬於許總重點關注的單位。也許連要安裝的機器都是奉送的，反正許總為了重視起見，一定要求賈師傅要親自前來。可這裡有個邪門的規定，不讓他們把天線架設在主樓的頂上。

    無奈之下，他們把目標定在位於院內的一座小樓上。那座小樓與主樓只有兩米左右的直線距離，樓頂的高度相當於主樓的三樓半。而準備使用『二哥大』的科室，就位於主樓的四樓。如果這樣安裝後，也是能夠在市區內自如應用的。

    在兩樓之間的空隙處，有些人正進行著搬運工作。其實這些人也是剛剛才開始干，就是在阿海開窗察看的時候。他們挪走的是原來放於此間的鐵柵欄，搬來的則是裝潢用的泡沫板。有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正在指揮，他焦急的催促聲連樓上的阿海都能聽見。他們的效率相當高，不一會就把原本是『刀槍林立』的過道，收拾得連根鐵釘都不見了，而且還摞上了厚厚的一堆泡沫板。旁邊陪伴的一位警官好像在勸他，但那位年輕人總是仰頭向阿海的方向瞧。

    這裡找不到跳板之類的輔助器材，阿海是從主樓的四樓直接跳到了小樓的平頂上。那上面倒是能見到幾塊現成的木板，還有幾根長度合適的木棍，正好可以用來捆綁天線。

    年老而好強的賈師傅，一定要過來幫忙。勸阻無效的阿海別無他法，只好在樓頂為他找來兩塊木板，於主樓的窗口和小樓頂端之間搭好跳板。如果他不這樣做的話，師傅就要學他剛才那樣跳過來。即使已是如此，阿海也不能完全放心。他先是自己踏在跳板上試了試，證明安全後，才安心的請師傅過來。

    天線裝好後，阿海在後邊扶著師傅，讓他從曾經試過的那塊跳板上返回了主樓。輪到自己的時候，他卻瀟灑地撤掉了經過測試的那塊跳板，因為它有點彎度。被他留下的那一塊跳板，則是十分平整的。他年輕、靈活，不用象師傅那樣縮手縮腳。

    但經驗更為老到的賈師傅，蹲在了對面的窗台上。他一手抓緊鋼窗，另一隻手伸向正一隻腳踩在跳板上的阿海。

    他拉住師傅伸過來的手掌，腳下一用力向對面的窗台上躍去。卡嚓的一聲，阿海腳下的跳板斷裂了，他的身體直接就向樓下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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