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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五回 死亡騎士 文 / 驚寂

    大地在骨龍的腳步下顫抖,這頭失去了堅韌皮膚與強健肌肉的太古凶獸,從我的召喚中獲得了新的,更加強橫的力量,更加敏捷的速度。

    長尾的每一次揮擊,都會激起鮮紅的浪花……

    利爪的每一記勾劈,都會蕩起腥臭的惡風……

    巨口的每一下噬咬,都會揚起垂死的嚎叫……

    骨龍所向之處,傭兵皆是抱頭鼠竄,竟無人敢以刃相就,輕易就被骨龍擊殺了百來號人。

    「真是難看,這些沒膽的傢伙居然也敢出來當傭兵,難道他們平時的工作就是找尋走失的貓狗嗎?」

    對我的憤慨,特蕾莎只淡淡的回了兩個字。

    「未必。」

    「哦?」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眼珠子還沒停穩,耳中只聞一聲令下,十幾道五顏六色的魔法光芒和飛蝗般的冷箭霎時充滿了我的視野。

    「護!」

    千鈞一髮之際我豎起護盾,聽著護盾外那一連串充滿破壞力的爆響,我笑了。

    「原來是為了引開我的注意,集結人手做的表演啊。想法不錯,反應夠快,其他人配合的也很好,就是……」

    一絲黑暗的寒意打斷了我的評論,我嘿的一聲,護體妖力急聚在喉間,將已經貼近皮膚的短劍彈開,同時左拳自右肋下穿出,將身後的暗殺者一拳打了個透心涼。

    這人的體內怎麼空蕩蕩的?

    空識靈覺一展,立刻將那名正向地面飄墜的暗殺者的模樣攝入腦海,那是一名面色蒼白的年青男子,被我打穿的胸口不見有血流出,卻是霧氣氤氳,隨著散亂霧氣的不斷固化,傷口也在逐漸縮小,等到他翻身站到地面上時,已經看不到任何傷口,只在衣服一前一後留下了兩個拳頭大小的破洞。

    「吸血鬼!你是莫妮卡的部下?」

    聽我這麼一問,對方露出茫然的神情,只差沒有反問一句「莫妮卡是誰?」我不禁大奇,又追問了一句。

    「你不是真夜一族的人嗎?」

    這一次,對方的眼神變得無比冰冷,聲音卻是殺氣騰騰。

    「我叫幻克.飛.艾爾德,是吸血鬼獵人。」

    「原來如此,那你好自為之了。」

    這個吸血鬼身上似乎藏著一個很有趣的故事,不過現在的我無心去打探,轉頭看著那些正在準備第二波魔法的法師和他們的指揮官剛巴斯塔,我好心地提醒他們不要把寶貴的魔力浪費在不可能打倒的目標身上。

    「作為隊友,你們應該很瞭解這位吸血鬼老兄的實力。如果你們不相信我的話,何不問問他對我的評價,他可是剛剛才親身體驗過我拳頭的威力。」

    眾人的視線齊唰唰的落在自稱幻克的吸血鬼臉上,他摸摸胸口,抬頭望著我,剛在嘴角扯起一絲嘲弄的線條,臉色突然漲得血紅,雙手用力壓住心口,卻被破膛噴出的火柱燒得焦黑。他倒在地上掙扎,嘴巴、鼻孔、耳朵、毛孔中吐出了蛇信般的火苗,剎那間將他整個人變成了一團火球。

    看著眾人被火光映得發紅的驚恐面容,我滿意地拍拍手,已經追到營地另一頭去的骨龍轉身一躍而起,落在我的身前,大腳一伸將那團滾來滾去的火球碾成了飛灰。

    幻克的骨灰飄落到一灘鮮血中,像蛆蟲一樣蠕動起來,我也不理會,只是朝正在從地上爬起來的剛巴斯塔和法師們冷笑:「虛張聲勢、調虎離山、聲東擊西,這一連串的計策雖然是不錯,可惜的是一開始你們就錯誤的估計了我的實力。」指指那灘正在蠕動的血漿,我繼續說:「吸血鬼為他的失敗死過了一次,那你們呢?你們準備為判斷的錯誤獻上幾條性命呢?」

    「一條也不用!」

    在新的驚懼爬上傭兵們的面孔之前,一道閃爍著烏光的劍氣從天而降,先將骨龍從頭到腳一分為二,再迴旋翻轉,直至將整副龍骨銼骨揚灰方才止歇。

    「你這是在幹什麼?」我轉過臉,對懸停在身邊的肇事者大聲咆哮。

    「已經結束了啊,你的試煉。」承受著我慣常的暴怒,特蕾莎俊美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動搖,也看不到一絲表情。

    「開始之前我就和你說過了,你要是不忍心看的話,就到一邊去練……」

    「我沒有不忍心,只是不能容忍了。」特蕾莎打斷了我的話,平靜而冷漠地陳述自己的意見,「我對你說過,人類不是諸神的玩具。同樣的,人類也不是妖魔的玩具。」

    「你想違逆我?」第一次,我對特蕾莎升起了殺意,很淡很淡,但那確實是殺意。這個發現讓我感到不知所措,不得不用放肆的笑聲來掩飾。「你憑什麼反抗我,就憑那剛完成築基的混沌原力?」

    「你現在很弱。」特蕾莎刀鋒般的聲音將我的狂笑攔腰斬斷。「我可以感覺的到,現在這一刻,是我們認識以來你最弱的時刻。」

    我沉默了,隨著我的沉默,地面上逐漸揚起混雜了希望與憤怒的波動,魔法與鬥氣的力量節節高漲,團團凝聚。

    「你說的沒錯,現在這一刻,我確實很弱。」品味著如芒在背這句成語的含義,我承認了特蕾莎的判斷。「但是我可以在下一刻重新擁有力量,將場中的一切全部毀滅的力量。」

    「那會給你帶來很危險的後遺症,你得不償失。」

    「」

    「你要的只是三天後能給委託者一個滿意的交待,我可以訓練他們。」

    「我知道你很優秀,可是只有三天時間,你能用什麼人道的方法改變他們?」

    「以騎士的信譽與榮耀。」特蕾莎低沉著聲音,用一個不是答案的誓言答覆了我。

    我轉動了一下視線。望腳下,腳下是一片鋼鐵與仇恨的海洋;看眼前,眼前是一柄掩藏在混沌中的妖劍。

    長長的吁出一口氣,我慢慢的向結界天頂升上。

    「你只有三天的時間。三天後,結界就會自動消失,再沒有東西可以阻止這群烏合之眾的逃亡,也再沒有力量可以阻止我。」

    「特雷扎,你要好自為之。」

    雙月當空,萬里無星。

    沐浴在藍月的清輝與赤月的艷光下,我深呼吸。蘊藏在兩種月光中的迥異魔力伴著我的呼吸衝入肺腔,滲入血管,隨著血液流遍全身,滋潤了乾涸的經脈。先是如點點雨露,逐漸串連成絲,最後匯聚成一股股涓涓細流,活潑潑地湧入氣海,與已經衰弱的妖力一觸之下,生出了強烈到無以復加的化學反應,釋放出爆炸性的能量。

    巨大的能量猶如狂暴的颶風一樣在氣海中盤旋激盪,如果我不能夠將其平息,它遲早會衝破禁錮,掃蕩過尚未完全恢復韌度和暢通的經脈,繼而撕裂我的血管、肌肉、皮膚突出體外,形成衝擊波橫掃過方圓百里,寸草不留。而我,也只會剩下一具清溜溜的骨頭架子。

    不過像那種最惡的下場當然不會落到盡得混沌真傳的我身上,正所謂萬法歸源,無論藍月與赤月散發的魔力性質相差多遠,它們終歸是始生於混沌之力,所以運行幾個周天之後,便和我的妖力融為一體。

    我睜開了眼睛,自千米高空俯瞰著腳下的城塞,它矗立在群山之隘,牆高百尺,金湯環護,是卡奧斯王國在東方的第一道門戶,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叫「雲夢」,不過大多數卡奧斯人更習慣稱其為東方要塞,而已經佔據了這裡的蓋亞人很乾脆的叫它作大本營。

    蓋亞帝國遠征軍總司令、帝國第一王子金.斯沃.蓋亞便是在此處坐鎮。

    「已經是第三天了啊。」我抬起頭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現在已經是和特蕾莎分開之後的第三天凌晨零點。再過幾個時辰,遠在千里之外的卡奧斯金薔薇軍團與蓋亞風騎兵軍團便會在廣袤的平原上擺開陣勢,殺個你死我活,這一次雙方都再無後路可退。

    蓋亞軍敗陣的話,從哈洛克城到東方要塞之間的各個據點只駐紮著少數警備隊,其它主戰部隊已經分兩路縱深插入卡奧斯王國腹地,趕不及回頭。乘勝追擊的卡奧斯軍可以輕易收復失地,兵逼東方要塞,從而切斷另兩路蓋亞軍與大本營的聯繫,斷絕其補給,以逸待勞,圍城打援。

    換成卡奧斯軍戰敗,從決戰地康定平原到王都那文俱是一馬平川,雖然各城各寨的守備兵力不少,卻多為步兵,出城迎戰以輕騎兵為主力的蓋亞軍那是肉包子打狗。閉門死守的話,蓋亞人可以肆無忌憚的騷擾地方。或者乾脆直接兵臨王都,逼迫卡奧斯王室簽訂城下之盟,甚至讓三路大軍會師,借妖魔之力施行強攻。

    在將要爆發的一戰中,雙方都有不能失敗的理由,每個人都承擔著由此而來的沉重壓力,其中又以正在卡奧斯軍營中訓練傭兵的特蕾莎你尤其為甚吧。

    被夾在祖國與誓言之間的滋味不好受啊……特蕾莎,即便你能拋開一切顧忌,你又要如何在三天之內訓練出一支讓艾爾迪諾刮目相看的精銳之師?或者你有什麼詭計可以混過審查,可到了戰場上呢?

    幸好,幸好傭兵是不會在一開始就被派上戰場的,所以只要不給他們戰鬥的機會就可以了。這樣一來,就沒人會識破你的失敗,你可以守住自己的誓言,我也可以原諒你了。

    為了她和我,金.斯沃.蓋亞殿下,只有請你去死了。

    金.斯沃從文書桌後抬起來看著我,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還帶著三分怒氣,同時向我舉起一隻手招呼道:「你終於來了。」

    我心裡一陣奇怪,卻懶得去細想他話的意思。守在房門前的兩名騎士已經被我無聲的解決,現在整個房間裡除了我和他以外再看到任何一個人影,也沒有感覺到其它生物的氣息或魔法的波動,不,還是有一絲波動--我的視線掃過掛在王子腰上的大劍,透過劍鞘,我感應到了一股純淨的神聖魔力。

    「蘭伯特聖劍?有它也救不了你的命。」

    我再踏上前一步,斯沃面上那詭異的怒笑更深了些,他把下巴擱在交叉的手指上看著我一步步的走近。強烈的不詳感籠罩在我心頭,每邁出一步這份感覺就更加沉重,然而直到我走到斯沃桌前,再一伸手就可以刺穿他的咽喉時,也沒有發生任何異常,我不禁暗笑自己的多心。

    「你很鎮定,難道是想表現自己的王者風度嗎?」我抬起手指指著他的眉心,這樣近的距離,無論是他想逃,或者來人想救他都是絕對趕不及的。「或者,你認為自己很安全?」

    「和一個死人談安全這種話題,你不覺得可笑嗎?」

    一點青白色的磷火從斯沃嘴角揚起的深刻譏笑中騰起,瞬間燒光了整張臉皮,露出另一張讓我倍受衝擊的面孔。

    「萊昂,怎麼會是你!?」

    「我也沒有想到,你真的會從那扇門裡走進來啊。唐!」萊昂端整的面孔忽然充滿了殺氣,在我做出反應之前,一道神聖的劍光已經如落雷般擊中了我的右肩,將我整個身子打得橫飛開去,將嚴密砌合的石牆撞個粉碎,墜向地面。

    我想要提氣止住墜勢,身體卻無法做出反應,正駭異間,頭頂光波流爍,第二擊已接踵而來,卻正是曾被特蕾莎用來攻擊我的「聖光爆裂破」。

    同樣的一招,在萊昂手上使出來卻發揮出截然不同的威能,不等實招擊至,我的大腦就險些因為聖光的衝擊失去意識。這種情況下,別說集中精神破解「不動無明劍」附加的定身咒力,就連計算一加一等於幾這種簡單問題我都覺得困難。

    彷彿為了懲罰我的愚鈍,象徵制裁的聖光劍氣準確無誤的在我天靈蓋上爆發開來,我腦中轟的一響,最後的感覺是身體正在加速下墜,之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失去了多久的意識,當我重新恢復神智時,發現自己被埋在一堆沉重的瓦礫下面,透過磚石間的縫隙看出去,萊昂手提聖劍,從空中俯視著我。不知道是不是重擊導致的眼花,我竟然可以透過他的身體看見豎在鍾塔尖頂上的十字架。

    我竟然被他打得失去了知覺?雖然是失了先機之過,這個認知還是讓我大感恥辱,當下就想跳起來揍扁萊昂的鼻子,偏生身體僵硬如鐵,竟是還沒有從最初那一記「不動無明劍」的定身咒力中解脫。我心裡那個氣啊,就如同有一團火球在胸腔裡滾來滾去,可氣歸氣,不先破解定身咒縛什麼也做不了。雖然這只需花個三五秒鐘,可是為了繼續穩住萊昂,我還是先送過去一道念波,順便也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測。

    「原來,你真的已經死了。」

    「我沒有死,可是我也不是生者。」萊昂很快送來了回復念波,透明的身體與月光對映生輝。「珊娜對我愛和我對你的仇恨將我禁錮在常世,如果我想要與她重聚,首先就要把你送入地獄!」

    「何必這麼麻煩,我現在就送你上天堂與她相會!」

    被氣憤沖昏了頭的我一時間竟沒想到,萊昂他之前打倒我固是佔了搶先手的便宜,可他能在我全神注視他的情形下,出手如電,一擊將我打個正著,身手之強已不可與往日同語,自己不可大意相待,穩紮穩打才是上策。反而心急著扳回顏面,所以一解開咒縛,我便大聲怒叱,揮拳就是一式「妖魂衝霄」當空轟去,剎那間陰風大作,蟄伏地底的戰鬼陰魂帶著令人血液為之僵凝的厲嘯大舉湧出,將壓在我身上的土石一舉震飛,向萊昂激射而去,勁力之強,不下於雷炮電弩,而附著其上的凶戾陰氣更有碎魂裂魄之威能。

    「我們二十年的恩怨,就在今夜做個徹底了斷吧!」萊昂厲聲回應,揮起手中聖劍,劍身上再次燃起神聖的光焰,飛騰間卻幻化出一張張兇惡猙獰的鬼臉,看這起手式正是聖劍技中變化最為多端的「亂命割殺打」!然而和前兩次一樣,我仍然沒有聽見他的吟咒之聲,也不覺他有在默禱,彷彿和我一樣,只要一動念便可發動劍咒。

    不容我驚訝,雙方的前鋒勁氣已經碰撞在一起,如冰雹般飛砸而至的陰魂石炮一挨上聖焰幻化的鬼神,立刻就爆出一聲慘叫,像中箭的兔子一樣從石彈中躥出,掉頭逃回,稍有慢者便被鬼神像拍蚊子一樣拍得灰飛煙散,或者乾脆成了鬼神的口中美食,令得聖焰光芒更見燦爛。雖然這一群壯觀的聖焰幻魔並不能阻擋石彈,可失去了陰魂的助威,這些爛石頭又怎麼能威脅到以靈體形式存在的萊昂,只能像穿越空氣一樣的從萊昂身體中穿過,飛向遙遠的星空,待動力耗盡後落回地面。

    「你沒了**倒是顯得方便不少,珊娜怎麼早點不死,在阿房宮那時就死的話,也可以讓你們輸得沒那般狼狽,也可以少受點皮肉之苦,省下的血正好拿去大捐贈,再多搏些仁名。」

    頭波的失利我並不意外,畢竟萊昂是白翼勇者中戰鬥力最強,實戰經驗也最豐富的一人,當年就有單挑男爵級妖魔的實力,我也不作想一出手就能把他擺平。不過看到自己的頭波攻勢被他這麼輕易地破解,一眾陰魂各自抱頭鼠竄的狼狽模樣更是令我怒火更熾,忍不住揚聲開罵。同時將手下屠神勁分為兩重,一面操縱那些尚未觸及聖焰的石彈在組合成十數名三頭六臂的石武士,一面將那些潰逃的陰魂收攏煉化成凶刀邪劍武裝它們,待得萊昂抖劍驅使鬼神反撲過來時,妖魂衝霄的二段變化已經完成,石兵鬼神各逞其威,一時間竟是相持不下。

    東方要塞本是百戰之地,我所召來的陰魂生前俱是身經百戰的悍兵猛將,凶戾之處勝過尋常陰魂百倍,又jing熟殺戮戰法,單挑雖不是護法鬼神的對手,集合起來卻有一拼之力。尤其我稟持濃縮就是精華的信念,每一名石武士都是集上千陰魂之力驅動,威能之強早已經超過聖力對陰魂的天生剋制力。面對全身都縈繞著聖焰的護法鬼神,陰魂們再沒有像先前那樣因為恐懼逃出石體,而是一個個張牙舞牙,猶如餓瘋了的狼群般撲了上去。相反聖焰所化的鬼神卻因無法破壞物質界的石頭,也就傷不到潛藏石內的魂體,石武士卻可以轟散他們的焰體,再乘其復合之機,以手上陰兵消蝕星散的聖焰,循環反覆使得鬼神焰體迅速縮小,我眼看只要再鼓一口氣就可以催動石兵突破防線,直接打擊到萊昂,心下暗自得意,卻聞萊昂恨歎一聲,劍意陡變。

    就在一剎那間,純淨的聖焰變成了地獄的黑火,護法的鬼神變成了勾魂的死神,正撲在這些鬼神身上狂劈亂轟的石武士動作一僵,潛藏體內的陰魂們連慘叫都不及發出,便被吸蝕一空,失去了魂體維繫,十幾個巨大的石武士在同一時間裡土崩瓦解,那幕景像真是壯觀極了,如果我是一個旁觀者,恐怕會情不自禁地吹口哨叫好。

    這是暗之劍!聖堂武士出身的萊昂怎麼會用暗劍技?

    不提我又驚又疑,單說在自己爆發最強攻勢前的剎那生出這般變化,我的一口氣險些就走岔,面對著如黑龍般迎面噬來的劍芒,我只有孤注一擲,不但不退,反而借勢前衝,將殘餘陰魂盡集於一掌,壓縮成一枚妖球推向劍芒,只要勁氣相觸,微生互抵之力,我便可挪移脫身。

    萊昂冷冷一笑,滿是黑氣的面上一時儘是嘲弄之色,應和著這一笑,原本矯健如龍的劍芒忽變得軟綿如絹,層層疊疊的纏在我的臂上,一股近似天魔功的異力立刻開始壓搾、啃蝕我的血肉精氣,逼得我將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幻魅妖球還原反歸,才算抵住了這波侵蝕。

    不待我有所作為,萊昂在第一波蝕勁無功而返之後,往回猛一抽劍,軟絹般的劍芒又復剛利,將我整條手臂拉得皮開肉綻,白骨外露,差一點就被剁斷成幾截。

    我一聲悲鳴,乙太訣全力運轉,就在體外凝聚起月華魔力,飛起一記腳刀向萊昂下巴剁去,萊昂似是沒料到我居然還有餘力反擊,見我這一腳帶起了兩色光華,倒也不敢托大,當即回劍自守,卻攔了一個空,我腿一縮一彈,哧溜一下滑出老遠。

    開戰以來第一次的正面衝撞就以我萬分狼狽的血灑長空收場,見我退開,萊昂也沒有急於追擊,我乘機檢查起所受的傷害。

    情況非常不妙,好不容易恢復到十成狀態的妖力為了彌補先前兩次攻擊的傷害已經消耗了將近三成。加上直接受到聖光衝擊的大腦傷勢不輕,無法在短時間內痊癒,使我對力量的操控大受影響,像剛才我使出那一式「妖魂衝霄」,凝聚到的地yin之氣就比預期中要稀薄許多,再推動二段變化組裝石武士已經頗為吃力,以致不能發揮出其中的jing微妙著,僅能從大處指揮那些石武士的動向,至於它們和鬼神是怎麼一個打法就無力顧及了。

    若不是我受襲在前,腦部帶傷,不能將妖魂衝霄三段變化的威力全部發揮出來,他萊昂豈有勝機。

    我一邊恨聲低咒,一邊運起重生法接續斷臂,卻發現再生速度比平常慢了一倍多,乙太訣細查之下,竟是永久原子出了問題。病根源自我上次與希格蒙德的交手,當時精靈力已經在永久原子表層留下暗傷,一直不為我所覺,剛才受到破壞性極強的暗力侵蝕,已經皸裂,雖然傷害未到達原子核,其不良影響卻已經在再生過程中顯示出來。

    我開始有些心慌了,但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在暗地裡加強力量催愈傷勢,同時注意打量萊昂。

    經過那一場短暫卻激烈的纏鬥,萊昂的消耗應該也是不小,可是稍微沐浴了一下月光,他黯淡的靈體馬上恢復到正常明度,很快又提劍攻來。我這才意識到他身為死亡騎士的優勢,不僅是讓他的力量翻了一番,而且使得他可以直接吸收月華魔力,甚至可以使用生前限予信仰而不能使用的暗劍技,這都沒有什麼稀奇。問題在於,他為什麼還可以使用聖劍與聖力?

    死亡騎士是背棄光明,從屬黑暗法則的存在,就算生前的聖力修為有多精深,也不可能在死後使用,萊昂他居然可以打破這層規障,同時使用光明聖力與黑暗力量,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這個事實只能引導出一個答案。

    現在的他和我的立場一樣,都是混沌的住人。

    不過混沌的住人並不可怕,妖魔都是混沌的住人,卻照樣被我成百上千的屠殺。可是萊昂不一樣,死亡騎士是因詛咒而生的不死存在,只有用聖力淨化他們承受的詛咒才可以令其消失,其它的任何力量都只能削弱卻不能消滅他們,可是萊昂這個死亡騎士卻不怕聖力,也就是說,世間已經沒有任何一種力量可以消滅他,他是一個絕對的不死者。

    和不死生物戰鬥是找經驗,和死靈戰鬥是找刺激,和死亡騎士戰鬥則是找罪受!而我,卻正在和一個絕對不死的死亡騎士作戰,這種行為又叫作什麼?

    找死?我打了一個寒戰,心裡竟生出幾分怯意,甚至想到了撤退。

    「撤退?」我對自己露出諷刺的笑容。我居然講究起用詞的體面了,不就是逃跑嗎?可是,我為什麼要逃?來到東方要塞的目的還沒有達成,眼前又有一個千載難逢的強勁敵手,還不用擔心會失手把他打死,我辛辛苦苦的策劃這一切,不惜自貶修為,不就是為了打個痛快嗎!

    就在我腦子裡轉動這些念頭的過程中,已經和萊昂又是數百記劍拳相交,迸發的衝擊波將大氣和大地狠狠的撕裂、爆破、粉碎,無可抵禦的能量風暴極速擴散,霎時就把方圓里許的建築化作了揚塵。我和他的身上,也分別中了對方的不少勁招,幾度被迫分開,然而每次分開之後萊昂總是稍稍一照月光,馬上就又神完氣足地衝了過來,而這時我的傷口都還沒有復原,轉化月華所得的妖力還不足以彌補交手中消耗的份量,又被迫要付出更多的妖力,增添更多的傷口,幾番惡性循環下來,我氣海裡儲存的妖力江海直下,身上綻開了一道又一道血口,最危險的一道落在頸部,差一點就把整條動脈給切開來。

    真是屋漏偏逢陰雨天啊!

    隨著傷口的不斷增加,疼痛刺激下我越發感覺心慌。如果僅是永久原子的暗傷惡化爆發,我還不至於落得這般狼狽。問題是在三天前,為保證有足夠的能量突破異空間,我不顧一切的吸納星界元氣,結果撐傷了處於封印狀態的經絡氣海。經脈受傷會導致妖力運轉速度減慢,氣海受傷會直接影響妖力的培育生成,而且這兩種傷害和大腦、永久原子一樣,都不容易在短時間內痊癒。偏生我一心想著在那邊開戰前殺掉蓋亞軍總帥,那希格蒙德就不得不停止進軍,趕回大本營主持局面,會戰就打不起來,傭兵們的訓練成果也就無從驗證,特蕾莎的信用和名譽可以保住,我也有理由原諒她,並有充分的借口搪塞艾爾迪諾。所以我這三天只顧著轉化、儲存力量準備刺殺金.斯沃,根本沒有用心去檢查、治療這些暗傷,現在戰鬥時間一拖長,毛病就全出來了。

    雖然有乙太訣這麼好用的秘法,可以轉換雙月魔力補充一部分損耗,但總體形勢仍是入不敷出,我行功發勁漸感力不從心,為了維持攻招的威力,不得不削弱護身勁力。防禦一弱,聖劍對我的影響開始凸現,它與殘存在我腦內的聖力遙相呼應,令我的頭痛逐漸加重,行功更見遲鈍,聖劍聖力響應更強,如此惡性循環之下,漸漸我連拳腳章法都開始散亂,萊昂更是毫不留情,劍起劍落,將我身上下的皮肉大塊大塊地削落,弄得我全身上下無一處完好肌膚,和個血人一樣。

    頭痛、身上也痛,而且兩者都是痛到了極點,痛到我連眼淚都流了下來,痛到我一看見那白森森的劍尖逼近,心尖就開始打顫,手不由自主地發抖,腳也不由自主的向後退,拚命地想要避開那樣會帶給我無盡疼痛的凶器,可是每一次都封架不住、閃避不了,那劍就像頭有教養的毒蛇一樣,每次都能發現我布下的屏障的破綻,自如地游入我懷裡,張口撕下一塊皮、一條肉或者是挑斷一根筋,再優雅地縮回頭,甩去牙上的血滴後再一次帶著殘忍的笑容慢慢逼近,對我重複著上一輪的動作。

    至此就算我頭腦再不清醒,也明白自己完全成了砧板上的魚肉,正在任由萊昂宰割,而對我充滿恨意的他並不想痛痛快快地了結我,要讓我多吃點苦頭,讓我受盡痛苦才能死去!

    情勢惡劣如斯,明知道再打下去自己連豬玀懦夫都沒得當,只會變成被零割碎剮出售的王八死雞,逃跑的念頭更是像打不完的地鼠一樣往外冒,可是我卻依然在咬牙死撐,至於為什麼要拼到這種地步,卻連我自己都不能明瞭。

    我心不在蔫的揮手格開萊昂迎面劈來的一劍,手臂上又再綻開一條血痕,腕骨斷裂,一股聖力沿著血脈直侵入體,宛如鋒利無匹的銳劍,所過之處在永久原子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可見核的傷痕。

    北斗骨碎打!附加效果「即死」!

    我嚇了一跳,腦子也清醒了一點,急盡全功將聖力逼出體外,然而脆弱的右臂再也不堪這樣的傷害,在我逼出聖力之後也迅速分崩離析,風化而散,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都沒有可能重生了。

    我就要死在這裡了嗎?

    這個念頭一起,逃走的慾望再也無法抑制,然而就在我準備不顧一切的轉身狂奔的剎那,我眼前浮起了特蕾莎那輕蔑譏誚的眼神,於是一股更強烈的慾望壓倒了逃走的念頭。

    我怎麼可以這樣狼狽的空手而歸!

    我嘶聲狂吼,不顧一切的揮拳猛毆萊昂的面孔,全不顧破綻大開可能會被他一劍腰斬。

    似乎是為我瘋狂的氣勢所懾,萊昂回劍擋下了我的拳頭,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令聖劍劍身逐漸彎成弓型。

    「為什麼要阻攔我,萊昂.雷依可爾!」我一邊絞盡氣海發勁施壓,一邊強忍著頭痛發出念波。「雖然是我害死了你,可是我現在所要做的事,也是為了卡奧斯,為了你捨命保護的國家和人民啊!只要金.斯沃一死……」

    「不要說這種動聽的話了。」萊昂本就冰冷的眼神更添三分寒意,說出來的話也像是在用冰刀肢解我的靈魂。「你只是想要討好你的蓋亞女人而己。」

    我全身都僵住了,高昂的氣勢與決心如同雪片一樣崩潰,我動了動嘴,想問他為什麼會知道,卻沒有了機會。已經從氣勢上將我徹底壓倒的萊昂手腕一抖,在曲縮中蓄滿了力量的聖劍如閃電一般貫穿了我的胸口,餘力不止,推動我掠過夜空,直至釘在鍾塔的十字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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