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回 情義相知(上) 文 / 驚寂
時間重新流動起來,我聽見海茵茨刺耳的嘲笑和譏諷聲。可是我始終只望著艾爾德,看著他避開我的視線,閉上了眼睛。
輸了嗎?
對這個結果,我並不覺得失望或者憤怒,只有一股無盡的落寞感。一時間,四肢百骸沒有再剩下一絲力氣,取而代之的是疼痛與疲倦滿滿地充斥每一個細胞。
臉頰上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勁的衝擊,把我的臼牙也撞脫了兩顆。我蠕動了一下嘴巴,把脫落的牙齒卷在舌頭中吞了下去,轉臉看見面目猙獰的白蛇,忽然覺得他這副忿忿不平的表情非常可笑。
「你想怎麼處置我只管動手就是,何必非要你我彼此正視?兩個臭男人含情脈脈的大眼瞪小眼很好看麼?」
聽見我的話白蛇明顯地呆了一呆,似是不能接受我如此超脫的表現。至於我現在是覺得無論是生是死,是被殺或是被封進腐之指輪都沒有區別——活下去既要為過去的罪衍賣力贖罪,還要不停承受良心的針刺;死了下地獄也是贖罪,封進指輪承受的折磨更是不比下地獄輕;左看右看都是受苦,說來說去都是贖罪。可是和空虛寂寞的活下去相比,死亡或被封印還少了cāo不完的心和懺不完的悔,反倒顯得輕鬆直接。
醒過神來的海茵茨正要有所反應,卻被身後傳來的一聲歎息截住,然後就是一大朵鮮紅的血花在我們的視野內綻放開來,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待到我恢復視力,只見哀鴻遍地,沒有一個帝國兵還可以用自己的雙腿站立在大地上,艾爾德催爆傷腿製造成的血焰靈箭把他們的膝蓋全部打碎了。
再看艾爾德,失去雙腿的他懸浮在半空,縷縷黑氣從他殘破的傷口湧出,像吸管一樣吮起帝國兵流出的鮮血,不過片刻就再生出兩條肌肉結實的長腿,黑氣也化成了筆挺熨直的禮褲。在雙腿進行再生的同一時刻,他的上身也發生了若干變化——原來捲曲的黑髮一根根伸直,並在這個過程中逐漸褪去了顏色,呈現出一種晶體質感的雪白,眼瞳則閃爍起紅寶石一樣的艷光,雙耳拔尖成鋒銳的匕首形狀,兩根針管般的獠牙也悄然探出了嘴唇。
我和海茵茨吃驚地看著出現在艾爾德身上的變化,我原以為他只是一名低階的吸血鬼貴族,可是此刻從他身上源源放射出的妖氣直逼君主級妖魔,顯然來頭不小。果然他一開口便是霸氣橫溢,把變身前的拘謹和憂鬱一掃而空。
「你不過是一隻子爵級的小疫魔,居然敢損傷我的身體,還殘忍地凌虐我的友人,想必是已經看好了墳地,急著想要躺進去吧!」
白蛇在最初的訝異過後換上了一副輕蔑的表情,反唇相譏道:「你也不過是一頭超級混血的雜種,就連野獸和妓女生下的……」
後面更惡毒的語句在艾爾德憤怒的咆哮聲中灰飛煙滅,下一瞬間白蛇便發現自己的面孔已經被對手捏住,身體被一股狂暴的巨力推得不停後退,輕易就將他擠進了堅硬的巖壁,順勢拖曳,石屑紛飛,竟就用白蛇的身體巖壁上刻出一個大大的「一」字,直若尺描,入石及肘,彷彿那巖壁是一塊豆腐似的。
不過海茵茨也不是易於之輩,雖然半截身體都被鋒銳的石片剮得皮開肉綻,卻是處變不亂。他抓准艾爾德拖著自己飛近壁邊準備變招,手上舊力縮退的良機,拚命一頂,震開了吸血鬼的鐵爪,眼也不睜,緊握在左手的熱疫牙劍隨之橫掃,一鼓作氣逼退了對手。
變身後的艾爾德妖力連跳數級,疫牙之劍對他已經構不成致命威脅。不過如果在回氣之際被刺上一劍,處理起來也不輕鬆,所以他很乾脆地抽身退開。想來是自信力量大佔上風,又已拔了此戰頭籌,緩一緩手也無不可。
可是我心中卻在大叫可惜,艾爾德實在應該拼著硬挨一劍,也要發力抓爆白蛇那顆滿是毒水的腦袋。如今卻給了他喘息之機,讓他有命發揮邪惡的智慧,難說之後的戰鬥中還能尋到壓制他的機會。
而且海茵茨明明是候爵級的妖魔,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名動天下。一開始我就當著艾爾德的面清清楚楚地喊破了他的身份,為什麼剛才他還譏諷白蛇是低階疫魔?是故意貶低對手,還是……
我尚在擔心艾爾德會低估白蛇的實力,二人已經在空中打了個不亦樂乎。海茵茨舞動雙劍,招發如千鳥振翅,劍氣如萬羽齊飛,斑斕絢目,然而每一種顏色都蘊含著足以殺死上萬人的病毒。可惜的是在過分懸殊的力量差之下,這些病原體不及沾染到艾爾德的衣角便被他招來的冥界黑焰燒掉。而艾爾德的每一次攻擊都會確實地焚燬或削割掉白蛇的一部分肌體,然而白蛇卻沒有放棄戰鬥逃走的跡象,也沒有提升自己力量的意思。
難道才過了二十年他的力量就被腐之指輪消蝕了大半嗎?還是他剛剛從封印中復甦,新的載體一時間無法承受太強勁的出力?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麼不先放棄戰鬥等力量恢復到完全狀態再來?如果是過去的白蛇早就會做出撤退的決定了,堅持沒有勝望和雖然會勝卻會很辛苦的戰鬥可不是他的作風。他的那顆腦袋又在策劃什麼詭計了?難道是想扮豬吃虎?雖然這是他常用的伎倆,卻從沒有過這麼難看的表演記錄,這次準備破戒了?
我有心提醒艾爾德,可是病毒是從胸口開始滲透蔓延,現在我的肺部充滿了膿水,呼吸都是一種受罪,那還能吐氣發聲。乙太訣雖然可以分解病毒和排膿,卻不是一蹶可就,短時間內我只能繼續當啞巴,心裡那個焦急和難受,甚至影響了乙太訣的正常運轉,讓治療速度更加慢了下來。雖然明知這種情緒於事無補,可是我卻很難得地感到無法控制情緒的波動。
艾爾德開始對和面前這條打不死抓不住的滑溜白蛇繼續糾纏下去感到不耐了,他一抖手將黑焰盡聚在左臂,右指一搭一勾,擺出彎弓開弦的架式,不過箭頭瞄準的卻是正上方。再一鬆手,一條黑龍沖天而起,爆散成滿天星雨,方圓五百步的立體空間幾乎盡在這招「焰星天擊」的威力籠罩之下——說幾乎是因為沒有一根焰箭朝著我和那些帝國兵頭上落下。不過還是有幾個膽小的笨蛋死在這招之下,死去的那些傢伙被焰箭鋪天蓋地射下來的勢頭嚇著了,不乖乖呆在原處卻想爬到覆蓋領域之外,結果移動了的上半身被打得和篩子一樣,還停在原來上半身覆蓋地段的下半身卻是一無所損。
面對這般急密的殺招,白蛇再是游滑,也被迫要揮劍格擋,身形便慢了下來,被艾爾德欺近身前,雙拳運起一團黑色氣勁,要給白蛇一個迎頭痛擊。
猛招臨頭,海茵茨面露駭然之色,匆忙將雙劍搭成一個十字,意欲將氣團給叉出去,卻哪裡叉得動,疫牙雙劍當場一折一飛,脫手墜向地面,落入我附近的灌木叢中。他也被黑色氣團當胸擊個正著,妖雷魔電如縛龍金鎖,將他團團纏住,殛得他放聲狂嚎,聞來煞是淒厲,卻不見得如何痛苦。
聯想到他中我一十三記無極電拳夷然無損,我當即心中一凜,隱約查覺他是故意引艾爾德近身,目的是……
一想通他的目的,我不禁大驚失色,顧不得身上傷痛,全力高呼:「當心他左手的指輪!」可是肺水未淨,氣濁聲啞,我發出的聲音實不比蚊吶強上多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白蛇假裝痙攣地抬起左手,忽地一拳向艾爾德眉心擊去。不由得五內如焚,急疼攻心,「哇」地吐出一大口膿血,眼前一陣陣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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