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五十四章 離京(二) 文 / 恍然大迷瞪
宣和五年春正月初五,宋庭開年大朝會,加趙良嗣延康殿學士、提舉上清宮,授光祿大夫,遣其報聘於金,求西京等州。少師蔡攸公忠體國,為復燕之事勞心勞力以致積勞成疾,帝體恤臣屬,特招其回京修養,著眾臣擬議撫燕率臣。
正月初八,以王黼總治三省事,以王安中為慶遠軍節度使、河北河東燕山府路宣撫使、知燕山府;授江烈天章閣侍制,擢中大夫(文官十二階),罷太子府差遣,除同知燕山府兼任主管燕山府路安撫司公事;郭藥師加檢校少保,同知燕山府,位在江烈之後(和改文為武相對,給武加文職,卻是一種恩賞)。張覺加徽猷閣待制,擢通議大夫,除知平州軍州事,兼任燕山府路轉運使,河北西路提刑劉豫,兼任燕山府路提點刑獄公事。
(江烈與張覺不同,由於品階不夠,不能直接稱為安撫使,而是稱為「主管某路安撫司公事」。但不管怎麼說,如此一來,江烈便成了燕山府路的帥司,負責檢查、監督燕山府路內各州的民政、軍政、司法等各種行政事務與各州官員的活動。而張覺則成了燕山府路的漕司,主要的任務是監督燕山府路內各州將賦稅上交給中央政府,同時也參預監督其他行政事務。劉豫則是燕山府路憲司,負責監督管理燕山府路所轄州府的司法審判事務,審核州府卷案,可以隨時前往各州縣檢查刑獄,舉劾在刑獄方面失職的州府官員。)
見官家已經拿定了主意,大臣們自然不敢反對,但朝堂上知趣的大有人在,看準機會得讓官家把興致耍夠了。終於大權統攬的王黼很是高興,應景的出班奏道:「陛下,江烈時年尚未及冠,如此年輕就授其狩牧之任是否有些難為?」
趙佶一肚子話正愁沒法開口,聽到這麼應景的問話,當然高興,笑著說道:「王相多慮了。以江烈之才,狩牧一方,朕還是放心的,若不是看其太過年輕,朕還真就有心讓其任了率臣。履道(王安中表字)入相多年,為人穩重,有其統領大局,江烈年輕有朝氣,張覺忠心可嘉,再加何灌、可世、藥師武功輔助,此六人當是撫鎮燕地的好搭檔。江烈嘛,自言幼時便有戌守邊地之志,還自號『燕山居士』,朕派其適燕,也可得成吾朝一件君臣美事,豈不快哉?我宋室為火德,朕昨日夢中亦有仙人指點,若得北地安寧,需旺火者守之,江烈可是表字焰天的。朕這番廟算爾等可能明白?」
「陛下聖明,我等不及……」一時間朝堂之上馬屁如潮。
因為朝廷有新規,外官上任前,需要陛對,是以王安中和江烈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啟程,按趙佶的意思是等到郭藥師來京後,統一陛對後再去赴任。由於前任燕山府知府蔡大官提前溜號,燕山如今可沒有率臣,不得已只好讓張覺暫時處理燕山總務,不必來京面聖了。
由於江烈在太子府從來都不管具體的事,只是專一做趙桓的幕僚,所以也沒什麼工作可以交接的,吏部文書一到,江烈同趙桓喝了一通酒後,就一直沒再去太子府。這一個是因為需要避外官結交太子的嫌,另一個卻是害怕再看到茂德那能把人心都撕扯碎的幽怨眼神。
鄭皇后向趙佶奏請,言茂德週歲馬上就十八了,不能再守在宮中,此有失皇家體面,請趙佶著宗正寺為茂德帝姬遴選駙馬。趙福金跑去找鄭皇后理論,當著趙佶的面和皇后大吵了一通,連這輩子都不嫁人,要嫁你自去嫁的話都說了出來。趙佶再明瞭女兒心思,有心袒護也架不住起居注上已經寫的明白,只得厲聲訓斥茂德,罰其去跪祖宗謝罪三天,再禁足半月。結果茂德只去跪了半日,憐惜心頭肉的趙佶就悄悄的派人把她給放了出來,還讓她只管躲在哥哥趙桓那裡,莫再出來亂跑惹事。
又在院子裡靜靜站了一個時辰之後,江烈把刀重新放回刀架之上,轉頭對燕青問道:「兄長真的決定了,跟我一起去燕山?這一去只怕沒個三年五載是不會回來的,小乙哥就這般捨得?」
「我意已決。」
江烈歎息了一聲道:「即如此,那我也不再勸了。不過我想你應該在走之前,親自去和師師姐姐說一聲,讓師師姐姐不至於太--唉,不管怎麼樣,去說一聲總是比不說的強。」
「小烈,小乙哥去師師姐姐那裡了?」巧兮和若兮筋疲力盡,渾身發軟的伏在江烈懷中,若兮輕聲的問道。
江烈呵呵一笑道:「是啊,怎麼了?若兮你還有心思去關心別人,看來還頗有潛力嘛。來,待為夫把你這最後一絲力氣也搾出來。」
「啊,不要!小烈,求求你,若兒真的不行了,你還是去找姐姐吧。」若兮嚇的趕緊求饒,雙手不住的把江烈往姐姐那邊推。巧兮更是沒有一絲力氣,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江烈討饒。江烈哈哈一笑,伸臂攬住二女,輕聲道:「你們啊,真是沒法說。不碰你們吧,你們便來撩我的火,真碰你們吧,你們又吃不消。」
若兮掐了江烈一把,嬌聲說道:「還不是都怨你,壯的像頭驢,咱們兩姐妹一起都架不住你一個。我看你天天練功,也不知你打架的功夫如何,欺負我姐妹二人的本事倒是不淺。」
「嘿嘿,咱們這不也是打架嘛?赤膊上陣,摟在一起翻骨碌,打的才叫激烈呢。」
……
李師師把臉背過去,只是默默哭泣,極力的忍住悲聲,卻無法把肩頭的聳動壓制下來。燕青坐在那裡,拚命的忍住內心深處,要直接帶這個可憐的女子私奔的衝動。過了半天才鼓起勇氣說道:「姐姐--姐姐不必如此,小乙此去--此去--唉,也罷!姐姐若等得,小乙在此便立下誓言,只待三年,三年期滿,小乙不管身在何處,定當回轉京師。到時,姐姐若心中還有小乙,小乙便和姐姐一生廝守,即便是刀山火海,只要姐姐願往,姐姐身邊定有小乙相陪。」
李師師聽了燕青此語,卻是慘然一笑,聲音已是歸於平靜,淡淡的說道:「看來,兄弟之義在你心中還是擺在第一位的。三年,三年之後,你便覺得全了兄弟之義,便可以了無牽掛,便可以心安理得的來娶我了,是嗎?噢,是了,三年,三年之後,我也三十有加,過了韶華之時。若時,興許官家也對我這昨日黃花看不上眼了,你再來帶我走也翻不起什麼波瀾,是嗎?」
「啪!」
燕青手中的酒杯竟被他不經意間捏碎,根本沒注意到鮮血正從劃破的手指向外淌血,燕青額頭青筋猛跳,顯得內心在做一番激烈的掙扎,最後猛然呼出一口濁氣,說道:「是。是的,我就是這般想的。我知道我無顏面對姐姐,但燕青說到做到,三年之期一到,即便姐姐到時要用刀子來刺我,我也會來。該我受的,我絕不逃避。」
李師師再也顧不上淒苦,直撲過來,掏出錦帕把燕青流血的手指給包紮起來,然後小心的把燕青的手慢慢放在自己臉上輕輕摩挲,感覺到這個鐵打般的漢子竟在微微顫抖。這一刻,李師師突然明白,原來這個男人的痛苦卻是一點都不比自己少,只不過他一直深深埋在心底深處,不讓自己看出來而已。
「要了我吧,要了姐姐吧。我想讓你記住姐姐的味道,不論走到天涯海角,都不要忘了。」
燕青把李師師緊緊的摟在懷中,撫摸著那一團柔荑,曼妙的體香鑽入鼻孔,貪婪的吸入,一滴男兒淚悄悄滴落在青絲之間。
……
正月己未,檢校少保郭藥師入京面聖。趙佶禮遇甚厚,賜以甲第姬妾。張燈嬉於金明池,使觀之,命貴戚大臣更互設宴。又召對於後苑延春殿,藥師拜廷下,泣言:「臣在虜,聞趙皇如在天上,不謂今日得望龍顏。」帝深褒稱之,委以守燕,對曰:「願效死。」又令取天祚以絕燕人之望,變色而言曰:「天祚,臣故主也,國破出走,臣是以降。陛下使臣畢命他所,不敢辭,若使反故主,非所以事陛下,願以付他人。」因涕泣如雨。帝以為忠,解所御珠袍及二金盆以賜。及出,剪金盆以分從屬。
酒樓之上,汴水雪景透窗而入,郭藥師和江烈對飲了一杯後,有些忐忑的問道:「賢弟,愚兄今日奏對可有不妥?」
江烈笑著反問道:「那兄長是有感而言,還是推脫之詞?」
郭藥師苦笑了一下道:「老實講,二者兼有。往索舊主,非人臣之義也,藥師雖悖逆,但此等事卻是做不出的。況且即便應承,又去哪裡尋去,取舊主之路,皆被金人阻隔,如何行得,想來官家也是一句試探之語罷了。」
江烈呵呵笑道:「藥師兄差矣,官家此話雖有試探之意,但捉拿天祚帝的心思卻是真的。咱們這個皇上,善提綱領,具體細節他一般從不過問,只待結果報上即可。幸虧藥師兄今日推了,不然以後可是少不了麻煩。」
郭藥師算是聽明白了,江烈的意思是咱們這個皇上啊,那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主,就拿這捉拿天祚帝的事情來說吧,稍微瞭解一些具體情況的都不會問出這般弱智的話來。
郭藥師心領神會的淺笑了一下,隨即皺眉道:「可我見王相公卻是有些不悅之意,若是王相公對藥師落下什麼心結,那卻是讓愚兄惶恐。」
「無妨。我已為兄長備好禮物,今日晚間兄長往王相府上走一遭,毋須多言,只講景仰之意,把禮物送上即可。另外梁公與王相比鄰而居,小弟也為兄長備好了禮物,兄長一併把禮物送給梁公。如此,朝堂之上,兄長便無掛礙了。」
「這--這如何使得?愚兄怎好花賢弟的錢呢?」
「誒--兄長此話說的太也傷情分。京師還是小弟熟些,怎麼運作自有小弟來幫襯,若是到了燕京,那兄長就是地主,到時就是該小弟煩擾兄長了。」
「哈哈!好,鵬舉說的不錯,賢弟果然是個痛快人,甚合咱老郭脾氣。多餘的話哥哥我就不說了,到了燕地,能用得上愚兄的,只管言來便是。」
……
汴梁城外,一片銀妝,十里長亭已過,道路兩側高坡之上,一左一右卻站著兩個人。細雪霏霏,人面依稀,大紅的氅袍和手中的紅油傘卻是在雪白中妖嬈奪目。清越的歌聲穿透雪霧,正是江烈的《喜遷鶯-送別》。
馬車中,巧兮挑著窗簾看向山坡方向,喜道:「是師師姐姐,他來給咱們送行了。怎麼不在長亭中,卻跑到這山坡之上?」
而若兮卻是指著另一邊的山坡問道:「那個青衣女子是誰,來此又是為了送誰呢?」
江烈只是坐在車廂中,呆呆的透過車窗看向山坡上的青衣女子,卻沒發覺自己雙手指節已經握的發白。
(第二部完,敬請期待後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