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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中流砥柱(四) 文 / 恍然大迷瞪

    京畿行營左帥宗澤時年六十五,右帥張叔夜時年六十,率領西軍勤王之師,目前駐驛西京洛陽的種師道時年七十有四,在大宋東京外圍的三路領軍大帥,全是花甲以上。而他們的對手,完顏宗翰剛過四十,完顏希尹不到五十,耶律余睹四十三。

    同完顏宗望面臨相同的問題,完顏宗翰也無法指揮大軍對開封完成徹底的包圍,原因則和燕山府不盡相同,大宋京師實在是太大了,高四丈寬五丈九尺的外城城牆周長五十餘里,天下第一城不是浪得虛名,若想以六萬之兵圍之,實在是力不從心。

    不過事物總是有兩面性的,無法對汴梁進行有效封鎖,使得汴梁同外界保持了聯繫,後勤渠道開通的同時,也給汴梁城中軍民留出了棄城而逃的引誘。戰爭,心志和士氣有時是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的,完顏宗翰的一半寶都壓在大宋東京中投降派和逃跑派的攪局之上。

    勝利,完顏宗翰需要震撼性的大勝,以擊垮開封軍民的抵抗意志,圍城打援就是獲取這番大勝的方略。只是自從取信德府南下以來,宋軍的方略好像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要麼宋軍的機動部隊像無膽鼠輩一樣,遠遠的規避開金軍主力部隊,要麼就是據堅城而守,妄圖拖住金兵南下的步伐,或是使金軍分兵。

    彷徨。兵抵開封,完顏宗翰就在艱難的選擇中彷徨。是一鼓作氣,不惜一切代價拿下大宋京師,還是轉軍北上,殺向燕山腹背。天平的兩端,無非就是能取得的利益和為此所付出的代價。大宋京師就在眼前,是那般的誘人,高聳的城牆又使人望而生畏。一路南下,宋軍的懦弱和不堪一擊,讓金軍上下個個信心十足,但太原城依然堅挺,牢牢的牽制著三萬金兵,讓完顏宗翰如芒刺在背。對開封的試探性偷襲,招致慘敗,讓完顏宗翰對這座令人垂涎欲滴的大宋京師產生了絲絲畏懼。根據可靠消息,一支三百人左右的燕軍軍官隊伍由燕山軍事學院院正王貴率領,加入了開封城防軍事系統中。得到這個情報的時候,完顏宗翰的怒火幾乎都快把自己給炸了,只不過,他能做的也只是再寫一封措詞嚴厲的書信,命人急遞吳乞買,大罵完顏宗望一通。

    「那個宗澤真不愧是老頭子啊,當真是沉得住氣,不但把開封周邊搜刮的乾乾淨淨,不給金兵留下一絲可以就糧的機會,見到京師被攻,近在咫尺都不來救,把小小的中牟縣守的給鐵桶似的,陰森森的盯著金兵的側翼。」完顏宗翰對著繳獲的宋軍地圖,心中默默的對老將宗澤發著詛咒。

    被完顏宗翰念叨的老將宗澤此時一點都不輕鬆,不可輕出救援京師的命令可不包括他的部隊,作為京畿路兵事都總管,他所轄部隊的責任就是拱衛京師外圍安全。只是,他這個京畿路兵事都總管也只是才上任了半年而已,接過帥印之後,他才知道手底下這號稱大宋精銳的兩萬禁軍是個什麼德性。論起惹是生非,偷奸詐餉,全是宗師級的水平,論起行軍打仗,靖安地方,連鄉勇壯漢都不如。那四萬廂軍,標準的雜役部隊,連派出去嚇唬老百姓都夠嗆。

    半年時間,砍掉一百一十二顆腦袋,讓部隊知道了什麼是軍法嚴苛,撤職查辦了四十七名軍官,讓部隊知道了軍人不只是混飯吃的行當,軍棍掄的山響,讓部隊知道了什麼是令行禁止。然而,對於手下部隊的戰鬥力,與金軍做了一番權衡,宗澤實在是沒有多少信心。給他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宗澤現在的方略就是等待,懷著對京師城防的信心和對另外兩路兵馬的期待,焦急的等待著。等待金兵的士氣被一點點的消磨,軍心一點點的疲軟,等待金兵生出退兵之心時,再發起決死反擊。

    同一時刻,駐驛洛陽的種師道也不輕鬆,他自己雖人在西京,手中卻只聚攏了三萬禁軍和五萬廂軍,這些都是防禦西京的部隊,而從秦鳳路調來勤王的四萬西軍還在趕往西京的路上。同時,他還得指揮這些雖然不熟悉,但一眼就知道戰力疲軟的部隊,牽制或者是監視耶律余睹的兩萬金兵。八萬之眾,任由兩萬金兵在眼前遊蕩而不敢反擊,實在是令人鬱悶,但這卻是殘酷的現實,處於機動狀態的兩萬金軍騎兵,根本就不是種師道手上的這些垃圾部隊能夠在野戰中向其挑戰的。

    「眾將聽令,著大軍即刻拔營,護送太上皇巡幸鎮江。」亳州太清宮外,勝捷軍大營帥帳之中,勝捷軍統制辛興宗對著麾下將領發佈了新的命令。

    本該有的「得令」應答聲沒有響起,整個帥帳中卻是落針可聞的寧靜,所有部將全都肅穆而立,不發一言。

    啪--重重的一掌擊在帥案上,辛興宗陰沉著臉喝道:「汝等沒聽見本帥的軍令嗎?」

    副將樊家勁抱拳行禮道:「大帥,汴河之上,王爺西去之時留下遺命,著我勝捷軍將士護送太上皇至亳州後便北返抗金。如今勝捷軍已在亳州修整三日,將士北返之願更盛,大帥卻命我等南下,這--這叫我等著實無法遵從。」

    「混賬!勝捷軍是朝廷的勝捷軍,是萬歲的勝捷軍,可不是他童貫的。現在,保護太上皇的安全就是勝捷軍的首要任務,汝等可是要抗旨嗎?」

    「此亂命,屬下不敢從。」

    「大膽!來呀,樊家勁抗旨不尊,意圖謀反,將他拖出帳外砍了。」

    一陣金戈之聲,帳中軍將紛紛拔出兵刃和衝進帥帳的辛興宗的親軍對峙了起來。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個傳令兵突然衝了進來,對著辛興宗喊道:「大帥,不好了。營中兵士聽說要南下,紛紛聚了過來,中軍護衛攔他們不住。」

    「我們要見大帥……決不南下……北上!北上!北上……」震天的口號喊了出來,萬人共一呼,恨不得把辛興宗的帥帳都要掀翻。

    「速將他們擋住!反了,反了,這些殺才都反了……」辛興宗嘴上喊的熱鬧,可顫抖的雙手暴露了他內心的惶恐,抓著佩劍,看著一眾部將冷漠又鄙夷的眼神,無論如何都沒膽量把佩劍拔出來。

    聽得帳外突然傳來歡呼聲,不多時,帥帳門簾被人從外面掀開,一隊兵士拱衛著一個滿身披掛的老者昂首闊步走了進來。那老者徑直走到辛興宗的帥案之前,一臉肅穆的盯著辛興宗問道:「辛帥,可認得老夫嗎?」

    「張--張叔夜!你--你怎麼來了?」

    「大膽!張帥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張叔夜身旁的一員小將對著辛興宗厲聲斥責道。

    張叔夜本為武臣出仕,任過西軍,守過蘭州,後因功轉文職,歷任通事舍人、知安肅軍,庫部員外郎、開封少尹。復獻文,召試制誥,賜進士出身,遷右司員外郎。知海州,徙濟南府,以功進龍圖閣直學士、知青州。

    不說資歷和官身,就是一個龍圖閣直學士的虛銜,就能把辛興宗壓的死死的。再加上張叔夜現在是京畿行營右帥,統領京東東路、京東西路兵事,單以軍事級別就比辛興宗這個一軍統制高出了好幾級,辛興宗直呼其名那可當真是犯了不敬之罪的。

    辛興宗確實是被剛才的陣勢嚇的不輕,又根本想不到張叔夜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是以才腦子發蒙的直呼了張叔夜的名諱。此時被那小將一聲呵斥,立即回過神來,嚇的趕緊從帥位上站起來,繞過帥案對著張叔夜下跪請罪。

    張叔夜也不理他,直接走過去坐到帥椅上,才讓辛興宗起來,對著他說道:「本帥此來,是帶勝捷軍北上抗金的,辛帥可有異議?」

    「啊!張帥,這--這恐怕不行。勝捷軍受命護衛太上皇,不可擅離職守,張帥此令,屬下實難接受。」

    「哼!你不問我有沒有樞府公文虎符,就直接拒絕老夫,可是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管是誰下的命令,也都是不聽的了?」

    「稟張帥,勝捷軍是護駕親軍,已是劃入殿帥府直接指揮,不受樞府節制。若無--若無高太尉鈞旨,只怕張帥無權調動勝捷軍一兵一卒。」辛興宗知道勝捷軍對自己的重要性,沒了兵權,恐怕自己和一個屁也差不了多少了,弄不好腦袋都有搬家的危險。是以,橫下一條心,決計不能把兵權交出去。

    張叔夜冷笑一聲道:「高太尉嗎?太尉是太尉,只不過他已經不是殿帥了。朝廷的邸報就算你沒看過,樞府發來的公文和更換的虎符你總是見過吧?這是新任殿帥府太尉王宗濋王大人發給老夫的調兵虎符,你速將軍中虎符取來核驗。」

    「張帥!勝捷軍既然護衛太上皇,軍出即只聽命於太上皇的親昭……」

    「辛興宗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張叔夜雙眼猛一收緊,從懷中掏出趙桓的密旨,對辛興宗宣召完畢後,收起密旨冷冷看著辛興宗道:「汝有膽謀反嗎,可知死字如何寫的?」

    辛興宗的親兵營留下了,並著金槍班、銀槍班,殿中值班等太上皇親衛部隊,合計兩千人馬,拱衛著太上皇和他的一幫鐵桿跟班再次向南遁去。是宇文虛中的大哥宇文萃中救了辛興宗,若不是宇文萃中以宰執之身作揖求情,已動了殺意的張叔夜絕對會要了辛興宗的腦袋。

    樊家勁領著一幫勝捷軍將士對著張叔夜跪下抱拳行禮,樊家勁雙目含淚大聲說道:「屬下等代勝捷軍全體將士,也代王爺在天之靈,謝張帥全我勝捷軍北上抗金,洗刷恥辱之願。但請張帥指派我等奔赴抗金第一線,勝捷軍中即便全部戰死沙場,也定無一後退者。」

    張叔夜擊節讚道:「壯哉!我大宋鐵血男兒,且隨本帥北上,只管趟他一路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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