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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逆水擊中流(五) 文 / 恍然大迷瞪

    笑啊,唱啊,歡呼雀躍!跳啊,叫啊,今日不醉不歸。

    樞密院實時戰事新聞發佈會上,樞密院承旨崔燦公佈擊退圍城金軍,並將北逃金軍完全圍困在封丘城後,夜空下的大宋東京立即變成了歡樂的海洋。僅僅只過了兩天,大宋東京就再次迎來了另一場勝利,而且是發生在身邊的巨大勝利。勝利來的是如此突然,又是如此難以致信。巨大的喜悅感充斥了每個人的心頭,這一晚有多少人難以入眠,又有多少人留下了激動的淚水。

    東京居民最感興趣的還是那連串的驚雷聲,官府出面說明,觀戰代表作證,還是不能讓民眾肯從天雷助宋的幸福臆測中轉過彎來。這些都無關緊要,要命的是在這個幸福時刻,最適合此時狂歡,燕山紅星酒廠出品的「殺破狼」早在一個月前就賣斷貨了。「殺破狼」東京地區總代理就是江氏集團下屬的江氏百貨,貨架和倉庫中的所有存酒都被橫掃,而江府更是關門謝客,找上門高價索買「殺破狼」的高官達人讓江成不勝其煩,索性一概回絕,關起門跑到江泰的靈位前,陪著老哥哥喝酒,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全大宋人民團結起來,對入侵金寇發出最後一擊》。二十八日,東京各大報紙全文刊發了大宋皇帝趙桓的署名文章。文章結語處對應了當日江烈的滅金宣言中的一句話,「勝利屬於正義的一方,勝利屬於文明的勢力,勝利屬於最勇敢無畏的群體,勝利屬於團結起來的大宋人民。」

    作為皇帝,向天下宣告,勝利歸功於人民,趙桓可能算是開了歷史之先河。但沒有多少人去關注這點,人們關注的是,通過這篇文章,趙桓已經明確的表達了他的態度,以德報怨,懷敵服遠之類的屁話就不要到他那裡找不痛快了。

    但是找不痛快的人還是大有人在的,兵臨城下的危機剛剛解除,立即就有人跳出來搭車搶功。各方彈劾投降派的折子像雪片一樣飛向了朝堂,朝中大臣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沒有倖免的。除此之外,就是彈劾諸路勤王不力的帖子,攻擊的主要對像有兩個,種師道和江烈。種師道據兵西京,竟未派一兵一卒赴援京師,燕軍號稱天下強軍,竟只顧守禦燕地,而不念君父安危,實有不臣之心。

    彈劾的折子和大臣們按制請辭的表章一概留中,即便再噁心,趙桓也得忍住。誰讓趙佶養了這麼多的齷齪官呢,趙桓有什麼辦法,戰事是頭等大事,其他的事情還是留到以後慢慢說吧。

    封丘怎麼辦?宗澤和張叔夜聯名的奏章遞了上來。

    先圍十天再說,這十天以招降為主。警告金軍,不得殘害城內百姓,搶奪百姓糧食,否則就是死路一條。封丘在金兵渡河之前就已成空城,城中還有沒有大宋百姓都很難說。如此警告只是一個態度,也是最後同金國談判的伏筆之一。其實,就算城中還有百姓,這種情況下,還能顧及嗎?再輝煌的勝利光環之下,都有血淋淋的黑暗。小小一座縣城,金兵又是倉皇撤退,能有多少糧食?招降談判對於抱著待援僥倖的金兵是拖延時間的手段,對於宋軍來說同樣是拖延時間,等金兵把戰馬吃光,餓的開始吃人的時候,就不需要招降了。

    相比瘋狂遞上來的搶功折子,大臣們互相傾軋,相互爭功一事,才是讓趙桓最頭疼的。

    舊制,大觀文非宰相不除,首開非二府宰執受觀文殿大學士先河的徐處仁和吳敏對上了,當初金兵未南下之時,徐處仁就曾上《備邊御戎》十策,當然被趙佶束之高閣,金人真的南下之後,這個《備邊御戎》再次被弄出來,送給樞府做參考。至於參考不參考,那誰去管他,你不支持我以功拜相,我就和你頂牛。而那邊的吳敏還正滿腹怨氣呢,領的這個樞府是有名無實,嗚嗚扎紮了半晌,弄到最後,這麼大的反擊計劃人家都沒帶他玩,眼看著太宰、少宰都是和談派,快被彈劾的折子淹了,想以功上位,可這個功如何說的出口?乾脆,連上三封請辭表,皇帝留中不復就稱病不朝在家裡鬧情緒。

    被稱為和談派頭子的太宰張邦昌這幾天也是過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誰能想得到,小皇帝這麼強橫,燕山來的鳥人和李綱又這麼壞,手裡揣著如此城防利器居然能憋著不透一絲風聲。牛氣沖天的金兵一下子就被打的給豆腐做的一樣,然後剩下他張邦昌捧著太宰的帽子頂雷。站錯了隊,當然要付出代價,但又著實捨不得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寶座。咬著牙按制上表請辭,躲在家中焚香祈禱小皇帝繼續發揚強橫作風,頂住壓力,不把太宰的官位收回去。

    相比起張邦昌的心生悔意,少宰李邦彥可強了許多,根本就不上請辭表,直接稱病不朝,他是要鬧情緒給趙桓看的。白時中罷相,李邦彥本來以為太宰之位非他莫屬,可趙桓偏偏把張邦昌從他屁股後面拎到了前頭,這讓李邦彥大為不滿。不過福兮禍兮,張邦昌雖得了太宰之位,但世事無常,大宋來了個華麗的絕地反擊,他張邦昌就倒了大霉,正是自己上位之機。至於前般堅持的和談路線,那算什麼罪過,除了幾個亡命徒之外,朝臣們差不多都是這般態度,非要追究,自有百官之首的張邦昌一個人去扛就是。留守東京,陪王伴駕,在最危險的時候還能堅持上朝,這就是大功一件。張邦昌去位,自然就應該是自己遞補,先領著一幫同夥撂個挑子,給小皇帝施加點壓力,提個醒。

    此外,新任禮部尚書唐恪彈劾李綱專權,金兵即去,當盡快收回兵權,左諫議大夫馮澥彈劾聶昌(聶山,趙桓賜其名昌,遂改名聶昌)酷吏一個,施法太苛,上任至今,竟判斬三百二十六人,流八百餘,另外其領戶部又兼開封尹,實有違制之嫌。

    這下好,前般金兵叩城時不朝的官員哭著喊著請罪陳情,要再回朝當官,而留朝的官員現在又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退了大半,現在還來上朝的,趙桓掰著指頭就能數的過來。打敗仗時,臣工不朝,打了勝仗,更糟。搞的政事全面停頓,連東京守禦兵士的檢功評議都做不了,更別提犒賞之事了。

    就在趙桓想從一團亂麻中理出些許頭緒的時候,玩上癮的陳東又領著太學生伏闕上書了。宣德樓外,御街之上,呼呼拉拉跪倒了一片,舉著一長串被標定為投降派的大臣名單,奏請朝廷秋後算賬,治這些人的罪。

    如張邦昌所願,在連番進逼之下,趙桓再次發揮了其強橫的作風,開始發飆。招安。趙桓甩出了招安的辦法,親自接見了以陳東為首的太學生代表,開制舉科,只殿試一場,著參加伏闕上書的太學生中的一百名積極分子參加考試,擇錄六十名受官。罷了太宰、少宰之位,以李綱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首相,元豐官制,太宰、少宰是趙佶和蔡京搞出來的),調宇文虛中回朝任參政知事(副相),耿南仲權領樞府,崔燦同知樞密院,吳敏回來當他的門下侍郎,秦檜調任中書侍郎,徐處仁尚書左丞,王襄尚書右丞,路允迪任兵部尚書,馮澥領御史台。至於張邦昌和李邦彥,繼續在家養病好了,官位都沒了,再想回來,可得費上一番思量。

    趙桓一番重拳出擊,算是徹底打中了一幫子撒嬌官員的腰眼上。一下子招了六十名太學生,又到翰林院各編修館轉了一圈,看望多年來科舉積累下來的散官,擺明是做給他們看的,再不回來上班,就讓你們和張邦昌和李邦彥一樣,連現在的官位都保不住,想當大宋朝的官的人才多的是,朝廷不缺你們幾個。

    做完這些動作,四天的時間也過去了,趙桓第一次面對滿殿的文武大臣,卻是一番幾欲作嘔的感覺。頭等大事,解決完顏宗翰,攻略太原。其次就是處理善後事宜,撫恤戰死者傷患者,評議軍功,恢復京師正常生活秩序。千頭萬緒,都得要靠人去做,還是那句話,忍,忍到合適的時機再秋後算賬。

    金國的使者來了,這次卻不是那個吳孝民做使臣,而是換了一個叫王汭的漢人。吳孝民也來了,只不過是被五花大綁,作為獻禮送給大宋國皇帝解氣的。

    趙桓端坐龍椅,面無表情的看著王汭問道:「貴使來朝,可是向朕開出受降條件的嗎?」

    「不敢,不敢。下臣此來,是為息烽火,止兵戈,重修金宋之好。」

    「噢!可有國書?」

    「這……下臣離國頗遠,尚未受我主國書,然修好之意……」

    「哼!完顏宗翰可是要謀反不成?既無金主下詔,又未請示君上,膽敢代上決國事嗎?」

    「陛下。不--不是這樣的,元帥實在是為了……為了……」

    趙桓面色一緩,免了王汭的尷尬,揮手讓王汭站起來後笑著說道:「好了,朕知道你們的難處,貴使就不用多做解釋了。金兵此來,一路禽獸之舉,我宋之百姓無不恨之入骨,幾欲吃金兵的肉,喝女真的血。民意如此,即便朕有意想著重修宋金之好,也要顧及天下百姓之心。是以,朕著人比照著你們前般給朕開出的受降條件,也給你們金國開了諸般受降條件,貴使這次不必回宗翰那裡了,可直接返國,向金主轉呈這些條件,是否應承還是要金國皇帝自己拿主意的。會之,給金使報報我朝受降金國的條件。」

    「第一,金主吳乞買置國書於宋致歉,承認背盟之舉,入侵大宋是不義之舉。

    第二,金主吳乞買昭告天下,退位謝罪。

    第三,金朝一次性賠付我大宋黃金500萬兩,白銀5000萬兩,牛馬萬隻,表緞百萬匹。金歸還大同府路給宋,並割讓奉聖州路長城以南四州之地。

    第四,以親王宰相為質。

    第五,金將自諳班勃極烈完顏杲以下五十七名犯宋首領一體索拿交與大宋治罪(名單另附)。

    第六,金選三名公主入宋和親,其中必須有金主三女康蘭公主。

    第七,金國向宋國敬獻五千美女。

    第八,以上人、地、財物歸宋之後,宋金才能開始贖買戰俘談判事宜。」

    比就要被鼎烹的吳孝民還不如,宋國開出的條件還沒念完,王汭就癱軟成了一團。

    秦檜不屑的看了一眼王汭,又加了一句,「順便通報貴使,剛剛接到燕山捷報,金國攻略燕山之十萬大軍已成飛灰,金偽南京路都統完顏宗望現在已經是我燕山府階下之客。」

    王汭如遭雷擊,渾身猛然一陣顫抖,竟至暈厥了過去。

    趙桓皺皺眉頭命人將王汭抬出去派太醫救治,然後讓人把吳孝民嘴裡的破布取了出來,陰冷的看著吳孝民說道:「吳孝民,此種情形下再次見面,作何感想啊?」

    吳孝民挺身站起,昂首對曰:「下臣已備好了鼎烹的心思。臨去之前,但有一言告於陛下,倘陛下敢放臣歸金,他日定將說動我主,再伐南朝,以報今日之憾。」

    趙桓展顏一笑,輕輕的搖了搖頭對吳孝民說道:「的確是個人才,此時此刻還能想出激將之計,做最後一絲掙扎,比那個王汭強多了。手不要再抖了,眼神不要亂,這會讓朕降低對你的評價的。來呀,宣德門外架上銅鼎,對完顏孝民施以湯鑊之刑。汝臨死之前,朕全你一個心願,賜你改姓完顏。」

    「陛下不可!」一聲呼喚,年輕的大理少卿嚴直出班阻住準備去傳旨的內侍。「陛下。法,國之根基,不可擅以情舉,亦不可擅以人廢。此賊如何處理,朝廷自有司法,當按律議決。臣請陛下慎之。」

    新任參政知事宇文虛中出班言道:「嚴少卿,陛下當日已有前言,雖有意氣之嫌,卻已是成命。君無戲言,為臣子的當以維護君王威嚴為念。」

    「下官謝宇文大人賜教。君無戲言當是不錯,然君言不可同視於法。君有言,臣下自當謹記,盡拾遺補闕之責。若此,君無戲言,國法中正。」

    帝以嚴直之言為善,當朝稱過。著大理寺成立戰犯專案衙門,主理金國戰犯審判事宜。吳孝民成了第一個入專案衙門的戰犯,得以多活幾日。同時,因嚴直彈劾親征行營副使王貴擅動私刑,生剮金將習失,特著李綱對其進行內部調查。只不過,下朝去調查王貴的李綱,懷裡已經揣了趙桓親書的一份特赦恩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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