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二十七章 萬里烽火起雲煙(一) 文 / 恍然大迷瞪
大宋京師萬壽山聞天樓中,趙桓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天色略顯陰暗,趙桓的臉色卻是更加陰沉。久久的沉默使得冷峻的面孔更顯堅毅,只是雙拳緊緊的握在一起,因為用力而有些微微顫抖。
趙桓回顧著這幾天的經歷,只覺得恍如在夢中一樣。在自我感覺最強大的時候,卻被人一舉擊倒在地。從背後捅來的刀子是如此陰狠,又是如此有力。最信任的人,卻是父親安排在自己身邊的一枚棋子。龍德宮中,那個極速趕回來的父親,如此算計自己的兒子,父子之情當真是一個笑話啊。
耿南仲,輔助太子十數年,從趙桓授立太子位時,就依為心腹,輔佐太子府,竟然是趙佶隱藏在趙桓身邊的一柄利刃。趙桓授其樞府大權,他卻利用兵權反戈一擊把趙桓掀翻在地。王宗濋牆頭草,第一時間便投靠了那邊,渾不記得當日從高逑手中接過殿帥府太尉一職時,對趙桓的信誓旦旦,感激涕零。
楊沂中,一個宮禁班值指揮使,在關鍵時刻挽救了趙桓。振臂一呼,竟拉過數百禁軍反正,護持著趙桓且戰且退,一路逃到了萬壽山。及至梁山舊人呼延灼又領著一營禁軍趕來護持,才算是勉強守住這一處安身之地。這聞天樓是江烈把混凝土之法獻上朝廷後,趙佶卻是首先用來給自己修建的一座享樂修道的場所,不曾想,今日卻變成了一座萬壽山中的堡壘,讓趙桓得以躲避在其中,暫時不虞有失。
趙桓也第一次見到了趙大有和他率領的那個特種分隊的強悍,區區幾十人,竟能在洶湧的叛軍中趟出一條血路,直殺的叛軍膽寒,無人敢逆其鋒纓。這還不算,危急時刻,趙大有居然還不忘派出八個人,潛入御膳房去弄來了不少糧食。萬壽山中,趙佶的一幫跟班可是費勁心思弄來了許多奇珍異獸,這個時候,也不過是果腹之物罷了。
好一個驚天大陰謀啊,以小燦的精明竟然未發現半點蛛絲馬跡。定是趁著小燦離京,王貴交出兵權,歸家守制之後,臨時起意,突然發動的。如此嚴密的行動,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完美功成,這居中策劃調動之人,確有經天緯地之才,蛇蠍般的心腸。
老公相蔡京已經餓死在南方荒園之中,京師之中又有何人有如此的能耐?李綱,不可能。張邦昌,廢相一個,嚴密監視下,難有作為。宇文虛中,忠義之人,又賴趙桓得此高位,不太可能。秦檜,小燦一直念念不忘防備提防,一個一直旗幟鮮明支持趙桓的人,藉著趙桓提攜,一路躥升入閣的人,會是他嗎?還有老三,老九……
落到現在這步田地,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趙桓輸了,輸的心服口服。趙桓已經不是個只會怨天尤人的懦夫,汴河之畔賜死童貫,又直面金軍兵臨城下,見過戰場的血腥之後,許多事趙桓已經看開。他現在想的是如何脫困,只要脫困,有小烈在燕山,東山再起就不是問題。
「小燦,希望你沒有事。」趙桓的口中輕輕的說出了這麼一句。
「陛下,和外面聯繫上了。」
「噢!如何聯繫上的?」
趙大有淡淡一笑,湊近趙桓耳邊輕聲說道:「鐵塔,望遠鏡。」
趙桓略一思索,立即便跟著笑了。趙桓知道燕軍有一套獨特的旗語,可以遠距離傳遞消息。既然現在通過這種方式和外界聯繫上,那麼就說明外面是燕軍的人。
「情況怎麼樣,王帥有沒有事?」趙桓急忙問道。
「王帥應該沒事,現在外面就是王帥在指揮,京師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形勢有利有弊。樞府指揮的部隊和王帥拉出勤王的部隊相互對峙,王帥投鼠忌器,不敢攻擊太甚,只是向樞府部隊不斷施壓。老皇連發詔書言稱復位,可京師百姓根本就不買賬,群情激昂,紛紛結群圍住皇宮,卡在兩方人馬之間,誰也進不來,也出不去,就連老皇也被圍在了宮中。王帥讓人傳信,讓咱們再堅持一段時間,他正在想辦法。」
「小燦呢?」
「已經派人去相州,暫時還沒有消息傳回來。李相已經被軟禁在家,宗帥也被樞府誘入京師拘押,劉光世被樞府任命為京畿路兵事都總管前去接管宗帥的部隊,但宗帥帳下的王彥卻拒不交兵權,領著一部人馬和劉光世對峙了起來。現在可以說,京師附近,支持陛下和樞府統領的部隊勢均力敵,各有掣肘,誰也拿誰沒辦法。王帥說咱們暫時還不會有危險,只看下一步的變數對誰有利。」
趙桓歎息了一聲說道:「又要平添多少冤魂?變數,張叔夜的大軍回返,就是最大的變數。張叔夜,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崔燦返回相州處理完爺爺的後事,並沒能及時返回京師。一個是有守制一說,另外由於金兵南侵之時,相州的官員全部逃跑,到如今相州自動光復竟也沒有什麼官員。逃難的百姓陸續返回,又有一大堆民生之事處理,崔燦只好暫時留在相州主持大局,不想,卻是被人狠狠的算計了一回。
刺客混在回流的人群中潛入相州,伺機下手。這些刺客都是江湖人士,行事極其老練,可惜崔燦身邊也有一個老江湖。李英對江湖遊俠的那一套太清楚了,第一時間就發現不對勁。於是,一場偷襲便發展成了絞殺追擊。崔燦回相州只帶了二十幾個侍衛,而刺客一下子就來了兩百多號,相州城中又沒有軍隊,刺客又是擅長喬裝的,崔燦明知有人如此明目張膽的對付自己就表示京師必定要有大變故,卻是苦不能脫身。躲在一個隱蔽處,等待脫困之機。
一連躲藏了三天,終於等到燕青帶著人趕了來。同知樞密使大人突然失蹤,城中還有一干江湖人游弋搜尋,如此明顯的事情,燕青馬上就猜了個大概。燕青當機立斷,立即大開殺戒。危急時刻也管不了那麼多俠義道交情,管他是不是敵人,只要是外地口音的江湖人,一概格殺。只用了一個上午,崔燦便和燕青接上了頭,相州城內潛伏的刺客也差不多被殺了個乾淨。
三月初一傍晚,潛歸京師郊外的崔燦,一身燕軍迷彩軍服,躲在一個小山坡上藉著樹木的掩護拿著望遠鏡觀察著遠處的軍營。
「三哥,軍營守護如此嚴密,你有把握?」
身邊的湯懷冷冷一笑說道:「劉光世,彼時趙括而已。營寨扎的倒也四平八穩,可你看看那些兵,一點精氣神都沒有,和拉來的壯丁也差不多。只要王彥依約準時動手,保證一鼓而下。」
……
「入娘的,又讓劉光世逃了。這小子莫不是屬兔子的,逃命的本事還真是一流。」
一向寡言沉靜的湯懷也忍不住爆出了粗口,實在是太想抓住劉光世然後再活劈了他。先師崔景深陷敵陣就是拜其所賜,洹水書院出身的人沒有一個不對劉光世恨之入骨的。
跟著王彥一起步入劉光世帥帳的崔燦卻是一臉從容,鎮靜的說道:「無妨。一跳樑小丑而已,遲早會有報應,三哥不必介懷,現在當以大局為重。今晚動靜這麼大,相信城裡已經知道了。給他們一晚的盤算時間,明日一早,三哥陪我一起入城談判。」
而此時的燕青卻是已在三百多里外的懷州武涉,張叔夜回返京師勤王的大軍臨時駐驛之地,只待明日便要渡河奔赴東京。
韓世忠不是白給的,沒等前部和種師道安排在石嶺關攔路的種師中部接上火,三路大軍的異常調動就讓韓世忠靈敏的捕捉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種師道占太原又搶石嶺關,真定王淵部又在向西緩緩推進,南面是張叔夜的大軍徐徐壓來,這分明是要對自己的部隊進行合圍,哪裡有半點北上打金兵的意思?
韓世忠一發現不對勁,就立即下令全軍收縮防禦,同時派出信使去太原找種師道探明情況,另一方面也把情況用信鴿發往燕山府。燕山方向音信全無,種師道卻派人把勸降的聖旨先送來了。朝廷聖旨之上,蓋的卻是一枚私章,印章赫然便是那「宣和主人」。什麼都明白了,那個老昏君要復辟,對當今陛下忠誠的勢力當然都是打擊的對象。韓世忠當著使者的面把那道聖旨扯的粉碎,烏龜王八蛋全都罵了出來,句句還都加了一個「老」字。罵完之後,軍旗一轉,調轉大軍前進方向,對著屁股後面徐徐壓來的張叔夜就擺開了攻擊架勢。
韓世忠的腦子相當清醒,論戰力,三部當中就屬張叔夜的實力最差。除了那兩萬勝捷軍,其餘的基本上就沒怎麼上過戰場,最主要的是,韓世忠看得出來,一旦京師局勢不明,張叔夜部轉頭南下就是一支決定性的力量。反正也是困在這,那乾脆就拉著張叔夜一起待在這裡算了。
韓世忠這番拚命的架勢一擺出來,可是讓張叔夜頭疼不已。開封方向催其返京彈壓局勢的軍令一封又一封的傳來,可這邊又碰上這麼一個不怕死的渾人,如果此時大軍回撤,那可就不單是給韓世忠開了方便之門,而是把自己的後心亮給了韓世忠。思慮再三,張叔夜分出了兩萬部隊,讓宋江領著急返京師受命,自己則帶著剩下的部隊和韓世忠對峙。
「兄長,公明哥哥可曾來了?」見到花榮進來,燕青趕緊上前詢問。
「我沒敢對大哥直接講你在這裡,只是探了探他的口風。大哥把我一通臭罵之後,又轉而笑了起來,留我吃酒。我太瞭解大哥了,他定是猜到了什麼,要穩住我後派人來拿你。我推說行軍乏了,便急著趕回來說於你知。快些走,不然就遲了。」
燕青微一皺眉,剛要對花榮說話卻突然打住,轉而揚聲沖帳外大聲說道:「已然遲了。大哥,小乙在此,你可是拿我來了?」
燕青一把掀開帳篷的門簾走了出去。兵士們手中的火把把黑夜照的通明,藉著火光,燕青掃了一眼把花榮的帳篷圍了起來的一圈弓弩手,猛吸了一口冷氣。弓弩手中拿的赫然全是燕山連環弩。
一個面色黝黑的矮胖中年人站在十幾步之外,一身金甲滿臉溫和笑容的說道:「燕青賢弟,別來無恙乎?賢弟高來高去的功夫著實了得,愚兄無法,只好借用這些燕山送來的玩意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