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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四十章 黃河東流去(三) 文 / 恍然大迷瞪

    失敗了。精心策劃的絕殺一擊竟然失敗了。

    在耿南仲完全沒有防備,毫無抵抗力的情況下,刺客暴起殺人。毒蛇般的玉簪輕易的刺破胸前衣衫後,卻正撞上一塊硬物,再也無法前進分毫。強大的反衝力使得玉簪一下子斷成兩截。

    「啊!」

    兩聲呼喝。一聲是耿南仲恐懼的驚呼,另一聲卻是無名刺客憤怒的嘶吼,彷彿野獸瀕死前不甘的狂野吶喊。只是短短一瞬的愣神,無名刺客左手猛力把耿南仲往懷里拉,自己合身撲上,張開嘴巴,露出雪白冷森的牙齒一口咬向耿南仲的脖子,同時右手握著的半截玉簪拚命的對著耿南仲的臉上亂扎亂劃。

    發自人心中最深層次的恐懼,本能的閃出下意識的逃避動作,在刺客咬住自己之前,耿南仲雙手用力的去推刺客,拚命的向一側偏了一下頭。就是這一下,得以把致命的咽喉避開,肩頸處卻是被咬個正著。被刺客的瘋狂殺意和恐怖舉動嚇的幾欲魂飛,耿南仲的慘嚎聲都完全痙攣在咽喉中發不出來,彷彿弱小動物落入天敵口中後,恐懼到極點時的悲鳴嗚咽。

    這是什麼樣的人啊?身中數刀死的不能再死之後,臂膀依然如鋼鐵般的抱著耿南仲,牙齒依然緊合,逼得侍衛們不得不將其臂膀砍斷,用匕首劃開臉頰,撬開牙關。

    肩頸上被生生咬下的一大塊血肉,隨著刺客的牙關被撬開而掉落出來。耿南仲疼的暈了過去,倒地撞擊牽動傷處,又再次疼醒過來。左臉被劃扎的稀爛,左眼中除了一片血紅什麼也看不見,右眼瞅見刺客的恐怖摸樣,劇痛傳來,頭一翻又暈了過去。

    耿南仲活了下來,他的命還得托賴他們復辟黨欲置之死地的燕山。東京保衛戰之前,王貴率領一部燕軍南下,還帶來了幾名軍醫。為了培養足夠懂外傷急救的軍醫,這些燕軍軍醫受命,將燕山這幾年在人體外科醫學上的研究成果悉數傳授給了宋庭太醫院選出的百十名太醫,還贈送了不少新式醫用設備。若不是這樣,耿南仲必死無疑。

    人是救過來了,可耿南仲卻是高燒不退,昏迷不醒。經過檢測,那支玉簪上塗了劇毒。太醫中不乏解毒能手,但最樂觀的估計,耿南仲的左眼都會徹底廢掉。

    這一刺,不管是派來的刺客還是策劃之人,當真都是陰毒狠辣至極。

    勢在必得的刺殺失敗了,敗在耿南仲的謹慎小心上。即使睡覺,胸前貼身暗藏的一塊護心鋼板都不曾解下片刻。當然,這塊護心板的材質是硬質合金,依然是燕山出品。從接受趙佶密令,決心背叛趙桓的那一刻,耿南仲就知道自己必將成為許多人欲除之而後快的對象,處處小心提防。護心鋼板不離身如是,一直待在禁衛森嚴的樞府不輕易離開也是為了這個。可即便如此謹慎小心,還是著了對方的道。死士,一直籠罩著悲壯、果敢、堅毅、決然的光環,傳說中幾近神話般的人物,燕山手中不知還有多少這樣的死士刺客?

    「行刺行動確認失敗,不過目標受重傷,現處於昏迷中,保守估計短時間內無法任事。」悄聲在崔燦耳邊低聲做完匯報,燕青再無他言。即使心中悲痛失去了一個忠義的好部下,明面上此人也不能和燕山有絲毫關係。沒有名字,沒有背景,甚至遺體都拿不回來。

    他無疑是個英雄,但在相當長的時間,甚至是永遠,他真實的姓名,他的過往經歷,他的家庭背景,一切的一切都不會讓世人知道。有的只是燕山軍情司總部中存放的一份絕密檔案,也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有一個代號「一碗米粥」的高級特工。那是他自己取的,第一次見到江烈的時候,快要餓死的他靠著江烈親手餵下的一碗米粥活了下來。

    崔燦看了燕青一眼,感受到他沉重的心情。耿南仲一直待在樞府內,只能派出死士行刺,接受任務時,那個死士就必然做好了死亡的準備,重圍之中,沒有逃脫的可能,只有死亡一途。因為在死士的頭腦中,投降被俘的字眼根本就不存在。

    「無妨,至少我們的目的也大半達到了。」當著李綱等人,崔燦也不能說的太直白,只是略微安慰了燕青一下。

    崔燦轉過頭對著剛剛沐浴完畢,換了乾淨衣服的李綱等人說道:「剛接到消息,耿南仲在今晚遇刺。耿南仲身負重傷,現在昏迷中,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指揮叛軍了。」

    崔燦的話無異於一顆重磅炸彈,讓剛經歷了一番驚險的眾人震驚不已,不少人甚至驚呼喝彩了起來。不過這些人大多都是人精,短暫驚歎之後便穩了下來,關於刺客是何人派出的問題更是不說,即便有幾個人下意識的開口問了半句,見到李綱等高官都穩坐泰山,也立即乖巧的把嘴給閉上了。

    李綱待眾人安靜下來才開口說道:「此事對咱們可是個好消息,復辟派裹挾如此多的叛軍,與耿南仲掌樞府有兵柄之權關係頗大。耿南仲現在不能任事,叛軍指揮調動必然出現阻滯,我方正可利用此機便易行事。星翰(崔燦字),你說吧,下一步怎麼辦?」

    「呵呵,李相乃國之首輔,既然已脫囹圄,合該重掌大局,我等都聽李相安排。」

    李綱洒然一笑道:「你這個小傢伙就別給我耍這些虛頭八腦的了,當初城守戰金之時,我還不是被你們兄弟指使的團團轉?臨陣換帥不宜,諸般情況吾現在亦不是周詳,還是你來領總綱。危急時刻,別講究那麼多了,我們都聽你指揮,本相給你權做參謀,拾遺補缺即可。「

    李綱乃首相,他的態度明確後,其他人就更無異議。崔燦也不推辭,拱手謝過之後說道:「目前諸事繁瑣,最關鍵的無非是兩件事,搶權奪兵。李相身份使然,這搶權的重頭戲就靠李相和各位大人。以首相之身登高一呼,分化拉攏京師搖擺官員,他們有西府(樞密院),咱們就重奪東府(三省),張邦昌和李邦彥這兩個廢相復位本就非法,李相、宇文大人一出定能壓制住他們,至少也是個政出多門。如此局面,百官們知機的自然會明哲保身,不會再全部跟著復辟派的指揮棒轉。奪兵一事,自然要靠宗夫子。京畿路禁軍皆是老大人的部下,有老大人出面,張俊之流自然不是對手。全面控制住城外京畿路守備禁軍之後,敵我雙方的形勢就會翻轉,再加上聚攏的義勇軍逐步整合完畢,我們的力量將壓倒復辟派。現在還有一件棘手的事情就是……」

    「就是那支金兵對吧?復辟派著實可恨,如此喪心病狂之事也能做的出來,當真是令人髮指,太也可恨。」李綱沉聲怒斥,很明顯對於剛才完顏宗翰等人逃離,還是不能釋懷。

    崔燦緊鎖著眉頭說道:「這支金兵太過危險,完顏宗翰等人脫困後,金兵只怕不會再聽復辟派指揮了,他們下一步如何打算難以預料。是一直向西逃入西夏再回轉金國,還是直接北上攻擊燕山?不管他們如何選擇,這兩種選擇都會給我大宋帶來難以承受的災難。」

    高官當中,知兵的自是以宗澤為首,宗澤也是一臉陰沉,想了想說道:「金兵雖然重獲自由,但新敗不久,士氣不張,燕軍給他們的震撼又太過強烈,完顏宗翰不是莽夫,我料他此時必不敢去觸燕山的霉頭。河北西路他也不敢走,不說真定王淵部實力強悍,就算過了河北,北邊雲州路還有燕軍主力大軍,完顏宗翰更不敢走這條路。去掉這兩條,完顏宗翰必然向西,然這個選擇對於咱們來說卻是害處最大的。」

    李綱點點頭說道:「不錯。西軍正和黨項對壘,戰事緊急,突然多出這兩萬餘金兵從腹背殺出,西軍恐有全線崩潰之虞。另外,西京重地,如今守備空虛,一旦落入金兵之手,干係滔天。」

    「所以,必須盡快解決張叔夜的威脅,讓韓帥騰出手來,去圍剿這隊金兵。即使不能聚殲,也需--也需逼得他們沒時間停下來攻取洛陽。至於西軍那邊,也要示警,讓種師道提前做好防範,配合韓帥把金兵圍殲……嗯,逼金兵盡快撤入夏境。唉!老種相公,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呀?」即便冷靜睿智如崔燦,提起種師道也是不免哀歎,怎麼分析,他都應該是站在趙桓一邊的。難道他真的相信趙佶他們的一派胡言,認定燕山欲反?

    崔燦一聲哀歎惹得眾人也是一陣沉默,心中對種師道是即怨恨又不解。李綱輕歎一聲搖了搖頭說道:「小燦說的不錯,張叔夜是關鍵。我同張帥只見過幾面,列位大人中有無和張帥相熟的,可願往張帥大營走一遭,申明大義,詳述此中厲害,說動張帥易幟?」

    一人越眾而出揚聲說道:「下官是海州人,張帥布政海州之時,與吾多有交情。傅不才,願去說張帥倒戈。」

    說話的人是新任給事中,兵部侍郎孫傅(歷史上他是趙桓於戰時任命的兵部尚書,現在由於多了一個王襄,王襄拜相後,兵部尚書一職給了王襄的副手路允迪,他則做了路允迪的副手。此人忠勇,曾在第二次開封保衛戰中以尚書之身親當矢石上城作戰。後來病急亂投醫,居然相信一個叫郭京的江湖騙子會施什麼「六甲法」,能招來「北斗天兵」助陣。這個郭京可是神仙的有點狗屁倒灶,金兵破東京就有他的功勞在其中,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查,搜「郭京」即可。此人後文中應該會出現,此處不再詳述。)。孫傅也是趙桓火線提升的,身上自然掛了趙桓一黨的招牌,復辟派發動政變,大索忠於趙桓的官員,他也就有了這天牢一遊的待遇。

    李綱聞言大喜,剛要出言鼓勵,孫傅卻說道:「傅但有一言,只能盡量說服張帥倒戈去攻金兵,實無把握勸張帥轉投陣營。因我知張帥為人,耿直忠義是為本身。」

    「既如此,下官也願同去,給孫侍郎些許幫襯。」

    又有一人突然站了出來,對著李綱謙恭沉穩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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