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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黃河東流去(四) 文 / 恍然大迷瞪

    「既如此,下官也願同去,給孫侍郎些許幫襯。」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中書侍郎秦檜。

    李綱大喜,擊掌言道:「太好了!會之(秦檜字)素有機變,既然願往,此事定成。」

    秦檜曾同金使多次交鋒,在那麼被動的局面中亦能游刃有餘,口才機變之能也是得到朝中同僚們的一致認同。況且秦檜乃次相之身,他能親赴張營說項,自然比單去一個兵部侍郎孫傅份量重了許多。崔燦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還是選擇了沉默。眾人又再次商議一番後,決定事不宜遲,不能給復辟黨留出應變的時間,宗澤今晚就連夜出發,潛入王彥軍中,配合王彥尋機控制整個京畿路禁軍。而秦檜和孫傅則是休息一晚,明日再出發去說張叔夜。

    「公子,秦相求見。」

    崔燦到東京後自然是一直住在江府,京師變亂之後,這裡也就成了保皇黨的臨時大本營,湯懷救出李綱等人後,就把他們全都帶到了這裡安置。因為江烈是家主,所以當初江成選府邸時可是考慮著足夠江家全面入住的,又不缺錢,府邸自是買了好大一處宅院,現在安排這麼多人入住也是輕鬆。江家的人一般都不會稱呼崔燦官職,而是比著江烈稱呼崔燦為公子或是燦哥兒,江烈不在,崔燦就是江家的半個家主。

    似乎料到秦檜會來,崔燦也不吃驚,微微一笑親自走到屋外把秦檜迎了進來。

    「呵呵,秦相剛脫困境,明日還有要事,不早些歇息,這麼晚了卻來下官這裡,有何事指教啊?」

    秦檜笑道:「哈哈,此事說來還是怨你師兄中正。今晚牢中飯後閒話,中正言及令祖半部遺稿,只是簡單說了綱領,只引得某這心中飢渴難耐。回房也是睡不下,所以就深夜冒昧叨擾,欲求沐陽公遺稿一睹為快。」

    崔燦楞了一下,隨即禮讓秦檜坐了,著人上茶後走進內室把爺爺的遺稿拿了出來。將崔景的手稿遞給秦檜,崔燦笑道:「遺稿不少且兼雜亂,秦相要看完只怕今晚就睡不了多久了。他日有暇,再來借閱也是可以的嘛。」

    秦檜看著崔景的手稿卻是微微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吾怕以後再沒有機會拜讀了。星翰以為明日我等去說張叔夜,結局如何?」

    崔燦知道正題來了,回道:「老實說,實難預料。人心總是最難琢磨,張叔夜會是什麼態度,我猜不出。」

    秦檜道:「我在密州(京東東路一州,比鄰海州,秦檜曾任過密州教授)任上曾與張帥有過結交,對嵇公(張叔夜字嵇仲,古人除了直接在姓後加公,還常對尊者以字頭後加公敬稱,比如主席字『潤之』被尊稱為潤公,蔣委員長為介公,嵇公就是對張叔夜的敬稱)為人還是知道的。嵇公不論是靖安地方還是領兵抗金皆是忠義用命,說動嵇公合擊金兵或許不難,然我與孫大人只怕是也回不來了。」

    「既如此,秦相與孫大人明日之行且慢,咱們再想其它辦法,或尚有別路可循。」

    秦檜抬頭看了崔燦一眼,沒有直接否定崔燦的說法,卻是突然轉口問道:「今日局面,陛下是作何打算的?」

    「陛下?秦相如何有此一問?陛下現被困宮中,與外界信息隔絕……」

    「呵呵,星翰莫要唬我。剛才星翰只言陛下只是一時被困,暫時無虞,言辭間對陛下的安全很有信心,吾就知星翰怕是已經和陛下有了溝通渠道,甚至直接面談過。不然,欽命王貴東京平叛戡亂行營兵馬總都監的親筆聖旨如何得來的?臨摹筆跡的微末伎倆可是騙不了明白人。陛下--陛下已經作好了促和的打算了吧?」

    崔燦當真是被秦檜驚住了,難怪五哥江烈要自己死死盯住這個人,即便長久以來對其多方觀察,此人智謀城府之深還是遠遠超出了崔燦的判斷。推測出崔燦同趙桓見過面或許不難,他居然還能斷定趙桓的真實打算,真是大出崔燦意料。

    秦檜敏銳的捕捉到崔燦眼中閃過的一絲詫異,淡淡的笑了一下說道:「陛下仁厚,不願多起兵戈,殃及無辜。京師之中,雙方對峙這麼久,王帥都沒有使用火炮攻擊叛軍,吾就知陛下有了做和的打算。聖人、太子皆在叛黨之手,我等家眷,還有燕山列位大員的親屬只怕也難逃被索拿的下場。權力爭鬥,歷來殘酷,往往無所不用其極,陛下確實是年少,還缺了些歷練。京師之中,叛軍實力依然佔優,陛下又在宮中被困,即便城外實力翻轉,最後還得面對叛黨玉石俱焚的要挾,陛下即下不了決心,你們也投鼠忌器,只有作和之數,力保陛下北走燕山這唯一的選擇了。」

    「猜的分毫不差,此人眼光謀略當真是深不可測。」崔燦心中止不住感歎。沉吟一番後,崔燦對著秦檜揖禮道:「燦佩服,秦相所料不錯,陛下確實已下了促和的決定。既如此,不知秦相是否有機妙錦繡教我?」

    秦檜目光有些深沉,話音近乎縹緲,「若陛下北走,必是劃地分治之局。滄海桑田,二十年後見高低。」

    靖康元年三月十五日,京畿路兵事都總管,親征行營左傅元帥宗澤突然出現在開封城外的王彥軍中。宗澤在軍中威望自不是王彥可比,登高一呼,被張俊蠱惑的士兵就有大半放下了武器,甚至直接倒戈,眾叛親離的張俊孤木難支,只領著十數親兵逃入宋江軍中才得以保命。張叔夜和宋江合兵一處,七萬大軍西有韓世忠五萬大軍進逼,東有宗澤重新掌控的五萬京畿路禁軍威壓,一時間進退兩難,連忙收縮兵力,嚴防死守。

    「秉大帥,營外有使者求見。」

    「哼!這就來招降了嗎?不見。」

    不一會兒中軍再次進賬稟報道:「還是營外之人,他們這回只說是海州故友求見,有事關天下安危的大事說與大帥。」

    「故友?來者何人?」

    「秦檜秦執政,兵部侍郎孫傅孫大人。」

    「混賬!如何不早說?速速請他們進來。等等,本帥當去親迎。」

    「大帥,此二人必是偽帝的說客。不若將其誑入營中,直接拿下便了,大帥不必同他們再廢口舌。」宋江連忙出聲建議,生怕張叔夜被人說動,轉投了趙桓的陣營。

    「公明放心,我知他們來意,然二人皆是老夫故友且為朝廷重臣,不可不見。今日不叫他們說我,我卻是要反說此二人。」

    張叔夜親自把二人從營門外迎到帥帳中,待奉上茶水,雙方開始詳談。

    帥帳之中一陣沉默。完顏宗翰等金國高官逃脫,使得復辟派再無要挾金兵聽令的籌碼,這支金兵已經是出籠的惡虎。秦檜和孫傅一句勸降的話都沒說,直接就是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張叔夜,令張叔夜大吃一驚,心中亂作一團,剛才的計較全都跑的沒影。

    以他之能,不用二人明說,立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大宋西北面臨著滔天大禍。

    長歎一聲,張叔夜沉聲說道:「說吧,你們那邊是如何打算,想讓我怎麼做?」

    孫傅抱拳施禮道:「請嵇公易幟,尊陛下為吾皇,同韓帥大軍聯合,共同圍剿此部金兵,即便不能將其剿殺,也要逼其速速逃入夏境,力保洛陽不失,西軍無虞。」

    「圍剿金兵可以,易幟轉投偽帝絕無可能。」

    「偽帝?難道睿智如嵇公,也相信那些虛言妄語嗎?」

    張叔夜冷著臉說道:「難道當夜太子率兵入宮,逼陛下禪位不是事實嗎?此事京師中多有人知,太子的近侍趙大有和那個楊再興就是當夜爪牙。」

    孫傅急道:「當真是顛倒黑白!當夜上皇預謀禪位,恐陛下不受,於宮中召眾宰執商議,未通報樞府即增調宮禁,又夜召陛下入宮,這才讓李相懷疑宮中有變,為保陛下周全,方才要求陛下率侍衛入宮。此事李相親歷,如何有假?陛下登基不久,金賊便兵臨城下,吾皇毅然不退,不惜以萬金之軀同京師軍民共禦外敵。陛下殫精竭慮,軍民眾志成城方才有了抗金大捷,陛下不愧我大宋中興之主,一代明君。別人不說,難道張帥不知道陛下為抗金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嗎?就連張帥自己,哼哼,也得承陛下提攜之恩吧。若時,為何不言陛下得位不正?」

    張叔夜額頭青筋暴跳,強自壓住火氣,悶聲說道:「得位正不正,做父親的還能誣賴兒子?伯野(孫傅字)不必再說。」

    這時入了營帳一直沉默的秦檜卻突然開口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上皇也好,陛下也罷,都是太祖太宗子孫,我等為臣子的,知道皇位上坐的是正統血脈,但為社稷用命即可。嵇公是不認同燕山之政,對吧?」

    一語切中要害。其實大伙都是明白人,趙桓得位正不正還不就是那麼回事,並沒什麼打緊的。真正要緊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而像張叔夜這樣心懷天下的忠義之人,卻是關心哪個人上位,行什麼國策。金兵入侵,國難之際,還得先應付眼前危機,待危機暫過,對不同政見者可就要使些手段了。

    張叔夜眼中精光暴閃,連忙對秦檜問道:「叔夜敢問秦相,對這燕山之政如何看,對江烈此人作何評價?」

    「燕山之政,於國大害。江烈,亂宋之奸雄。」

    「秦相,你--你何出此言?」孫傅大驚失色。

    秦檜卻不理他,對張叔夜說道:「請嵇公莫為難伯野,再有勞嵇公派侍衛送我回京,我要朝見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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