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六十三章 破瓶裝舊酒 文 / 恍然大迷瞪
「壞傢伙,還沒聞夠啊?」
趙桓把頭埋在朱璉的懷裡,朱璉輕撫著趙桓的頭髮,見趙桓不語,又輕聲說道:「小烈心中還當真是很在意你這個兄長啊,這麼一筆潑天的財富,說送與咱家就送了。」
趙桓輕哼了一聲,自然知道心地善良又冰雪聰明的妻子這是又在給自己吹偏風,不願自己和兄弟江烈之間生出芥蒂。自北來,籌措聯邦到如今,聯邦的各項大政方針,上層建築框架基本上都是在趙桓的支持下,按照江烈的思路構建的,但趙桓和江烈的個人關係卻並不像工作上如此和諧,讓親近的人都感覺到兩人之間有了些隔閡,有了些疏遠和淡漠。在許多人眼中,這都是很自然的,趙桓迫於燕地的強勢,不得不容忍江烈一項項削奪王權的做法,即便仍然是北地最高權力者,也不免有人在屋簷下的憋屈,對於江烈這個忠心的臣下轉變成今日政治上的平起平坐的合作者,即便再大度的人,最少也會有些別樣的想法。
但,這些卻是假象,是趙桓刻意營造出來的假象。如果一個上位者同自己手握重權的屬下,給人的印象是好的如同同穿一條褲子一般,那結果必定將是一場災難。具體來說,江烈作為原來燕地實權派的領軍人物,趙桓如若全面倒向他,聯邦中其他實力派做何想法,何去何從?再初級的政客都知道,權力失衡是政治穩定的大忌,趙桓在這裡是作為一個對原燕地實力派一方獨大起到決定性制衡作用的角色而存在的。另一方面,私人關係上的疏遠,讓趙桓立於了一個左右逢源的位置,只有在這個位置上,趙桓才能最有利的化解或者是減弱傳統勢力和新興勢力之間必然的相互碰撞而引起的衝擊。對臣下若即若離才是王道,這就是齷齪的政治,也是一個合格上位者該有的自覺。風吹雨打後,大家都在成長。
趙桓終於開口了,冷哼一聲道:「我遼王的名頭抵一半的股份可半點都不虧他,小烈那傢伙實則還是賺了大便宜的。拉了虎皮扯了大旗,還能做出一副割肉拉攏我的可憐像,誰也別想算計過他那個錢串子腦袋。」
噗--不待朱璉說話,趙桓一口吹滅了燈。
九月初一,大宋朝廷是日大朝。寬闊堂皇的朝堂之上百官挺立,但卻沒有平日的肅穆,儘是交頭接耳,一片嘈雜之聲,龍椅上的趙佶也是坐立不安,一臉苦相,弄的身邊的值日太監都心中淒淒,不敢高喊威儀維持朝堂秩序。一南一北扔來的兩顆重磅炸彈,把剛安逸了沒幾天的京師權臣們又整的心驚膽顫,慌了神。
北京軍事法庭開始審判戰犯以及北地聯邦海軍佔領流求宣示主權的消息已經傳的天下沸騰,北聯這一文一武兩記重拳可當真是打在了大宋朝廷的腰眼上。殘存的那點可憐的幻想被一舉擊碎,做兒子的去了北地返過身就對著老子這邊匡匡兩下狠的,真是半點面子都不給。
對於北聯海軍悄沒聲息的一舉拿下台灣,除了在談判桌上無力的抗議換來崔燦警告朝廷約束水軍以免引起海上衝突的幾句淡話之外毫無所得,而在軍事法庭的問題上,張邦昌的話剛說個頭就被崔燦手拿《大宋靖康元年事東京諒解備忘錄》,指著「除自立之舉,諸般事宜朝廷不加干涉」的條文給堵了回來。這還不算,崔燦居然還倒打一耙,代表聯邦政府和遼王對朝廷欲釋放朝廷軍隊控制的兩千餘金兵俘虜之事表達了嚴重關切,並表明了聯邦政府和遼王對此議案堅決反對的態度。及至張邦昌也想用不得干涉朝廷之政的說辭反擊崔燦時,卻吃了一個大憋。崔燦請張邦昌在《備忘錄》找出相關條文用以佐證,結果當然是沒有,崔燦的結論就是,朝廷無權干涉北聯的地方事務,而北聯作為大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有權過問並參與大宋朝廷的所有大政方針建設的。
時年四十五歲的張邦昌在談判桌上被小了兩輪多的小屁孩狠狠羞辱了一番後跑回朝堂匯報,除了讓朝堂亂作一團之外,就是讓大伙知道了,這以後且要受來自北方的噁心。新進官身為尚書左僕射(元豐官制,趙佶復位後把趙桓當時沒改回多久的「同中數門下平章事」又改成了這個,即為首相,副相叫尚書右僕射,是李邦彥任著,和先前的太宰、少宰只不過是換個名稱而已,換來換去的目的無非只有一個,就是去趙桓化。)的張邦昌被趙佶當堂罵了個體無完膚之後,李邦彥的能耐稍稍顯露了一些,提出盡快追查消息是如何傳播的,要徹底堵住北聯蠱惑朝廷轄地民眾視聽的渠道,結果此種完全避重就輕瞎攪合的提議又引得龍顏大怒,讓趙佶對著李邦彥狂噴了一頭龍涎。
事實上,被一幫子遺老遺少蠱惑著,又著實捨不得把控天下地位的趙佶,倒了趙桓的灶把兒子逼的北走,心中也還是有著些許愧疚的。兒子北去數月連番動作之後,毅然返身給自己這邊來了兩下狠的,說明在自己證明老子靠不住後,趙桓也開始證明兒子也是靠不住的。其實在內心深處,趙佶還是有著些許欣慰,他欣慰的是,看到趙桓已經能夠把個人親情和集體利益分割清楚,看到趙桓逐漸轉變成了一個成熟的上位者,將來自己百年之後可以放心的把這大好江山再交給他。不過,在自己享受不動之前,還是需要保持朝廷轄地的穩定,還是要維護和自己同在一輛戰車上的利益集團的利益。
發了一通火後,趙佶的腦子也冷靜了下來,他忽然意識到,在南北一體,大家還沒完全撕破臉皮的情況下,有些直擊要害的問題是不能在朝堂之上公然討論的,張邦昌和李邦彥城府謀略還都是有的,倒是他自己還沒完全適應這種南北表面和諧,台下對抗的新局面。回過了味兒,趙佶裝模作樣的對百官訓誡督導一番,指示專辦北聯援建諸項目官員盡心盡力,加快建設進度後,便宣佈退朝,宰執們宮中留對。
北聯那邊官帽子派了一遍,朝廷這邊自然也是一樣,只不過,朝廷這邊給人的感覺就是破瓶裝舊酒,宰執中看不到幾個新面孔。目前宋庭的八大宰執是,東府這邊,尚書左僕射張邦昌,尚書右僕射李邦彥,門下侍郎吳敏,中書侍郎秦檜,尚書左丞宇文萃中,尚書右丞蔡鞗;西府那邊,樞密使蔡攸,同知樞密院蔡懋(音「mao」)。
這個名單中少了對趙佶復辟有首功的耿南仲,很出了許多人的意料,而瞭解內幕的卻是知道這裡面的道道很不簡單。明面上的原因是耿南仲遇刺後,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左眼失明身體狀況一直不佳,需要靜養。深層次的原因還有,就那麼幾個位置,多一個人擠進來就得有人被擠下去。耿南仲又是掛著臥底和反骨仔的名頭,雖然這是對於趙桓那邊來說的,但這種人總是難免會給別人心中留下陰影,不說大臣們,就是趙佶,心裡也有點膩歪。最後就是趙佶那無可救藥的處世審美哲學,要讓他整天在朝堂上看著一個半張臉猶如沙盤般的人在面前晃悠,那還不如直接把他殺了。所以,靖康元年趙佶復辟第一功臣耿南仲被加了英國公的爵位,授了太保銜,開府儀同三司後,就被大伙很心有靈犀的遺棄在家中作閒散國公了。
「說吧。朝堂上不說,現在說吧,怎麼辦?」趙佶也不拽文,淡淡的直言而出,臉上少有的帶著陰冷之色。
官家這般辭色,看來真是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態度是相當的認真,宰執們心中皆是一凜,打起了小心。
局面沉悶了一陣後,作為首相的張邦昌不得不先行開口說道:「以臣愚見,在南北協議完成之前,朝廷和北聯的關係在大局上還是會維持穩定的。然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北聯派兵佔據流求不去管他們宣稱的理由,只怕這為將來牽制甚至兵威朝廷轄地提前佈局的意思也是有的,我們不得不防啊。」
趙佶冷哼了一聲,沉聲說道:「此處僅朕和汝等,不需遮遮掩掩的,直說,如何防?」
張邦昌把頭低下,咬牙說道:「籌建朝廷海軍,禁海遷民。」
「不可!」
吳敏、宇文萃中和秦檜同時出聲反對。
趙佶皺了皺眉,用複雜的眼神看向吳敏。這個吳敏在宰執中卻是身份最尷尬的,當初是趙佶把他提上來的,趙佶內禪也有他的功效在裡面,後來又是趙桓頗為倚重的人物。只是他由最初的主戰轉變為主和後才被趙桓有意擱置,但仍留用為樞密使。及至金國戰敗,吳敏因為主和遭彈劾,宋金之戰時做了空頭樞密使以及和徐處仁鬧彆扭等等,便稱病上表請辭待在家中。雖然後來被趙桓重新任命為門下侍郎,但身上的桓黨印記卻是少了許多。趙佶和趙桓兩派相爭時,他再次稱病在家,兩不相幫,大局定後,才被趙佶拉回朝堂。可以說,吳敏在宰執中涉及南北之事時,還真就是個地道的中間派,不偏不倚。
「元中(吳敏字)說說,為何不可。」趙佶換上笑容,和藹的對吳敏問道。趙佶依然重用吳敏,也確實是看重他的才華,在如今朝廷轄地中不少官員表明立場排隊等候北遷之時,籠絡人才這樣的事也終於被趙佶重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