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46章 鳳凰山莊 文 / 坐看雲起
在鳳凰山莊一個依山而建的閣樓裡,王梓明見到了久未謀面的圖畫。看到圖畫的第一眼,王梓明的一顆心像失去控制的機器,瘋狂地跳了起來,幾乎要帶動著他的身體一起跳動了。他漲紅了臉,目光躲閃地望著自己的偶像,這個曾經以身相許的女人,自己曾經的上司,一時間竟然有點凝噎的感覺。他低低地叫了一聲圖主任,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算起來,圖畫離開建委已經一年多的時間了,這一年多裡,王梓明只要想起她,深深的悔恨就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牢牢地抓住了他那顆沉浸在痛苦中的心。他知道,是自己害了這個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女人,是自己辜負了她的一片厚愛,是自己把她帶進了失意的困境。在圖畫面前,他今生永遠都是一個罪人。夜深人靜的時候,王梓明想起和圖畫在一起的那些時光,那個充滿暴力的街頭,夜會黃廳長的驚險,逢仙閣難忘的夜晚……一幕幕的往事就像一場黑白電影的片段,在他眼前浮現。那些本來應該是非常美好的回憶,此刻卻都變成了一把把鋼鋸,把王梓明的心鋸的七零八落,血肉模糊。他不知道今生,還有沒有機會對這個女人說聲對不起;還有沒有機會彌補自己的過失。如果有這麼一個機會,不管需要付出多麼大的代價,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哪怕赴湯蹈火,粉身碎骨。
這一年多來,王梓明從來沒有再見過圖畫。雖然他也渴望著有一天能和她邂逅,渴望著自己走在街上,忽然有個聲音叫他,梓明!但命運就是偏偏這麼奇怪,生活在同一個城市的兩個人,還是這麼一個小小的萬川市,竟然就是不能碰面。王梓明曾經好幾次在下班的時候遠遠地守在科委大門口,想看上圖畫一眼,但每次他都失望而歸。有次看到圖畫的車從大門裡出來,但那車窗關的嚴嚴的,他看不到裡面。車裡的圖畫是不是發現了路邊的他,王梓明不知道。
圖畫今天一身休閒的裝束,白色的運動上衣,一條粉絲的褲子,讓她看上去女人味十足,魅力十足,也很性感,很難讓人把她和一個官場黑玫瑰、女強人聯繫起來。一年來,她雖然被貶,被展宏圖打擊報復,但從她臉上和身上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失意。她的眼神還是那麼堅定,她的臉上還是那麼光彩照人,她麥色的皮膚還是那麼野性,她的身材還是那麼**,整個人就像一顆熟透了的水蜜桃,飽滿得直滴水。她定定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臉紅脖子粗的王梓明,上下打量了他之後,輕輕地笑了。說,王科長,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王梓明有很多話想對圖畫說。思念,悔恨,道歉等等。這些話在他心裡醞釀了好久好久,他也設想了很多種兩人見面的場景。但此刻,真的站在圖畫面前時,王梓明卻什麼也說不出。他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況且旁邊還坐著宋敬山和江波呢。
王梓明注意到,圖畫沒有叫他「梓明」,而是叫他「王科長」,這讓他有點心涼。是因為有外人,她故意要叫的這麼正式,還是因為她內心確實對自己疏遠了呢?反正王梓明從圖畫的話語裡,聽出了一種不容他靠近的冰冷。這種感覺只有他自己能察覺到,旁邊的宋敬山和江波都不知就裡。
王梓明心中有愧,不敢抬眼去看圖畫,眼睛看著別處,回答說,我挺喜歡冒險的,所以接到短信,就趕過來了,沒想到您……也在這裡。
圖畫呵呵地笑,說那正好,有冒險的任務要交給你呢。坐吧,一會讓宋主任具體給你說說。
王梓明在茶桌前坐了,看宋敬山正微笑地看著他,又手足無措起來。他本以為由於自己的愚蠢,給宋敬山帶來如此大的劫難,宋敬山一定會恨自己恨的要死的,他也做好了挨熊的準備。哪料宋敬山不但沒有責怪他,臉上還笑瞇瞇的,這讓王梓明感覺很不真實。他結結巴巴地說,宋主任,我……
宋敬山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說梓明,你不要有那麼重的思想包袱,那件事,我不怪你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即使你不寫那篇心得體會,他們也會找其他法子整我。宋敬山拍了拍王梓明的肩膀,說,說實話,你的文采挺好的,文章也寫得很有說服力。
王梓明紅著臉說,宋主任,您這樣說,是在批評我呢。我政治敏銳性太差了,信口開河,給您惹了麻煩,請原諒。
宋敬山還沒說什麼,圖畫搶著說,其實,王科長的觀點很客觀,也很現實,只是別人都不敢說出來罷了。說實在話,我就非常認同他那些關於**產生的根源的觀點,現實社會也確實如此嗎,又有什麼錯呢?我還是比較欣賞王科長的勇氣的。她轉向宋敬山,說宋主任,你說呢?
這時候有個小姑娘進來添茶,幾個人就都停止了這個話題。等小姑娘出去了,宋敬山喝了口茶,說,要我說真心話呢,我也支持梓明的觀點。人都不是傻子,當今社會究竟怎麼樣,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都藏在心裡,不敢說出來。因為即使說出來,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惹火燒身。正因為贊同梓明的觀點,所以我被紀委叫去問話的這一個多月,從來就沒否認那篇文章是自己寫的。他看著王梓明說,梓明,你還記得我讓你替我寫心得體會的那天,我們之間的談話嗎?當時我違心地批駁了你的那些觀點,正是要給你提個醒的意思,沒想到你到底還是沒有把持住。宋敬山的臉色嚴肅起來,說,記住我的話,在官場裡混,首先第一點,就是管住自己的嘴,不該說的絕對不要亂說,哪怕是正確的觀點,也要把它漚爛在肚子裡!
王梓明臉上火辣辣的,說,宋主任,怪我不該頭腦發熱,我記住您今天說的話了。他看了一眼圖畫,說,可能我心裡一直不好受,心情不好,或者是有怨氣吧,才控制不住自己發洩了一次,沒想到後果這麼嚴重。這幾天,我一直想找您承認錯誤呢,但你的手機總打不通。今天收到那個短信,我就猜到可能是你發給我的,所以就毫不猶豫趕過來了。
宋敬山點點頭,說,嗯,這個事情你倒是拿捏的挺準確。
一直沒說話的江波插口說,梓明,從市區到這裡,用不了一個半小時的,你怎麼走那麼長時間?路上有什麼事情嗎?
王梓明說,幸虧宋主任提醒我要注意尾巴,我還真是發現了這樣的尾巴,還不是一條,是兩條!從他們的跟蹤手段來看,我感覺他們應該是警察。
江波吃了一驚,說你把他們領到這裡了?王梓明說,當然不會。我在路上試著甩了幾次沒甩掉,把他們領到前面的鎮子上,金蟬脫殼了。
江波這才鬆了一口氣,說,幹的不錯。
王梓明和宋敬山、江波說話的時候,圖畫一直在暗暗地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很平和,看不出有什麼波瀾起伏。想必她平靜的表面下,心情應該是很複雜的吧。
王梓明看江波也在,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會和圖畫和宋敬山在一起,就問他說,江波,你怎麼在這裡?
江波沒回答他,抬眼去看圖畫。圖畫放下手中的茶碗,說,好吧,王科長,接下來讓宋主任給你講講請你來的目的吧。
宋敬山起身往窗外看了看,又坐下來,壓低聲音,把崔定案子的來龍去脈,被刀哥誣陷,被迫認罪,以及關鍵人物「鬼子」的出現,圖畫和自己都被監視等等詳細地向王梓明講了一遍。王梓明聽得驚心動魄,手心裡滿是汗水,緊張地嗓子眼發乾。他彷彿看到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看到了敵人的凶殘和局勢的複雜。雖然自己還沒有正式加入這場戰爭,但已經聞到了濃濃的火藥味,感受到了慘烈的戰爭氣氛。而且這場戰爭的起因,似乎還和自己有點關係。如果不是他無意把「提案」的秘密透露給張曉卉,如果那個「提案」能順利提交到人大會上,崔定也不一定遭此劫難。
宋敬山最後說,你現在的關鍵任務,就是找到鬼子,拿到他手裡的證據,交給江律師。江律師是崔書記的辯護律師。說著,把一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交到王梓明手裡,接著說,天上人間的老闆刀哥在追殺鬼子,鬼子受了幾次驚嚇,成了驚弓之鳥,現在關了手機,潛逃了。他是個喪家之犬,也可能逃到了外地,也可能還藏在萬川的某個角落。能不能找到他,能不能救出崔書記,就看你的了!
圖畫把身子往王梓明這邊傾了傾,用探尋的目光看著他,說,梓明,有問題嗎?
圖畫的一聲「梓明」,讓王梓明陡然生出了無限的勇氣。同時,他又聞到了她身上那種特有的香味。這種味道,是多麼讓他迷戀,多麼讓他懷念啊!王梓明想起自己以前做的種種糗事,彷彿一下子有了責任心,他鼓足勇氣,勇敢地看著圖畫的眼睛說,請圖主任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圖畫讚許的點點頭,說,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不過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崔書記的案子,兩周後就要開庭了,如果到時候還找不到鬼子,拿不到有力的證據,我們就無能為力了,只有眼睜睜看著崔書記蒙冤了。
王梓明說,崔書記也是我敬重的領導,我絕對不會看著他被冤枉。這個鬼子,就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找出來!
這時候木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一身仙風鶴骨的江白鶴出現在眾人面前。他看上去六十多歲,留著已經花白的長鬚,很有點飄飄然的意思。他手裡把玩著一串佛珠,笑著說各位,如果說完了塵事,就請下去用餐吧,今晚有好東西給大家吃。
圖畫站起來,拉了他的手,笑著說江老,是不是又可以吃到野山藥了?江白鶴呵呵一笑,說怎麼,還想著我的山藥呢,別急,給你備著呢。不過今晚,還有一樣大家沒吃過的東西。
王梓明跑了這一路,連累帶緊張,這會才感覺到餓了。聽說有好吃的,心想一定是有野味了,土雞野兔野豬什麼的,這樣想著,肚子就開始咕咕地叫了起來。跟著江白鶴到了一個簡樸的小餐廳,全部是實木的做的板凳,連喝水用的缸子都是木製的。幾個人分賓主坐了下來,王梓明和江波坐在下位。王梓明往桌子上一看,有點失望。原來菜不算多,才六個菜,還都是素菜,甚至連雞蛋都沒。王梓明心想你這個江老,你這是餵羊呢,盡整一些青菜?好在還有兩道麵點,一道是清蒸山藥,一道是義種白白的餅,形狀類似月牙兒,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一個小姑娘進來給每人斟上酒,江白鶴就舉起了杯子,說今晚都是貴客,大家隨意喝。說罷自己抿了一口就放下了。王梓明聞那酒味,撲鼻的香,香中又帶著松脂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什麼酒,一飲而盡,就覺得滿肺腑都是香味,口舌生津,奇妙無比。忍不住問道,江老,這是什麼酒,這麼好喝?
江白鶴呵呵一笑,說,這是我自釀的葡萄酒。不過這葡萄可不是園子里長出來的,是這山上的野葡萄,整座山也就是幾架,採摘不了多少的。並且我釀這酒的容器也非常特別,是山上被人伐去的大松樹的樹樁,刻出木槽後,放進野葡萄,再用原木塊封好,一年之後才可取出飲用。這葡萄酒裡溶進了松木的香味,所以才這麼美味。
眾人聽了,連連稱奇,說這酒也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了。江老又讓大家品嚐那種白餅。王梓明拿起一塊吃了,才知道這餅是有餡的,外皮很焦,但入口卻有點苦。哪料細細嚼了幾口,清香味就出來了,香的很特別,說不上來是什麼香味。圖畫說,這餅我好像從來都沒吃過,這究竟是什麼餅啊?江老捋著鬍子笑,說這叫「茯苓月」。做法也很複雜,以茯苓霜和精白麵粉做成薄餅,中間夾上用蜂蜜、砂糖熬溶攔勻的蜜餞松果碎仁,麥秸火烙成。其形如滿月,薄如紙,白如雪,珍美甘香,風味獨特,是當年老佛爺最愛吃的。我這山莊,一年也做不了幾次的,各位今晚能品嚐到,也算是有口福了。
五個人六個菜,顯然是有點少了。王梓明還在等著硬菜大菜上來,就見一小姑娘端進來一盆薏米湯。幾個人喝了湯,江老就問,各位都吃好了嗎?王梓明這才知道,晚餐就這樣結束了,但肚子還差很遠沒填飽呢。
吃過一頓半飽的飯,王梓明還在想著圖畫會不會坐他的車,還想著發生點什麼美事,圖畫卻說,我們不要一起下山了,目標太大。王科長你帶著宋主任先走吧,我和江律師再說點事情。王梓明只好答應著,載著宋敬山下了山。宋敬山在路上詳細向王梓明描述了鬼子的特徵,總結起來就是個頭中等,黑,瘦,大煙鬼似的。
王梓明回家的當晚,就撥打了鬼子的電話。但他的電話依然關機。第二天他到了班上,繼續撥打,依然是關機,就這樣一連三天,毫無進展,王梓明急得團團轉。到了第四天下午,鬼子開機了,王梓明電話剛撥過去,就被掛斷了,再打,又關機了。只要他開機,就有辦法找到他!王梓明想了想,決定給他發短信,這樣不管他什麼時候開機,總是能收住短信的。
於是王梓明經過慎重考慮,精心炮製了一條短信:
鬼子:我是專門來挽救你的。你是一個有身份的人,在萬川市大名鼎鼎,我猜你不願意就這樣一直過著東躲**,惶惶如喪家之犬的日子吧?刀哥是偵察兵出身,心狠手辣,殘酷無情,他早晚會要了你的命,你早晚會暴屍街頭的。但你想過沒有,你的命運,其實掌握在自己手裡。那就是,只有刀哥進去了,或者是被槍斃了,你才有繼續活下去的可能。這個道理很淺顯,你把它想複雜化了。相信我,只要你肯合作,我就能把刀哥送進監獄。我不是為了救你,我是為了救崔局長。你什麼時候想通了,給我回電話。
信息發出去後,又是兩天沒有回音。週五晚上11點多鐘,王梓明剛剛躺下,手機響了。一看,正是鬼子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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