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175章 第三封信 文 / 坐看雲起
王梓明平靜了好一陣子，才用顫抖的手，點開了姚元元的第三封信。
梓明哥：
告訴你個壞消息，我出事了
王梓明看到這一行字，忍不住啊地一聲驚叫，心突然間狂跳起來。心裡說元元，你怎麼了？一邊急切地往下看。
我是在醫院給你寫這封信的。不過不是我在住院，是崔昊。我簡單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情吧：上週五晚上，下著小雨，我從教堂回來，快到寓所門口的時候，忽然從後面衝過來一輛皮卡車，在我身邊急停下來，從車上跳下來兩個人高馬大的黑人，抓住我就往車上塞。我當時嚇懵了，甚至連救命都忘了喊。這時候崔昊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衝出來，一下子趴到了前風擋上，大叫停車。汽車頂著他開出了一百多米，最後撞到了售貨亭上，歹徒棄車逃跑，崔昊身受重傷，目前正在住院治療。他很堅強，不讓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爸媽，希望你也不要說出去
梓明哥，我現在迫切想回國，想回到萬川。那綠草茵茵的河堤，靜靜流淌的洛河水，多少次出現在我夢裡，還有從前的那些美好時光好多次，我都是在夢中或者哭醒，或者笑醒的。我現在深切地感受到了孤單。再有四個月，我就要結束鍛煉回國了，我盼望著那天快快到來。那天如果有時間，你去機場接我吧，我第一眼想看到的就是你
就寫到這裡吧，醫生交待崔昊要適當活動，我去扶他下床走走。我等著你的回信。元元於醫院。
王梓明把這封信又看了一遍，抬起頭，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窗外，夜色深沉。他的思緒如插上了翅膀，早已經飛向了異國他鄉。那裡，有個癡情的女孩在等著他的回音，在翹首企盼他的消息。王梓明似乎看到了姚元元那雙美麗的大眼睛，他的耳邊又響起了那聲甜甜的梓明哥
王梓明的眼睛在不知不覺中濕潤了。他拿起鼠標，點擊了回復郵件按鍵，開始給姚元元回信。
元元：
郵件已經收到
接下來寫點什麼呢？王梓明猶豫著，思考著。
我也在思念著你
王梓明寫下這句話，仔細端詳著，感覺不妥。是的，這是自己的真心話，但會不會向姚元元傳遞了一個正確的錯誤信號？他毫不懷疑姚元元對自己的一片癡情，但他內心也非常清楚，自己再也不能給她任何承諾了。這是一份遲來的愛，遲到的愛情，王梓明必須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否則只會對姚元元造成更大的傷害。從目前情況來看，姚元元並不是沒有人關心，崔昊對她的感情也許比自己要真摯的多，並且王梓明也相信，崔昊會比自己更有責任心。姚元元的愛是熾熱的，純潔的，而自己根本不配接受她的愛。王梓明覺得，在這個問題上，自己應該有自知之明。
想到這裡，他刪除了「我也在思念著你」這句話，想了想，寫到：請原諒我今天才給你回信，最近事情實在太多了
寫完這一句，王梓明又停了下來。就像一個江郎才盡的落魄詩人，他搜腸刮肚地組織著句子，盡量做到字斟句酌，卻完全找不到合適的字眼。這一句話應該不是姚元元希望看到的。「請原諒」這三個字會讓她覺得陌生，「事情多」會讓她覺得自己太虛偽。王梓明甚至看到了她讀這封信時候的失望的眼神。
不行，不能這樣寫。王梓明毫不猶豫地刪了這句話。然而這之後，他再也寫不出一個字了。對於姚元元，他有千言萬語，但他不能說出口。說真心話容易誤導她，說的太客氣又怕她傷心，王梓明第一次感覺到原來寫信竟然是這麼困難的一件事。他苦思冥想著，腦袋想的生疼，還是不知道該寫些什麼。無數種聲音在他耳邊交織著，往事像快放的電影一幕幕閃過，越閃越快，越閃越快，最後什麼也看不清楚了。王梓明喟然發出一聲長歎，關了電腦。他在心裡不停地說，元元，對不起，元元，對不起
清明節的前一天上午，王梓明接到了唐小梅的電話。唐小梅在電話中告訴了他懷孕的消息。其實小梅早在一個月前就發現自己懷孕了，怕王梓明耽誤工作急吼吼的來看他，故意在假期前才告訴了他。王梓明當時正在鄉政府會議室開會，尹紅妹正在佈置村黨支部建設工作。王梓明看到小梅的來電，拿著手機走出會議室來到走廊裡。當聽到小梅告訴他自己懷孕了時，王梓明激動地差點跳起來，大叫著說真的？真的懷上了？小梅你不是開玩笑吧！
他聲音太大，太忘乎所以，搞得滿會議室的人都聽見了。當小梅告訴他千真萬確後，王梓明大叫著說，好啊好啊，我明天就飛去北京看你和孩子！
等收起電話回到會議室，所有的人都笑笑地看著他，連尹紅妹也停止了講話，說，王書記，要請客了？王梓明也顧不得這是會場了，大手一揮說請客請客，中午去水雲間，一個都不能少啊！
王梓明之所以如此激動，是有原因的。早在四年前，唐小梅就第一次懷孕了。那時候他還沉浸在她「出軌」的陰影裡走不出來，萬念俱灰。當小梅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殘忍無情地說要恭喜她和邱杜裡，小梅當時就暈倒在地，而王梓明去呼呼大睡去了。畢竟是自己的妻子，做出如此絕情的舉動後，王梓明也後悔了好一陣子。這之後的幾天，他暗暗觀察，發現整天以淚洗面的唐小梅再也沒有提起懷孕的事，再看她的肚子也毫無動靜，知道她是去做了人流了。王梓明在心裡大罵自己混蛋，小梅懷孕的日子正好是他們兩個精心種下之後應該發芽的日子，她和邱杜裡那晚才不到一周，怎麼就能說是邱杜裡的種呢？兩人復婚後，王梓明再也沒有提起過這個事情，他覺得實在太對不起小梅，讓他去忍心拿掉自己的孩子。小梅也對這件傷心的往事隻字不提。王梓明聽說，做了刮宮手術之後的女人有不孕的可能，所以非常擔心，還以為自己給小梅造成了永久的傷害。現在，這種擔心沒有了，他怎麼能不心花怒放？
中午在水雲間，心花怒放的王梓明喝了不少酒。大家都舉杯向他祝賀，王梓明是喝了一杯又一杯，高興的嘴都合不攏了。尹紅妹也喝了不少酒，但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時不時發呆。王梓明注意到了這些，知道她已經老大不小，肯定是觸景傷情了，也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她。蔡小菲坐在王梓明身邊，一直都是笑吟吟的，也不給王梓明敬酒祝賀，只是趁人不注意，偷偷把他攢下的一大碗酒倒進自己碗裡喝了。又悄悄問他，你明天要去北京，飛機票訂好了嗎？王梓明這才想起這檔子事來，急著去找電話，蔡小菲說，你喝吧，我幫你訂。
清明節要放假三天的，因為中午鄉領導們都喝酒了，尹紅妹在酒桌上宣佈，下午辦公室留兩個值班的，其餘人提前半天放假。眾人一片歡呼，又讓服務員搬進來一件酒來，喝了個天昏地暗。鄉幹部們都是酒精考驗的驍將，喝起酒來套路很多，所以這一頓飯，直吃到下午將近4點，副鄉長侯書文當場就對地廣播了。從水雲間出來，尹紅妹對王梓明說，一路順風。王梓明覺得很對不起她似的，問她，假期怎麼過？尹紅妹說，我去孟經理那裡，她要我陪著她去掃墓。王梓明很想問問孟佳蔭有沒有提到自己，想了想，還是沒問。尹紅妹沒再回鄉里，直接去楓林晚了。
王梓明喝的太多了，頭重腳輕地回到鄉里，到宿舍簡單收拾了東西，走出門，才覺得頭暈的厲害。知道現在開車屬於典型的醉駕，是很容易出事的，有心睡上一覺再走，但抵不住將要做爸爸的心切，還是堅持著上了車。出鄉政府大門的時候，那麼寬的門，硬是將倒車鏡給蹭了一下。
走到街上，覺得前面的路模模糊糊的。隱隱看到有個女人伸著手臂站在路邊打車，心想把我當出租車了啊。走近一看，竟然是蔡小菲。一個急剎車，後面一輛摩托剎車不住，咚的一聲撞在後保險槓上。摩托車司機還以為要賠錢了，蔡小菲擺擺手讓他走了。王梓明從駕駛室出來，東倒西歪的，大著舌頭說怎麼回事？誰碰到我車了？蔡小菲上來把他推到了後座上，說快坐好吧，別在這裡現眼了。然後自己坐到了駕駛室裡。王梓明很感動，說小蔡，還是你對我最好。蔡小菲啟動了車子，說，不是我對你好，我是不想看到你去害人。你喝成這樣還開車，不是標準的馬路殺手嗎？萬一出了事，你的仕途就算完蛋了。王梓明聽蔡小菲這樣說，嚇出了一身冷汗，心想是呀，自己怎麼沒想到問題的嚴重性呢？最近全國有好幾起領導幹部酒後駕車撞死人的，有兩個還被判刑進監獄了，這事萬一被自己碰上王梓明不敢想下去了，只是說小蔡，謝謝你。蔡小菲說，別說話了，你睡一覺吧，等睡醒就到市區了。
王梓明聞著蔡小菲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很聽話地睡著了。一覺醒來，發現暮色已經降臨了，車進了一家快捷酒店的院子裡。蔡小菲停好車，轉身問他，怎麼樣，酒醒點了嗎？
王梓明美美睡了一覺，覺得頭腦清醒了很多，問她說，小蔡，這是哪裡？
蔡小菲說，快捷酒店啊，離你家不到100米。王梓明說，你怎麼不送我回家？蔡小菲說，我才不願意讓別人看到我送個醉鬼回來，我今晚住在這裡，一會你自己走著回去。王梓明說，哦，這樣啊。蔡小菲說你坐在車上別動，我去看看有沒有房間。
一會兒時間，蔡小菲走回來，拉開車門說，房間開好了，你現在回去還是上去看看？王梓明說，上去看看吧。蔡小菲沒說什麼，兩人一起上了樓。酒店果然離王梓明家很近，從窗戶上可以看到他家的窗戶。王梓明記得以前這個位置是創旅遊城市的時候建造的一個小遊園，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豎起來一棟高層了。看來開發商是見縫插針，無所不能的啊。
因為是新開業，房間很乾淨。蔡小菲讓王梓明坐著看電視，燒了開水，從包裡掏出兩袋茶葉來泡了。王梓明很感激蔡小菲的心細，看她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朝著他笑了笑。那晚在觀音台炸死小田溪之後，王梓明總感覺著自己欠了蔡小菲什麼，所以總是對她心懷感激。蔡小菲年輕，精力旺盛，那方面的需求很強，每次都很主動，王梓明總是很盡力地滿足她。但每次完事之後，他都有一種深深的負罪感，越是這樣想，越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怪圈。蔡小菲的態度很明確，說放心吧，不會讓你承擔任何責任的，也不會讓你做出任何承諾，如果不願意，只要說一聲我就會自動離開你。王梓明聽了她這話，負罪感更強了。
不過今晚，雖然天時地利，但蔡小菲暫時好像沒有那方面的意思。放在以前，她早就把他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扒光了。王梓明喝著茶，心想，萬一她又說餓了，要吃東西怎麼辦？明天就要去見唐小梅母子了，他怎麼著也得講點良心啊。正這樣想著，真的就聽見蔡小菲說，我餓了，想吃東西。
王梓明忍不住輕輕啊了一聲，端著杯子的手定格在了那裡。蔡小菲撲哧一笑，說看把你嚇的，你看看幾點了，我辛辛苦苦把你送回來，也不請我吃飯？
王梓明這才知道她說的是真吃，站起來笑著說走走走，你想吃什麼，我好好請你一頓。蔡小菲想了想說，牛排吧。
吃飯的時候，蔡小菲說，梓明，中午沒給你端酒祝賀，現在正式向你祝賀。王梓明說謝謝你小蔡，你將來也會做媽媽的。蔡小菲笑了一下說，應該會吧。說實話，我挺嫉妒嫂子的。王梓明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麼，只是說，小蔡你多吃點啊。
吃過飯回來，到了酒店的院子裡，王梓明要跟著蔡小菲上樓，蔡小菲攔住了他，說，早點回去休息吧，你明天7點50的飛機，我六點在你家樓下等你，別睡過了。王梓明沒想到蔡小菲會不讓他上樓，心裡不舒服了一下，說，我明天就能開車了，我自己開車去機場好了。蔡小菲說，你放心自己，我還不放心你呢。聽話啊，回去睡吧。王梓明說那，晚安了。蔡小菲說，晚安。
王梓明一個人往家走，感覺很近的路，卻走了很長的時間。到了樓上，他趕緊跑到窗前，推開窗子向蔡小菲居住的酒店望，但亮著燈光的窗子太多了，他分不清楚蔡小菲在哪扇窗子裡面。他忽然有種感覺，從今以後，蔡小菲不可能再在他面前嚷著餓，不可能再「吃」他了。
王梓明是在夢中被蔡小菲的電話叫醒的。他的夢很奇怪，本來是自己要去坐飛機的，到了機場卻變成了蔡小菲要坐飛機，自己只是送她的。並且蔡小菲坐的還不是客機，是直升機，飛的老高了還把手伸出窗外向他揮手。
去機場的路上，蔡小菲的話很少。在安檢口，蔡小菲揮手向他告別，說，落地給我短信。
在候機室剛坐下，接到了蔡小菲的一個短信：風決定了蒲公英的方向，你決定了我的憂傷。
王梓明看了良久，想回個信息，又不知道回什麼。
忽然覺得有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仔細一看，竟然是咪咪！咪咪打扮得珠光寶氣，在前面昂首挺胸地走著，後面是兩名戴著墨鏡和帽子的男人，其中一個大肚子男人拉著個大箱子。雖然這兩個男人不想讓人認出自己來，不過王梓明還是看出來了，其中一個是市長平原。
咪咪沒有發現王梓明，逕直向港澳廳走去。
他們這是要去幹嘛？和平市長一起的那個大肚子男人是誰？王梓明努力回憶著，想起了那晚咪咪的生日宴會。周運達！這個名字忽然從他腦海裡蹦了出來。這傢伙正是那個害死五小無辜學生的幕後真兇啊！王梓明每每想起他，就恨得牙根直癢。唉，真想不到，咪咪竟然又和這個人渣走到一起了。王梓明實在忍不住，給咪咪發了個信息：我看到你了，我也在候機。你們要去哪?
一會，咪咪的信息回過來了：去澳門，賭博。
關簧薊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