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189章 風起雲湧 文 / 坐看雲起
王梓明從展宏圖辦公室出來，心裡亂糟糟的。低著頭出了市委大院，沿著馬路慢慢往單位走著，邊走邊整理著思緒。六月份的天氣，太陽已經很毒辣了，曬得一切都浮躁起來，有如此刻王梓明的心情。不能不承認，今天展宏圖的召見，嚴重動搖了他的決心，干擾了他的既定計劃，讓他不知不覺中手軟起來。
踏入官場的人，誰不想向上爬？王梓明凡人一個，當然也免不了俗。其實從到建委的第一天，他就有坐上建委主任寶座的野心，只不過是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罷了。仔細想想，展宏圖說的破格提拔，並不是沒有可能，更何況他還沒忘了給姚元元鋪路，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不管怎樣說，王梓明和姚元元的進步，也都是在展宏圖當政期間實現的，至於他是不是出於情願，現在看來都不太重要。所以此刻的王梓明很糾結，有些舉棋不定。如果停止自己的行動，積極向展宏圖靠攏，那麼得到自己想得到的那些應該不成問題，他和姚元元就可以比翼齊飛了。但這樣一來，圖畫就得繼續受打壓了。不知道為什麼，王梓明現在很怕想起圖畫，因為每想起一次，他的心情就好幾天不能平靜。這個曾經風光無限的官場黑玫瑰，也曾經是自己的偶像，恩人，女人。不說是自己的不成熟直接導致了她目前的處境，起碼也與他有很大的關係。但這些年來，圖畫臥薪嘗膽，忍辱負重，從來沒有責怪過王梓明半句，並且始終在默默關注著他的一切。這讓王梓明每每想起來，都愧疚的無地自容。現在，他終於有了能扳倒展宏圖，讓圖畫東山再起的機會，難道就這樣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拱手放棄嗎？
其實，展宏圖今天找王梓明談話，並不是真心要提拔他，只不過是他使用的一個緩兵之計罷了。一直以來，展宏圖犯了個嚴重的錯誤，那就是太低估王梓明的能量了。展宏圖很鬱悶，他實在點搞不明白，自己的命運為什麼總和這個叫做王梓明的愣頭青絞纏在一起？想當年自己看上了又飽又嫩的姚元元，一步一步正要得手，這傢伙半路殺出，橫刀奪愛，雖屢遭報復，仍然是不撞南牆心不死，致使自己到現在也沒得手，狗咬尿泡瞎歡喜一場。好不容易找他個茬要讓他坐牢的，這傢伙竟然能從戒備森嚴的審查站逃出來，手握那些要命的單據和他談判，自己不得不再次做出讓步。這兩年剛過了一陣子安生日子，他又抓住五小事件不放，愣是把平原、熊懷印拉於馬下，還差點殃及他這條池魚。雖然上面暫時沒動他，但展宏圖深知，自己這個市委書記已經失去了左膀右臂，力量嚴重削弱，形勢岌岌可危。屋漏偏遭連陰雨，正苟延殘喘之際，這個禍害精又把矛頭指向槐河大堤的合龍上來了，真**是步步驚心，招招致命。
展宏圖心高氣盛之人，從不相信什麼迷信的東西。然而那次在洛河公園算命，卻讓他憂心忡忡。那卦簽說的太準了，他甚至懷疑那個女師傅是不是人。終南山上一隻虎，偏偏遇到克命猴。這句話揪住了他的心。那時候他已經得到消息，是王梓明遠赴瀘州抓到了羅漢，正是心驚膽顫之際。展宏圖打電話給關天浩，要他查一下王梓明的檔案，看看他出生年月。關天浩不明就裡，馬上讓組干科科長李雲棟查了，報告給了展宏圖。展宏圖按照生肖一推，王梓明果然屬猴。展宏圖思前想後，又氣又恨，本想下定決心收拾一下這個克命猴的，怎奈自己已經是元氣大傷，實在有點折騰不起了。萬般無奈，他只好使用了拉攏的手段，假惺惺地找他談話，先拋出重餌，以期穩住他，讓他收斂一些，打算等萬川政局穩定後再慢慢收拾他。今天的談話本來是完全按照展宏圖的意圖進行的，眼看就要成功了，不知道這小子又是哪根筋出了問題，突然改變了主意。展宏圖不放心，馬上又安排人盯著他，時刻關注著他的行蹤。不過展宏圖這次沒有使用市公安局的人，他知道肖國華並不聽話。他把類似這樣的見不得人的任務都交給了青龍的師大奎。師大奎把縣公安局的幾名得力干將秘密派往萬川，隨時聽從展宏圖的調遣。師大奎現在之所以這麼賣力，是因為他深知，在「合龍」鬧劇上，他和展宏圖是一條繩子串著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更何況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局長熊懷印和市長平原被捕，常務副市長於子虛代理市長後，市裡至少空出了兩個職位，展宏圖已經許諾了師大奎副市長的位置，所以師大奎很賣力。
王梓明一步一步走回到辦公室，呆呆的坐著，望著桌子上的一條琉璃金龍魚出神。耳邊，還迴盪著展宏圖親切的話語。展宏圖的承諾，猶如一個金燦燦的大蛋糕，香氣四溢，很霸道地控制著他的嗅覺和神經，讓他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一些。他好像又看到了展宏圖那慈祥如父親般的一張臉。不過緊接著，圖畫那張冷峻的面孔也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裡，雖不言不語，卻讓王梓明心跳急速。
有人敲門。進來的是副主任包清泉。王梓明一直對這個小人不太感冒，很少搭理他。包清泉管工程以來，市區翻新的幾條道路用了不到一年就出現了大坑小坑，市民們意見很大，在網上把建委罵了個狗血噴頭。以前的班子會上，王梓明曾經提到過這個事情，包清泉百般狡辯，一股腦地把責任推到了施工單位市政公司頭上，結果關天浩給了市政公司一名副經理一個記過處分，總算有了個交待。
包清泉一直忠實地貫徹著關天浩的意圖，對王梓明處處打壓。不過是這兩年表現的不太明顯而已。可他今天進了王梓明的辦公室，臉上卻是一派春光。王梓明一看，他後面還跟著辦公室主任馬占山，馬占山的臉上也是謙恭的笑。包清泉很親熱地說梓明啊，你快該回來了，我讓馬主任把你的辦公室佈置一下。正說著，幾個園林處的工人抬著幾大盆名貴的花草進來了，一會就把整個辦公室裝扮的生機盎然。包清泉親自指揮著，又四下看了看，對馬占山說，我不是交待過你要盡快給王主任配一台冰箱嗎？怎麼還不落實？馬占山說，下午就到，下午就到。包清泉不滿地說，辦事效率怎麼這麼低呢？
王梓明看著指手畫腳的包清泉，感覺很沒意思。原來對他敵視的人，好像是統一接到了什麼命令，突然對他好了起來，這讓他感到很不安。包清泉忙完了，笑呵呵地在他辦公桌前坐了下來，自己點著一根煙抽了，說梓明啊，趕緊回來吧，等著給你接風呢。王梓明望著他的四環素牙，說，先謝謝包主任啊。包清泉說，哎，謝什麼，都是自己弟兄，以後要互相照應啊。王梓明不冷不熱地說，那是當然。
包清泉出去了，留下一屋子的煙味。王梓明起身走到窗前，打開窗子，看著外面車來車往的大街出神。包清泉向他示好，自然不值一提，但從今天關天浩帶他去見展宏圖的舉動來看，關天浩和展宏圖之間的關係應該是很不一般的。關天浩辦事縝密，心眼最多，說不定展宏圖交待給他的也有任務呢。正這樣想著，桌子上電話就響了起來。拿起接了，果然是關天浩的聲音：梓明啊，回來了？我正想派司機去接你呢。怎麼樣，和展書記談的不錯吧？
王梓明聽他的口氣，分明是知道他們談話內容的。忽然感覺自己好想中了個什麼圈套，下套的人就是展宏圖和關天浩。心裡這樣想著，嘴上含糊地說，是啊，談的不錯。關天浩呵呵地笑著，說，展書記很器重你啊。我本來也想和你談談的，但轉念一想，梓明你是聰明人，頭腦清醒的很，用不著我多說什麼，我說的沒錯吧？
王梓明聽著這話，感覺有點反感，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說了句模稜兩可的話：還得多向關主任學習啊。
關天浩不再說這個話題了，而是問他，中午沒事吧？王梓明本想說有事的，但實在找不出什麼借口，就說，沒事。關天浩說，我來個客人，中午安排在了裕景樓貴賓廳，你去陪一下。王梓明說，好。關天浩又說，已經11點多了，你先去吧，把涼菜安排一下，我馬上帶人過去。
這個關天浩，現在對自己的態度真是大轉變啊。王梓明下樓開車往裕景樓趕，在車上想，關天浩越是這樣，越是要提高警惕，謹防被糖衣炮彈擊中。
到了裕景樓，涼菜剛上來，關天浩進來了，後面還跟著一個身段**的圓臉女人。王梓明一看，哈，那女人不是別人，卻是尹紅妹。尹紅妹看到他，先朝他擠了下眼。關天浩呵呵地笑著，說梓明啊，今天這個客人好陪吧？王梓明也笑著說，原來是尹書記啊，真沒想到。尹紅妹說怎麼啦，失望啦？王梓明趕緊說，不是失望，是驚喜啊。關天浩在上首坐了，春風滿面地說，尹書記今天到市裡辦事，我想啊，讓梓明陪著你最合適，現在你們是同一戰壕的戰友啊。王梓明說，還是關主任想的周到。看了一眼尹紅妹，尹紅妹朝他很有內容地笑著。王梓明心想，不會又是一個什麼圈套吧？
司機送上來一瓶茅台。關天浩說，雖然咱們有規定，工作日中午禁止飲酒，但今天有紅妹和梓明這兩個我的愛將，酒是必須喝的。尹紅妹說，必須的必須的，好久沒給關書記敬酒了。尹紅妹的鄉長和鄉黨委書記都是關天浩給提的，那時候他還是青龍的縣委書記，所以尹紅妹現在還叫他關書記。
就他們三個人，也沒什麼客氣的，吃菜喝酒，敬酒，都是酒場上的一些老套路。尹紅妹給關天浩敬了酒，又給王梓明敬，趁關天浩不注意，悄悄在他手掌裡撓了撓。王梓明心領神會，知道今天關天浩之所以讓自己來陪尹紅妹，肯定是有些說法的。
不過關天浩自始至終談的都是一些別的話題，沒有什麼異常。王梓明不得不佩服這人的定力。飯吃到一半，關天浩接了個電話，說我得去串個場，梓明你好好陪著紅妹，就當我在一樣啊。說著，拿起包匆匆出了門。
房間就剩下他們兩個了。尹紅妹先是看著王梓明笑了一陣，笑的王梓明有些莫名其妙。說紅妹，今天來市裡幹嘛呢，怎麼不提前給我打個電話。
尹紅妹說，專門來陪你吃飯的啊。王梓明說開什麼玩笑，關主任說了，你是來辦事的。尹紅妹說，說了你可能不相信，是關天浩專門打電話把我叫來的。王梓明吃了一驚，說不會吧？專門把你叫來，把咱們安排到一起吃個飯？
尹紅妹說，有什麼不可能的。關天浩叫我來，是讓我充當說客的。王梓明更是一頭霧水了，說，睡客？睡誰？尹紅妹哈哈笑道，還能有誰啊，當然是睡你了，怎麼，不想讓睡啊？
王梓明沒心情開玩笑，連說，奇怪，奇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尹紅妹說，我也覺得奇怪呢。又問王梓明，梓明，你最近做了什麼，讓關天浩這麼慌張？王梓明很無辜地說，我做了什麼，能瞞住你？還不是吃吃睡睡上上班，和你一樣。尹紅妹研究般地看著他，撇了撇嘴說，沒實話。我看你肯定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並且還是件大事，要不關天浩不會這麼上心，特意叫我過來做你的思想工作。
王梓明笑道，他算是找對人了。他沒想到咱們的思想工作早已經做到床做到家了。
尹紅妹臉上掠過一絲紅暈，說，梓明，知道嗎，今天關天浩特別交待我，要我勸你不要多事，我一直納悶呢，他說的會是什麼事？
王梓明拿起酒杯說，別聽他說那麼多了，我覺得他是有些神經了，來，喝酒。都喝了一口，尹紅妹放下酒杯說，確實，市裡大地震後，好多事情都有些反常了。不過我覺得，地震的餘波還沒有完全消褪，這短暫的平靜說不定醞釀著更大的風暴呢。
王梓明暗暗佩服尹紅妹敏銳的洞察力。不由得說道，紅妹，你等著瞧吧，更大的風暴馬上就要來臨了。尹紅妹說，你指的什麼？王梓明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趕緊說，我也是猜測。
尹紅妹卻若有所思起來。過了會，說了這樣一句話：梓明，大膽干吧，我支持你。王梓明看著她，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走出酒店，尹紅妹問王梓明什麼時候回槐河。王梓明想起自己明天上午和胡莉約好，是要深入到精神病院去見小陶的，就說，可能的話，明天下午回去吧。尹紅妹嗯了一聲，剛要說什麼，手機響了。接了電話後，對王梓明說，關天浩要我去和平酒店給他匯報工作呢，你怎麼辦？王梓明說，我回家休息好了。尹紅妹上了自己的車，搖下窗戶說，梓明，加油。朝他揮揮手，走了。
王梓明回家睡了個午覺。一直睡到下午三點半，被尹紅妹的短信叫醒了。尹紅妹說，我回槐河了，你多保重。王梓明看到這個信息，有些感動起來。尹紅妹是聰明人，肯定能猜出他是有事的，只不過不去追問罷了。自己是否有必要瞞著她呢？王梓明想，明晚回去，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是把一切都告訴她吧，這個女人，不會壞自己的事。王梓明有這個把握。
去不去單位呢？想了想，還是起床洗漱了，開車向單位走去。現在必須得做到一切正常，在大家面前多出現幾次不是什麼壞事。
下午在辦公室坐著，有人敲門，他也懶得應聲，裝作屋裡沒人。一直想著關天浩還會找他的，但等到下班，也沒什麼消息。剛站起來，接到了尹紅妹的電話。尹紅妹已經回到鄉里了，這會說話的口氣很是驚喜，說梓明，剛才接到縣委組織部的通知，明天市委組織部要來槐河考核你，看來你又要進步了！
血湧上了王梓明大腦，他感覺有些飄飄然了。說，紅妹，消息可靠嗎？尹紅妹說，縣委組織部的趙部長親自給我打的電話，就在剛剛。王梓明太激動了，有點語無倫次，說，太意外了，太意外了。尹紅妹說，有什麼意外的，好事啊，還有，組織部這次是對咱們兩人一起考核的。
尹紅妹提拔的事情本來早就該成了，正是因為高洪活著的時候作梗，才使她喪失了機會。王梓明聽到這個消息，是真心為自己激動，為尹紅妹高興的，說紅妹，祝賀你啊。尹紅妹說，可惜啊，我又追不上你了。王梓明笑著說，沒事，我停下來讓你追好了。
尹紅妹又說，梓明，我看你今天還是連夜趕回來吧，我們在一起商量一下，不能耽誤明天的大事啊。王梓明說，你說的太對了，我這就回去。
下樓的時候心想，算了，也別去見什麼小陶了，說不定他真瘋了，見也是白見。
剛坐上車，手機又叫了起來。掏出一看，哎呀叫了一聲。屏幕上竟是圖畫兩個字。顫抖著手接通了，聽到圖畫那平靜又好聽的聲音，梓明，在鄉里還是在市裡？
王梓明說，圖主任，我在市區。圖畫說，那好，今晚我想請你和我一起去辦點事，有空嗎？王梓明趕緊說，有空有空。圖畫說，嗯，你現在開車上高速，我在萬川西服務區等你，你在那裡上我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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