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001章 圖市長 文 / 坐看雲起
展宏圖最終也沒有落實高萬山臨終前的囑托，而是為了立功贖罪，把張曉卉賣了出去。
看來官商之間的紐帶，純粹是金錢利益，當這個紐帶斷裂時，是絕對不存在什麼交情之說的。商人重利輕情義，做官的也是這樣，概莫能外，有過之而無不及。
展宏圖的記憶力驚人，張曉卉送給他的每一筆錢都交待的清清楚楚，送錢的日期、金額、地點都像電腦似的印在腦子裡。因為他不喜歡存錢，所以張曉卉送給他的都是現金。案情取得了重大進展，專案組及時將這個情況向上級做了匯報，並根據指示，秘密拘押了張曉卉，同時凍結了銀河公司的賬戶。
張曉卉被帶走的消息到今天中午的時候已經傳播開了，就像一顆手榴彈投入了湖水中，激起了層層波浪。只不過王梓明一直處於陞官的亢奮狀態中，不大注意這些小道消息。此刻聽了宋敬山的一番話，才知道她果然是出事了。如一記悶雷在頭頂炸響，他的大腦瞬間變得一片空白，足足呆了十來秒鐘，才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了宋敬山的胳膊，語無倫次地問他，宋主任，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不可能吧，是不是有人造謠？
王梓明的失態，宋敬山看在眼裡。其實他早就聽說王梓明和張曉卉這個萬川的大姐大關係親密，所以才故意向他透露了這個消息，想觀察下他有什麼反應。此刻看到王梓明大驚失色的樣子，知道那些傳言是有根據的。對於張曉卉，宋敬山的態度和圖畫是一樣的，那就是認為這個仗著強大後台和財大氣粗在萬川黑白通吃的女人，遲早也是要摔下來的。想當年圖畫做建委主任的時候，就曾經數次想拿她開刀，只可惜在和她的較量中，沒有佔到上風。原因之一，就是因為有王梓明這個「內鬼」吧。三年河東三年河西，現在，張曉卉賴以張狂的大樹紛紛倒地了，乾爹畏罪自殺，展宏圖身陷囹圄，而一直和她死掐的圖畫東山再起，做了主抓城建的副市長，圖畫和崔定又是民間傳說的「強強聯合」，張曉卉就是有通天的本事，怕是也難逃此劫了。
宋敬山很鎮定地撥開王梓明的手，示意他淡定，然後說，梓明，不要激動。消息是不是可靠，我們暫且不說，不過你難道不認為張曉卉這個女人早就該有此下場了嗎？欺行霸市，濫殺無辜，大肆行賄，巧取豪奪，哪一項罪名在她身上不能成立？我們萬川的房地產市場如此混亂，就是從她那裡開的頭。以前之所以沒人敢動她，是迫於展宏圖之流的壓力，現在展宏圖完蛋了，她張曉卉還有什麼理由繼續橫行下去？遲早有人會收拾她的。
王梓明急了，說，可張曉卉她也做了很多好事啊，捐款修路，建民心橋，建希望小學，每年資助的貧困學生有上千人，這些報紙上都報道過的，比起喪盡天良的周運達，她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她，她是個好女人啊！
宋敬山笑了。拍拍王梓明的肩膀說，張曉卉是不是好女人，自有法律來評判，不是你我兄弟操心的事情。梓明啊，記住我一句話，官場只有權力和利益，沒有親情和道義。如果一味地感情用事，吃虧的最終還是自己。
不能不說，宋敬山的話是很懇切的。作為政府官員，王梓明也明白，像張曉卉這樣的大開發商，一旦出了事，大家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沒有人願意為她出頭，而惹自己一身腥，甚至是引火燒身。俗話說牆倒眾人推，張曉卉隨著她的勢力一起倒下去，似乎是合情合理，天經地義的。也許大家在潛意識裡，早就盼望著她出事了。
但眼看著張曉卉就這樣倒下去，王梓明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幾年來，他的命運已經和這個女人緊緊的聯繫在了一起。且不說那些在一起的花天酒地，風花雪月，兒女情長，這些都可以理解為逢場作戲，最令王梓明感動的，是無論他得意或是失意，張曉卉都始終在背後默默支持著他，對他的關心和愛護甚至超過了對她自己。有時候是一句貼心的話，有時候是一個不經意的動作，甚至是一個鼓勵的眼神，都能讓王梓明獲得極大的勇氣，重新揚起希望的風帆。可以說，張曉卉對他的感情，對他的幫助都是無私的，是毫不猶豫的，而且一如既往，並沒有王梓明的刻意疏遠而減少絲毫。也正是在張曉卉的幫助下，王梓明才能從困境中重新站起，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現在，他又在仕途上邁出了可喜的一步，正是應該和張曉卉舉杯相慶的時候，而她卻面臨大難，王梓明又怎能袖手旁觀？所以此刻的他心急火燎，恨不得長出一雙長手來，一下子把張曉卉從那個是非之地拉出來。
大凡被專案組帶走的人，如果三兩天之內能出來，就說明問題不大，超過了三天，就基本沒有出來的希望了。王梓明也被審查過，深知其中利害，人的意志極限也就是那幾天的時間，時間一長，精神准的崩潰。所以說要想把張曉卉撈出來，必須抓緊時間，爭分奪秒。可從哪裡入手呢？王梓明一頭霧水。如果不是宋敬山在面前坐著，他也許早就開始在地上團團轉了。
宋敬山還是笑瞇瞇的樣子，說起張曉卉被抓，好像是在說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王梓明對他這種態度非常反感，但也不便表現出來，只是盼望著他趕緊離開，好讓自己靜下來好好想個辦法。可宋敬山的**好像特沉，還是坐著不起來，說，銀河公司一倒，咱們萬川的房地產市場就要迎來一個好的轉折了。
王梓明嘴裡含含糊糊地答應著，抬腕看了看手錶，早就過了下班時間了。為了趕宋敬山走，他故意說，哎呀，7點多了啊。宋敬山呵呵一笑，果然站了起來。王梓明也站了起來，做好了送客的準備。宋敬山卻忽然說，看我，只顧和你談這些小道消息，忘了給你說正事了。今晚圖市長要和她分管的幾個口的一把手坐坐，關主任不是去上海了嗎，你和我一起去吧。
去見見春風得意的圖畫，圖市長，當然是王梓明求之不得的。要知道圖畫的東山再起，王梓明也是付出了心血的。不是孟佳蔭那尊玉佛救命，也許他早就吃了霍子健的槍子，屍骨已寒了。在這個事情上，圖畫包括崔定都應該感謝自己的吧？王梓明不想過分渲染自己的功勞，但他認為，最起碼崔定應該感謝自己。自己等於是幫了他兩次了，他不會得什麼健忘症吧。
不過王梓明現在的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救張曉卉迫在眉睫，時不我待，晚一分鐘就有一分鐘的危險。張曉卉心高氣傲，王梓明簡直不敢想像她受委屈是什麼樣子。如果真的走到鋃鐺入獄那一步，據她的個性，她也許會選擇去死。提到死字，王梓明身上猛一哆嗦，從幻想中回到了現實。
宋敬山看他呆呆的樣子，說，梓明，快點啊，我們不能去晚了，哪有讓市長等著我們的道理？
王梓明說，哦，宋主任，我晚上還有些事要忙，就不去了，你一個人就代表咱建委了，圖市長要是問起來，你幫我請個假。
宋敬山說，那不行。知道嗎，圖市長專門交待過我的，要你務必參加，還說順便給你祝賀呢。我感覺你不去恐怕不合適。
王梓明想了想，只好答應說，好吧。
等電梯的時候，宋敬山說，你以後不用自己開車上下班了，司機小劉跟著你好了，車是現代索納塔，不好也不壞。王梓明說，不用不用，我還是開著自己的車吧，習慣。宋敬山說，不是你習慣不習慣的問題，而是自己要把自己抬起來。你現在在委裡的地位，是僅次於關主任的，怎能連個司機都沒有？以前隨便可以，以後絕對不能隨便。不過我這也是建議，是出於兄弟情分對你的善意提醒，要說在委裡，你還是我的領導呢。
王梓明連連擺手，說不敢不敢，宋主任你也是正縣級別，資格比我老的多了，我怎敢領導你啊。
電梯來了，宋敬山伸著手擋著門，讓王梓明先進去了，搶著按了1樓，說，資格不算什麼的，要看事實，看大勢。崔書記和圖市長都這麼器重你，我看你磨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王梓明感覺很不自在，說，宋主任，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的領導。宋敬山笑了下，沒說什麼。
晚宴設在裕景樓，竟然還是貴妃房間。王梓明和宋敬山到時，屋子裡已經坐了七八個人，除了政府副秘書長江遠景，其餘的都是幾個局委的一把手，正坐在沙發上喝茶聊天，說著官場上那些虛偽的話。王梓明看著都面熟，但沒什麼交情。本來嘛，他現在雖然是正縣級，但不是一把手，還進不到一把手這個圈子裡。互相打了招呼，他就在沙發的一角坐下來。
打量著這個房間，王梓明不禁觸景生情起來。四年前的那個晚上，就是在這個房間，他第一次見到了讓他怦然心動的張曉卉。那時候她是和銀河公司的前老總牛彬一起來的。王梓明現在還記得她當時的穿著，一件月白色的小衫被高高的胸脯撐的鼓鼓囊囊的，深深的**觸目驚心。那晚的張曉卉很文靜，有如剛從畫上走下來的現代仕女圖，完全看不出日後竟然是萬川叱吒風雲的人物。王梓明的大腿上一陣發緊，似乎又感受到了她那醉心的一抓。時光一去不回頭，那晚發生的一切還歷歷在目，而今晚故地重遊，自己還是自由之身，張曉卉卻失去了自由，正在受著煎熬。王梓明想到這裡，心裡一陣陣絞痛，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伸著脖子艱難地嚥了下去。
圖畫到了。真個是春風滿面，容光煥發，看上去更迷人了。她身後跟著一個又漂亮又精幹的女人，為她提著包。王梓明後來才知道，她是政府三科的科長，叫林美麗，是直接為圖畫服務的。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都臉上堆著笑叫道，圖市長。圖畫往裡走著，說，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啊。說著話，目光在一張張臉上快速掠過。王梓明站在後面，感覺圖畫好像看到了自己，又好像沒看到。
同樣的，圖畫上任以後，也沒和王梓明聯繫過，王梓明當然也沒去冒昧。給他的感覺是，他和圖畫之間的關係不但沒有更親密，不知道什麼原因反而疏遠了。這很微妙，王梓明想了好久都沒找到答案。領導們都日理萬機，再說萬川主要領導大換血，等於是個新攤子，要忙的事情太多，應該是這個原因吧。
等圖畫坐下了，也都坐了下來，按照職務高低，該坐在哪裡自己都很清楚，什麼時候也弄不錯的。王梓明坐在了挨著門口的椅子上，挨著林美麗。林美麗其實今晚的級別是最低的，只是正科級，其次應該就是王梓明瞭吧。想了想，林美麗這個名字好像聽說過，應該是從姚元元那裡聽說的吧。
服務生遞上濕巾，圖畫接了，擦著手指，又把這一桌的人看了一遍，說，都到齊了吧？江秘書長點頭說，都到齊了。可能看到了王梓明，又補充說，建委的關主任跟著於市長去上海了，還沒回來。於是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到了王梓明這邊。王梓明一陣緊張，朝大家笑著點了點頭，以為圖畫肯定要說些什麼的，卻聽到她說，那好，我們開始吧。我說兩句啊
王梓明很失落。圖畫對他好像視若不見，這讓他很心寒。難道她也得了健忘症，把過去的一切都忘了？忘了是他王梓明冒著生命危險抓到了羅漢？忘了他救出小陶才導致了展宏圖的落馬？如果不是王梓明的努力，她又怎會東山再起？王梓明頭腦裡亂哄哄地想著這些，根本沒聽到圖畫在說什麼。
開始喝酒了。圖畫站起來，依次給每個人倒酒，嘴裡說著勉勵的話。王梓明的心再一次劇烈跳動起來，拿著酒杯的手不自覺有些顫抖。他早早站了起來，做出很恭敬的樣子，叫了聲圖市長。這個稱呼是他第一次當著圖畫的面叫，感覺很不習慣，還是叫圖主任更順口些。可王梓明在官場這麼多年，已經悟出了一個道理，稱呼一個人的職務，一定要稱呼其最高的那個，千萬不要自作聰明地和領導套近乎，那只會適得其反。
圖畫就站在王梓明的身邊，王梓明又聞到了她身上那種熟悉的香味。王梓明雖然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激動，但臉還是該死的有些發燒。圖畫對待他的態度和別人沒什麼兩樣，甚至連句祝賀的話都沒有說，就過去了。王梓明喝了酒坐下來，直後悔今晚不該來這個場合。看了看宋敬山，懷疑他有沒有騙自己，圖畫是不是真的特意點名讓他參加。
圖畫敬了一圈酒，坐下來，和大家有說有笑，神采飛揚。身穿旗袍的服務小姐站在她身後，隨時為她服務著。幾年了，裕景樓服務員的旗袍還是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是下面露著半拉**，上面在胸前開了個洞，露著兩個半球。王梓明看著這個個頭高挑長相漂亮的服務員，並沒有產生什麼私心雜念，而是又回到了和張曉卉初見的那晚。生活真的是很神奇，很巧合，那晚是自己和張曉卉坐在這裡，張曉卉春風得意，而今晚的女主角卻換成了圖畫，同樣是春風得意。偏偏這兩個女人又都是和自己有著密切關係的。王梓明看著圖畫閃著睿智光芒的雙眸，好像看到了張曉卉水汪汪的大眼睛。兩個女人在他腦海裡交替閃現著，他覺得自己有些應接不暇了。
主任們局長們又開始給圖畫敬酒了。不能喝的今晚也特能喝，再沒說過敏的打針的胃潰瘍的了。在領導面前，一切病都不是病。為了表示尊敬，都是先喝了兩大杯才給圖畫敬酒的。王梓明聽著這些局長們的好口才，看著他們諂媚的表情，感覺很沒意思。他不停地後悔著，認為自己坐在這裡純粹是浪費時間。張曉卉這會怎麼樣了？他們不會像條山審查站那些野獸般的傢伙們那樣對待她吧？要救張曉卉，應該從哪裡入手？
王梓明正這樣胡思亂想著，感覺宋敬山在拍自己的大腿。猛然一驚，回過神來，看到大家都在看他，包括圖畫。宋敬山說，王主任，該你給圖市長敬酒啦。
煤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