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013章 接機 文 / 坐看雲起

    接受了圖畫交給的任務，王梓明感覺壓力挺大。說實在話，他對於張曉卉是否願意出手一點把握都沒有。在感情和道義上，張曉卉總表現的很豁達，但在經商之道上，她還是很有原則的，那就是虧本的生意絕對不幹。況且這個事情牽扯的，不單單是兩個爛尾樓盤的問題了，而是事關崔定政府的聲譽和萬川大局的穩定。不說張曉卉和圖畫之間的恩怨，單是崔定那裡，張曉卉也不一定買他的帳。張曉卉接受調查期間，崔定幾次在公開場合唱她的高調，製造要拿她開刀的輿論，話說的很絕，這讓出來後的張曉卉非常生氣，可以說兩人之間的矛盾進一步加深了。張曉卉是極愛面子的人，在崔定本人不出面的情況下，單憑王梓明去說服她，可想難度有多大。

    第二天是週六，因為心裡有事，王梓明早早就爬了起來，左思右想了一番，硬著頭皮撥通了張曉卉的電話。張曉卉沒在萬川，而是在北京。接到王梓明電話的時候，她剛進行完晨練，正在酒店的房間裡洗澡，躺在寬大的浴缸裡舒服著，欣賞著自己**的身體。聽到手機鈴響，光著身子跑了出來，拿起了床上的手機。看到屏幕上是王梓明的名字，馬上就有了心有靈犀的感覺，因為她已經想到會是他的電話了。穿著衣服接電話和光著身子接電話的心情是不一樣的，所以張曉卉的聲音格外溫柔動聽，說，梓明，這麼早就想起我來了，今天是週末啊。王梓明當然不能開門見山地說事，就說是啊，看天氣不錯，問候你一下。張曉卉嘻嘻的笑著說，看來我這個週末要有一個好心情啦——只是問候，沒別的安排？王梓明說，要不我們到郊外走走吧，不要辜負了這大好時光。

    王梓明的意思是和張曉卉見面後，循序漸進地提一提接手爛尾樓盤的事，探聽一下她的口風。沒料想張曉卉說，難得你這麼有心情，不過太遺憾了，我在北京呢，昨天下午才到。

    聽說她在北京，王梓明有些失望，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張曉卉說，還得三四天，有筆業務要談。王梓明哦了一聲，心想四天後回來，黃花菜都涼了。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好了，只是拿著電話又不甘心放下。

    張曉卉最善解人意，聽王梓明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他是有話要說的，就問他還有什麼事。王梓明知道在電話裡說不清楚，只好說，沒事，就是問候你一下。張曉卉說，真沒事？王梓明說，真沒事，我能有什麼事。臨掛電話的時候，張曉卉又說，梓明，如果你想讓我回去，我今天就飛回去。王梓明一陣驚喜，說那你回來吧，我去機場接你。張曉卉說，哈哈，看吧，你還是有事嗎。

    張曉卉肯為他提前結束行程回萬川，讓王梓明很感動。這一刻，他甚至認為張曉卉肯定會答應幫忙的。真正的知己，真正的紅顏，也許就是像張曉卉這樣的，永遠都知道你在想什麼，需要什麼，並且總是奉獻，而從不談索取。至少現在沒談索取。

    剛掛了電話，手機又響了。是委辦公室的電話，通知班子成員9點鐘到會議室開會。王梓明說了聲知道了，就開始洗漱，然後胡亂吃了點東西，下樓開車往單位趕。

    崔定當權，圖畫上位之後，關天浩的變化挺大，變的非常低調，非常謙虛，工作也非常積極。想當年他和展宏圖一起壓制失勢的圖畫時，做夢都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就東山再起，會鹹魚翻身。關鍵是，崔定和圖畫的關係非同一般，崔定對關天浩也非常不感冒，所以說關天浩沒有不心驚的道理。坊間早就有傳言，崔定要拿下他這個建委主任了，甚至連誰接替他都傳的有鼻子有眼。關天浩作為崩潰王朝的舊臣，知道大勢已去，早就做好了被踢出局的準備，但左等右等，遲遲不見崔定和圖畫有什麼行動。這樣的日子生不如死，關天浩乾脆把臉一抹，直接去找了圖畫，心想是死是活聽句實在話，省的就這樣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吊著難受。圖畫卻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而是很熱情地接待了他，還起身為他倒了杯水。關天浩捧著這杯茶葉水，看著圖畫那張漂亮的臉，忽然間有些無地自容起來。看來自己的胸懷真的比不上這個女人啊。想起以前對她所做的種種，竟有一絲悔意從心裡升起來。

    為了探得虛實，關天浩向圖畫提出了換一個工作崗位的請求，很謙虛地說自己思想僵化，用老模式老思維來搞城市建設，已經不合時宜了，建議由年輕人來挑這個重擔子。

    關天浩之所以這麼說，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一方面，坊間傳言太盛，他自感崔定和圖畫不會容他，與其讓他們找到自己的差錯收拾了自己，還不如明智一些急流勇退；另一方面，他想以此來取悅圖畫。王梓明現在是建委的二把手，他是圖畫愛將這個事情也不是什麼秘密，況且還有傳言說王梓明是崔定的恩人，這在無形中對關天浩形成了很大的壓力。他對圖畫提出讓年輕人來挑擔子，這個年輕人實際上指的就是王梓明。

    沒想到圖畫聽了後，呵呵一笑，說，關主任，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傳言？關天浩說，是聽到了一點，不過我剛才說的也是客觀情況，是真心話。圖畫收住笑，嚴肅地說，關主任，你是老黨員了，怎麼還在意這些無聊的傳言？你好好幹你的工作就是了，不要有什麼多餘的想法，完全沒這個必要。至於你我之間以前出現的一些不愉快，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圖畫不是那種冤冤相報之人，你儘管放心好了，工作該怎麼開展就怎麼開展，而且還要更大膽些，步子邁的更大一些。

    關天浩聞聽此言，感激涕零。他曾經是一個很獨斷專行的人，對反對自己的人總是殘酷無情，並且是睚眥必報，肚量很小。特別是他做青龍縣縣委書記的時候，沒少整治那些不聽話的手下，典型的例子是他做縣委書記後，把前人大主任的兒子兒媳以挪用公款為名抓了起來，因為這個人大主任曾經公開反對過他。最後逼得前人大主任給他下跪，關天浩才算開了恩。關天浩強烈的報復心，由此可見一斑。

    圖畫做主管建委的副市長之後，關天浩以自己的官場經驗推斷，圖畫百分之百會對他下手的。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寬宏大量，確實讓關天浩看到了自己醜陋的一面。所以那次和圖畫談話之後，他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信心十足，把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工作上，在建委全系統提出了「5加2」「白加黑」的工作措施，一方面加大市容秩序和環境衛生的管理力度，另一方面配合市政府大力開展基礎設施和城市道路建設，經常加班加點，沒明沒夜地奔波在工地上，有時候半夜還能看到他在大街上指揮著灑水車沖刷隔離帶，不管是作秀還是真的投入，總的來說，幹勁十足。

    9點鐘，王梓明準時趕到黨委會議室，見班子成員們已經到齊了。關天浩黑著臉坐著，眼睛裡佈滿血絲，顯然是睡眠不足。他表情很凝重，不過看到王梓明進來，還是對他笑了一下，點了點頭。他身邊還空著一個位子，王梓明就走過去坐了。他現在是建委的常務副主任，是二把手，這個位子當然是他的。

    會議由關天浩主持，他傳達了剛剛結束的政府辦公會會議精神，說的竟然也是「金粉世家」和「內華達」這兩個爛尾樓盤以及群眾上訪的事。原來上午8點，市長於子虛主持召開了一個各局委一把手參加的緊急會議，要求全市廣大黨員幹部要進一步強化大局意識和責任意識，保持清醒頭腦，和市委市政府保持高度一致，共同維護萬川來之不易的和諧穩定大局。會議的核心內容其實只有一句話，那就是要求每位黨員幹部都要做好親戚朋友的思想工作，如果有家屬參與上訪的，一律先免職再做進一步處理。這個會議的目的再明顯不過，那就是為應對那一千多戶的購房戶再次聚集上訪而提前做了個預案。當然了，這個預案是治標不治本的，實際效果也很難預料。

    關天浩傳達完會議精神，大家一一做了發言，都表示要認真貫徹政府會議精神，切實把行動落實到市政府的決策部署上來，做好親朋好友的說服工作，為萬川建設和諧社會做出應有努力。雖然是空話套話，但大家都說的很真誠，很認真，有幾個還表達了對群眾粗暴圍攻市政府的憤慨，說真是禿子打傘，無法無天了。王梓明看著他們的表演，心想在官場混久了的人，做電影演員的話，基本上是不用培訓就能直接上崗的。

    期間接到了張曉卉的手機信息：我下午五點的飛機，六點半到省城機場。王梓明回到：知道了，我去機場接你。

    都發完言後，關天浩又強調了一番，說，上午的政府辦公會上，紀委嚴書記也是發了話的，說是要把這項工作當做政治任務來抓，紀委將對工作不力的幹部進行嚴格的責任追究，所以大家千萬馬虎不得，回去後馬上排查一下，看親朋好友中有沒有這兩個樓盤的購房戶，有沒有參與過上訪的，有的話一定要做好思想工作，不管採用什麼手段，必須保證不能再讓他們上訪了。關天浩說，同志們啊，於市長說了，哪個局委出了問題哪個局委的一把手要主動辭職，如果我們建委系統的真的出了問題，我關天浩下台之前，也要拉兩個墊背的，咱醜話說到前面，別怪到時候我不講情面。

    關天浩講完後，又轉向王梓明說，王主任，你也說說吧？——用的是商量的口吻。

    開類似這樣的會，不二法寶是多聽少說，發表意見的時候盡量發表模稜兩可的意見，這才能明哲保身，不得罪領導也不得罪同志。但王梓明現在的身份不一樣，所以他必須得說，不說就顯示不出自己的地位優越。關於領導講話的技巧，王梓明曾經看過不少書籍，也在老家對著水庫練過，所以現在說的越來越溜了。不過讓他鬱悶的是，官場的話大部分都是空話，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就像是**，不管採用什麼花哨的姿勢，都免不了很俗氣的**。

    不過今天王梓明準備務實一點。二把手講話的程序是先要肯定一把手的講話，然後說，我再強調幾點。王梓明強調的，是如何從根本上解決購房戶上訪的問題。這個問題一提出來，好久都沒人發言。市裡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建委當然沒什麼辦法。王梓明看沒人發言，就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就是找一家有實力的開發公司把這兩個樓盤接下來，這樣整個局勢就活了。關天浩說，恐怕沒人做這個冤大頭吧。王梓明說，當然了，沒有額外的補償，不會有人出手的。關天浩說，梓明的這個提議，讓我想起來前幾天崔書記在會上說過的一項優惠措施，說是有哪個公司願意接手這兩個爛尾樓盤的話，政府將從土地儲備中拿出六百畝的低價土地作為條件置換，並且這個公司以後在萬川搞開發，城市配套費和各項行政收費全免。

    這個優惠措施對於開發商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利好。王梓明覺得，這個條件也許可以作為說服張曉卉的一個籌碼。正要詳細問一下，關天浩卻說，不過後來崔書記就不再提這個事情了，可能市裡沒有形成統一意見。

    王梓明雖然有點失望，但也畢竟看到了一絲希望。這個優惠條件之所以沒被再一次提起來，是因為事情沒有到緊急關頭。真到了難以收拾的境地，崔定說不定還會加大籌碼呢。

    會一直開到12點半。中午在裕景樓吃加班飯，用關天浩的話說是吃碗麵條。其實這碗麵條，是在滿桌子的大菜之後才上來的。因為是週末，不違反禁酒令，所以上了酒。王梓明惦記著下午還要去接張曉卉，不想喝酒，關天浩卻主動給他端了幾杯，只好喝了，心裡一直納悶關天浩的變化。副主任包清泉現在的態度也是180大轉變，不停地給他倒水，盛湯，王梓明心安理得地享受著。

    中間去洗手間的時候，關天浩也剛好要去，在洗手間裡，關天浩對王梓明說了這樣一句話，梓明兄弟，以後多多關照啊。王梓明說關主任你說反了吧，是你要關照我啊。關天浩哈哈地笑著說，那就互相關照，互相關照。

    吃過飯回家睡了一覺，下午五點，王梓明開車走上了去往機場的高速。出發的時候心想，張曉卉的飛機這會應該升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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