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全面戰爭：麥格西斯（短篇） 文 / 粒子束核心反應堆
佩博斯西南部的坎普士堡是醫院騎士團在這一地區唯一像樣的軍事堡壘，這個地方曾經屬於教區，因此根本就沒有什麼稱得上堅固的防禦工事。醫院騎士團從北境教廷手中接管這一區域時，坎普士堡尚且只是一個廢棄多時的小木堡。對局勢嗅覺敏銳的康納爾·霍倫總團長下令啟用這座木堡，並且要求手下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將其擴建為標準的石製城堡。
正如康納爾所料，當坎普士堡剛切起一道最基本的石頭外牆，依塔納斯王國的軍隊便對騎士團發動了猛攻。坎普士堡自然成為騎士團西南部阻截依塔納斯入侵軍的重要軍事據點，常年包圍在血與火之中。康納爾總團長之子，年僅十七歲的軍團長麥格西斯·霍倫奉命鎮守這座堡壘，而這位年紀輕輕的勇士沒有辜負騎士團的期望，坎普士堡在這兩年間數次面臨各種危機，卻從未被攻陷。
殘陽西下，橙紅色的光芒散漫的灑落於大地，將這座孤寂的堡壘的影子拖得老長。陰影中的那本就不大的城堡村莊早已化為了一片廢墟，殘垣斷壁雜亂層疊，死氣沉沉。唯一的活物是那幾隻在村莊上空盤旋烏鴉，正進行悠閒的飯後運動，還不時發出擾人心緒的嘶啞鳴叫。
「這些該死的畜生，就不能閉嘴嗎？」城堡外牆角樓上一個披甲戴盔的士兵低聲罵道，「真不知道對著那一地屍體它們還有什麼可吵吵的。」坎普士堡守軍雖然不至於吃不上飯，但那些和泥巴差不多的東西實在是讓人難以下嚥，而腐屍對烏鴉來說可是美味佳餚。
「畜生和人一樣，只要活著就總是不知足。」一個低沉但明朗的聲音從角樓下方傳來，士兵低頭一看，只見一個留著光頭，下巴上有一抹淺須，上半身穿了紅色亞麻衣，下半身卻套著裙甲的人靠在垛口上向外眺望。接著他收回目光，和角樓上的士兵對視一笑，露出一口還算整齊的大白牙。
「麥格西斯軍團長。」士兵向他行了一個簡單的軍禮：用手裡的長槍輕輕碰了一下箏盾。一年多前最開始見到這位年輕的軍團長時，他和其他士兵一樣有點畏懼麥格西斯凶悍的外表，特別是那標誌性的大光頭和下巴上的短鬚。不過在麥格西斯手下服役時間一長，所有人就都逐漸被這位軍團長的睿智和豪放所吸引。
麥格西斯微微顎首，旋即又將目光投向了堡壘前那被屍體、攻城器械殘骸堆滿的開闊平原。想必這裡的土地一定已經吸收了足夠的養分，一周前留下的鮮紅之色直到現在還未淡去，而在此之前還有更多的敵人倒在這裡。
「只有一種方法，可以讓兇猛貪婪的野獸不再咆哮——敲碎它的牙齒，磨平它的爪子，然後剜出它的心臟。」他說，「這也正是我們現在對抗依塔納斯這只貪婪的猛獸必須要做的。就讓它來吧，我們會奪走它的一切，但是絕不會讓它拿走哪怕一塊石頭。它會葬身在這片大地之上，然後，士兵，你將會發現你家的莊稼長得又快又好。」
「勇氣和榮譽，軍團長（legatus）！」站崗的士兵振奮精神，不顧手裡的箏形盾和長矛帶來的不便，用全力扣胸大吼。
「勇氣和榮譽，願諸神保佑你長勝不敗，士兵。」麥格西斯再次點點頭，微笑道。就是這樣沒錯，他需要每一個士兵都保持最佳狀態，因為他需要這座破爛堡壘屹立不倒。
想當初，他十七歲生日剛過就在父親的催促中趕赴這座堡壘，幾乎在他抵達這裡的第二天，依塔納斯入侵軍的先頭部隊就兵臨城下為他開了一個歡迎派對。當時這座堡壘只有不完全編製的800人，而敵人是3000輕裝精銳。即使如此，他仍然以329:2640的驚人戰績將敵軍徹底擊潰。後來這裡的守軍增長到5000人，但是他們面對敵人也更多更強更瘋狂。麥格西斯很難完全依靠這低矮的未完成石牆來固守城堡，有的時候他必須抓住戰機主動進攻，與數倍於己的敵人廝殺。這是對一個守城指揮官來說最大的挑戰之一，麥格西斯也在這一次次挑戰中磨練自己的軍事才能，並且每次都取得了勝利。
一周前，他在與敵人的砍殺中度過了自己的十九歲生日，至此，坎普士堡只剩下不到1500守軍，期間僅僅補員800人。而倒在坎普士堡這破爛城牆下的敵人具後世不完全統計竟有20000之多。那時有人問起麥格西斯對此有何感受，他承認連他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軍團長，騎兵隊！」麥格西斯正要離開城牆時忽然被崗哨上的重裝軍士給叫住了。
他快速轉身，瞇起眼睛向軍士示意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一隊約二十人的騎兵從林子裡轉了出來，沒有打旗號。
「吹響號角！」他只瞟了一眼就又離開箭垛，轉身面對牆內大喊，「弓箭手就位！」騎兵隊很可能是偵察兵，他們的後面也許跟了成千上萬的敵軍士兵，要是等看見大部隊才開始準備守城的話就晚了。就坎普士堡這低矮城牆，輕步兵用手都能攀上來。
隨著號角鳴響和他的呼喚，原本一片寂靜的堡壘忽然就像開水一樣沸騰起來。牆體下湧出大量手持弓弩的士兵，快速有序的沿著石階攀上城牆把住垛口；城堡主樓中也衝出一群穿著澆鑄板甲的步行騎士、輕裝步兵和身披鏈甲的長矛軍士，分百人隊站好在空地等候指揮官的統一調遣。他們的反應速度都是在戰火中練就的，整齊而迅捷。那些拖泥帶水的人都已經死了。
「投石車就位！」
「軍團長。」
「弓弩手火箭準備！」
「軍團長！」
麥格西斯這才注意到有人在喊他，他循聲望去，看見的依舊是塔樓上的軍士。「對方打出了旗號，是牧師長的輕騎衛隊！」他說。
「天殺的混蛋，他們就不能早點打出旗號嗎？」麥格西斯惱道，但還是轉身下令，「是友軍，暫不要開火，打開城門讓他們進來！你，軍士，帶著你的人去城門口待命，如果發現進來的人不是林茨牧師長就直接把他們全部弄死！」
「遵命，軍團長！」被點名的士兵立刻招呼自己一個中隊的同伴持槍盾向城門口快步奔去，在厚重的木門還沒開啟前就組成了漂亮的內凹弧形防禦圈，箏盾落地，長矛斜指前方，足以抵禦輕騎兵的攻擊。對口號和辨認模樣之類的程序在麥格西斯看來完全可以省了，要戰便來，只要敵人細作敢進，他就敢開門。以前依塔納斯就送來一個魔法師，想要從內部攻破坎普士堡，可是那個倒霉的傢伙還沒開始唸咒就被弓弩手亂箭穿心。如果他們還這麼不長記性，麥格西斯倒是開心。
騎兵隊很快就順著小道進入了城門，然後被防禦圈截住。騎兵們努力使自己的戰馬在槍尖前平息下來，然後齊齊下馬，只剩一個人還坐在馬背上。那人穿著一身破爛的紫色袍子，留著白色絡腮鬍，一隻手拿著牧師用的權杖，但腰間卻別著一把戰士的彎刀。此人正是醫院騎士團的現任牧師長林茨·拉姆齊，雖說是個神職人員，卻總是與康納爾總團長共同衝鋒陷陣，刀下亡魂無數。
確定對方身份後，重裝軍士們立刻收起長矛盾牌分散到兩邊，從中讓出一條道來。
麥格西斯順著這條道走上前去，他不僅看到了林茨牧師長，還看到了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玩伴，擔任總團長直轄騎士總管一職的奧丁·祖卡斯。他也在隊伍中，懷裡抱著由黑色天鵝絨包裹的長條物體，神情複雜，似乎不敢與麥格西斯對視。
麥格西斯心裡咯登一下，戰爭當中確是生死難料，但是他從沒有想過這一天會來的如此之快。林茨牧師長還什麼都沒說，或許只是……他還抱著一絲僥倖心理。他沒有理由不抱著僥倖心理，那可是他父親！
年過六十的精壯老人二話不說就將手中木杖塞給一旁的侍衛，翻身下馬，然後粗暴地從奧丁懷裡奪過那長條物，虎步生風，三兩下就走完了與麥格西斯之間的十數米，來到他近前。林茨牧師長微微抬起頭，仰視身高一米九的麥格西斯，眼裡閃過悲傷和擔憂，還有一抹期望。只是這份期望太過濃厚沉重，讓麥格西斯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閃。
「跪下。」老人朗聲道。
「林茨叔叔……」麥格西斯撇撇嘴角，腦袋裡嗡嗡作響，好像有人剛剛才給了他一棒槌似的。
「我說跪下，麥格西斯·加文·霍倫！」老人的肩膀顫抖。
麥格西斯緩緩雙膝觸地而跪，他覺得自己的眼眶發熱，鼻子裡濕漉漉的。他從記事起就再沒有過現在的感覺——能哭泣的地方只有母親的懷裡，但是他的母親早已去世。
老人將手中的物體雙手托起，懸於麥格西斯頭上：「勇敢無畏，即使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堅持道義，成為被諸神保佑的正直之人；永遠誠實，就算會因此招致殺身之禍，保護弱者，直到你嚥下最後一口氣。」
他深深吸氣，接著說：「你會接受這誓約嗎？麥格西斯·加文·霍倫，你願意為北龍石聖艾達絲醫院騎士團無怨無悔奉獻一生嗎？」
在場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屏息凝視著他和林茨，就連那聒噪不停的烏鴉也不知為何不再啼叫。
「我……我父親死了？」麥格西斯睜大眼睛向上看，結結巴巴的問，「還是，還是只是受傷……」
「你會，永遠，遵守，這，誓約嗎！」老人將每一個詞咆哮著喊出，在這空曠之地傳出數百米之遠。
麥格西斯小幅度搖著頭，那是內心的掙扎導致的顫抖。他重新看向地面：「我，我不知道……我覺得還沒有準備好……」這絕不是一個輕鬆的決定，絕不是。麥格西斯不認為自己已經有支撐整個騎士團的能力，但是他是看著父親背影長大的，他想成為自己父親那樣偉大的人，想像父親一樣守護騎士團。這樣的心情是真實的、強烈的。
「回答我！」林茨步步緊逼，他的鬍鬚都快飄起來了。
麥格西斯的拳頭發出清脆的響聲，骨關節發白，因為死命頂住地面而開始一點點陷進土裡。接著，他抬起頭，好像腦袋上押著重物一般動作緩慢。他舔舔發乾的嘴唇，低聲道：「騎士團是我出生的地方，也將是我死去的地方，更是我靈魂的歸屬之地，我，接受誓約！」
「麥格西斯·加文·霍倫，康納爾·霍倫之子，經由騎士團高級牧師與主要軍事執行官研討決定，將此守誓者之劍交予你手，同時授予你北龍石聖艾達絲醫院騎士團第二十九任總團長一職！」
麥格西斯雙手舉過頭頂，接住林茨手中的大劍，但老人並沒有立刻鬆手，而是壓住本就有些重量的劍身。
「從今往後，你手裡的劍將不再只代表你個人的意願，而將是整個騎士團！希望你能感覺到這把劍的重量，並承擔起這份責任。記住，你既是掌劍人，也是劍鞘。現在，霍倫，站起來，像一個配得上總團長一職的英雄那樣站起來！」
麥格西斯咬著牙，雙膝逐一離開地面，將身體撐起。手中的大劍不過四公斤，但是他卻覺得如有千斤之重，光是拿在手裡就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他的指尖緩緩拂過劍身，將那黑絨劍套一點點取下。那是用銀之月森林的星噬礦精煉提純後，添加少量秘銀與碳一次性鑄造成型的大劍，傳說是騎士團發起人大賢者諾魯姆在神的幫助下用奧術鍛造而成的神祐之劍，贈與騎士團總團長，作為守誓者的證物。與聖劍騎士團立團之本的天火之劍齊名，但大多數人都認為守誓者之劍比天火之劍更強大，雖然它們並未有過交鋒。
黑絨落地，刃長約4英尺，寬近一掌的大劍終於完整的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散發著神聖而璀璨的金光，欲要與太陽一爭高下。麥格西斯隨即將守誓者舉起，仰頭凝視著這把常年掛在父親腰間的長柄劍，眼角已然濕潤。
「麥格西斯！」奧丁帶頭吼道。
「麥格西斯——！」林茨牧師長舉起了拳頭。
「麥格西斯————！！！」